全卷31.3×559.8cm,原为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约翰.克劳弗德藏,现寄赠与梅多鲍利坦美术馆。米芾大行书传世书迹不多,以吴江舟中诗卷最著名。此帖是在吴江舟中,为朱邦彦所书,是一首五言古诗,凡四十四行,为米芾晚年力作,既有中年书风的痛快淋漓,又有晚年老道的清古从容,枯笔疏行,欹侧随意。 释文: 这件墨迹本来在清宫内府,后流失了出来。据叶恭绰题签的影印本《米南宫书吴江舟小诗真迹》所附米芾传略,述流传经过:帖原存清官大内,抗战光复後在沈阳书肆出现,为某公所得。后来辗转售与纽约大收藏家顾洛阜氏(JOHNM.CRAWFO RD)。香港的张文奎先生以重金购得米氏此帖(帖上可以见到有“张文魁”印)视为至实。不过,后来终於归到美国收藏家顾洛阜处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诗卷共一百二十五字。卷首有王铎崇祯十六年(1643)八月初四观后题跋,卷后有孙鑛万历辛卯(1591)重阳后十日题跋。卷首右下角有“典礼纪察司”骑缝半印,知为明初入藏洪武内府,后归朱元璋第三子晋王朱棡(1358-1398),卷上有“晋府书画之印”、“清和”、“晋国奎章”、“乾坤清玩”等印。万历年间,孙鑛曾在北京李伯玉处两度鉴赏此诗卷,并于万历十九年在卷后作跋纪之。王铎与友人在郭公望处鉴赏此诗卷,后在前隔水绫上题跋。在清嘉庆年间归内府收藏,著录于《石渠宝笈三编·延春阁》,卷上有嘉庆、宣统诸玺。后被逊帝溥仪携出宫外,抗日战争结束后,流散在沈阳古董肆中。后为上海实业家、收藏家张文魁(号涵庐,1905-1967))购藏,1949年后被张氏携往巴西。后又转归美国犹太裔收藏家顾洛阜(1913-1988)收藏,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约1984年),顾氏将诗卷转赠给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吴江舟中诗卷》从北宋晚期至明洪武的近三百年中,未有鉴藏印、题跋和文字著录。《吴江舟中诗》也不见米芾《宝晋山林集拾遗》(宋嘉泰元年刻印)中。从洪武末年到万历、从崇祯末到嘉庆初,均有一二百年的收藏“空白期”。《吴江舟中诗卷》虽然流传不甚清晰,文献资料亦有缺失,但古今人均鉴为是米芾真迹,未有疑义。而在米芾传世的大字书迹中,《多景楼》和《砚山铭》的真伪颇多争议。 在传世的米芾大字书迹中,《吴江舟中诗卷》最为著名;《虹县诗卷》最为显赫。台湾学者于长卿在《米芾的书法与书迹》一文中曾评价此诗卷说:“《吴江舟中诗》,字小者如拳,大者如斗,神明变化,不可方物,盖中年得意书也。在米书大字中,此为第一。”(见蔡崇名《宋四家书法析论》,台湾华正书局1992年)《吴江舟中诗卷》之所以著名,不仅因为它的书风特别,变化万千。而且一卷之中字体大小如此悬殊,实属古今稀见,也与米芾许多传世书迹的风格迥异。另外,此诗卷的写作年代,曾引起了海内外许多学者的考证研究,众说纷纭,迄今未有定论。 徐邦达先生在《古书画过眼要录》中说:“自识作于吴江舟中,也可能就是元祐戊辰去湖州,过吴江时所书。论书法虽然苍率恣纵,比之《苕溪诗》等不甚相同,但字形笔法没有离开欧阳询一体……应属早中年之笔无疑。当时大约匆匆挥毫,所以见得苍率老健似为晚年作了,但细看仍属有别。”元祐戊辰即1088年,米芾三十八岁。 曹宝麟先生在《中国书法全集》第三十八《米芾(二)》中分析认为:《吴江舟中诗卷》与北京故宫所藏,约元丰四年(1081)在长沙所书《道林诗帖》的部分笔墨相似,“尤多长沙习气”。故推测此诗卷“或元丰五年(1082)入刘庠幕未成后漫游所作”,并将此诗卷书写年代置于是年。 翁万戈先生在《顾洛阜藏中国历代书画名迹精选》(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2009年)一书中认为:“元丰壬戌(1082年),米芾在南方,至湖北黄州见苏轼,在南京见王安石,大概那年在苏州乘舟泛吴江时,作此卷。主要证据在卷中书法本身,与其在1080年寓长沙后所作《三吴帖》、《道林诗帖》中若干字极似……这都表现出米芾在1084年得王献之《十二月帖(中秋帖)》之前,还没有发展其成熟体时的作品。”翁先生认可曹宝麟之说。 方闻先生在1992年出版的英文版《超越再现——8世纪至14世纪中国书画》中说:“巨幅手卷《吴江舟中行诗》约作于1100年,当时米芾正在太湖。他的船行至江中,四下是瑰丽的自然景色,身为内在心源之主的米芾,挥洒大笔写下了这幅雄迈的行草书杰作。”(见浙江大学出版社2011年中文版) 美国学者石慢(P. 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亚洲部主任何慕文(M. 台北故宫博物院书画处处长何传馨先生认为:“《吴江舟中诗》卷的笔墨、结体与书体有着丰富的变化,其中可以看到颜、柳体的厚重宽博,或劲健险峭的欧体,也有流畅妍雅的二王笔意,显示出所谓‘集古字’的特色,从书法发展的历程来看,置于‘未能立家’的中年时期,也似乎较为接近事实。”(见《大观——北宋书画特展》,台北故宫博物院2006年) 米芾是二王书风传承中的第一代表人物,他以自己的书法确立和继承了晋代书法的风范,其深远的影响至今未绝。在米芾五十七岁的人生中,我们究竟应该怎样来对他的书法作品进行早、中、晚三个时期的界定?是否可以大致如此区分:四十七岁至五十七岁属晚年(1098-1108);三十七岁至四十七岁属中年(1088-1098);三十七岁之前(1088)属早年。米芾曾自述他的学书经历:“余初学颜,七八岁也,字至大一幅,写简不成。见柳而慕紧结,乃学柳。久之,知出于欧。乃学欧,久之,如印版排笇,乃慕褚而学最久。又慕段季展转折肥美,八面皆全,久之,觉段全绎《兰亭》,遂并看法帖,入魏晋平淡。”他后来在《海岳名言》中亦说过:“壮岁未能立家,人谓吾书为集古字,盖取诸长处,总而成之。既老始自成家,人见之,不知以何为祖也。”即所谓转益多师,终成一家。 再回看《吴江舟中诗》卷,其中的确有唐人书风痕迹,但二王书风的影响已开始显露。从整体来看,是从“集古字”向二王转变的过程中,即在“未能立家”之前。而此卷并不是在正常状态下所写,诗中“昨风起西北,万艘皆乘便。今风转而东,我舟十五纤”,应是当时实景。在风浪颠簸的舟中,加之匆匆挥毫,所以在字体大小和谋篇布局上难以考虑周详,有些字更显“轻飘”,其中“战”字似有笔从手中晃落之感。但要定此诗卷的确切年代,则几如“猜谜”,似无多大实际意义。大约可定为1082年左右所作,米芾时年约三十二岁。在五六年后,米芾书法日趋成熟定型,有绝代名迹《苕溪诗》和《蜀素帖》传世,皆天壤之瑰宝也。 虽然米芾曾不止一次到过吴江,但在他的诗文和题跋中,仅有一次直接提到自己到过吴江的具体日期。在《海岳题跋》中的《跋殷令名帖》中有云:“元祐戊辰,集贤林舍人招为苕、霅之游,九月二日道吴门……五日,舣舟吴江垂虹亭。”元祐戊辰即1088年。如定《吴江舟中诗》卷为戊辰所作,但其书迹与同年的《苕溪诗》(戊辰八月)和《蜀素帖》(戊辰九月)又明显有异。按常理而言,一个人同年的大字与小字之间不应该会有如此大的悬殊。难道《吴江舟中诗》卷是米芾在风浪颠簸舟中的一件“游戏”应酬之作? 米芾中年小字神采丰腴,流美照人,远胜其大字。启功先生在《论书绝句》中尝云:“至其晚岁之笔,则枯干无韵,如《虹县诗》等,殆同朽骨,虽欲为贤者讳而有所不能也。”凡研学米书者,此不可不知耳。
米芾(1051-1107),字元章,号襄阳漫士、海岳外史、鹿门居士。祖籍山西太原,后定居江苏镇江。因他个性怪异,举止颠狂,遇石称“兄”,膜拜不已,因而人称“米颠”。徽宗诏为书画学博士,人称“米南官”。米芾能诗文,擅书画,精鉴别,集书画家、鉴定家、收藏家于一身,他是“宋四书家”(苏、米、黄、蔡)之一,又首屈一指。其书体潇散奔放,又严于法度。《宋史·文苑传》说:“芾特妙于翰墨,沈著飞,得王献之笔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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