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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师承实录(余国俊)申请加精华

 事不宜急缓则圆 2012-04-29
速效增强患者信心

诊断现场
李X X,男,36岁,1985年11月25日初诊。

患者三五年前曾反复感冒2个月,感冒愈后遗留鼻塞,未曾重视,仅用麻黄素、滴鼻净等滴鼻。初滴时鼻塞尚可暂通,久滴则渐渐乏效,且嗅觉有所减退。
近2年来曾长期服用鼻炎丸,间断服用苍耳子散、温肺止流丹、通窍活血汤等汤剂。每更换一方,初服几剂时,似有小效,但久久服之,却无显效,几乎失去治疗信心。
刻诊:天暖时鼻塞较轻而呈交替性(左通右塞,或右通左塞;夜卧则卧侧鼻塞),天寒时鼻塞加重而呈持续性;经常感冒,感冒则鼻流大量白色或浅黄色粘涕;嗅觉迟钝,难辨香臭。纳可,大小便正常,舌脉亦无明显异常。
五官科检查:鼻粘膜肿胀,双下鼻甲肿大,鼻腔存留有较多浅黄色粘涕。西医诊断:慢性单纯性鼻炎;

辨证论治
[学生甲]慢性单纯性鼻炎,中医称为“鼻窒”,虽然是慢性鼻炎中病情最轻的一种,但也缠绵难愈,且易发展为肥厚性或萎缩性鼻炎,治疗更为棘手。不少慢性鼻炎患者单用内服药不易见效,更难收到远期疗效,因而十分苦恼。
[老师]大家知道,鼻窒的基本病机不外两条,一是本虚,即脾肺肾虚,清阳不升;二是标实,即浊邪凝滞鼻窍。
运用内治法治疗本病,无论选用何方,均须以开窍通塞药为向导,方能直达病所而奏效。所以开窍通塞药的恰当运用,实为一大关键。
实践证明,通鼻塞的药物中,辛夷花最负盛名。但如入煎剂,其有效成分破坏较多;入丸剂,其有效成分又不易发挥作用。惟在散剂中有效成分保存最多,且易发挥药效。
我过去曾试验:取辛夷花1000g,微火烘脆,轧为细末,先后分予10位慢性鼻炎患者,嘱其每次用温开水吞服6g,日3次,并停用其他药物(包括滴鼻药)。后随访,10人均在3
日内见效。最快者仅服1次,鼻腔即感通畅,但不久均反复。——可知开窍通塞之药,难以治其病本。
那么,对于鼻窒如何治本呢?
李东垣《脾胃论》一书中专列有一节,叫做“脾胃虚则九窍不通论”,其中引用《素问?玉
机真脏论》说,“脾不及,则令人九窍不通”;又引用《素问?通评虚实论》说,“……九窍不通利,肠胃之所生也”。李氏还即此阐发说: “脾胃既为阴火所乘,谷气闭塞而下流,即清气不升,九窍为之不利……”。
鼻为九窍之一,长期鼻塞,嗅觉迟钝,追究其病之本,当然要首责脾胃虚弱,而致清阳不升,浊阴不降了。


中医诊断:鼻窒。处方:辛夷花54g,微火烘脆,轧为细末,每次用温开水吞服6g,日3次,连服3日,停用其他药物。
二诊(12月5日):服药2次,鼻腔稍感通畅,服完后已基本通畅,且能辨香臭。
但停药才3天,鼻腔又感堵塞,难辨香臭矣。
处方:补中益气汤合玉屏风散、干金苇茎汤加广木香、辛夷花。
黄芪30g,党参15g,白术12g,炙甘草5g,升麻6g,柴胡6g,陈皮10g,广木香30g,防风10g,辛夷花10g(烘脆轧细吞服),桃仁10g,冬瓜仁30g,苡仁30g,苇茎30g,大枣12g,生姜6g。
连服20剂,感冒照服不误。
三诊(1986年3月12日):上方服6剂后鼻腔渐渐通畅,服完20剂后则完全通畅,嗅觉较为灵敏。
服药期间正值隆冬,竟未罹感冒。近来气候乍暖还寒,最难将息,偶有轻微鼻塞。
处方:黄芪100g,当归50g,丹参50g,菟丝子100g,广巴戟100g,辛夷花50g,麝香5g。诸药除麝香外,均以微火烘脆,轧为细末,再入麝香,充分搅匀,贮瓶密闭,每次用温开水吞服10g,日3次,感冒停药。
服毕鼻腔通畅,嗅觉灵敏如常人。经五官科复查,鼻腔内未见异常。随访1年未复发。


思辨解惑


[学生乙]治鼻塞必用通窍药物,目前常用的鼻炎丸、苍耳子散等就含有通窍药。本例既已用之乏效,但老师首诊时还独用辛夷花通窍,当时我就想过可能要重蹈覆辙,事实果真如此!
[老师]首诊时独用辛夷花散剂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取得暂通鼻窍的速效而已,岂敢奢望其拔除病根!
我治疗慢性鼻炎,首诊时仍喜用辛夷花散剂,取其速效,增强患者继续服用标本同治方药的信心。如果首诊时就标本同治,服数剂鼻塞依旧,有的患者便不愿坚持长期服药了。
[学生乙]二诊时确实是标本同治,但是治本用补中益气汤仍有点令人费解。因为患者并无短气乏力、食少懒言等中气虚弱的症状。
[老师]这个问题提得好,涉及到补中益气汤的运用范围,所以我首先要反问一句,难道患者必须具备短气乏力、食少懒言等全身性症状才可以使用补中益气汤吗?
我们还可以回忆一下导师江尔逊老中医运用补中益气汤化裁治疗前阴、后阴二窍的许多病证,如长期遗尿、尿血、尿蛋白经久不消失、淋证、崩漏、便血、便秘、泄泻、痔疮等等,疗效颇佳,其中不少患者并不具备或不完全具备短气乏力、食少懒言等全身性症状。
我过去也不大理解,便请教他说,“你选用补中益气汤的依据是什么”?他不假思索地回答,“玩味《灵枢》‘中气不足,溲便为之变’一语,思过半矣”!——我那时顿觉耳目一新,不禁自言自语道“经言‘知其要者,—言而终,不知其要,流散无穷’,真不我欺也”!
[学生甲] 本例鼻塞、嗅觉迟钝3年之久,服过不少套方套药乏效,老师主用补中益气汤温补脾肺,终用补气活血、温肾通窍方药取得了远期疗效。方药平淡无奇,而疗效确切,值得进一步验证和推广。
二诊方在补中益气汤的基础上,还合用了治疗肺痈的干金苇茎汤,这也不大好理解。
[老师]鼻为肺窍,肺系中的痰浊上壅鼻窍,久之阻塞经脉。千金苇茎汤中的冬瓜仁、苡仁祛痰降浊,苇茎清宜肺气,桃仁活血通络,故可借用。此方合入补中益气汤,便是攻补兼施,标本同治了。
[学生乙]我还注意到方中广木香的用量,这是一味常用的行气药,常用10g以下,为什么方中重用到30g呢?
[老师]广木香轻用可以行气,重用则可以补气。当然,这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
本例重用广木香,一是取其补气作用,以增强补中益气汤的补益之力;二是取其通窍作用(本品辛温芳香且质润多脂,其通窍作用较为绵长),以助千金苇茎汤、辛夷花通畅鼻窍。
需要申明的是,我重用广木香补气,不仅有临床经验可资佐证,而且有文献依据。如《本草纲目》引用王好古论广木香的功效说,“本草云:主气劣,气不足,补 也;通壅气,导一切气,破也。安胎,健脾胃,补也;除痃癖瘤块,破也”。又引用汪机论广木香的功效说, “与补药为佐则补,与泄药为君则泄也”。我在临床中初步观察到,使用补中益气汤时重加广木香一味,其疗效比单用原方好,希望大家进一步验证和探索。








明察疾病的各阶段 21
——尿道口渗血反复发作3年,加重2个月

诊断现场

王X X,男,35岁,1985年12月6日初诊。

患者13年前阴部撞伤,致尿道口渗血甚剧,经救治而血止。5年前曾复发1次。近3年来尿道口渗血复发较频,每逢受凉、劳累及房事后,必然渗血;所幸中西药物合用,渗血可以渐止。
惟2个月前因连续熬夜,尿道口渗血甚多,昼夜淋沥不绝,门诊治疗无效,乃收住外科病房。迭经输液、输血、抗感染及对症治疗,渗血量有所减少;又配服中药40余剂,渗血仍不止。
查阅其处方,多数系小蓟饮子、五淋散、犀角地黄汤等化裁以清热凉血,化瘀止血,间有用知柏地黄汤加味以滋阴降火,凉血止血;最后一方,则是用金匮肾气丸(汤)加怀牛膝以引火归原。

刻诊:鲜血从尿道口徐徐渗出(并非随小便而下),或点滴,或呈条索状而下;1昼夜渗血4—6次,每次渗血约2—5ml,无痛感。
住院期间,曾经B超、膀胱镜及X光等多次检查全尿路、生殖器,均未发现任何病灶,无法确诊。
患者面色少华,神疲气短,纳尚可,大便微溏,舌淡紫,苔薄白,脉弦缓不任重按。

辨证论治


[学生甲]本例尿道口渗血,到底是什么病?具体地说,应当怎样来确立病名诊断?
[老师]中医书上似乎还找不到这样的病名,患者小便时,尿中固然混杂有血液,但不解小便时,尿道口亦在渗血,所以不属于尿血的范畴。
当然更不是血淋,因为血淋者必尿血,排尿时淋沥涩痛,而患者尿道口渗血时无丝毫痛感。
西医亦未能确诊,因为叠经多种现代设备检查,均未发现任何病灶。
如果非要确立病名诊断不可,权且叫做“尿道口渗血”罢。

[学生甲]本例尿道口渗血反复发作3年,加重2个月,叠用中西药物,仍渗血不止。从患者面色少华,神疲气短,大便微溏,舌淡紫、苔薄白,脉弦缓不任重按等来综合分析,其病机显然属于气虚不能摄血。
我感到难以理解的是:对于这样明显的证侯,前医为什么还要连续、持久地使用清热、滋阴、凉血的方药呢?
[老师]患者来我室就诊时所呈现的一派气不摄血的证侯,是不是一开始就出现了呢?大家知道,中医学所称的“证”,指的是疾病发展过程中某一阶段上的特殊矛盾即特殊本质。因此,“阶段”二字不容忽视。
我想,第一,患者尿道口渗血加重的初始阶段,可能属于血热妄行,故而前医才使用了清热凉血止血的方药;
第二,问题出在使用清热凉血止血方药过多过久,损气伤血,凉络凝瘀,逐渐演变成以气不摄血为主的证型;
第三,前医已经有鉴其失,如最后一方是用金匮肾气丸加怀牛膝引火归原,便是明证。
这样评估前医的得失,可能较为客观吧?
[学生甲]如果执迷不悟,继续使用清热凉血止血方药,预后将如何?
[老师]气随血脱!



综合分析病史、治疗经过及现症,初步考虑为阴器络脉损伤,气不摄血。
乃试投补络补管汤合补中益气汤:
生龙骨30g,生牡蛎30g,山萸肉30g,三七6g(轧细药汁送服),黄芪30g,
党参15g,白术15g,炙甘草6g,升麻6g,柴胡6g,当归10g,陈皮10g。
服完2剂,尿道口白日已不渗血,夜间仅渗血2次,血量亦明显减少。
适笔者外出,患者改诊于一老中医,且出示上方。老中医认为符合他的思路,宜击鼓再进,然须调整部分药物:
上方去生龙骨、生牡蛎、山萸肉,加小蓟30g,藕节15g,茜草15g,生地30g,嘱服5剂。
但服完3剂后,渗血反而增多,乃辍服,而改诊于一中西医结合医师。
该医师认为尿道口渗血久不止,当是阴茎海绵体毛细血管破损,用三仁汤重加黄柏、车前草、白茅根,嘱服5剂。
但服完2剂后,昼夜均渗血,夜间渗血尤多,遂不敢续服,惶惶然不可终日。
闻笔者归,患者急来诊,且详告以上述波折。
观其脉证,决定仍用初诊方,加服化血丹:花蕊石10g(煅存性),三七6g,血余炭3g。共轧细,温开水吞服,早晚各1次。
上2方各服5剂后,尿道口渗血完全停止。
为巩固计,嘱其再服初诊方10剂。尔后曾随访1年,尿道口渗血未复发。

思辨解惑

[学生乙]老师初诊时使用补中益气汤本已对证,为什么还要加用生龙骨、生牡蛎、山萸肉、三七呢?
[老师]不是加用,而是合用。那4味药,实为张锡纯自拟的“补络补管汤”。
此方原“治咳血吐血,久不愈者”。张锡纯写道,“张景岳谓:‘咳嗽日久.肺口络破,其人必咳血。’西人谓:胃中血管损伤破裂,其人必吐血。龙骨、牡蛎、萸 肉,性皆收涩,又兼具开通之力,故能补肺络与胃中血管,以成止血之功,而又不至有遽止之患,致留瘀为恙也。又佐以三七,取其化腐生新,使损伤之处易 愈……”
本例虽非咳血吐血,但我由此得到启发:患者13年前阴部损伤,致尿道口渗血甚剧,5年前曾复发1次,近3年来复发较频,久矣;而叠用中西药物不能彻底止血者,可能是阴器的络脉有所破损。
张氏谓此方能愈合肺络、胃络之破损,而未言其能愈合阴器络脉之破损,但转思均属络破,其机理应无二致.故不妨借鉴而试用之,以观后效。
若单用补中益气汤,则只能补气摄血,不能补络补管。其络脉破损之处不愈合,尿道口渗血终难彻底止住。
[学生乙]这样说来,此证的病机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一是络脉破损,—是气不摄血。
[老师]对!络脉破损是局部病机,气不摄血是整体病机。而善于把局部病机与整体病机结合起来做通盘考虑,应当是临床工作者必具的基本功之一。



[学生乙]难怪删去补络补管汤,而加用一派凉血止血药物之后,尿道口渗血反而增多了。

[学生丙]二诊时,老师在汤药的基础上,又加用了花蕊石、三七、血余炭3味收敛止血药,不担心留瘀为患吗?
[老师]正是担心留瘀为患,才加用了那3味药,即“化血丹”。大家知道,络脉破损日久,必有瘀血;而凉遏太过,凝涩络脉,又必加重留瘀,使之根深蒂固。
故而仅用初诊汤方,唯恐药力不逮。思之再三,想起了化血丹。此亦系张锡纯自拟方,原“治咳血,兼治吐衄,理瘀血,及二便下血”。既然本例借用补络补管汤可奏效,则本方亦可试用,而希冀其化阴器络脉中之瘀血。
至于本方是否有留瘀之患,张锡纯当年辨之甚详,“世医多谓三七为强止吐衄之药,不可轻用,非也。盖三七与花蕊石,同为止血之圣药,又同为化血之圣药,且又 化瘀血而不伤新血,以治吐衄,愈后必无他患。此愚从屡次经验中得来,故敢确实言之。……至血余,其化瘀血之力不如花蕊石、三七,而其补血之功则过之。以其 原为人身之血所生,而能自还原化,且煅之为炭,而又有止血之力也”。
[学生丙]从本例尿道口渗血治验可以悟出:治疗血证,选方用药时要广开思路,善于汲取名家的独到经验。
[老师]贵在恪守“用药如用兵,机毋轻发”的古训时,不要自缚手足,而要抓住机会,及时开展临床验证,从而扩大高效方药的使用范围。
[学生丁]我附带提一个问题:补络补管汤是否真能治疗咳血吐血,久不愈者?
[老师]我曾用补络补管汤合玉女煎加味,治疗过几例顽固性的支气管扩张咯血,疗效很好。治吐血疗效如何,尚不知道。



千锤百炼的方剂 19

经过千锤百炼的方剂 19
——咯血反复发作3年,加重28天

诊断现场

男患,39岁,1984年7月21日初诊。

患者10余年前曾罹“肺结核”,经抗痨治疗已愈。近3年来常因劳累、感冒而咯出少量鲜血,或咳嗽痰中带血丝。经多次检查,排除肺结核复发,怀疑为“支气管扩张”。
28天前因家事怫逆,大怒之后,饮白酒数杯,昏然睡去。半夜醒来,咳嗽一阵,忽觉喉中有一股血腥味,旋即大口咯血,至天明咯血3次,出血量约400ml,急送医院。
经住院检查,仍怀疑为支气管扩张。西医予以止血、消炎、抗菌药物,配合输液及输血,救治7天,仍不时咯出少量鲜血。
中医又予以龙胆泻肝汤、犀角(水牛角代)地黄汤、百合固金汤等10余剂,咯血次数有减少,但每隔2—3天仍咯血1~2次,出血量约100ml。
刻诊:咯血前自觉有一股热气上冲至胸膺、咽喉,血即随之咯出,色鲜红,微咳,偶尔痰中带血丝,口干思冷饮,口气臭秽,便秘,舌红瘦欠润,苔薄黄少津,脉弦长而稍数。

辨证论治
[学生甲]咯血,中医称为咳血,即咳嗽痰中带血,或纯血鲜红。因其血出于肺,当责之肺络损伤。
现代中医教材一般分为3种证型来治疗:
一为燥热伤肺,用桑枣汤加减清热润肺,宁络止血;
二为肝火犯肺,用泻白散合黛蛤散清肝泻肺,凉血止血;
三为阴虚肺热,用百合固金汤滋阴润肺,宁络止血。
那么,本例是否属于上述的常见类型呢?
[老师]患者确有一派实热之象,但咯血反复发作3年,加重近1个月,叠用中、西药治疗,咯血犹未止,要考虑到“本虚”这潜在病因。
而参验其症征,咯血前自觉有一股热气自少腹上冲胸膺、咽喉,显然是冲气上逆(《内经》云“冲脉为病,逆气里”),大家知道,冲脉下连少阴,上逮阳明。若少阴阴精亏虚,
水枯失涵,则冲气难以安其窟宅,必转而上逆,并夹胃气亦上逆而冲激肺气。
故从冲气之不靖而上逆,可以反推其少阴之亏虚。
且患者之舌红瘦欠润,亦为阴亏津乏之象。
再说脉象弦长,明代李士材说“直上直下,冲脉迢迢;其直上直下,复迢迢而长”,
乃弦长脉即冲脉为病的形象化描绘。
综合以论,本例咯血之主要病机为少阴阴精亏虚,阳明气火有余,冲气上逆,属于本虚标实、虚实夹杂之证。

考虑为少阴阴精亏虚,阳明气火有余,冲气上逆之证。
治宜滋养少阴,清泻阳明,平冲降逆。
用玉女煎加味:
熟地30g,生石膏30g,淮牛膝15g,麦冬15g,知母6g,黄芩10g,虎杖
30g,生赭石30g,生芡实30g。3剂。

二诊:5天来未觉热气上冲,亦末咯血,大便已畅,口干口臭均减轻,仍微咳,痰中偶带血丝。
上方去生赭石、生芡实、虎杖,加仙鹤草30g、白茅根30g、藕节15g,6剂。
三诊:初诊迄今半月未咯血,微咳、痰中带血亦止,舌脉无明显异常。
改投张锡纯补络补管汤善后:
生龙骨30g,生牡蛎30g,山萸肉30g,三七6g(轧细药汁送服)。嘱服15剂。
2年后函访,言咯血未复发。

思辨解惑

[学生乙]现代中医教材一般把咯血分为3种证型来治疗,未见像本例咯血这样属于虚实夹杂而使用玉女煎加味的;教材上衄血属于胃热炽盛者用的是玉女煎加味。因其属于实热,方中的熟地应改用生地才对。
今老师借用玉女煎加味治疗咯血,患者咯血鲜红,伴口干口臭、便秘等一派实热之
象,却保留熟地,且重用30g,又加芡实30g益肾固精,是何道理?

[老师]遣选玉女煎加味,以原方之生石膏、知母清泻阳明之火;熟地滋填少阴不足之精,合麦冬养阴清肺。俾其金水相生而源泉不竭,牛膝导热下行。加生芡实敛渑冲气,生赭石降胃镇冲,黄芩泻火止血,虎杖泄热通便,以补原方之不逮。

[学生乙]老师治疗血上溢的多种病证,总是用玉女煎……
[老师]坦率地说,我临床不大喜欢张景岳之方,但对玉女煎却情有独钟,经常使用。这得归功于江尔逊老中医。
大家知道,江老喜用经方,而不薄时方;对时方之迭经验证,疗效卓著者,恒视若经方,玉女煎便是其中之一。
他临床极善化裁本方,治疗少阴不足,阳明有余之头痛、目痛、齿痛、咽喉痛以及吐衄等多种病证,屡获佳效。
张景岳自称本方“治水亏火盛,六脉浮洪滑大,少阴不足,阳明有余,烦热干渴,头痛牙疼失血等证如神”。“如神”云云,不实之词不可取,可取的是经得起临床验证。
[学生丙]如此说来,陈修园有关玉女煎的尖锐批评就不足为训了。
[老师]确实不足为训。陈修园在《景岳新方砭》一书中是这样针砭玉女煎的:“仲景用石膏清中,有白虎、竹叶二汤;用石膏祛邪,有大青龙、越婢二汤;用石膏出入加减,有小青龙、木防己二汤,俱极神妙。景岳竟与熟地、牛膝同用,经法荡然”。
这就是说,因为仲景没有将石膏与熟地、牛膝同用,所以后人就断断不能同用;一旦同用了,就是对仲景的大不敬,就会使仲景的“经法”荡然无存。这显然是过分尊经崇古思想在作祟。
修园又神秘兮兮地说,“命名曰玉女煎,自夸中露出不祥之兆。闵南风俗,人死戚友具奠烛者,俱书于烛上曰:‘金童去引,玉女来迎’。”看来修园还颇信迷信哩!
更离谱的是他还现身说法,警戒世人,“余目击服此煎者,无一不应此兆也,戒之戒之”!意即服了玉女煎,就一定会被金童玉女接引到阴间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修园当年之所以著《景岳新方砭》一书,除了尊经崇古之外,还有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修园认为,古贤制方大不易,每制一方(特别是经 方),必经千锤百炼,确系疗效卓著才定型;但张景岳制方好像很容易,一下子创制那么多新方,名之曰“新方八阵”,其中有多少首是经过千锤百炼的?
而今观照现实,新方、秘方犹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或借助新闻媒介大吹大擂,吹得天花乱坠,神乎其神,其中又有多少是经得起临床验证的高效方呢?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陈修园的《景岳新方砭》一书,在今天仍未失去现实意义。
[学生甲] 三诊时患者已经半月未咯血,按近代血证大家唐宗海的治疗常规,血止之后,应当依次消瘀、宁血、补血。今老师只出一补络补管汤善后,服后竟2年未复状,是何道理?
[老师]张锡纯创制的补络补管汤,治疗“吐血衄血,久不愈者”,其用药颇有独特之处。
张氏说,“龙骨、牡蛎、萸肉,性皆收涩,又兼具开通之力,故能补肺络,与胃中血管,以成止血之功,而不至有遽止之患,致留瘀为恙也。又佐以三七者,取其化腐生新,使损伤之处易愈,且其性善理血,原为治吐衄之妙品也”。
据张氏之说,本方不但善于止血,且寓有消瘀、宁血、补血的综合功效。我治疗慢性血证喜用本方;而治疗急性血证,则于血止之后用本方善后,屡用不爽。
[学生乙]我附带提一个问题:“咯血”是西医的症状名称,而中医则称为“咳血”,一般不用“咯血”一词。咯血与咳血到底有没有区别?
[老师]有区别。但不少医家总是将两者混称,连近代血证名医唐宗海也说,“咯血者,痰中带血丝也”。
而据《辞海》解释,“咯”作为动词使用时,其词义是呕或吐,而不是咳。《简明中医
辞典》释咯血“指喉中觉有血腥,一咯即出血或块鲜血……多因阴虚火旺或肺有燥热所致”。释咳血“指血因咳而出,或痰中带血,或纯血。又称嗽血、咳嗽血。多因外感风邪不解,化热化燥,损伤肺络,或肝火犯肺所致”。
从临床看,咯血与咳血的病因病机似难强为之划分,但其症状确有区别。咯血者不一定具有明显的咳嗽动作,而咳血则必因咳嗽而出血。
古医家中把这一区别说得清楚明白是张景岳,他说“咯血者,于喉中微咯即出,非若咳血、嗽血之费力而甚也”。其说甚是。故大家在书写病历时要注意到这种区别。



冲出教科书的樊笼18

冲出教科书的“樊笼” 18
——顿咳1个月

诊断现场

男患,5岁,1985年1月20日初诊。

初似外感咳嗽,服金沸草散加减4剂无效,咳嗽日渐加重,且出现痉挛性呛咳,持续咳嗽数十声,涕泪俱出;咳嗽近尾声时,必深长吸气一大口,发出鸡鸣样回声,并竭力咳出胶粘之痰涎,甚则吐出食物,1日发作10余次。
西医诊断为百日咳,用西药治疗1周乏效。
中医诊为顿咳,先予泻白散合《干金》苇茎汤4剂,继予贝母瓜蒌散合桑白皮汤3剂,同时配服鸡苦胆,1日1枚,连续服药1周,持续性痉挛性呛咳仍未明显缓解。

刻诊:症如上述,精神萎顿,双目浮肿,睑内红赤,舌红苔薄黄,脉细数。



辨证论治
[学生甲]顿咳即百日咳,独见于小儿;因其具有传染性,又称为“疫咳”。
近年来随着百日咳菌苗接种的推广普及,本病的发病率已大大降低,但农村仍时有所见。据临床观察,患儿一旦发病并发生持续性痉挛性呛咳,中西医治疗均很棘手。病情严重者还往往合并肺部感染(肺炎喘嗽),甚则惊厥。
从理论上讲,应当早期发现,早期隔离和及时治疗,但在临床上,至今还没有“截断扭转”的方药,病家医家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患儿逐渐进入痉咳期。

[学生乙]顿咳的早期症状与一般外感咳嗽很难区别,所以只能按外感咳嗽来治疗。我就曾遇到过几例,按外感咳嗽治疗无效,迁延数日,愈咳愈频,直至出现持续性痉挛性呛咳,并伴有特殊的深长吸气声和鸡鸣样回声,方知确实是顿咳。
于是按照《景岳全书》所示,用桑白皮汤(桑皮、半夏、苏子、杏仁、贝母、黄芩、黄连、山栀)加减泻肺镇咳,疗效不好。
又转而试用钱氏泻白散泻肺清热,《千金》麦门冬汤润燥降逆,《千金》苇茎汤清肺豁痰,效果均不满意,真是“千方易得,—效难求”!





考虑为毒伤肝肾,肝火刑肺之证。
治宜养肝敛火,滋肾解毒,润肺豁痰。
予“简氏顿咳方”加味:
白芍20g,生甘草10g,五味子6g,黄连3g,地龙10g,蝉衣10g,玄参15g,麦冬15g,
北沙参15g,生牡蛎30g,贯众15g,僵蚕10g,天竺黄12g。7剂,1日1剂。
另用蜈蚣、生甘草各25g,轧为细末,每次用蜂蜜凋服2g,1日3次,连服7天。
效果:服上方4剂,痉挛性呛咳显著缓解,服完6剂全止,尚余1剂未服。
改用沙参麦冬汤合四君子汤以善后。

思辨解惑

[学生甲]今观老师使用简氏顿咳方加味治疗本例顿咳,效果不错,似有所会悟。但老师将其病机概括为“毒伤肝肾,肝火刑肺”,听起来颇感生僻(特别是“毒伤肝肾”4字),不知这—病机概括有何根据?
[老师]顿咳的典型症状表现在痉咳期:持续性痉挛性呛咳,并伴有深长吸气声和鸡鸣声,甚则吐食、鼻衄、目衄,显系肺金严重受戕,导致津枯液乏,痰火上升。
这种连续不断地向上冲激的邪气到底是何物呢?换言之,人身之中,到底哪一种邪气才有这样大的冲激之力?我看恐怕只有肝气和肝火才能肆虐如此。
因为肝气横恣上逆,可以导致肝火升腾莫制(气有余便是火)。对照《易经》,肝属木,于卦为震,震为雷,则肝中所藏之相火为“雷火”;因其威力强大,又名“霹雳火”,故能反侮肺金,中医称为“木火刑金”或肝火刑肺。
若再深入一层,雷火本来静谧地潜藏于肝木之中,何以会浮越于外而升腾莫制呢?我个人认为,可能是由于百日咳杆菌这种邪毒秉强烈的燔灼之性,而严重地耗伤了 肝肾的真阴(根据乙癸同源之理,肝阴伤则肾阴多伤;肾阴伤水不涵木,又可加重肝阴伤),肝肾阴伤,则肝中所藏的雷火失于滋潜,必浮越于外而刑伤肺金。
这样一种病理机制,可不可以用“毒伤肝肾,肝火刑肺”8个字来概括,大家可以进一步探讨。
[学生丙]既是肝火升腾莫制,理应重剂清肝泻火,但观老师所用方药,似乎并非如此,
[老师]肝火有实火与虚火之分,但将肝火称作雷火之时,主要是指虚火为患,故宜乎滋之涵之潜之。
况肝为将军之官,其性刚烈,纵然兼夹实火,亦不宜使用苦寒重剂。因苦寒可能化燥而
进一步劫伤肝阴,则肝火愈益升腾莫制。
故我遵师训治疗此证,恒以滋养肝阴,敛戢雷火为主,配合滋肾解毒,润肺豁痰,而习
用简氏顿咳方加味:
白芍、甘草配地龙、蝉衣、黄连养肝敛火,玄参、麦冬、生牡蛎配贯众、僵蚕滋肾解毒;北沙参、麦冬配天竺黄润肺豁痰。
方中还寓有三虫汤(僵蚕、地龙、蝉衣),配合验方蜈蚣甘草粉,解痉通络镇咳之力颇宏,所以疗效较为可靠。
[学生乙]老师用的是简氏顿咳方的加味方,请问原方是由哪些药物组成的?
[老师]原方系我的老师简裕光老先生创制,是治疗痉咳期的基础方,其组成只有6味药:白芍15g,麦冬15g,玄参15g,五味子6g,生牡蛎30g,贯 众15g,此方创制于60年代末期,那时连续几年的冬春季节,川西农村流行百日咳,不少处于痉咳期的患儿,遍用成方及单验方乏效。
简老乃拟此方,以白芍、五味子养肝阴,麦冬润肺燥,玄参、生牡蛎、贯众滋肾解毒。药味平淡如斯,但随症加味,多能很快缓解痉咳。若非亲眼所见,简直难以相信。
其加减之法约有:发热加青蒿、生石膏;咳血、鼻衄加柏树果、白茅根;目赤或目衄加木贼草、密蒙花;呕吐加竹茹、生赭石。
如连服2剂效差者,配用僵蚕、蜈蚣、地龙、蝉衣,轧为细末,蜂蜜水调服1.5g,1日3次。
简老尝曰:痉咳期多属肝肺肾三脏之真阴受伤,而致肝火升腾肆虐,故用顿咳方加味之
时,忌加升提、发散、苦寒、滋腻之品。遵斯训而用之者,多历验不爽。
[学生甲]观老师使用顿咳方时所加之药,是以僵蚕、地龙、蝉衣等虫药为主,其疗效较好的主要原因恐在于此吧?
[老师]虫类药物泄热、熄风、解痉、镇咳等功效远胜于草本之品。近现代擅用虫药的名医当推章次公和朱良春。
朱良春介绍了3首治疗顿咳的虫药验方,我都分别试用过,确实有效,除了本例用过的蜈蚣甘草粉之外,另2首是:
①顿咳散:蝉衣、僵蚕、前胡各6g,生石膏、杏仁、川贝、海浮石各4.5g,六轴子、
北细辛、陈京胆各1.5g,诸药研极细,每次1岁服0.3g,1日可服4~5次(间隔3小时),白糖开水送下。
②蜂房冰糖液:露蜂房1个,先用开水泡4~5次,至无红汤为止;再用清水漂几
次,用纱布包好,加水2碗,煎数沸,再加冰糖50g,煎取药汁,候温顿服。
但顿咳散有的药物难配齐,故我在使用简氏顿咳方加味之时,多配用蜈蚣甘草粉或蜂房冰糖液



从避免重蹈覆辙 15

从前医中避免重蹈覆辙 15
——心悸8年

诊断现场
女患,40岁,1987年12月25日初诊。

主诉:心悸8年。患者产育后曾人流3次,患过肾盂炎、慢性肠炎,体质渐差。
8年来经常感觉心中悸动不安,胸膺窒闷,隐痛,短气,冬春季节及阴雨天诸症明显加重;且每因情怀不畅、受凉、劳累而诱发早搏及心动过速,心跳可达150~180次/分;夜眠或午眠时,于目合而将欲入睡之际,往往突发早搏而难以入眠。
经心电图检查,心脏无器质性病变,西医拟诊为“房性早博”、“阵发性心动过速”。长期服安定、心得安、谷维素、维生素、复方丹参片、脑心舒等,中药曾叠用安神定志丸、归脾丸、天王补心丹、复脉汤,疗效平平。

刻诊:症如上述,身形瘦削,面憔悴,眼眶、颧部色稍黯,经期少腹痛,经色偏黑夹血
块;舌质红,边尖有瘀点,舌下静脉呈紫暗色,苔黄薄腻,脉细,偶有促象。



辨证论治
[老师]心悸是心系疾病的主要证侯之一,有虚有实。虚证有心气虚、心阴虚、心脾两虚、肾阴虚、肾阳虚等;实证则有痰饮、瘀血。
若为纯虚证或纯实证,治之不难。但临床所见者多为病程较长的虚中夹实或实中夹虚证,治之较为棘手。
如本例心悸8年,此前曾人流3次,患过肾盂炎、慢性肠炎,体质渐差而累及于心,虚象昭然。但长期服用镇心安神、补养心脾以及滋养心阴、温通心阳之方药而疗效平平,可见不是纯虚之证,而是虚中夹实之证。
[学生]从患者眼眶、颧部色稍黯,经期小腹痛夹血块,舌有瘀点,舌下静脉呈紫暗色等来看,夹有瘀血是很明显的。但老师还考虑到痰的方面,言其“痰瘀阻滞心络”,不知这“痰”从何处辨来?
[老师] 从整体上看,患者似无痰可辨。患者有一个特异症状:睡觉时于目合而将入睡之际,往往突发早搏而难以入眠。这一特异症状便是痰饮停于心下的确征。
为什么呢?大家知道,人之所以能入眠,全赖心肾相交,即心阳下降交于肾,肾阴上升交于心,而成“水火既济”之态。
今痰饮停于心下,则于心阳下交于肾之道路上成阻,使心阳不能息息下达,必郁结而内陷,且化热化火,火热扰乱心神,则惊悸而不能入眠矣。此乃心脏突发早搏而惊悸不寐之缘由也。
况痰饮之与瘀血,总是交互为患,难分难解,是以古贤今贤,咸谓“痰瘀相关”。这就提醒临证者治疗心悸之时,不仅要重视瘀血,而且要在胸中存一“痰”字。
纵无显性之痰可辨,亦当细推是否存在隐性之痰;何况痰饮停于心下而致惊悸不寐,本系显症乎!若此者,则当于补益心脏气血阴阳之际,配合化痰祛瘀通络药物。


考虑为心阴亏损,心阳不足,痰瘀阻滞心络之证。
治宜滋养心阴,温通心阳,化瘀祛瘀通络。
予生脉散合桂枝甘草汤、温胆汤化裁:
潞党参15g,麦冬20g,五味子6g,桂枝15g,炙甘草6g,法夏10g,茯苓15g,陈皮10g,枳实10g,竹茹10g,苦参10g,甘松6g,五灵脂15g(包煎)。6剂。
二诊:心中似乎较前平稳—些,余症如前,脉仍偶有促象。
上方去陈皮、竹茹,加桑寄生20g,北细辛6g,三七粉6g(吞服),苦参增至20g,甘松增至12g,6剂。
三诊:服药期间适逢月经来潮,小腹痛减轻,血块减少,心悸明显缓解。舌质淡红,边尖瘀点已暗淡,舌下静脉色基本复常,脉细已无促象。
上方加黄芪30g,石菖蒲10g,炙远志6g,6剂。微火烘脆,轧细,炼蜜为丸,每丸约重10g,每次l丸,日3次,连服40天。
效果:1年后因他病来诊,言服完1粒心悸进一步减轻,乃照方炮制续服2粒。数月来虽偶发早搏及心动过速而出现短暂心悸,但无须服西药,稍事休息即安。眠食正常,气色较好。


思辨解惑

[老师]徒事补益,非其治也。即如清代医坛怪杰陈士铎,其治疗心悸怔仲之证,偏不补心而去养肺,或滋肾,或壮胆,但也不忘配用贝母、竹沥、白芥子、竹茹、远志等化痰之品。
而本例初诊在用生脉散合桂枝甘草汤补益心脏气血阴阳的基础上,配合温胆汤化痰清热宁心,加五灵脂祛瘀通络,苦参改善心律,同时加甘松醒脾悦胃,而防苦参之苦寒伤脾胃。
[学生甲]苦参本为清热燥湿、祛风杀虫、利小便之药,老师却用于改善心律,有何依据?
[老师]经现代药理研究证实,苦参有降低心肌收缩力,减慢心搏,延缓房性传导及降低自律性等功用,故能治疗快速性心律失常,如心动过速,过早搏动,心房颤动与扑动等病。
古人虽无法知道得如此确切,但也不是茫然无所知。如《神农本草经》谓苦参“主心腹气结”,后世药物归经学说将苦参归入心、肝、胃、大肠、膀胱经,其归心经 是放在首位的。《本草经百种录》谓苦参“专治心经之火”,《肘后方》以“苦参三两,苦酒一升半,煮取八合,分二服”,治疗“中恶心痛”。
还有本例:二诊时加用的桑寄生,传统仅用于祛风湿,补肝肾,强筋骨,安胎等,而经药理研究证实,桑寄生有类似异搏定之作用,对房性早搏、室性早搏及阵发性房颤有一定疗效。
可见治疗本例房性早搏及阵发性心动过速之加用苦参加桑寄生,属于“辨病施治”。临床实践证明,治疗心律失常,应当辨病与辨证相结合,首重辨病。
[学生乙]是辨西医的“病”还是辨中医的“病”?
[老师]这里是指辨西医的“病”。西医认为,心律失常分为功能性与器质性两大类。功能性者多为植物神经功能失调,器质性者则是心脏病的合并症;前者易治,后者难医。
而患者之心律失常到底是功能性的还是器质性的,单凭中医传统的望闻问切四诊是无法辨认和确诊的,而必须经心电图检查,有条件者可使用超声心动图。
[学生丙]我理解老师强凋治疗心律失常时要首重辨病,目的是明确诊断,做到心中有数,以便制定综合治疗方案,并准确地判断其预后,但绝不意味着倚重“辨病施治”而贬低辨证论治。
[老师]非常正确!诊断要首重辨病,要尽量利用现代医学的各种检查手段,但治疗则要求辨病与辨证相结合,宏观辨证与微观辨证相结合,专方专药与辨证论治相结合,以期提高疗效。
若患者之心悸并非经年宿疾,而是突发或偶发的新疾,在检查条件不具备时,单用辨证论治或方证对应即可。
如江老在少数民族地区行医时,曾治一彝族妇女,28岁,突然发病,感觉阵阵心悸
欲落,发作时全身振颤不能自己,卧床月余,入县医院后经西药治疗无效。一日夜半,心悸大作,家属急呼抢救。江老见其蜷卧床上,厚覆被褥,全身颤抖,乃至床 栏亦动摇不已,但自觉并不恶寒。江老对照《伤寒论》真武汤证条文,“心下悸,头眩,身困动,振振欲擗地……”,急书真武汤加龙骨、牡蛎,当夜连服2剂,振 颤渐止。守服数剂,心悸振颤即未复作。
[学生甲]据说老师治疗心悸,除了习用本例方药之外,还喜欢用张锡纯之方?
[老师]张锡纯治心病有两首名方,一为定心汤,治心虚怔忡;一为安魂汤,治心中气血虚损,兼心下停有痰饮,致惊悸不眠,用之多验。
定心汤用龙眼肉补心血,枣仁、柏子仁补气,更用龙骨入肝以安魂,牡蛎入肺以定魄,并配用山萸肉,便能收敛心气之耗散,再少加乳香、没药流通气血以调和之。经临床验证,若兼有热象者,酌加苦参、桑寄生,疗效尤佳。
安魂汤则是在用龙眼肉补心血,枣仁补心气,龙骨、牡蛎安魂定魄的基础上,配用半夏、茯苓消痰饮,赭石导心阳下潜,使之归藏于阴,以成瞌睡之功。
为何要消除痰饮?张氏自注云,“方书谓:痰饮停滞心下,其人多惊悸不寐。盖心,火也;痰饮,水也。火畏水刑,故惊悸致于不寐也。然痰饮停滞于心下者,多由思虑过度,其心脏气血,恒因思虑而有所伤损”。故在补益心脏气血阴阳的基础上,必须配用消除痰饮之品,方克有济。
[学生乙]近年来屡见运用《伤寒论》炙甘草汤治疗心律失常获良效的临床报道,我用之却疗效平平,是何道理?
[老师]《伤寒论》云,“伤寒,脉结代,心动悸,炙甘草汤主之”。审系心脏阴阳两虚之证,炙甘草汤诚为首选之高效方。
而使用此方获得高效的关键,除了认证无差之外,还有两点:一是照搬原方的剂量,二是如法煎煮和服用。据柯雪帆等学者考证,张仲景时代(东汉)的1斤合 250g,1两合15.625g,1升合200ml,柯氏等人经多方面论证之后认为,张仲景方剂中药物的剂量,应当按照上述数据来折算。这样,炙甘草汤的 剂量就比目前临床常用剂量大得多。例如方中生地黄1斤,折合今之250g炙甘草4两,折合今之62.5g。其余药物的剂量亦当照此折算。
至于如法煎煮和服用,是指方后之注“上九味,以清酒七升,水八升,先煮八味,取三升,去滓,内胶烊消尽。温服一升,日三服”。我曾遵此治过几例室性早搏,疗效确实不错。但脾胃虚弱者,服之易致满闷或溏泄,用之宜慎。




简便廉验专方专药13

简便廉验的专方专药 13
——口苦半年

诊断现场

案1
周X,男,61岁, 1985年10月5日初诊。

患者口苦约半年,未尝介意。半月前饮酒过多,口苦加重,夜卧尤甚,而辗转难寐。
前医曾予小柴胡汤加焦栀、知母、夏枯草3剂,口苦稍减;又换服龙胆泻肝汤3剂,仍无显效。
舌质红苔薄黄,脉弦细略数。

案2
吴X,女,30岁, 1985年6月13日初诊。

主诉:胃脘满闷,腹胀口苦1年余。知饥欲食,食后则胃脘满闷,腹部胀满难受,嗳气、矢气多,心慌,夜间肠鸣漉漉,时如雷鸣,进油腻食物后更甚,便溏不爽,口苦无己时。
舌淡胖,苔薄白,脉弦沉。
已服中药20余剂未效。西医检查:胃下垂6cm,胃肠无器质性病变。

辨证论治

[学生甲]口苦的病机比较单纯:胆火上炎。是这样的吗?
[老师]是这样,但还可以推衍一步。大家知道,口苦是胆病主症之一,照《内经》的说法,口苦作为一种“奇病”,其病机为“胆虚气上溢”或“胆火上炎”。如 《素问?奇病论》说,“有病口苦……病名曰胆瘅。夫肝者,中之将也,取决于胆,咽为之使。此人者,数谋虑不决,故胆虚气上溢而口为之苦”。《素问?痿论》 又说,“肝气热则胆泄口苦”。可见口苦的继发病位在胆,而原发病位在肝。
因肝主谋虑,若“数谋虑不决”,则肝气郁结,郁久则化火,波及于胆,导致胆的功能
失调,胆火上炎,或胆气上溢,则发生口苦。
[学生乙]《伤寒论》说,“少阳之为病,口苦、咽干、目眩也”。口苦作为少阳病提纲三症中的第一症,也可理解为“继发病位在胆,原发病位在肝”吗?
[老师]可以这样理解,因为张仲景著《伤寒论》时曾“撰用素问九卷……”,其学术思想与《内经》是一脉相承的。
而更重要的是,从临床上看,少阳病的患者,多为平素肝郁不舒之人。所以治疗口苦,
既要清降胆火,又要疏肝达郁。

[案1]
此为单纯性口苦,病名曰“胆瘅”。

予简裕光老中医自拟“柴胆牡蛎汤”加味:
柴胡10g,胆草10g,生牡蛎30g,葛根30g,生甘草6g。2剂。
效果:服头煎后约1小时,口苦大减;服完1剂,口苦消失,夜寐亦安。
1个月后因饮酒啖辛辣,口苦复发,乃取上次所余之药煎服,亦尽剂而口苦消失。
几年来口苦偶尔复发,均照服本方1~2剂而安。

[案2]
拟诊为脾胃虚寒,浊气聚滞。

投以理中汤合厚朴生姜半夏甘草人参汤:
党参15g,白术12g,干姜12g,炙甘草6g,茯苓15g,厚朴20g,法夏10g,生姜10g。
服3剂,胃脘满闷,腹胀大减,肠鸣、心慌止,但口苦如故;又述常常短气、畏寒。
乃于上方加黄芪30g,熟附片15g(先熬),服3剂,诸症基本消失,但口苦更甚。

至此方知此证原挟有肝胆郁热,湿热药有裨于脾肾,而不利于肝胆。
遂于第一方中加柴胡10g,胆草3g,生牡蛎15g。服2剂,口苦减轻;即撤去第一方,单服所加之3味药,3剂后口苦消失。






思辨解惑

[学生甲]口苦虽系常见之症,但临床上以口苦为主诉而来就诊者却较为少见,所以有的医者不大重视。老师比较重视口苦,且提倡使用专方专药来治疗。
如案1口苦为主症,便主用柴胆牡蛎汤;案2口苦为兼症,则合用柴胆牡蛎汤,疗效均佳。
[老师]我的老师简裕光老先生自拟的柴胆牡蛎汤,只有简单的3味药,而且方名就包含了全部药物,恰合“既要清降胆火,又要疏肝达郁”之意:肝喜条达而宜 升,柴胡苦平,升发肝气,疏肝达郁;胆喜宁谧而宜降,胆草苦寒,沉阴下达,清降胆火;生牡蛎咸寒,滋水涵木,敛辑胆火,“则肝胆自得其养”(张锡纯语)。
临床实践证明,治疗口苦须3味同用(柴胡10g,胆草6~10g,生牡蛎15~30g),拆散用之,或随意添加之,则效差或无效。
若主症为虚寒,或体质属虚寒者,胆草宜减少至3g左右。
[学生甲]这首专方治疗单纯性口苦的有效率大约是多少?
[老师]十之八九,可惜独用本方的机会不多,因为单纯性口苦毕竟少见。
[学生丙]单纯性口苦虽然少见,但临床上口苦却可以出现在多种疾病之中,又该怎样解释呢?
[老师]这是由于胆为阳木,胆中相火敷布于周身,十一脏借此而生机勃勃,故《内经》说,“凡十一脏取决于胆也”。反之,十一脏有病,亦可波及于胆,因此胆病主症之一的口苦,便可以出现在多种疾病之中。
[学生乙]这种解释颇有新意,可以说得具体一些吗?
[老师]肝胆相连,肝病最易累胆,故肝病中最多口苦。他如脾胃湿热壅遏,心火上炎,肾火上冲,肺热蕴积等,一旦波及于胆,亦可出现口苦。这些都属实热证,比较好理解。
但如案2脾肾虚寒,亦出现口苦者,乃因挟有肝胆郁热,就不大好理解,而易被忽视。
此外张景岳还说过,“凡思虑劳倦,色欲过度,多有口苦口燥、饮食无味之症,此其咎不在心脾,则在肝肾。心脾虚则肝胆气溢而口苦,肝肾虚则真阴不足而口苦” (《景岳全书?杂证》) 。这实际上就是心脾虚或肝肾虚而波及于胆的复合证候。
[学生乙]老师喜欢用柴胡、胆草、生牡蛎3味药治疗口苦,除此之外,还有哪些药物可以治疗口苦?
[老师]从理论上说,大凡清降或辑敛胆火的药物,都可用来治疗口苦,如青蒿、黄芩、竹茹、青黛、茵陈、栀子、胆星、猪胆汁等。
但临床中遇口苦时,应仔细推敲,是胆腑自病,还是它脏之病波及于胆?不可泛泛清热。
以胃痛伴口苦为例,如胆热犯胃,当用左金丸;如痰湿化热,当用温胆汤为主;如肝肾阴虚,当用高鼓峰滋肾清肝饮为主;如脾胃虚寒兼肝胆郁热,当用温热药治虚寒证,或在方中少佐黄连,如连理汤。——总之,要“谨守病机,各司其属”,遣方用药才有准的。
如我曾治某妇,年4旬,口苦半年,曾服龙胆泻肝丸10瓶,口苦未减,反增口干、便秘。我察其舌淡红,苔少欠润,脉弦沉细,考虑为阴虚肝郁,用一贯煎合四逆散加草决明、肉苁蓉,服2剂口苦大减。
[学生乙]既然如此,柴胆牡蛎汤还有多少用武之地呢?
[老师]柴胆牡蛎汤作为治疗单纯性口苦的专方,颇具“简、便、廉、验”的特色。
口苦为兼症时,若将本方合入治疗主症的当用方中,则有信手拈来而独挡一面的妙用。
附带披露一下,此方本系简老先生治疗慢性胆囊炎的通治方,而施用于肝胆郁热型者疗效尤佳。
若将此方与辨证选方相结合,则可广泛地适用于慢性胆囊炎的各种证型,如痰热型合黄连温胆汤,湿热型合三仁汤,气郁型合柴胡疏肝散,脾胃虚弱型合柴芍六君子汤等。
[学生甲]老师用过此方治疗慢性胆囊炎吗?
[老师]经常使用,且“隔山”使用亦验。如1983年2月山东聊城县赵X(女,45岁)来函称:右上腹胀痛并放射至肩背,反复发作11年,伴口苦、嗳气、 嘈杂;进油腻食物或忧思恼怒后,上述症状必加重。舌质偏红,苔薄黄,脉弦。经X线胆囊造影,确诊为慢性胆囊炎。经用中西药物治疗,疗效不理想。
我初步考虑为肝胆郁热,遂寄去柴胆牡蛎汤原方,嘱其试服。服6剂,右上腹胀痛明显减轻,口苦消失;但大便微溏,口淡,纳差,乏力。乃辨证为肝胆郁热,脾胃 虚弱。用此方合柴芍六君子汤加黄芪,服30剂(2日1剂),诸症若失。经B超检查,胆囊未见异常。1986年9月来函称:其病未复发。
我在经常使用本方结合辨证分型治疗慢性胆囊炎的过程中,发现最先消失的症状是口苦,于是推广试用于多种疾病之口苦,而有效率颇高,便视之为治疗口苦的专方专药。古人说, “事莫贵乎有验,言莫弃乎无征”。希望大家在临床上继续进行验证。



屡试屡验高效方 -9

——呕吐2个月


诊断现场
刘X X,女,52岁,1988年4月6日初诊。


患者5年来胃痛伴呕吐反复发作,曾多次住院治疗。
胃镜示:慢性浅表性胃炎。
2个月前因受凉,胃痛甚剧,且放射至背部,伴恶心呕吐,自服藿香正气水、胃复安等未能缓解,乃收住病房。
经解痉止痛、补液并配服中药后,胃痛渐止,恶心呕吐亦减轻。惟害怕进食,因不食则不吐,而进食后约半小时则呕吐频频。
曾选用化肝煎、小半夏加茯苓汤、香砂六君子汤、温胆汤、旋复代赭汤等,服后少顷,往往呕出药液,竟尔害怕服药。
经胃镜复查,仍属慢性浅表性胃炎。

刻诊:身形瘦削,面色无华,两颧凹陷,神疲乏力,气短声微;每次进食后约半小时,必呕出粘涎及少许食物;口干苦,大便少而不畅,小便黄,舌淡紫,苔微黄薄腻,脉弦细稍数。

辨证论治

[学生甲]本例呕吐换了那么多方药都不见效,主要是病机不大好掌握,是这样的吗?
[老师] 也许是的。但一般地说,呕吐的病机并不难掌握,我们甚至可以把它归结为4个字:胃气上逆。
因胃主受纳、腐熟,其气以下行为顺。今受纳食物之后,未即腐熟而吐出,是胃气失却顺降之职,转而上逆。
其治疗大法,自然是和胃降逆。临证时辨明引起胃气上逆的病因,便可确立具体治法。如因寒则温而降之,因热则清而降之;因食则消而降之,因虚则补而降之等等。
但本例呕吐的病机却没有这样单纯。一是病程较长,二是体质极差,三是寒热虚实杂呈,所以换了那么多和胃降逆的方药都不见显效。
[学生乙]那么本例呕吐的病机到底是什么呢?
[老师]《伤寒论》厥阴篇第359条,“伤寒本自寒下,医复吐下之,寒格,更逆吐下,若食入口即吐,干姜黄芩黄连人参汤主之”。——我认为本例呕吐的病机是:寒格热扰,土败木乘。
[学生乙]可以说得具体一点吗?
[老师]寒格是指胃气虚寒,格拒饮食;即使勉强进食,亦因胃寒不能腐熟食物而复吐出。热扰是指胆腑郁热,而胆腑郁热之际,不仅不能助胃磨食,反而进一步扰乱胃腑受纳、腐熟之功能,促其呕吐。
而长期呕吐不止,胃腑功能日渐衰惫,胆热犯胃益急,造成恶性循环,故曰“土败木乘”。

此乃寒格热扰,土败木乘,难以受药之侯。
处方:
①干姜黄芩黄连人参汤加生姜汁:干姜3g,黄芩3g,黄连3g,党参5g。
制法:冷水浸泡30分钟,煮沸30分钟,滤取药液200ml;另取生姜30g,去皮捣烂,加入冷开水30ml,浸泡30分钟,滤取生姜汁。服法:取温热药液50ml,兑入生姜汁5ml,
呷服,2小时服1次。
②白蔻仁5g,服汤剂前嚼服2粒(吐出渣滓)。
③红参10g,切成薄片,每次口含2—3片,待其变软后嚼
服。

效果:服药1剂,呕吐停止。为巩固疗效,续服1剂。
转用柴芍六君子汤加味疏肝运脾,和胃降逆以善后:柴胡10g,白芍10g,党参10g,白术10g,茯苓12g,甘草3g,法夏5g,陈皮5g,干姜3g,生姜3g,黄连3g。
此方共服26剂,每日配服红参3g(服法同前),连服1个月。

1年后追访,胃痛、呕吐未复发,身体比较健康。

[学生甲]本例慢性浅表性胃炎,表现为食后不久即呕吐粘涎及少量食物,叠经治疗乏效,身体极度虚弱。老师出一干姜黄芩黄连人参汤原方加生姜汁,药味少,剂量轻,但奏效迅速,且时隔1年未复发,值得借鉴。老师常说“精方简药亦能起大症”,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老师]选用干姜黄芩黄连人参汤,是取干姜温胃祛寒,芩、连清胆撤热,党参(人参)匡扶正气。此为针对病机而出方,不是见呕止呕。


思辨解惑


[学生甲] 老师对本例呕吐病机的分析以及选方用药,一定是借鉴了《伤寒论》厥阴篇第359条,“伤寒本自寒下,医复吐下之,寒格,更逆吐下,若食入口即吐,干姜黄芩黄连人参汤主之”。
但教科书及大多数注家皆言本条的病机是上热与下寒互相格拒,老师却言胃寒胆热,有何根据?
[老师]确实是借鉴了这一条,但我的理解有所不同。
第一,把本条呕吐的病机归结为“寒热相格”或“上热与下寒互相格拒”,语涉空泛和抽象,落不到实处。
第二,本条“伤寒本自寒下,医复吐下之……”是说病人本来就是虚寒下利,而医者还用吐下方药,世上哪有如此昏庸的医者?——所以《医宗金鉴》说,“寒下之下字,当是格字,文义始属。注家皆释胃寒下利,不但文字不属,且与芩连之药不合”。
第三,古医书上“关”与“格”是对峙文字,关指二便不通,格指格拒不食,或食入即呕。本条“寒格”,义亦取此,不是什么“寒热格拒”。
再看本例呕吐患者,口干苦,大便少而不畅,小便黄,舌淡紫,苔微黄薄腻,脉弦细稍数,显然是挟有胆腑郁热。我这样说,绝不是想用本例呕吐的治验来解释359条,只不过提供一点临证思路而已。
[学员乙]干姜黄芩黄连人参汤主治“食入口即吐”,本例则是食后约半小时才吐出,怎能借用本方呢?
[老师]我认为,食后约半小时才呕吐,也属于“食入口即吐”的范畴。因为“食入口即吐”是与“朝食暮吐,暮食朝吐”的胃反证相对而言。后者纯属脾胃虚寒,前者则挟有郁热。
[学生丙]老师借用本方,用量极轻,但又重加生姜,不虑其增热吗?
[老师]寒格热扰,土败木乘,难以受药的呕吐,最难处方。惟小剂浓煎呷服,可冀其不吐或少吐。生姜是止呕圣药,虽重用30g,但不是同煎,而是捣烂取汁,每次只用5ml生汁兑入药液中,不会增热。
陈修园推许本方治疗“诸凡格拒”,可谓独具慧眼。根据他的经验,“若汤水不得入口,去干姜,加生姜汁少许,徐徐呷之,此少变古法,屡验”。——但我历来使用本方治疗顽固性呕吐,均加生姜汁而不去干姜,亦屡验。
[学生乙]如果陈修园的说法是对的,那么本方可以作为治疗顽固性呕吐的主方了?
[老师]不能那样理解,例如呕吐之属胃阴虚而舌红少津者,就不可误用。柯韵伯说过, “凡呕家夹热者,不利于香砂橘半,服此方而晏如”。据《辞海》解释,晏就是“平静;安逸”。请大家仔细玩味柯氏这句话,确有其金针度人之处。
[学员丙]老师曾用旋复代赭汤加生姜汁迅速治愈过几例顽固性呕吐,这次为何不用呢?
[老师]本例不仅进食吐食,而且服药吐药。既然前医已经用过旋复代赭汤而乏效,即使加入生姜汁,也难以矫正旋复花的劣味,惟恐重蹈服药吐药的覆辙!


[本文由作者余国俊老中医正式授权中医名家网进行网络发布,余国钧之全部文章,即将由中国中医药出版社以《中医临证思辨录》、《我的中医之路》为名出版发行]



治疗旷世疑难重症——
双下肢瘫痪14天

诊断现场
张X X,男,36岁,农民,1986年10月24日诊。
病史摘要:患者素来体健,偶感外邪,发热,头痛,体倦,咳嗽。曾间断服用中、西药物,诸症已经缓解,未尝介意。谁知于14天前使用压水机抽水时,渐感双下肢酸软、麻木,约4小时后双下肢完全失去知觉(神志清楚),伴小便不通。
急送当地县医院。西医抽取脑脊液检查,发现蛋白含量及白细胞增高,遂诊断为“急性脊髓炎”。立即使用肾上腺皮质激素、维生素和多种营养神经的药物,以及对症治疗;
同时配合服中药,曾用过大秦艽汤、三痹汤各3剂,补阳还五汤4剂,疗效不佳。
刻下双下肢仍呈弛缓性瘫痪,肌张力缺乏,腱反射消失,不能自动排尿,大便艰涩。
因患者转院困难,家属仅带来病历,要求我室开一方试服。

辨证论治

根据以上病史,中医诊断为“风痱”。


予《金匮要略》所载《古今录验》续命汤原方:麻黄9g,桂枝9g,当归9g,潞党参
9g,生石膏9g,干姜9g,生甘草9g,川芎4.5g,杏仁12g。
上方仅服2剂,双下肢即恢复知觉,且能下床行走,大小便亦较通畅。
改予八珍汤合补阳还五汤化裁,连服10剂后,康复如常人。

[学生甲]这个案例有点新奇,如不是亲身经历,很难相信。现在病人已康复,我心中的疑团更多。首先是诊断问题,病人未亲自来诊,老师仅凭病历及西医诊断的“急性脊髓炎”,就诊断为中医的“风痱”,我实在不明白此中奥妙何在。
[老师] 本例诊断为“风痱”,不是没有依据。什么叫风痱?历代中医文献都有记载。如《灵枢·热病篇》说,“痱之为病也,身无痛者,四肢不收,智乱不堪”。《医宗必 读》说,“痱,废也。痱即偏枯之邪气深者……以其手足废而不收,故名痱。或偏废或全废,皆曰痱也”。《圣济总录》说,“病痱而废,肉非其肉者,以身体无 痛,四肢不收而无所用也”。
这些记载说明,古代医家对风痱的认识是一致的:风痱之为病,以突然瘫痪为特征(偏瘫或截瘫),身无痛,多无意识障碍(或仅有轻微意识障碍)。
本例患者在劳动时渐感双下肢酸软、麻木,约4小时后双下肢完全失去知觉,但神志清楚,完全符合风痱的发病及症侯特征。
这样的突然截瘫,与“脑血管意外”、癔病、风湿、类风湿等疾病引起的瘫痪,是迥然不同的。
[学生甲] 风痱的诊断我算明白了。但老师使用那样奇怪的方药,依据是什么呢?
[老师]本例用的是《金匮要略》所载《古今录验》续命汤原方。书中记载本方“治中风痱,身体不能自收持,口不能言,冒昧不知痛处,或拘急不得转侧”。
使用本方的依据是方证对应,即张仲景所创立的“有是证用是方”的原则,只要证侯相符就可大胆使用,不受后世创立的诸种辨证方法的限制。

思辨解惑

[学生乙]我一一分析过本方中9味药物的性味功效,实在看不出本方的作用机制。这样的处方,怎么可能迅速治愈截瘫?说得坦率些,这样的高效,是否属于偶然或幸中?
[老师]这个问题提得很尖锐。我现在把使用本方治疗风痱的历史背景做一简介,让大家来评议一下是否属于偶然或幸中。
30年代,江尔逊导师初学医时,有唐X,男,年5旬,体丰,嗜酒。一日,闲坐茶馆,忽然四肢痿软,不能自收持,呈弛缓性瘫痪而仆地,但神清语畅。诸医不知何病。
江老的业师陈鼎三先生诊之曰:“此病名为风痱,治宜《古今录验》续命汤”。服
原方1剂,次日顿愈。那时候,市售食盐为粗制雪花盐,含氯化钡较重,不少人长期食用后,往往突然四肢瘫痪,世人不解其故。陈老亦授以此方,效如桴鼓,活人甚多。
1950年,有乔X,正当盛年,一日,忽然双下肢动弹不得,不痛不痒,卧床不起,急请江老诊治。江老投以此方,服2剂即能下床行走。
1965年8月,江老使用本方配合针刺,抢救成功1例风痱证。患者,男,18岁,患“急性脊髓炎”、“上行性麻痹”。除了上下肢麻木,不完全瘫痪之外,当 时最急迫的是呼吸、吞咽十分困难。西医在抗感染、输液及维生素治疗的同时,不断注射洛贝林、樟脑水并吸氧进行抢救,前后救治6天,患者仍出现阵发性呼吸困 难,呈吞咽式呼吸,有气息将停之象,时而瞳孔反射消失,昏昏似睡,呼之不应,全身深浅反射均缺失。西医遂断其难以救治,多次叮咛家属:命在旦夕。家属亦电 告家乡准备后事。但为遂家属要求,以尽人事,才勉邀江老会诊。
江老亦投以本方,配合针刺。仅服药1剂,危急之象顿除;守服5剂,诸症消失。继以调补气血收功。
我们治疗本例风痱,便是师承陈鼎三——江尔逊经验,取得了预期的高效,不存在偶然和幸中的因素。
[学生丙]如此说来,本方治疗的“风痱”,并不限于“急性脊髓炎”一种疾病?
[老师]是的。本方治疗的风痱,除了上面提到的急性脊髓炎、氯化钡中毒之外,还有“多发性神经炎”。有一位西医学习江老经验,使用本方治疗了10余例多发性神经炎,疗效亦佳。
[学生甲]本方的药物组成奇特,其作用机制很不好理解。不知当年陈鼎三老先生是怎样理解的?
[老师]江老当年目睹本方功效,亦大异之,便向陈老请教方解。陈曰:“脾主四肢,四肢瘫痪,病在脾胃。此方石膏、干姜并用,为调理脾胃阴阳而设”。
江老又问,“医家都说此方以麻、桂发散外来的风寒,石膏清风化之热,干姜反佐防寒凉之太过。今老师独出心裁处,我仍不明白”。陈老笑曰,“此方有不可思议之妙,非阅历深者不可明也”。江老遂不便继续追问了。
[学生甲] 江老以后悟出了“不可思议之妙”处了吗?
[老师]悟出了。江老解释风痱的基本病机,本于《素问·太阴阳明论》“脾病而四肢不用,何也?歧伯曰:四肢皆禀气于胃,而不得至经,必因于脾,乃得养也。今脾病不能为胃行其津液,四肢不得禀水谷气,气日以衰,脉道不利,筋骨肌肉,皆无气以生,故不用焉”。
[学生乙] 但是常识告诉我们,脾胃久虚,四肢才会不得禀水谷之气而痿废,病必起于缓;今风痱起病如此急骤,四肢迅速瘫痪,却也责之脾胃,不是有点牵强附会吗?
[老师]看来还得全部推出江老金针度人之处。江老认为,经言“脾病而四肢不用”,不言“脾虚而四肢不用”,“病”字与“虚”字,一字之差,含糊不得。可惜今之医家大多在“虚”字上大做文章,是囿于李东垣脾胃内伤学说。
江老指出,脾病而四肢不用至少有两种情形:一是脾胃久虚,四肢渐渐不得禀水谷之
气;二是脾胃并非虚弱,却是突然升降失调,风痱就是如此。
[学生丙]既然如此,就应调理脾胃,复其升降之权。但方中并无升脾降胃药物,换言之,治法与方药是脱节的。这又当怎样解释?
[老师] 你所说的“方中并无升脾降胃药物”,大概是指李东垣升脾降胃的常用药物吧?
[学生丙]是的。
[老师]那是另一条思路。现在继续谈江老的见解。江老认为,治疗风痱,应当依顺脾胃各自的性情。脾喜刚燥,当以阳药助之使升;胃喜柔润,当以阴药助之使降。
干姜辛温刚燥,守而能散,大具温升宣通之力;石膏辛寒柔润,质重而具沉降之性。
本方以此2味为核心,调理脾胃阴阳,使脾长胃降,还其气化之常,四肢可禀水谷之气矣,此治痱之本也。
由此看来,若能透析脾胃的生理病理特性,以及干姜、石膏寒热并用的机制,则本方
的神妙,便不是不可思议的了。
至于方中的参、草、芎、归,乃取八珍汤之半(芎、归组成佛手散,活血力大于补血力)。因风痱虽非脏腑久虚所致,但既已废,便不能禀水谷之气。气不足,血难 运,故补气活血,势在必行。方中麻、桂、杏、草,确是麻黄汤。风痱之因于风寒者,麻黄汤可驱之出表;其不因于风寒者,亦可宣畅肺气。“肺主一身之气”,肺 气通畅,不仅使经脉运行滑利(肺朝百脉),而且有助于脾胃的升降。况“还魂汤”(麻、杏、草)治疗猝死,古有明训。若拘泥单味药的功效,则很难解释本方的 精义。

上面是余国俊老中医的完整解答案例,下面,我们给出余国俊老师诊治的一个病人,请各位独立诊断,将详细结果发布在跟帖之中。几天后,我们公布余国俊老师的诊断详情。



冲出常规治疗三步曲-5

冲出常规治疗“三步曲”-5
小儿高热7天
诊断现场

陈X,男,10岁,1985年8月2日初诊。

患儿7天前因游泳过久,复遭雨淋,致恶寒发热,无汗,全身酸软,咽微痛,测体温39℃。
先服银翘散加香薷2剂无效。
又肌注柴胡针、穿虎宁,口服扑热息痛、六神丸、穿心莲等,全身出汗,热势渐退,但
数小时后高热又起,乃收入急诊观察室。
经查血、胸透,未见异常。西医诊为“上呼吸道感染”,以输液(药用氨苄青霉素、维生素等)为主,配服解热镇痛药,仍然热退复热,体温有时高达40.5℃o
又加服紫雪丹冀其退高热,亦乏效。
前后高热7天,进食甚少,日渐羸弱。经儿科会诊,决定用激素。
家长极力阻止,而惶惶然前来邀诊。

刻诊:患儿仰卧病床,面容消瘦少华,唇红而燥,汗少,微恶寒,微咳,额热身热,手足冷,精神萎靡不振,时而烦躁不安,大便3日未行,口干思饮,咽微红,舌红,苔薄白微黄欠润,脉紧数。体温39.5℃。

辨证论治

[学生甲]本病感冒发烧的症状非常明显,教材上说感冒一般分为:风寒、风热、暑邪3
种,本例患儿感冒高热7天,正值盛夏季节,是否可以首先考虑暑热为患而用清暑解表法呢?
[老师]暑邪感冒必挟湿,除了暑湿郁遏卫阳而发高热之外,暑湿困顿中焦之症也很明显,如脘腹痞闷,甚至吐泻等。本例无脘腹痞闷这些症状,所以,暂时可以排除暑湿感冒的情况。
[学生乙]本例既不属于暑邪感冒,那么是属于风寒还是风热感冒?
[老师]高热已7天,已难凿分风寒与风热。客观地说,小儿体禀稚阴稚阳,体质尚未完全定型。所以小儿感冒高热,纯属风寒或风热者比较少见,而以外寒内热或“寒包热”者居多。古人称为“客寒包火”,也是这个意思。此与成人感冒高热是有所差异的。
[学生乙]本例内热症状很明显,但外寒症状并不明显,所以,外寒内热的寒字怎样体现?
[老师] 不明显不等于没有。如微恶寒,汗少,苔薄白微黄,脉带紧象等,都是外寒未解之象。
临床上要充分注意外寒,不要一见高热,就忽视了外寒的存在,更不要用体温表来判断寒热。
[学生丙]小儿感冒高热的病机与成人有所差异,那么治法也应有所差异了?
[老师]是的。小儿感冒高热多属“寒包热”,若纯用辛温发散(麻黄汤、荆防败毒散之类),则外寒虽去,而内热复炽;纯用辛凉清解(桑菊饮、银翘散之类),则外寒留恋,内热亦无出路。
实践证明,惟主用辛温配辛寒,开通玄府,清透蕴热,辅以枢转升提,引热外出,佐以酸甘化阴,和营泄热,且先安未受邪之地,才能“毕其功于一役”。

此为风寒自表入里化热,三阳合病之证。

治宜疏风散寒,清透里热。

柴葛解肌汤就与这种法度十分符合,所以退小儿感冒高热十分迅速而平稳,经得起重复。用柴葛解肌汤加味:柴胡25g,葛根30g,白芷10g,羌活10g,桔梗10g,生甘草5g,
白芍10g,黄芩6g,生石膏50g,连翘10g,钩藤10g,地龙6g。1剂。
煎服法:用水500ml,先煎生石膏半小时,纳余药,文火煎10分钟;再纳钩藤,煎3分钟。滤取药液约300ml,每次服60ml,半小时服1次。
诊毕,已是下午3时。
效果:服药4次后,全身开始微微汗出,高热渐退;至下午4时服完全部药液后,曾大便1次,质软;至11时热已退尽,体温36.8℃。当夜安睡未醒,次晨体温正常。
乃改予竹叶石膏汤2剂以善后。
从此未再发热,嘱其注意饮食调理,身体逐渐康复。



思辨解惑

[学员甲]明·陶华创制的柴葛解肌汤,载于《伤寒六书》。其方由柴胡、葛根、白芷、羌活、生石膏、桔梗、黄芩、白芍、甘草、生姜、大枣11味药组成,用以代替葛根汤,治疗太阳阳明经病——恶寒渐轻,身热增盛,头痛肢楚,目痛鼻干,心烦不眠,眼眶胀痛等症。
分析该方的药物组成,并不完全符合你刚才所讲的那种法度,你却说完全符合。你的说法有什么根据呢?
[老师]古今医书解释柴葛解肌汤,大多注重于单味药物的性味功效,而很少从复方的化合、协同作用角度去理解。我认为本方配伍高明之处,在于以“药对”的形式,巧妙地取法或浓缩五个复方,汲其精华而创制出新的复方。但制方者却含而不露,引而不发。我的分析是:
羌活——石膏,辛温配辛寒,师大青龙汤法,发越恋表的风寒,清透内蕴的实热;
葛根——白芷,轻清扬散,有升麻葛根汤意,善解阳明肌肉之热;
柴胡——黄芩,寓小柴胡汤,旋转少阳枢机,引领邪热外出;
桔梗——甘草,即桔梗甘草汤,轻清上浮,盖除胸膈、咽嗌的浮热;
白芍——甘草,即芍药甘草汤,酸甘化阴,和营泄肌腠的郁热。
综合来看,柴葛解肌汤一方,因其取法或浓缩以上5个复方在内,故能同时兼顾外
感邪热的表、里和半表半里三个病理层次,从而发越之、清透之、引领之,直令邪热无所遁形。
我临床反复体验,深知使用本方时若剂量、加味恰当,煎服得法,最善退小儿上呼吸道感染引起的高热,且一般不会热退复热。
[学生甲]请具体说说本方的剂量、加味和煎服法。
[老师]方中羌活、石膏、柴胡、葛根4味药必须用。羌活用3~10g,生石膏重用30g以上,两者比例为1:5~1:10,柴胡不少于25g,葛根不少于30g,其余药物用常规剂量。
本方加味:
咽痛明显加射干6g,白马勃10g;
挟暑加香薷10g,滑石15g;
挟食加炒莱菔子10g;
挟惊加钩藤、地龙各10g。
本例虽未挟惊,但高热7天,竟达40.5℃,为防惊厥,故也加用。
煎法:
生石膏先煎半小时,余药用武火急煎10分钟,只取火煎。
服法:小儿苦于服药,如按常规口服3次;每次摄入量不足,间隔时间太长,退热必迟。
我初用本方时,也曾走过这种弯路。后来改用少量频服法,小儿容易接受,摄入总量充足,药力也时时相继。
据观察多例,一般在服第一次药后约2小时开始微微汗出,高热渐
渐消退。
服1~2剂,待体温恢复正常后,转用竹叶石膏汤益气生津,续清余热以善后。
[学生乙]我再提个问题;大便3日未解,是不是也可以考虑用泻下药?
[老师]大便3日未解,但并无腹胀或腹痛而拒按等腑实症征,怎么能用泻下药呢?
[学员乙] 本例感冒高热7天,曾连续使用多种中、西药物,仍然热退复热,山穷水尽,不得已想打激素这张王牌。真是无路可走了吗?这是值得引起反思的!
[老师]确实值得反思。临床上似乎有一种倾向,就是治疗小儿感冒高热,绝对忌用辛温药物,而以桑菊饮、银翘散作为枕中鸿秘。
更有个别医生,一见高热,不细察病因病机、体质状况,就匆匆以退热药、抗生素打头阵,辅以银花、板蓝根、大青叶等苦寒药作后援,或滥用含糖量很高的各种“冲剂”。
迁延几天,高热不退,病家惶惶不安,医生方寸也乱。于是紫雪丹、至宝丹、安宫牛黄丸等营血分药物也被冒冒失失地推上第一线,也有打出激素王牌的。
这种治病“风俗”,教训不少,为害非轻,亟须吸取教训“移风易俗”。



载缺憾怎样造成24


“千载之缺憾”怎样造成? 24
——尿石病1年

诊断现场
女患,45岁,1986年9月5日初诊。

患者右腰腹隐痛1年余,偶尔小便淋沥。经多次镜检,红细胞(+),尿蛋白(+),B超显示右输尿管上端有结石1粒(约0.2cmX0.5cm)。
曾叠用通淋排石以及活血化瘀、软坚散结方药40余剂,不惟未见结石排出,且腰痛加重,身体日渐尪羸,而不敢继续服中药。
而医者有鉴前失。乃于上述方中参入补气养血或补肾填精之品。但数次更医,皆因服药后产生副作用而辍服,特来商洽。

刻诊:右腰腹隐痛,小便微黄,稍感淋沥涩痛;纳差,气短乏力,头眩耳鸣;舌淡,脉沉弱。


辨证论治
[学生甲]尿石病,中医谓之“石淋”,治之者当以通淋排石为大法,重者配合活血化瘀、软坚散结。但本例肾结石曾叠用此等方药40余剂,不惟未见结石排出, 且腰痛加重,身体日渐尪羸,说明病涉于虚。而医者于上述方药中参入补益之品,亦因服药后产生副作用而辍服,看来攻补兼施亦非良法。
[老师]据临床观察,肾虚尿石病患者,其临床表现以腰腹部隐痛或酸痛为主,伴腿膝乏力,神疲易倦,亦可伴小便淋涩,血尿或尿浊,尺脉重按无力。
此因肾之精气不足,或久服通淋排石药物耗伤肾气。治宜温肾益气合滋肾填精,以固其根本。
但结石久滞,络脉不通,亦宜辅以化瘀通窍,以有利于消除结石。

拟诊为“肾虚尿石”。
治宜温肾益气合滋肾填精,辅以化瘀通窍。
方选张景岳“煨肾散”化裁:
杜仲12g,肉苁蓉15g, 巴戟肉12g,熟地30g,胡桃肉30g,淮牛膝12g,黄芪20g,当归6g,穿山甲片6g, 王不留行子15g,金钱草15g,海金砂10g(包煎),6剂。

患者次日复来,言第一剂尚未服完,便不得已而辍服,原因是服头煎后约半小时,患者便耳鸣如潮,头眩欲仆,腰痛加重,同时感觉有一股气流从腰腹部冲向少腹,顿时迷离恍惚,不能自持,约20分钟方止。遂不敢服二煎,且疑配方有误,而将所剩5剂药全部带来查对。
因思患者服药后竟发生此等副作用,虽属意料之外,却在医理之中。
遂将化瘀通窍药物全部捡出,惟留下杜仲、肉苁蓉、巴戟肉、熟地、胡桃肉、黄芪、当归7味,嘱其放心服用。
效果:服完5剂,患者腰腹痛减轻,无副作用。
效不更方,续服30剂,腰腹痛消失,饮食正常,精神振作,若无病之象。
虽未见结石排出,但经B超复查,未发现结石,镜检红细胞及尿蛋白(—)。迄今6年,身体一直健康。


思辨解惑

[学生甲]老师观其脉证,诊为肾虚尿石,主用温肾益气合滋肾填精,辅以化瘀通窍。依我之见,堪称认证无差,方药亦丝丝入扣,但竟亦产生了意料不到的副作用,真真令人不可思议!
[老师]这就叫做“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不过,在我治疗肾虚尿石病的临床中,像这样因个体差异而根本用不得化瘀通窍药物者,仅遇到过这1例而已。
[学生乙]1例不足为训,请老师谈谈肾虚尿石病的证治规律。
我常用治疗本例的煨肾散化裁。
如偏肾阴虚者,兼心烦夜热,舌嫩红无苔,脉细数无力,去黄芪、当归、胡桃肉,加生地、二至丸;
偏肾阳虚者,兼畏寒溲频,舌淡胖大,边有齿痕,脉沉迟无力,加鹿角霜、补骨脂(畏寒甚,再加肉桂、附子,减轻则去之);
血尿加琥珀末、三七粉(吞服);尿浊加萆薢、石菖蒲;少腹痛则合芍药甘草汤。倘服药期间,腰腹痛加重,且向少腹放射者,提示结石活动而下移,可重加芍药甘草汤缓急止痛,并酌加大黄因势利导,促使结石排出。
若此填精益气为主,化瘀通窍为辅,纳、概括近10余年来的临床报道,补肾法治疗尿石病之属肾虚者,疗效显著;
其不属于肾虚,或无肾虚之显证者,于当用方中重加一二味补肾药物,亦能提高疗效。
何以如斯?据初步研究,补肾药物,无论温肾益气或滋肾填精,均能鼓舞肾气,促进肾功能好转,增强肾盂及输尿管的蠕动,从而改善肾积水,推动结石下移而排出体外。而个别补肾药物(如胡桃肉)尚具有溶石作用。
[学生丁]老师既然“参验近贤”?为什么不首先参验古贤呢?我认为,近代中医治疗尿石病,首先继承和借鉴的,应当是古代医家治疗石(砂)淋的丰富经验。例 如唐代以前的医家便已观察到,石淋作为淋证之一,除了具备淋证的一般性症状——小便频数,淋沥涩痛,痛引少腹及脐中之外,尚具有一种特异性症状——尿出砂 石。如汉?张仲景便观察到“小便如粟状”;《中藏经》的作者则不仅观察到“小便中下如砂石”,并将其发病归结为“虚伤真气,邪热渐深,积聚而成砂”,且形 象地譬喻为“如水煮盐,火大水少,盐渐成石”。至于形成结石的“虚”与“热”,隋,巢元方认定为“肾虚而膀胱热”。
至此,石淋之主要病位与基本病机便已“一锤定音”。千载以来,并无异议。既然如此,石淋的基本治法就应当是补肾之虚,清膀胱之热。老师怎么能将这一创见完全归功于近贤呢?
[老师]看来我似乎有“数典忘祖”之嫌了。不过应当重申的是,中医学讲求理、法、方、药的连贯性和整体性。如你所说,既然石淋的基本病机是“肾虚而膀胱热”(理),其基本治法必然是“补肾之虚,清膀胱之热”(法),那么体现这一治法的方药何在呢?
从文献上看,首载于唐代《千金要方》与《外台秘要》中的治疗石淋的方药,却约皆为清热利湿,通淋排石之品。如此遂开石淋之病机同治法及方药互相脱节的先河。
后世宗之者众,亦不太顾念肾虚,而将清热利湿、通淋排石奉为治疗石淋的基本法则。当然,“江山代有才人出”,其间,超凡脱俗者亦不乏其人。如宋?陈无择尝 用黄芪、人参、萝卜组方治疗“五淋砂石,疼痛不可忍者”;清?尤在泾主张“开郁行气,破血滋阴”;近贤张锡纯则治软坚散结与补气滋阴药物于一炉等。
虽则补偏救弊,启人心智,然而始终未能从整体上将石淋病机同治法及方药的脱节之
处紧密地钩连起来。其千载之缺憾也如此。由此可见,我将运用补肾法治疗尿石病这一创见归功于近贤,并无“数典忘祖”之嫌。
[学生甲]老师的这一番释疑解惑,令人耳目—一新!不过我还是不明白:在中医学历史上,石淋的病机同治法及方药互相脱节这——“千载之缺憾”到底是怎样造成的?
[老师]逝者如斯,难以苛求古人!因为古代所称之石淋,从其主要临床表现观之,大约相似于近代所称之膀胱及尿道结石,而以膀胱湿热蕴蓄之证居多。换言之,石淋虽以肾虚为本,但其“本”证多潜而不显。
中医学注重辨证论治,即“观其脉证,以法治之”,当然主要针对膀胱湿热蕴蓄之显证立法制方。而对于肾虚之潜证,可以兼而顾之,亦可以暂时不予兼顾。
再看今人治膀胱及尿道结石,亦以清热利湿、通淋排石为基本治法,恒有效验。故尔宜在继承、借鉴的基础上,进——步充实、完善而发扬光大之。
[学生甲]如此说来,近代所称的尿石病,是不能与古代的石淋划等号的。
[老师]对!近代所称的尿石病,不特指膀胱及尿道结石,还包括肾及输尿管结石。而肾及输尿管结石,其急性期(结石显著移动)的主要临床表现为肾绞痛伴血 尿,慢性期(结石隐匿或相对静止)的主要临床表现为腰痛或肾区叩击痛;虽亦可能尿出砂石,毕竟是或然与伴见之症,而非主症。此与石淋的主要临床表现大相径 庭,焉能“对号入座”?焉能移花接木,率尔沿用治疗石淋的基本法则?
更何况肾及输尿管结石慢性期之腰痛,多为隐痛或酸痛,显属肾气亏虚,补肾犹恐不逮,更不得沿用清热利湿、通淋排石之治法。
如果换一个角度说,古代医家论治肾虚腰痛,观往知来,穷理尽性,积累了极其丰富的经验,竟未能洞悉结石这一病根,千虑之失,至今令人曾经望石兴叹,俳徊岐路,那也要归因于历史条件的限制和中西医理论体系的差异,而不能苛求于古人。
“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今人治疗尿石病,何须“对号入座”,或本来对不上号也要欣然入座,而遗补肾法于无用武之地呢?

[学生乙]虽然补肾法治疗尿石病不乏用武之地,但在现代手术取石特别是体外震波碎石的巨大冲击之下,中医治疗尿石病的阵地已经一天一天地缩小了。
[老师]物竟天择,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而放眼临床,中医治疗尿石病之特色与优势,乃是现代手术取石或体外震波碎石所无法取而代之的。所以我们既不应固步自封,更不该妄自菲薄。倘能立定足跟,勤于探索,推陈出新,是完全能够面对挑战,扩大临床阵地的!



师傅以身试药的发现 20
——痰病重症

诊断现场
女患,51岁,1990年7月22日初诊。

患者行胆囊切除术后7天,因不慎受凉,并发肺部感染,畏寒高热,咳嗽气紧,呛咳,痰浊壅盛。
西医诊断:支气管肺炎(理化检查从略)。经输液、抗感染和对症治疗,并配服麻杏石甘
汤合银翘散加减3剂,畏寒高热已退:但气紧、呛咳,痰多难咯未明显缓解,遂邀会诊。
刻诊:体温37.8℃,胸闷气紧,呛咳,喉中痰鸣,痰浊稠厚胶粘,量多,频频咯吐,旋吐旋生;口渴思冷饮,舌红少津,苔黄厚腻,脉滑数不任重按。

辨证论治
[老师]在肺系痰病中,痰热壅肺,肺燥津伤之证是比较常见的,本例为腹部外科手术后并发肺部感染,其他如急性支气管炎、支气管哮喘、大叶性肺炎、渗出性胸膜炎等,在其病变发展的某—阶段,也可能出现痰热壅肺、肺燥津伤之证。
此证的主要症状为胸闷气喘,痰浊稠粘,咯吐不尽,口干思饮,但入水则呛咳不已,若大量稠厚胶粘的痰浊上壅而阻塞咽喉,可致呼吸骤停,凶危立见。
救冶这种病症必须使用豁痰丸,其他方药无济于事;这是江尔逊老中医的独到经验。

此为痰热壅肺,肺燥津伤之证。
治宜清热豁痰,润燥生津。
用唐宗海《血证论》所载豁痰丸:
当归10g,知母10g,天花粉15g,白前根10g,麦冬15g,枳壳10g,杏仁10g,瓜蒌仁12g,桔梗10g,射干6g,茯苓15g,石斛15g,生甘草6g,鲜竹沥300ml(分3次兑入药汁中)。3剂。
二诊:服1剂,喉中稠厚胶粘之痰浊明显减少;服完3剂,痰鸣声已止,胸闷气紧、呛咳显著减轻,体温正常;仅偶尔咳嗽,咳出少量粘痰,胸胁隐痛,舌偏红,苔薄黄,脉稍数不任重按。
此为痰热未尽,肺络失和,治宜清热化痰,肃肺和络。
用千金苇茎汤加味:
生苡仁20g,冬瓜仁20g,芦根30g,桃仁5g,北沙参15g,杏仁10g,郁金10g,丝瓜络15g。
上方服5剂,诸症若失。惟精神、体力、饮食稍差,改用六和汤合沙参麦冬善后。


思辨解惑
[学生甲]我治疗这种病证,按常规使用清热化痰方药,如清气化痰丸、小陷胸汤,甚则滚痰丸等,疗效均差。
江老倡用豁痰丸而奏卓效,堪称独辟蹊径,但该方组成比较杂乱,不大好理解。
[老师]江老认为,救治痰热壅肺,肺燥津伤之证,必须清热豁痰配伍润燥生津,且要配伍得当,才能奏卓效。
但临床常用的—些清热化痰方药,并无润燥生津之功,且因大多配有苦寒泄热之品,如黄连、黄芩、大黄之类,反有苦寒耗气、伤津增燥之弊。
而豁痰丸则清热豁痰而不伤津,润燥生津而不滞痰。本方药物组成看似杂乱,实则清晰;桔梗、甘草、射干、茯苓、白前祛痰利咽,清热散结;当归、杏仁、枳壳止 咳定喘,宽胸畅膈;知母、天花粉、瓜蒌、麦冬、石斛滋肺润燥、养阴生津;尤妙在配用鲜竹沥来荡涤痰热的窠臼,开通痰浊的壅塞,功专效宏。
[学生乙]既为痰热壅肺,肺燥津伤,就应当避免使用甘温和淡渗的药物。但豁痰丸方中就有甘温的当归和淡渗的茯苓,也不大好理解。
[老师]据《神农本草经》记载,当归“主咳逆上气”,即有止咳平喘之功。这一功效,医者多有所忽视。至于当归性味苦温,是否就绝对不可用于热证或阴伤之证 呢?不见得。比如痨瘵—‘病,乃痨虫蚀肺,肺阴亏损之证,故朱月淫有“痨瘵主乎阴虚”之说;但至今流传于民间的—首治疗肺痨咳嗽的秘方,其主药之一便是当 归。《本草备要》又说当归能“润燥滑肠”,虽则性温,但与大队滋阴润燥药物为伍,可以“去性取用”,而更增其润燥滑肠之力。肺与大肠相表里,肠道滑润通 畅,必有助于肺气的肃降。我想,当归止咳平喘之功,或缘于此。
至于茯苓,《本草备要》谓其“色白入肺,泻热而通膀胱”,“泻心下结痛,寒热烦满,口焦舌干,咳嗽呕哕,膈中痰水……生津止渴”。而在大队滋阴润燥药物中配伍茯苓,可以避免滋腻碍运之弊。
[学生丙]老师说此证的危象是大量稠厚胶粘的痰浊上壅阻塞咽喉而致呼吸骤停。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还可以使用本方吗?
[老师]江老曾用本方抢救过多例危证患者,均收捷效。如1976年4月1日他在西医病房会诊一女患,30岁。西医诊断:①胆道术后综合征(阻塞性胆管 炎);②中毒性休克。经抗感染和各种对症治疗,病情仍进行性加重,又并发肺炎,咳嗽痰多,胸闷气促。3月23日晚,患者因大量痰浊阻塞咽喉,突然呼吸骤 停,在局麻下紧急切开气管,抽出痰浊,方免一死。但稠厚胶粘之痰浊仍从切口大量冒出,遂用电动吸痰器不断吸之,并继续输液、抗感染。如是者7天,高烧不 退,不时处于半昏迷状态。
江老会诊时,患者神萎嗜睡,气管切开处仍有大量粘痰,不时呛咳,气紧,汤水不能下咽,汗多,舌红苔黄腻,脉滑数无力。江老投以豁痰丸合生脉散,重用竹沥。服1剂,痰浊大大减少,且能进少许流质,遂撤除吸痰器。仍用原方加减,连服18剂,痰浊消除殆尽,痊愈出院。
[学生丁]《血证论》所载豁痰丸原方,竹沥仅用3钱,约合今之9g,而老师本例竟重用300ml,是否非用这么多不可?
[老师]竹沥一味,非重用不可!这是江老的独家经验,也是他在患病自疗中的亲身体验。江老40年前,向有痰饮宿疾,初则咳嗽、胁痛、寒热如疟,服香附旋复 花汤而愈,不久,又受外感复发,外证不彰,惟咳嗽痰多,胸部牵掣作痛,用六安煎不效,改用香附旋复花汤亦不效。又数次更医,皆不中窍。
病益剧,呼吸、转侧均牵掣胸部作痛,仰卧于床,不敢稍动,气喘痰鸣,痰浊稠粘,有如饴糖成筋丝状,咯至口边而不出,须用手捞之,7日之间,饮食不进,口干欲饮,入水则呛,势近垂危。
他的老师陈鼎三先生说“试用豁痰丸”。因夜深无竹沥,权用生莱菔汁代之,连服2煎,病无进退,其师亦束手。恰外地来人延请出诊,其师匆匆而去。天明,江老的师兄师弟多人会诊,忧心如焚,连拟数方,江老皆不首肯,且曰“本是豁痰丸证,毋事更张”。
乃嘱人急砍竹子,多备竹沥,仍煎豁痰丸,兑入竹沥3碗(约500ml) 。下午3时服头煎,黄昏服二煎。至夜半,感觉痰浊已减少,气喘胸痛亦减轻,竟可翻身;又服三煎,次晨诸症大减。其痰浊既未吐出,亦未泻下,于不知不觉中逐渐消失,且知饥索食。
守方再服1剂,便可扶床走动,2日后即可出门。改用气阴两补方药调理半月,身体康复如初。
这一次出入于生死存亡之间的亲身经历,用江老的话说,叫做“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从此以后,江老用本方抢救痰热壅肺伤津危证时,便推己及人而重用竹沥,屡用不爽。
竹沥何以有此卓效呢?《本草衍义》说,“竹沥行痰,通达上下百骸毛窍诸处,如痰在巅顶可降,痰在皮里膜外可行。又如癫痫狂乱,风热发痉者可定;痰厥失音,人事昏迷者可省,为痰家之圣剂也”。
实践证明,竹沥重用之,其清热豁痰与润澡生津两擅其长,无出其右者。据江者体验,每剂最少不能少于60ml。又豁痰丸原方用的是荆竹沥,江老临证时就地取材,曾用过淡竹
沥、苦竹沥、茨竹沥等,疗效均可靠,而以苦竹沥为优。
最后再强调一次:豁痰丸取得卓效的关键是重用竹沥。



不耻下问而茅塞顿开 30
——视物变形半年

诊断现场
男患,44岁,1993年6月23日初诊。

患者半年右眼出现视力障碍,视物变形(如将直线视为曲线,圆形视为椭圆形,方形视为棱形等)。西医眼科检查:右眼外观正常,视力0,5;眼底镜示:视网膜 黄斑部呈弥漫性水肿,出现圆形渗出斑。诊断为:中心性浆液性视网膜脉络膜炎。予以地巴唑、复方丹参片、维生素类、10%碘化钾溶液等内服月余,病情依然。
乃配服中药,曾先后用过驻景丸加减方、丹栀逍遥散、三仁汤、归脾汤等60余剂,自觉症状仍无明显改善。遂聊以杞菊地黄丸、石斛夜光丸、障眼明等中成药维持治疗,迁延至
今,失去治疗信心。
刻诊:右眼视物模糊、变形,伴神倦、头昏、纳差、大便微溏,舌淡红,苔薄白腻,脉缓弱。询知其长期伏案工作,嗜烟酒,喜冷饮。

辨证论治

[学生甲]本例内障眼病,眼睛外观正常,而以视物模糊、变形为特征。西医根据眼底检查,诊断为“中心性浆液性视网膜脉络膜炎”(可简称“中浆”),叠用中西药物半年乏效,属于难治之疾。


老师诊治本例“中浆”眼病时是怎样用整体观念的呢?
[老师]首先是确定病位。大家知道,四川省已故当代中医眼科名医陈达夫先生在研究博考古代医籍,又借助西医眼科先进设备观察眼底的基础上,经过多年的潜心探索与大量实践,创立了“眼内组织与六经相属”学说。
他明确地指出“西医学视网膜的黄斑区,应属于中医学的脾脏精华”。(《陈达夫中医科临床经验》四川科技出版社的1985年版,下同)。故黄斑区之病变,皆应从脾论治,这就确定了本例眼病的病位。
其次是确定病性。陈氏认为,“中浆”患者“常因劳瞻竭视,熬夜、劳倦等而致真阴暗耗,肝肾亏虚,精血不能上荣于目;脾失健运,清阳不升,浊阴不降,水湿上泛,积滞目络,而致发病,临床表现多虚中夹实”。
而本例右眼局部的病变为黄斑区呈弥漫性水肿,出现圆形渗出斑,显系湿浊上泛;再参合其全身症征及舌脉,便不难将其归属于脾胃升降失调,阴火挟湿浊上泛的虚中夹实之证。
这样,微观检查与宏观思辨相结合以确定病位,局部辨证与整体辨证相结合的确定病性,整体观念就落到实处了。
[学生甲]这就是说,要是没有陈达夫先生的创见,老师还得在暗中摸索,是这样的吗?
[老师]不会在暗中摸索,而是遵循中医眼科传统,按内障眼病中的“视谵昏渺”来论治。大家知道,内障眼病是“外不见证,从内而蔽”的眼底病变,其病机为脏腑经络失调,精气不能上荣于目;其主要临床表现为眼部外观正常,却有视力减退或视觉异常,“视瞻昏渺”即属之。
这样的病名诊断确立之后,结合其全身症征及舌脉,虽然亦可初步判断其病变中心在脾,但心中总不很踏实。为什么不很踏实呢?因为传统中医眼科治疗内障眼病,恒注重于肝肾,临证时很难彻底摆脱这样的思维定势,故在遣方选药时难免不受其影响。
今有陈达夫先生“眼内组织与六经相属”学说指点迷津,何如暗室一灯!谁说当代中医缺乏超越前贤的创见呢?这就是一个!


考虑为脾胃升降失调,阴火夹湿浊上泛之证。
治宜补脾升清,和胃降浊,泻敛阴火。
予李东垣升阳益胃汤:
黄芪30g,党参15g,白术15g,黄连3g,法夏10g,甘草5g,陈皮10g,茯苓15g,泽泻30g,防风10g,羌活5g,独活5g,柴胡5g, 白芍10g,大枣10g,生姜10g。6剂,
嘱其暂停案牍工作,戒烟酒、冷饮。
二诊:头昏减轻,纳开,大便稍稀,舌上薄腻苔已退;右眼视物仍然模糊、变形。
上方去大枣、生姜,加泡干姜6g,6剂。
三诊:右眼视觉稍清晰,视物变形已不甚明显,大便正常,精神转佳。
上方加葛根20g,蔓荆子10g,嘱其多服。
效果:三诊方服至18剂,右眼视觉清晰,视物已不变形。
眼科复查:右眼视力1.0,视网膜黄斑部水肿及渗出斑完全消失。
嘱其服补中益气丸合香砂六君子丸1个月以巩固之。随访3年未复发。


思辨解惑

[学生甲]老师接诊后,根据患者伴有神倦、头昏、纳差、大便微溏,苔薄腻,脉缓弱等症征,诊断为脾胃升降失调、阴火夹湿浊上泛之证,投以补脾升清、和胃降 浊、泻敛阴火的升阳益胃汤,守方达30剂,终获痊愈。这说明:诊治局部器质性疾病时一定要具有整体观念,而且要守法守方。
[学生乙]我认为不是有无整体观念的问题,而是如何具体运用的问题。如前医曾从滋养肝肾、补益气血、疏肝扶脾、清热利湿等方面遣方选药,并未局限于眼科的套方套药,不也具有整体观念吗?
[老师]前医确实具有整体观念,而且每一种治法都可以找到理论依据。这是由于,中医学的每一个脏腑都自成系统,而眼与诸脏腑均有密切的关系。
如眼与心:“目者心之使也” (《灵枢.大惑论》) 。眼与肝:“肝开窍于目” (《素问?金匮真言化》) ;“肝受血而能视” (《素问?五脏生成篇》) ;“肝气通于目,肝和则目能辨五色矣” (《灵枢?脉度》) 。眼与肺:“气脱者,目不明” (《灵枢?决气》) 。眼与肾:“髓海不足……目无所见” (《灵枢?海论》) 。眼与脾:“夫五脏六腑之精气,皆禀受于脾,上贯于目。脾者诸阴之首也。目者血脉之宗也,故脾虚则五脏之精气皆失所司,不能归于目矣” (《兰室秘藏》) 。——而《灵枢?大惑论》则总括之曰“五脏六腑之精气,皆上注于目而为之精”。
毋庸讳言,由于历史条件和科学技术水平的限制,古代的这些论述容易使人产生“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之感;若医者无坚实的临床功底,是难以把整体观念落到实处的。

[学生乙]陈达夫先生治疗“中浆”眼病习用驻景丸加减方取效,本例用之却乏效,是何道理?
[老师]驻景丸加减方由楮实子、菟丝子、茺蔚子、木瓜、苡仁、三七粉、鸡内金、炒谷芽、炒麦芽、枸杞、山药等组成,方中滋肾养肝与醒脾利湿之药几乎平分秋色,主治“中浆”眼病中属于肝肾亏损、脾虚夹湿之常证。
若患者未用过此方,我接诊后必先用之。所幸有鉴前失,而详察其症征,突破传统思维定势,且恪守“黄斑属脾”之明训,专理中焦,改投李东垣升阳益胃汤。
方中重用黄芪、党参、白术补脾升清,配以法夏、茯苓、陈皮和胃降浊,辅以柴胡、防风、羌活、独活升阳散风以胜湿,佐以黄连、泽泻、白芍清泻、敛阴火。
拟方之后,心中实无多大把握,乃语患者曰,视物模糊、变形一时难愈,请先服6剂,待全身症征改善后再议。
服后果如斯言。因思辨证无误,理应守法守方。三诊时右眼视觉稍清晰,视物变形已不明显,则进一步增加了守法守方的信心。
[学生丙]老师诊治眼病强调整体观念,其握要之图是综合参验患者的全身症征。但临床上有的眼病患者因病情较轻,其全身症征不明显,甚至缺如,遇到这种情形时怎么办呢?
[老师]仅举1例,以期一隅三反。10余年前我曾治一中年男性,高度近视。其眼镜左侧鼻托损坏脱落,因离城较远而未及时更换镜架,致右侧承受压力过重,半 月后感觉右眼眶酸胀。遂更换镜架,且热敷右眼眶数日,酸胀感稍有减轻。但从此不敢长时间读写,一旦读写超过半小时,右眼眶酸重感便明显加重。
经西医眼科检查,右眼外观端好,玻璃体混浊,而眼底除高度近视征之外,并无异常发现。因缺乏治疗措施,仅予以维生素、谷维素等,嘱其减少读写,注意休息。
患者只好寄望于中医药。综合四诊资料,仅有右眼眶酸胀这一局部症状,而无全身症征及舌脉之异常可供参验,实难辨症。
但考虑到高度近视这一体质因素,只得从补益肝肾着手。乃予以《银海精微》加减驻景丸改汤,服10余剂乏效。改服杞菊地黄丸、明目地黄丸、逍遥丸等月余,亦无丝毫转机。
患者又闻言此乃视网膜脱落之先兆,惶惶不安;我亦心中惭然,怏快不乐。适逢外出参加学术会议,乃向一同道请教。同道莞尔一笑曰,“此《证治准绳》益气聪明汤证也,有
何难哉”!我乃恍然大悟,连声叹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返回后本欲用此方,但患者苦于常服汤药,要求服丸药。因思益气聪明汤补脾升清,泻敛阴火,与李东垣制方大法原是一脉相承,便予以补中益气丸。服完1盒(10粒),右眼酸
胀感便有所减轻,患者喜,连服10盒,康复如初。
[学生乙]我还是不明白,补中益气丸的功能是调补脾胃,升阳益气,何以能治愈眼眶酸胀?
[老师]当时同道——说到益气聪明汤,我便豁然开朗,眼眶属脾,因受外力挤压而伤及气血,眼眶部之气血亏损运行不畅,此酸胀感之所由来也。用补中益气丸升补脾气上达于目,脾气足血亦足,气行血亦行矣。
《孙子兵法》曰“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而此次运用之妙,实得之于同道之妙言解惑。回忆我平生遇过不少疑难病证,常于殚精竭虑,一筹莫展之际,却因求师访友,不耻下问而茅塞顿开。益信学问之道,贵乎不耻下问。



举棋难定的“试探法”29
——咽痛半年


诊断现场

男患,10岁,1990年4月15日初诊。

半年前卒感外邪,致咽喉肿痛,伴高热、咳嗽、咯吐黄稠痰。经住院治疗1周,诸症均愈,咽喉肿痛显著减轻,仅遗留微痛而已。但尔后反复发作,薄受外感,咽痛辄加重,伴咳嗽不爽,声音渐渐嘶哑。
因叠用西药抗菌消炎、输液及六神丸、板蓝根冲剂等中成药无效,改服中药。某医诊断为“上焦余热未清”,投以疏风清热、解毒散结之方,如翘荷汤、银翘马勃散、清咽利膈汤等20余剂,不惟咽痛不减,反增纳差便稀。
更医诊断为“火不归原”,用知柏地黄汤加肉桂、牛膝引火归原,服10余剂,亦乏效。
又更一医,认为“上焦余热未清”之诊断及用药无误,惟病属慢性,宜用散剂。遂综合翘荷汤、银翘马勃散、清咽利膈汤为一方,微火烘脆,轧细吞服。连服月余,咽痛如故。
患儿之母束手无策,特来商治。
现症:咽痒微痛,咳嗽,咯白色粘痰,声音嘶哑,纳差,便稀。望诊:面色少华;咽部有淡白色之团状颗粒增生;右侧乳蛾上有两处黄白相兼之凹陷性脓点如黄豆大;舌淡红,苔薄白,脉缓弱。


辨证论治

[学生甲]俗言“咽喉病皆属于火”,实火或虚火。但本例慢性咽炎、慢性扁桃体炎所引起的咽喉微痛,选用西药抗菌消炎、输液无效之后,中医曾予疏风清热、解毒利咽以及滋阴降火、引火归原之剂,亦乏效,迁延半年之久,说明既非实火,亦非虚火。
[老师]我早年治慢性咽炎,亦曾恪守“咽喉病皆属于火”这一概念,而使用辛凉散风、苦寒清热及甘寒滋阴方药,有效有不效。其不效者,亦不大敢使用温热药。
后来在成都工作期间,见一老中医治慢性咽炎,常用桂枝汤加干姜;另一老中医则常用麻黄附子细辛汤。虽则病者惧而医者讥,但两位老中医仍然“我行我素”,乐此不疲。而从病者反馈之信息看,偾事者固然有之,但效彰者亦不少。益信治疗本病,原不可尽废温热药物。
而细心揣摩日久,亦渐有会悟,慢性咽炎多因虚火为患,然若常用寒凉药物,迁延缠绵,亦可渐渐阴损及阳,转化为虚寒之证。更有素体阳虚,反复感受风寒而致者。
经反复观察,虚寒性咽炎,其咽喉部症状——如颗粒增生、微痛、异物感等,虽与虚火性咽炎无大异,但往往伴见一些虚寒症状——如咽喉分泌物清稀量多,微带腥 味,咽干而口不干;小便清长,大便偏稀,怯寒,易感冒;舌质淡或淡紫,苔白润或白腻,或微黄多津,或黑润,脉缓弱或沉弱等。此类患者皆叠用抗生素及寒凉药 物,而复用之乏效,甚至加重。
临床上仔细询问,注意四诊合参,并不难辨识。
其病机为脾虚肺寒、痰滞咽喉,或脾肺肾阳虚,阴寒凝滞咽喉。前者之治法及方药,可参考本案。后者治宜温阳降逆,祛寒利咽。
我曾综合几首古方,命名为“虚寒喉痹汤”:法夏10g,桂枝10g,炙甘草10g,桔梗10g,党参15g,白术12g,炮姜6g,熟附片6g,茯苓15g。
此方内寓半夏散及汤、甘草干姜汤、附子理中汤,颇合温阳降逆,祛寒利咽之旨。经治数十例,疗效尚满意。
但初用本方时,曾遇到两个障碍:一是有的患者虚寒症状不甚明显,我举棋不定,惟恐药误;二是有的患者本属虚寒无疑,但其人顾虑重重,畏服热药。于是使用试 探法:先予半夏散及汤小其制(法夏、桂枝、甘草各3g),冷水浸泡15分钟,文火煮沸15分钟,约得药液100ml。嘱患者少量含咽,尽可能让药液在咽喉 部多停留一点时间,半日许服完。
若非虚寒者,服后咽部之不适感稍有加重,这时改弦易辙不迟;若确系虚寒性咽炎,服
后咽部必感舒适,而无任何副作用。这时投以虚寒喉痹汤,我才放心大胆,病者亦信而不疑。此等治验渐多,则感触益深,慢性咽炎固然缠绵难愈,但更难的是冲破“咽喉病皆属于火”这一根深蒂固的思维定势。
[进修生丁]早就听说老师治慢性咽炎喜欢用姜、桂、附等温热药,老师是怎样悟出来的?能传授一点“诀窍”吗?
[老师]不是“喜欢”用,而是虚寒性咽炎才用。至于怎样悟出来的,刚才都已经讲得清清楚楚了。


考虑为脾虚肺寒,痰滞咽喉之证。
治宜运脾温肺,化痰利咽。
主用香砂六君子汤合苓桂术甘汤、甘草干姜汤:
党参12g,白术10g,茯苓15g,炙甘草5g,法夏12g, 陈皮10g,砂仁5g
(后下),广木香10g,干姜6g,生姜6g,大枣10g,桂枝10g,桔梗10g。
患儿之母略知医,见方中多为温性药物,面有疑虑之色。余曰,若惧此方之温,可先贴麝香虎骨膏一试。乃取1张紧贴患儿颈部。次日咽痛稍减,才放胆服用上方。
效果:服药3剂,咽痛止,咽痒大减,咳嗽亦稀,纳开,大便成形。望之,乳蛾上之脓点已消失。
仍用上方,去砂仁、广木香、生姜、大枣,加浙贝母10g,木蝴蝶15g,僵蚕5g,露蜂房6g,又服6剂,咽痒、咳嗽均止,声音清爽。望之,咽部之团状颗粒增生已消无芥蒂。

思辨解惑

[学生乙]依老师之见,本例咽痛归属于虚寒证的依据是:①病程长达半年;②久用西药抗菌消炎,中药清热及滋阴均无效。是这样的吗?
[老师]还要“观其脉证”,这是执牛耳之着。患儿咽痒微痛,但不红不肿,乃无热之象;咽部颗粒增生呈团状,色淡白,乃脾虚之征;乳蛾上虽有黄白相兼之脓点,但呈凹陷状,乃气虚之兆。再参合面色少华,纳差便稀,舌淡红,苔薄白,脉缓弱等,更可彻底排除火热或阴虚为患。
[学生丙]咽喉属肺系,即使证属虚寒,亦当以治肺为主,老师何以要主用运脾化痰的香砂六君子汤呢?
[老师]“咽喉属肺系”之说不确切。古人虽未严格区分咽与喉的解剖位置,但也清楚地认识到,“咽喉者,水谷之道也;喉咙者,气之所以上下者也……”(《灵 枢?忧恚无言篇》)。而五版教材《中医耳鼻喉科学》则明确地指出“喉在前,连于气道,通于肺脏,为肺之系。咽在后,接于食道,直贯胃腑,为胃之系”。
既然如此,本例咽痛之主用香砂六君子汤便很好理解了。本方内寓四君子汤健脾益气, “加陈皮以利肺金之逆气,半夏以疏脾土之湿气,而淡饮可除也;加木香以行三焦之滞气,缩砂以通脾肾之元气,而膑郁可开也” (《医宗金鉴?删补名医方论》) 。可见本方实为脾肺同治,“培土生金”之方。再合苓桂术甘汤、甘草干姜汤温阳化饮,则更加契合脾虚肺寒、痰滞咽喉之病机。
[学生乙]老师有鉴前失,毅然改弦易辙,主用香砂六君子汤合苓桂术甘汤、甘草干姜汤运脾化痰、温肺化饮,疗效较为满意,则说明咽喉病确有属于虚寒者。虽系例外,亦有借鉴价值。
[老师]我不大赞同“例外”之说。因为例外就意味着稀少或罕见,但临床事实并非如此。从文献上看,《伤寒论》上就有少阴客寒咽痛之用半夏散及汤(半夏、桂枝、甘草)的记载,而历代医家运用温经散寒、温中健脾或温阳补肾等方药治疗虚寒性咽喉病的验案,更不胜枚举。
[学生乙]但“咽喉病皆属于火”毕竟来源于《内经》“一阴一阳结谓之喉痹”一语,皇皇经文,又当作何解释呢?
[老师]我认为,“一阴一阳结谓之喉痹”一语,揭示了咽喉病中属于厥阴风木(一阴)与少阳相火(一阳)交相搏击,而致咽喉闭塞不通者的主要病机,反映了大多数但绝不是全部的临床事实,所以不能反推“逆定理”。
其他如“二阳结谓之消,三阳结谓之膈,三阴结谓之水”等,皆宜做如是观。
[学生甲]咽喉病何以会出现虚寒之证呢?
[老师]一因体质使然,一因药误而变。所谓体质使然者,是指同一外邪侵袭人体之后,其发病与转归主要由体质决定。
不特指咽喉之病如此,百病皆然。对此,《医宗金鉴?伤寒心法要诀》曾有论述,“六经为病尽伤寒,气同病异岂期然。推其形脏原非一,因从类化故多端。明诸水 火相胜义,化寒变热理何难”。此论伤寒传经从阳化热、从阴化寒之原委,深晓“体质病因”之真趣,临证者自可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所谓药误而变者,是指本属火热之咽喉病,但因恣用寒凉药物,而冰伏其火热,且克伐生阳之气,久之则阳虚寒凝,而转变成虚寒之证。
目前临床上一见咽喉之病,便有不辨寒热虚实久暂,而滥用银花、连翘、射干、山豆根、大青叶、板蓝根等苦寒清热药物的倾向,值得引起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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