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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个人以为，在词的发展史上最主要有这样几个关节点： 一是敦煌曲子词。 十九世纪晚期，敦煌经卷被发现后，敦煌曲子词开始面世。敦煌曲子词的表情方式直白大胆，独具民间风味。如：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此喻爱情坚贞，与汉乐府“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别！”等属同一类表情达意方式。 如“天上月，遥望似一团银。夜久更阑风渐紧，为奴吹散月边云，照见负心人！”无眠的伤心女子对负心男人的怨恨。想让风吹得更猛烈，把那蔽月的浓云吹散；让月光照向远方的负心人！ “叵耐灵鹊多漫语，送喜何曾有凭据？几度飞来活捉取，锁上金笼休共语”。征夫远离，归期无定，思妇思念无绪。偏偏飞来只喜鹊，枝头噪聒，更添怨女烦闷。捉来锁进金笼，省得扰心！ “比拟好心来送喜，谁知锁我在金笼里，欲她征夫早归来，腾身却放我向青云里。”喜鹊满心委屈。好心报喜，却无端关进金笼。归路上的征夫快些回来，好打开鸟笼放那那喜鹊腾身青云。 敦煌曲子词还只属于民歌范畴，形式和内容与后来的词有很大差别。但它们无疑是词的前世和源头。 二是李白。 据说署名李白的两首最早的词《菩萨蛮》、《忆秦娥》格调高迈，意境超绝，艺术水准极高，人称“百代词曲之祖”： “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 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 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 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菩萨蛮》）。 “箫声咽，秦楼梦断秦楼月。 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 乐游原上清明节，咸阳古道音尘绝。 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此二词是否是李白所作，尚有存疑。据说最早被人在驿站墙壁上发现，署名李白。词作格调高绝，才情非凡，读来深沉、悲壮。王国维在《人间词话》评价颇高：“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寥寥八字，遂关千古登临之口。”也有学者认为应是词发展到晚唐五代成熟时期的作品。 三是温韦。 词这种文学形式直到温庭筠才真正开始独立。温庭筠是第一个以全部心力倚声填词的第一位文人。词风绮靡浓丽，风格香软，喜用“香”、“雪”、 “金”等字，镂金错采，富丽精致，被誉为“花间鼻祖”。不过，温词也有清新流丽的一面：“雨后却斜阳，杏花零落香。”“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等等。 同时，有“花间别调”之称的韦庄则是另一类词风的最早开拓者。韦词语浅而情深，事常而意新。用极其平常的字句写出打动人心的感情。“夜夜相思更漏残，伤心明月凭栏杆，想君思我锦衾寒。 韦词成为李煜、李清照等一路以情感人的词派的先声，也是最早将明朗活泼的民歌风格引入词中的。 四是李煜。 晚唐后主李煜是早熟的天才词人。他的词最大特点是继承了晚唐以来花间派词人的传统，但又由于个人经历和天才创造，使词的意境格调更加深广，更具有丰富的人生体验和深刻内涵。使词这种原本消遣娱乐的文体更加具有人生感慨和情感寄寓的文学性和审美性。如王国维《人间词话》所言：“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 他的前期词作语句清丽，音韵和谐，风格绮丽柔靡，还不脱“花间”习气。国亡以后的囚禁生涯中，一首首泣血绝唱凄凉悲壮，意境深远，已为苏辛所谓的“豪放”派打下了伏笔，为词史上承前启后的大宗师。 如他的《浪淘沙》：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 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如《破阵子》：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 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 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一作“挥”）泪对宫娥。 再如《相见欢》：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五是柳永。 柳永也是一位将所有精力用来填词的专业词人。他的最大功绩在于将词由传统小令推向慢词长调的新阶段。声韵更趋复杂多变，内容更为丰富，表情达意也更加细腻生动。如他最著名的代表作《雨霖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再如他的《八声甘州》：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 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 想佳人妆楼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 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闲愁。” 苏东坡很称赏“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这几句“不减唐人高处。”柳永的词曾风靡一时，以致“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 六是苏辛。 苏东坡是全能型的文学天才，诗词歌赋，散文政论，乃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他在词史上的重要地位就是“以诗入词”，在一向奉婉约风格“花间词”为正宗的词坛上打出了豪放词派的大旗。标志性的代表就是他的《念奴娇》：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再如《江城子﹒密州出猎》：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 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 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豪放词的出现打破了婉约派对词坛的垄断，拓展了词的境界和表现力。 而南宋辛弃疾更是一位文武双全的大词人。他的词作有强烈的爱国情怀和建功雄心。如《破阵子》：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再如他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 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 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 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辛弃疾的词进一步发展“以文入词”、“以赋入词”，融汇诗、文、赋等文体的多种表现手法， 七是姜夔。 姜夔上承周邦彦，下开吴文英、张炎等格律派，是南宋格律词派的主要代表.卢祖皋、史达祖、蒋捷、王沂孙、周密等人皆属于格律派，有不同程度的唯美主义倾向。 姜夔的成功之处,在于他精通音律、娴于词律，所以作词讲究词藻音律，“襟韵高、风神潇洒”，开创了一种新型的风格。词以"清妙秀远"见长,用笔清劲峻雅,格调清空高远,使宋词在晚期再度表现出刚健的后劲,展示出新的姿彩.他对发展和丰富词的表现形式,推动整个宋词的最终成熟,有突出的贡献,在宋代词史上有很重要的地位. 如他备受称道的《扬州慢》： “淳熙丙申正日，予过维扬。夜雪初霁，荠麦弥望。入其城则四壁萧条，寒水自碧，暮色渐起，戍角悲吟。予怀怆然，感慨今昔，因自度此曲。千岩老人以为有《黍离》之悲也。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 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 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 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 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再如《暗香》： “辛亥之冬，余载雪诣石湖。止既月，授简索句，且征新声，作此两曲。石湖把玩不已，使工妓隶习之，音节谐婉，乃名之曰《暗香》《疏影》。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 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 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 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 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 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 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格律派的根本意义是使词的文体和格律进一步精致和成熟，使词在音韵上更加优美、语言更为精致、意境也倾向于唯美婉约。如果说晚唐五代和北宋词在文体和格律上多少还存在一些比较粗疏、不协音律的毛病。到南宋格律派出现时，则走向了完美和成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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