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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鉴赏〗现代诗(三二九) 谭毅/通宵达旦的诗

 雨中笠翁 2012-05-05
 
 
 

现代诗(三二九)

谭毅/通宵达旦的诗

素材.音乐.图片/网络   编辑/雨中笠翁

 
雨中笠翁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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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毅的诗
共45首:◎ 父与子◎ 观察◎ 羊◎ 桌上的苹果◎ 核桃和鱼◎ 迎向喷泉◎ 卖公鸡◎ 劈◎ 洋葱◎ 看◎ 留言◎ 阅读◎ 水仙◎ 老泥瓦匠◎ 遗留之物◎ 探访◎ 卖艺◎ 老妇人◎ 走回家◎ 秋天的戏剧◎ 乡村货郎◎ 四月◎ 春末◎ 遁◎ 停顿◎ 雪◎ 铜◎ 幽居◎ 杂货店的门◎ 木头◎ 橱窗外◎ 井盖◎ 门◎ 静坐◎ 小姨◎ 窗外◎ 顶红帽子的人◎ 白色◎ 影子◎ 鹰和我◎ 密林里◎ 孔雀和苹果◎ 池塘◎ 蓝色弯角兽

通宵达旦的诗 
共11首:⊙往事中的帝王⊙超验的歌:可能不是我 ⊙市场里的艺术⊙呐喊⊙第二个集中营⊙没有手的人⊙阿鸟⊙弥撒⊙拒绝归化⊙春夏片断⊙狂风暴雨
 
 
雨中笠翁圖書館 
 
 谭毅的诗
 
 
作者简介 四川成都人。现为海南大学人文学院2005级研究生,专业方向文学批评。2007开始正式写诗。
 
共45首:◎ 父与子◎ 观察◎ 羊◎ 桌上的苹果◎ 核桃和鱼◎ 迎向喷泉◎ 卖公鸡◎ 劈◎ 洋葱◎ 看◎ 留言◎ 阅读◎ 水仙◎ 老泥瓦匠◎ 遗留之物◎ 探访◎ 卖艺◎ 老妇人◎ 走回家◎ 秋天的戏剧◎ 乡村货郎◎ 四月◎ 春末◎ 遁◎ 停顿◎ 雪◎ 铜◎ 幽居◎ 杂货店的门◎ 木头◎ 橱窗外◎ 井盖◎ 门◎ 静坐◎ 小姨◎ 窗外◎ 顶红帽子的人◎ 白色◎ 影子◎ 鹰和我◎ 密林里◎ 孔雀和苹果◎ 池塘◎ 蓝色弯角兽

 
 ◎ 父与子
 
光在沉默的空间中行走
逐渐融化在所遇的事物上
我和爸爸,像两个刚诞生的天体
颜色尚未长成,铅灰色笼罩
儿子,站在坐着的父亲体侧
不平衡的近邻
避免了愚蠢的相互拥抱
空椅子,玻璃边缘般的身体
绷成弧线,摆置四周
截浮夸之气聚为城堡
那里,独白的故事
将演变为理智

长久以来,我喜欢卷式窗帘
悬浮的指纹
显出老成的漫不经心
儿子和父亲,仿佛
它朦胧光晕吐出的谜
在只能对蹩脚皱眉的地毯头上
立上两个惊叹号
地毯如致密的海涛
拒绝被点化
它唯一的乐趣
是将肃然起敬的庄重
设想为断头台上的余晖

我的发丝抽出头脑中的
感情用事,开成菊花
几枚花瓣切分我的额头
阻止朝大陆迁徙的疑惑
我上扬的眉毛如桨
激荡余波向上,轻浮起
没入浪漫奶液中的神经末梢

父亲的头发如麦浪向上翻卷
铸炼的火已经点燃
鸮在他下巴的凹陷处倒悬伸翅
收拢清醒、分析的领域
无限的可能性
被拉长为两道镇定的射线
至此我才知道
光已经发芽

他聪明的脑子被眼神挡住
只有双手体现着高能的权威
它们从大腿斜下,悬在空中
这切换场景的马达
吸入虚空,以流动的无色
清理掉人类的血液

我的手想隐藏自己
但不幸
直直落进了裤兜的俗套
 

2007-5-29
 

 
◎ 观察
 
奔跑的蓝色瞪羚
象河流不停拐弯
气息终渐衰弱
匍匐在远处的异齿恐龙
阳光下,群山般稳定
爪子伸出,拱成桥
类似于瞄准器,对准汗涔涔的瞪羚
视域突破跨度
急速向进化延伸
它终将抵达鸟类
那簇拥在弧形两端的
飞行家们
成片的绣眼雀拉开翅膀
间断的轻柔颤音发出
像在弹棉花,于是总有丝絮
腾起于密林间,吸雾成云
鸟的脚趾插满浆果
花蜜抹在腹部
润滑着产下的蛋
它们象鹅卵石溜至道旁
雏鸟不急于出生
隔着蛋壳,这乳白色放大镜
正好研究惊掠过的瞪羚
眺望山川丛林已足够久
女童从窗户上下来
平躺,脸转向镜子
为什么向外看
也只能看到自己?
换一个
缓缓吁出气
天色开始朦胧
身旁童话书里的小人儿
纷纷穿过黑发,乌鸦的聚居地
到她眼睛里汲水,捞黑矿石
微光晃在叮咚响的铁桶里
继续向远方游荡
柔韧的土地象面包
小人儿不断跃起,绷紧脚尖
点踩出空隙里的香气
进入她脸上的红色晕圈时
温热的幻觉立刻包围了他们
面对鼻梁般的斜坡坐下
等待下面那个世界,升起来
2007-5-27
 

 
◎ 羊
 
羊群过来了
一言不发的牧羊人
把发亮的汗珠
猛甩到羊脖子上,铃铛们
立刻爆发出一阵喧闹
准备回溯的尘土
开始震荡道路
大石块眩晕,阻挡出口
沙粒像粘在桑叶上的蚕嘴
呲呲磨擦着羊蹄子
阳光抖成粉末
在羊毛里扑腾
牧羊人思绪纷乱
尘土乘势撩拨
绕成羊身上的
金色烟圈儿
羊纺陲形的瞳孔半掩着
金属忧郁、迟钝的悬浮
以不确定的力量
闯入尘土的狂欢
奢华的升降
被收服一切的势能逆转
眼珠一轮,羊毛就直晃
快速成长的光
被荡得细而锐利
丰润的油脂
咽下不善攀爬的懵懂家伙
为更温厚的生长储藏
直至体内的热
再将它们耸往高处
如奶液般溢出羊的额头
皮毛继续吸啊吸
劳作已久的尘土
进入丛林底部翻耕
快乐让它们越变越甜
羊的耳朵
那对半熔化的勺子
缓缓将棕褐糖液
抹满眼和鼻的四周
庄重的权威就此诞生
夏季烈日的光线
凝聚成一阵金属撞击声
渗透四周
牧羊人看着眼前成群的
奶油巧克力脑袋
知道,半天已经消磨过去
正午到了
2007-5-23
 

 
◎ 桌上的苹果
 
晃动的空间闪耀在
溪流溅出的水滴中
接连擦过身体
清醒后,还在原地
圆脚趾踮着
塑造出故土
起伏不平的丘顶
霜冻的春夜
冷而重的空气
向下,流入山谷
像如今,阳光在我面前停住
克制所摒弃的疑虑
游向盛满鲜果肉的盘子
又在分析青涩的奶液中
象酸味儿一样化掉
环绕着蜜饯饼干的果盘
像被人锯开的苹果树
不规则纵裂或片状剥落
保护我乘凉时松开的
细致耳朵
折扇半收
华美的纸绢迎着微光
透出土质之上,水影深沉
锐利的脊背隐藏着
等待光突然亮起,推开扇面
墨绿和象牙黄被锋刃刮到暗处
那正是我的诞生地
高加索、黑海与里海
2007-5-21
 

 
◎ 核桃和鱼
 
鱼干陈列在桌上
为了认识美,核桃来了
木质厚壳碰碰鱼干
“象玻璃糖纸,会发声”
唾液,在核桃嘴里激动地涨潮
蝴蝶状的棉花糖绽露于整个体腔
高脚杯里斟满了酒,核桃竖起身子
够着这悬空的放大镜
“优秀的游泳家
软骨透明,绝无朽木”
叹息如退潮后的寒气
挤疼了他的硬骨
核桃敲敲杯子
烛光穿透红酒
在鱼干上震荡
血液开始渗入身体
融化的烛油流注其上
长为肉,它们活了
“可我的记忆呢?”鱼急了
潮去风化,细瓷般的脑子
已在核桃体内成型
他顶顶桌上的画
文明的刺刀
正扎入野蛮人的肋骨
“妙极了,珊瑚礁和深海
进化为丛林和城堡
我复活即成陆生
记忆也厌海入世”鱼说
“我深信,光明如此璀璨
血液不会干涸”
2007-5-20
 

 
◎ 迎向喷泉
 
道路两侧的树荫下聚集着交谈,
气息借上翘的花瓣口涌出安慰
但若有蝴蝶在光源处振翅
则脱不了悲哀
坐在椅子上的众生
阵风吹奏的影子
由背后的树木压平
推到地上
空间元素不停移动
几个穿夹克衫的人
把地面的黑色拼图拆开
搬往道路尽头
下午的阳光
从开阔处斜射过来
嘭嘭嘭,象脚步敲打
压缩马赛克上的黑斑
地表毛孔吸气
潭中的水感受到震荡
漩涡一样的眼睛开始乱眨
奇迹冒上来,在顷刻间
螺旋柱如女性火焰般的躯体
被饱满的晶体包围着,突然耸出
阳光在这朵蒲公英上
蹭得嗞嗞颤动
为了欢庆诞生
它的开放扭转了法则
气息像花瓣携带的种子
抖落畅饮般的神圣欢乐
一起跃向幽暗的花蕊
脆弱的熄灭之声
缓慢地凝聚成了
青石的光滑
2007-5-19
 

 
◎ 卖公鸡

“这两只公鸡最早被选为留种
它们活力充沛,背宽胸阔
腿、脚、趾甲挺直”
没想到我们盛装回到了城堡
你戴的紫金
多过我缀的绿宝石
你的美髯翘得天花乱坠
胜过我严肃得发亮的美冠
“加料做到了
瞻前顾后,循序渐进
没有一只超过标准体重”
沉闷总是紧跟着沉闷
就像我身旁这位吆喝的妇女
铜锣一样反光却敲不响的脸
紧跟着像鼓那肿胀
而实为罐头的胸部
以及灯笼般藏纳了整个夏天的热
却不发光的灰布裙子
“鸡群中公鸡密度不能太高”
雄辩家沉思口才的时候到了
跳蚤般骚乱的人群是否正是
自我繁殖的夸张词汇产的仔呢?
“卖掉它们绝不是为了赚钱
而是为了增强鸡群间的新鲜感
进而提高受精率
实际上我们完全赔了本”
开始反对顶着火焰的暴君了
要银币般冻结的湖泊吗?
开始溜冰吧
等到刀锋在上面
刻出更多的五角星
光荣的夜晚就降临了
2007-5-18
 

 
◎ 劈
 
棕红高粱丛像生锈的铁栅栏
焚烧后的色彩仍在彼此辩驳
激动得颠三倒四
几棵小树紧贴墙壁生长
顶开屋顶下压的眉弓
窗户黑洞洞的眼睛
眺望远处
黎明潮湿的雾气
让残破略显松弛和天真
我把青藜木搬到院子里
它很美,木质坚硬
我想起阳光下
获得透彻理解的冰
纹理扭曲,仿佛婉转的目光
温和地注视着艰难的事物
早饭前,我必须把它全劈好
身体裂开的声音
象一声奇怪的号角
瞬间把战场打扫干净
我的斧端徒留空寂
生命的退潮
消耗着我阴沉的耐心
我弯腰时
身后院墙边的树木张开它们
因气温骤降而变脆的身体
青色云团像袍子缓慢地滑下去
在空气中隐身的阳光
溜过来,聚入树的皮肤
如透明鼓面下的气流
发出清晰的颤音
在青藜木的眼中
我多像一只蜜蜂
当木头的身体被劈开
飞溅开的不是它们,而是我
背后灿烂的双翅猛地一抖
我就弹离地面
永远消失向事物的核心
2007-5-15
 

 
◎ 洋葱
 
切切切
紫洋葱弦状的根没了
想不到你竟用此发音
如同人类绷紧声带
你庞大躯体内的能量
全为歌唱而储存
但准备入土才需要白须
你不需要
我虽然长了一大把
其实也不需要
我认为,做一个歌唱家
远不如做一个飞人
你的鳞茎结构繁复
外层薄片
美得超过了所有昆虫的翅膀
你脉管里流的不是血液
而是可以使身体变轻的挥发油
是甜涩均占的香气
你来到我手里
是为了寻找一个身体
现在有了:扁圆的土豆
我背后的墙上贴满剪报
看见那些英俊的脸了吗?
他们全是过去时代的飞人
我曾经也是
他们已被油墨吸收
很快会风化到砖头缝里
可我今天还能还原出一个飞人
我马上去煮土豆洋葱汤
加入牛奶、黄油
面上撒鲜红的辣椒粉
伙计,你通体流光
真的可以在落日的云端
奔腾着飞了
体内被划开的声音
又聚入你身旁挂着的
无数个铃铛
你再不会感觉到大地的引力
熔岩正往上喷呢
而我,将在你身上缓慢地试探出
衰老所不能超越的边界
2007-5-14
 

 
◎ 看
 
灰白夹克汗渍斑斑
我双手插兜,背靠着墙
象冬天打出的一个喷嚏
晃眼的粉尘
是照相机抽搐的闪光灯吧
或许,我们正在
通往夸张性事件的途中
但断续的咔咔声
到底是有人在摁快门
还是老鼠在啃东西?
我旁边阴暗的床上
有三个圆脑袋的胃部扩音器
我的儿子们
象喷嚏后三声整齐的咳嗽
不过挨个儿降了半音
早晨稀薄的空气
刚好擦亮他们的小脸
这就够了
眼睛已经为饥饿预备好了
能割伤皮肉的碎镜子
大儿子那螳螂的瞳仁里
一道强光亮出成长的裂缝
埋伏在体内的骨头
齐声从牙缝里挤出最强的切分音
这冷峻的力量把二儿子
塑成一道小翻领
他仰头侧目紧盯着我
象乌云迅速释放着闪电
三儿子在低头掰他的手指
不用紧张
如果折断翅膀,啪啪啪
那么,死亡的乌鸦就飞不起来了
我,正望着门口
院子里杂草越来越亮
为屋里的列阵与合唱
带来了热烈的民间情调
2007-5-13
 

 
◎ 留言
 
灰色多得用不完
燕子掌有的是时间
和窗外的冬天交换眼色
它困惑于
诚实的玻璃为什么发体
把阳台墙面的水渍
那些褐色老鼠
释放到整个领域
远处垂直线条占据空间
似乎风一律有规则地
从下刮到上
再借助整理好的扫帚
把天空搅得风尘仆仆
主人的眼神降下来,说
一切拥有动物名字的植物
都是麻烦
类人猿长着不能挪动的脑子
砸碎的玉块即使拼成了一朵花
进而挤成了局促的小森林
仍旧长不成生命
反过来讲
结实的叶片象玉?
为什么不说象厚脸皮?
它以为会腐烂得慢些?
可主人成天模仿它
独居的他脸色苍绿
戴着厚厚的凸镜
在茶几上进行脑力运动:
每天写相同的留言
他奇怪的发音组合为
“亲爱的,我猜到你今天会来。
我去散步,这些钱你拿去买零食。
别失望,我很快回来。很快。”
它一低头
亮晶晶的硬币
压着发黄的纸
字迹显出:
“老鼠来了
灭鼠器呢?”
2007-5-12
 

 
◎ 阅读
 
边角磨毛的书
象松开斗篷的老人
用凹凸的秩序
顶起翻开的红皮书
它清晨就开始炫耀黑白迷宫
为光,唯一的阅读者
准备好所有的顿挫与转折
光企图不动容地漫过书页
摩擦形成的流域呼吸细微
雾气如意义在空白处沉积
作为书签的干花仍旧睡着
知道自己将存在得更为悠久
血脉里容纳了太密集的进行曲
字迹的视域开始模糊
层叠的憋闷感
被速度带来的气流吹起为尘埃
乌云般逐渐汇入远处的黑暗
书旁剥开的桔子
渗透着主人脑力的慵倦
但金红色果实的气味
开始旋紧蓄意保存的神经拨弦
刺激舌头的力量
带来咀嚼般的回声
如阵阵诵读
空气像个怀疑论者
以钝器式的震动控制着
书页上的潜流
故事在这里变得暧昧
繁复的形式并未破空而来
它无数次周旋、涨落于
绒布般细密的表面
在印象的境遇里游疑、变形
2007-5-11
 

 
◎ 水仙
 
水仙球茎肥厚
杯子积水聚光,托着它
花箭象合拢的手指翘起
给杯子梳了鸡冠头
一尺外的暗处
兰草在花盆中盛开,向低空
撇出几道饱满的莹绿
这就是自己
将要到来的青春吗?
玻璃覆盖着绛红木桌
硬度渴望造就锋利
青光有了凝聚的理由
银质的雕花利器:剪刀
在沉默里浮出、成型
玻面上的水滴
是转化尚在继续的证明
天空侵入玻璃
象翘起的白布,吸走了润泽
水仙往下看
两个空间?如何生长?
如果进入玻璃
对称将消失
而它,太迷恋美了
剪刀开始行动
水仙球将具有森林造型
剥鳞片、削叶缘、雕花梗
脚下的植物
闪出白骨般的眼神
它同样做到了
没费丝毫力气
多么艰深的技巧
什么也不否定
却暗示出最恰当的契合?
它还会不朽吧?
刺痛和明亮,被分割开了
从寒光的反面
生命开始涌向绿云般的空气
均衡也将拉开一张新的弓,象鸟翼
比任何锋刃都更锐利的力量
同时展向,迷雾和熔融体
2007-5-10
 

 
◎ 老泥瓦匠
 
厨房象储煤间
穿堂风携带稀薄的光
摇摆而过
像我设想中的银河
我何尝不是
黑暗里冒出的一朵蘑菇
总能顶出一个
比身体略大的家
咀嚼声意味着生长
这安全、快活的语言
抹去光的粉尘,转而
朝向泥土
报纸提供直接的翻牌游戏
直接的玩法是给谎言画圈
等于吃掉卤鸡蛋
过剩的营养
将被次日的生活消耗大半
新陈代谢总有最平衡的形式
滋味强烈而又谦卑的黑面包
象我一辈子都在触摸的碳砖
它潜入我的身体又浮出来
马赛克般拼出我的憔悴
这种循环
难道还不能构成某种信仰?
我有多好的艺术胃口
秋刀鱼和青葱
在菜板上闪耀
如何才能忘却
疏风朗山图?
它们的死亡
带来了久久伫立的兴味
龙舌兰酒
把神秘聚在杯子里观看
蝙蝠为这种植物传递种子
又呆在我灵魂里
成为轰不走的巫师
不停扑腾出黄昏的幻灯片
雪还在下
走到山坡回头望吧
万籁俱寂
执拗而毫无出路的线条
变化为浮雕般丰满的形式
黑暗中的眼睛,不计其数
笼罩着
盲目的生存
2007-5-9
 

 
◎ 遗留之物
 
路上雪迹开始模糊
苔藓混在冻土里
被车轮压成碎块
琐事般陈列着
窗帘仍旧撩起一个角
主人披上了灰外套
注视着晨雾散去
思索外出是否合宜?
访客脚步声节奏分明
主人正戴上精准的积家表?
在两重世界间
他为什么奇怪地留下
这空白手势?
微明的橡木桌上
陈放着主人遗留之物
待处理的?全部?
老式相机脱出皮套
无丝毫磨损的灰亮皮肤
暴露出婴儿般的心境
红色擦镜布
一生都在晃荡密质光波
获取高速旋转中超时间的静止
此刻,作为云纹废墟的封印
它缩成了一朵玫瑰
相册最上面
是他女儿七岁时的黑白照片
她身处的暗夜
仿佛不是二十而是一千年前
那隐藏的是平原还是森林?
激动的闪光灯折叠出无数昆虫
引得她在狂奔中猛唱
“我是蝶怪,从芥末里诞生!”
独一无二的活力只存在于
笔墨般深奥的事物中
不断被另一个人的记忆创造
如今,她揪住持续抖动的世界
接着为她拍摄
重影。一重,两重
直至无穷尽
2007-5-8
 

 
◎ 探访
 
云层很低
树在雨后抖动,清嗓子
直至发音清晰到
几乎透明
被弹开的半元音和颤音
象水滴聚在脚下
神秘潜入幽暗中的交谈
利用摩擦引出微光
穿过灌木丛,延向小路
栅栏旁的木门虚掩
主人尚未回来
在屋内粗糙的墙面上
光进行着新的劳作
把呼吸种植进去
木桌上的玻璃花瓶
想把它绕过来
周旋在体内
瓶颈上的丝巾
藕荷色、湖蓝色彼此舔吮
象一条乘凉的蛇
用比虚空还要滑润的神经质
掩护着花瓶的脆弱
紫菊挺立于瓶中
象位三十岁的妇人
花瓣上起霜般的白色
让安静缓缓降临
菊叶象跳绳般腾跃过光
漂亮地竖起脊背
桔子放在桌上
主人品尝之前
已饱吸寒露
丝巾上的光随时辰滑落
在暗处凝成了一串葡萄
盛筵斯文地咀嚼着空气
甜涩的气息弥漫
象新一轮闲谈
黄昏还没人回来
光拔出玉米般成熟的果实
撩动纱帘
退回变暗的庭院
2007-5-7
 

 
◎ 卖艺
 
楼房象骑兵列阵两岸
折臂的阳光
架上右岸的钢盔群
丢了魂儿的斗士崩溃在河里
背光的左岸像底片
河水从阴兵体内抽出乌黑的血
他们近乎虚脱地站着
脚趾甲像肿亮的小泡
墨河一旦淹没尸体
泡里的细菌
就树起橙色行动信号:
前进!划开城市的皮肤
放牧滚烫的水晶爬虫
在桥头卖艺很惬意
网纱帽只讨廉价的巧
人们需要带点旧时代鬼魅的花哨
白尼龙上衣颇似分泌物
紧贴我透明的骨骼
眼皮上一簇黑羽毛
像残留寒意开出的喇叭花
与地球反向旋转
在空洞里吹奏漂泊
黑色唇线兜住了脂粉状的嘴
这馥郁的悲痛感诸位意下如何?
肥大的背带裤
鼓起我笨拙而凄凉的表演
我的琴声也不乏明亮婉转
正如我作为城市躯体上的一块鳞片
与代表它活力的粘液一起闪光
我几乎不被看见
但在成群虫蝥的踩踏中
为它减缓着擦伤
我的手像蹼
青蛙和我本就是近亲
手风琴是我的肺
当我潜入城市
它替我呼吸
2007-5-6
 

 
◎ 老妇人

您要为我拍照?荣幸之至
我喜欢在这里散步
荒原的视域因秋季而变得恍惚
雨水又将其重叠至每个瞳孔
切不可忘记
岩石粗糙
皆因聚集着千万个头脑
更多事物将渗入黑暗的混沌内部
而土地仍像一位歌手
用发亮的嗓音吐出光泽
万物的眼神才不致跑调
橘鸟常站满空白中的树
昏鸦把寒流引向远山
低鸣几声,天就灰了
再没有别的地方
能让我更深地
理解安居
我披上羊毛披肩
这属于我的青年时代
那时我是舞蹈演员
它并不会带来怀旧的闷热
我们乐于彼此观赏
它掩映的编织意味着深思熟虑
最终,一切歧途在这里成为幽径
若倦于探寻,它伏肩而睡
与我一同在隐秘的呼吸中
探讨时间与记忆
您在赞美我的衣服吗?
这是精工细制的阿克苏货
穿着演奏达普鼓简直妙极
我离开舞台后常整天乘车
透过横在座位前的铁扶手
观察一位身穿丝麻背心
展肩收臂的女子
一定能唤起某种联想
但前排客人从不曾回头
肮脏的后脑勺往前排列
像哀叹的省略号
生锈的扶手
映出我日渐牢固的雀斑
我终于开始习惯袖子
花边的旋转撑起枯荣的循环
观看抬起我下垂的手臂
护住了我的披肩
我银发上翘的确让人着迷
它让消逝滑出了
瓷器的卷舌音
您能想象吗?
在变成灰烬之前
它竟截住一段光
拉成了冰川的造型
2007-5-5
 

 
◎ 走回家
 
我的帽子是袜子线织的
脑袋向来比脚辛苦
理应得到更好保护
我梦想能倒栽葱,用头走路
时刻不误观察天空
我的一生将是一部历险记
充斥着
白骨精和萤火虫的生灭和战斗
其实,飞升的愿望
已控制我最活跃的器官
我的瞳仁就总是跳离水平面
这种眼神让人生疑
像热气球潜伏着爆炸
我那因失眠而鼓起的眼袋
似乎还在为它增添
新的可燃气体
当然,我并非不关心脚
至少,我知道它已经疼了两天
冻土深知它的软弱
逼它开口只需吹口气
贪食促使它在擦地板时
狂吞木刺象牛啃草皮
永远别指望它改掉依赖
眼下我的小腿肚就被死拽着
我想喝止它但不行
我的嘴像一道肿胀的伤口
从鼻下横切整个脸部
脸颊吓得紧缩在后面
以至嘴近乎悬空
如果我再说话
我担心到家时
将只剩下半张脸
总算看到屋子了
一群坏小子围着门前的楼梯?
说上面有牛粪?
我象被击中的轰炸机
用最后的俯冲驱散了他们
噢,是我的脏皮鞋蹲在那儿
姐姐放的,我知道
豁口补好了
夕阳伏在上面
像裹着玫瑰色披肩的她
紧紧搂住了
自己的弟弟
2007-5-4
 

 
◎ 秋天的戏剧
 
这一定是虚构出的上午
天空作为节目单被遗忘了
字迹的意识呆成了几抹云
被丝绸苍白的光缓缓推动
主角:一棵凋零的大树
在离我五米远处立定
开始独白
他发音高亢、清晰
仿佛树枝被尖锐的刀片刻于天际
每一丝振颤都意味着
对细节无所不在的观察力
躯干静止带来凭吊
他散落掌间黄色碎玉
赠与秋天观望的灵魂
配角们身体丰腴,聚藏锋芒
身着华服丛林般簇拥远处
情绪起伏促使他们织造
并在徘徊中相互展示
图案在轮流上翘的指上
突起为色泽饱满的游动鱼群
仰视者如池塘横躺中央
眼波晃荡绊住了鱼尾
铜镜式的声域
控制着前方的高音
停顿暗示回返
逝去的事物
重又在他的凝神中降临
繁文缛节该废弃了
承载它们的木椟
飘到池塘边成为泊船
枯草连忙赶去,描上了胡须
2007-5-2

 
◎ 乡村货郎

卖出去的玩具陆续回来了
剪纸在墙上显形
为掩饰脆弱
翘起嘴角
阳光掠过,如水波
撩动白蝶挺起翅膀
眺望万千浮动的光中世界
而它自己,乃是世界之上的
一片云翳
丝绸薄衫已僵得像败叶
带着残存的墨绿色泽
爬上门后的枯藤
柑桔皮般的各式帽子来晚了
争夺地盘凝聚杀气
战场隆起为一只阔燕风筝
它越过无数城池
终咬断绳索
栖息于老树之上
他沿途唱过的四季歌
压缩成了一个时辰
充塞着上窜下跳的热
皱纹不计后果
把他的脸变成了簸箕
两手象生锈的钳子
无论如何都得紧扭在一起
这种彻底,才配得上他颠沛的一生
为什么到老才知道回家?
他想抱怨
但必须耐住性子
等待最后的伙伴
来了
儿童腰刀拔出他头顶的闪电
口哨以不容置疑的质量
吹出了扫荡听觉的飓风
变幻和未及变幻的
都毁掉了
在一瞬间
2007-4-28
 

 
◎ 四月

梨花开了
细巧的叶子
做着游泳前的跳跃运动
白色水沫很快淹到了脖子
小风跟在大风后面
围着花园中的楼房绕圈
太快了
蚂蚁从瓦片里探出头
仰观上空,总感叹变幻无迹
不如研究地理水文
曾从北向南流经门前的河
源头何处?
蚂蚁循着遗迹不断北行
直至站上高山的脊背
分块的土地
为何像集会时的人头?
映照头顶的阳光
如巨人大手示意出的安抚
但压扁的脑袋下为何空空如也
抽象得像一个浸在黑暗里的词
比如饥饿?
它们为何从不挪动
还坚持石头般的沉默?
大地开始震颤了
主人悉数出动打扫屋顶
一定要让瓦片更亮
一里外就能看见
一切都来得太快了
对蚂蚁而言
逃命吧
2007-4-27
 

 
◎ 春末

楼前的桃花
在苍白中炫耀寂静
妖娆之色已悉数吐给红瓦屋顶
死亡的躯体又倾赴过去
溶化在血泊里
古藤轻扶着桃树的腰
结核病人脸上的晕斑
浸染了他们的肢体
最后几抹未被脱去的青色
沉在下面
等着凭空降临的火
将自己焚尽
槐树高过房顶,身姿疏朗
他在楼后展手,扫亮高空
为往昔招魂
桃树望不见任何影子
风把沉默全部咽下后
透出了
前所未有的光明
2007-4-26
 

 
◎ 遁
 
秋天,树精开始在叶子里
从事炼金术
结晶被雪抢掠一空
冷酷与衰败
在交战中同归于尽
幕落
泥土将一切压入车辙
辙印从午后昏睡中起身
站立为树
眼前景物混沌,难以自处
它潜入土黄色墙面
沉浸于焚烧的龙涎香
魂魄被撩拨而出
在暖阳的微光中凝固、融化
但眩目难掩荒凉
玻璃视力衰退
把黄眉鶲当成了麻雀
一旦受到质疑
它亮出的光如同凶器
树顷刻射回远处
窗户摒弃了土语,在风中
绿树吐叶般练习发新声
来回奔跑的树精倦于作答
依旧在灰与黄中迅疾跳转
练习着遁世术
2007-4-25
 

 
◎ 停顿

斜坡上乱草尚青
磕磕绊绊的泥土,终于
在一块石头下变得踏实
这端坐的身体
正午阳光般垂直
他的侧身
被湖光劈成两半
对岸稠密的柳树潜入水中
但仍未进入他的视域
好奇的头脑
几乎触到他的鼻尖
他纹丝不动
晃动的红木泊船
在他眼中研磨波纹
荡出心不在焉的山水
随旁观者一起隐去
如嵌在恍惚中的金属
他在流动的凉风中
享受音的格律
又无端静止,他等待
跃出水面的事物
但它们越沉越深
虚掷于湖面的翠玉
已点成暮色
化入相忘之境里
2007-4-24
 

 
◎ 雪

清晨,石桥被抹上一层
厚薄不均的蜜
白蝶们耸动着肩膀过来
石面连忙呼气粘住鳞片
棱柱的羽翼缓缓生成
偏执于对造型的迷恋
蝶在吞云吐雾中继续下降
我脚下嗞嗞地长出
叶瓣交叠的鹅杏花
对岸的城市已被锈住
僵硬的苦笑声磨出残屑
被风掠起,越河而来
它们生自虚无却锐利无比
犹未了却疑惑的鹅杏花再次激动
只有它们能结构繁复之眼
让自己再生
四周浮闪出
迷雾般的金色甲壳虫
经过轮回,越来越小
逐渐遁入镜后
阳光通体透亮
清晰至于无色
2007-4-23
 

 
◎ 铜

铜有了锈迹
墨绿色的毛随手指滑动
裸露的光晃入远处的丛林
我用它来扩展你的视野
你急促的呼吸
展成了舒缓的流域
铜隐藏的东西让你好奇
我扎几个孔
里面就涌出节奏不同的烟
不肯散去,成为云
涌出云的力量
也涌出你
你双手交错
如鸟垂翼覆于头顶的黑帽
眺望山坡下的湖泊
金属旋丝的清唱荡出涟漪
一片浅褐光泽
沾染自你阳光下的手臂
铜板下方
耗尽了尖锐的刻痕
由于你的行走而转为有序
盛开的蒲公英像注入荆棘中的天籁
草场枯荣共生
托起你着白衫的身躯
记忆中的鸟鸣
脆弱如铜的碎裂
但茫然的爱像雾
又把一切凝聚为
沙粒般的回声
2007-4-22
 

 
◎ 幽居
 
初春
积雪噙住颤栗的视野
像噙住泪水
它们结伴下山
沿途和花草摔跤,都输了
交谈伴随着身体变轻
熟悉的口气也接连不见了
雾中的亮点像有人在划火柴
伙伴眨眨眼
就腾起为一缕烟
散了
它们曾试图塑造
或记住山的形体
但今天
它们必须被覆盖
白色终于汇聚在山谷
像画中未完成的部分
乌云漫过来
迫使它们变得幽暗,透明
能静观一切
天空虽开阔
却不是镜子
它们只能在草叶的残露上
瞥见自己的目光
环绕它们的群山没有名字
粗糙的皮肤粘扯住移动的云
阳光从撕裂处涌进来
掀起了苍老峰峦的倦容
2007-4-21
 

 
◎ 杂货店的门
 
尖尖的塔式奶油松糕
画出过节的破折号
油漆剥落的木门显示着奶迹
我想起酸奶油、节日、
儿童时代的所有礼物
门招呼旧相识
声音像手风琴呜咽
他乐于反复眨眼
炫耀身上的补丁
小幅绘画塞满了玻璃格
真会赶时髦,我夸他
它们像新式照片
而且曝光凶猛
他一挪动脚趾
青苔就齐刷刷从指缝冒出
像青蛙似的唱起暴风歌
不用看也知道
小店背后的池塘
已注满了雨水
店里的老太太又在喊
帽子找不着
没法睡午觉
“她老了,真可怜。”
“同意。可人换了
她孙女儿在喊”
2007-4-18
 

 
◎ 木头

冬天即将结束
三位先知
身裹白袍一起默祷
阳光照着微微露出的
疲惫的脸
也照着湖面
他们盘坐在依然覆雪的岸边
像坐在云里
他们望着冰层破开处
静水中的天空
像望着下界
深渊
鸭子像朽木浮于湖面
湖水感到牙齿一阵酸痛
裂冰边缘越来越薄
深厚的羽毛散落为尖针
在蹦跳中向他们后撤
他们的气息
被挤压成一片蜡
又由回忆燃烧为雾
他们毫无忧虑
深知碎骨和灰烬
将被绵延的光涂抹一空
“快把那三根木桩打扫出来
傍晚可以钓鱼了”
父亲高声说
2007-4-15
 

 
◎ 橱窗外

他坐在台阶上
背朝橱窗捧起灰色盘子
盘面满脸麻子
模糊的红白色斑晃动不已
驼背老太太牵着狗
脑袋压到橱窗上
他只得起身退避
在狗仰视的眼睛里
出现一只毛发皆长的猿猴
外套像拉长的巨型苍蝇
两只癞蛤蟆蜷在他小腿下
口吐白沫,眼看要晕厥
他连忙收紧脚趾
她询问他是否已钓到了什么
拱梁在日光下的投影
如大象垂下的鼻子
很快就会够着某些东西
清晨,这里像一间忏悔室
他谨慎地擦着手说
不过,他感兴趣的只是洋葱和西红柿
洋葱知道积聚力量
西红柿懂得如何把酸的变甜
五分钟后,象鼻就能触到它们
他会高兴得再次浑身发痒
而她把宝石看成磨亮的动物牙齿
只有蠢人才喜欢用刀子
她的下巴接连翘了两下
宝石是珠帘在丝绒上的折射
爬虫可借此取暖
蔬菜也是塑料的
连老鼠都懒得搭理
2007-4-14
 

 
◎ 井盖
 
我铜红色的皮肤
并非来自日照
而是光景
我有过恋人
王国在城市中降临时
她作为女王发行了36枚金币
我,当之无愧
是其中最神气活现的一枚
她无数遍抚摸我
花纹曲折
如清流涨溢沁润四方
高贵的王冠非居中的圆圈莫属
至于环状字母
作为特殊文字,被拼成了
“荣耀在沉默里发光”
少年们呼啸而来吓跑了她
不同派别的窃国者
把我滚在地上
作挡箭牌
石子被震入高空
久久了望
最后如芭蕾舞步洒落四周
我竟如此强大而灵巧
但还未及得意
就浑身湿透
暴雨顷刻间扫除了人迹
我颤动的流域里
蓄满了乌云和光
以及
树杈和残叶的恍惚
2007-4-13
 

 
◎ 门

阳光照在皮肤上
所有的皱纹
都有了自己的影子
逐渐,侧影转为背影
他疼得想捂住脸
但呼吸都困难
骨骼在皮下
不由分说地扯裂他
扑向地面
孩子不能忍受老态
结伴而来
把翘出的纤维
编成小辫子
尾巴尖绑上浆果
但返老还童根本无法完成
红色炸弹可能出现的爆裂声
吓得他一阵哆嗦
后院空了
冬季开始后
动物们也不来了
暴雨后积水干涸
一只足球顺势滚来
卡在他的门牙下
菠萝的酸味刺激了他的神经
为了止住吱吱叫
他再次扭歪了脸
在冬季即将结束的夜里
他梦见行人从异地来
老远就发现一只小灰毛狗
安静地蹲在门口
在这荒僻的地方
荣誉感和职责
仍然这样完美地
保存着
2007-4-11
 

 
◎ 静坐
 
指头一一对峙
椭圆剧场在膝盖间悬空
他已经坐了一小时
钢琴上,圆形节拍器
等同于鼓起的眼珠
但不动
斑马线,人流已涌过
像衬衫上的横条
但空着
顶上冒出杂草
无可救药
他挤作一团的长胡子
炉上茶壶冒着热气
他不渴
窗玻璃却因此湿了
竖行棱镜荡开风景
往事又被萧条折回来
但找不到血色
粘合它们的粗砺
他如今知道了
一切都并非必然
又过了一小时
玻璃彻底透明
下午的阳光坚硬无比
但一触到他就生锈斑
漫出片片疑点
他照旧坐着,等待
被自己的呼吸暖过来
2007-4-9
 

 
◎ 小姨

小姨跪坐房间角落
抱着暗金色滑雪板
阳光把吉他女歌手的脸
横剖成两半
在板面投影中变形的红发
象她俯冲下山时
跳动的最远处的火山
皮肤镀上了金
又在阳光下融化为积雪
脸颊刚展开,又立刻涌起为
制造侧影的鼻梁
她陷入被抛掷的幻觉
手指轻敲板面
却像在挖掘  辨认
小姨站起来时
已经在树杈上
歌曲的高潮必然如此
她头发散了
混入纤细的树枝无法分辨
裹紧双腿的红裙被吹得鼓起
在这个冬天中
她就要成为风了
或者  风中的树杈
为即将降临的雪
作出音符式的造型
2007-4-5
 

 
◎ 窗外

我来到友人的修饰后的新居
幽暗的房间回廊婉转
触须涂着荧光游走
在它们吐出的
滑润甜香的气泡上
我颤抖着坐稳
阳光从窗口涌入
终于缓解了我的敏感症
几片桑叶在窗角探头
蛛网的投影清晰地交错在
它们突起的脑神经上
一群蜜蜂毫不费力地
从这立体迷宫中穿了出去
身体周围的无色弹簧
震荡着拉向远处
成熟芭蕉叶翘着角
堆满了开阔的空地
可惜这挤眉弄眼的房子
被扔在儿童世界之外
扑腾在波光河流里的孩子们
童年将在今晚结束
屠宰场已经预定了这些鸭子
长颈鹿正在低头到处翻找东西
它当然不是在采蘑菇
这匹脖子上沾满泥点的马
累得毛发早散成了谷粒
阳光世界刺激得我直发冷
幸而温柔的灯光终于提示我
景观属于墙上的一幅画
“我女儿有点野
喜欢似是而非,搞破坏”
主人以耸肩示意激动
我回去时
三楼泛青的玻璃窗
竟摄入了远山夜色的魂魄
而实景却在眼前模糊了
庭院里
樱花在蓝色月光下
已开成了一朵水母
2007-4-4
 

 
◎ 顶红帽子的人
 
笔从眼前向远方画去
形成道路
笔尖摩擦糙纸
发出掏空记忆的哨声
墨水枯竭处与光汇合
那里  它已经照暖了
右面的一堵墙
光同样在地上拖行  收束
最后在左方了结于一点
顶红帽子的人
放下画笔  前行到光中
侧身靠着耀眼的墙
身上的棕色衣服正泛光
他象一段淋湿的枯树干
尖儿上冒出病态的红蕾
他蹲下去  头往下埋
让影子完全被自己吸收
幽暗之墙横去他的前路
深灰之墙在左后方尾随
背后是倒退入黑暗的虚空
这是他空间感的全部元素
似乎他左前方还有一个出口
但那是我们不知道的
他的视域似乎一直在下沉
地平线早已陌生
他知道自己会越缩越紧
变成一块薄瓷片
或者陷进土里
成为最顽固的一块煤
2007-4-3
 

 
◎ 白色
 
清晨,天空为了纯粹荣耀
假想出用于瞄准的太阳
一缕缠绕的树根被光射中
它转着光
从深褐的土里
拉出一串白花
花瓣呈扇形辐射的脉纹里
颤动着一簇簇细微的呼吸
天将尽时,偶然发现
它们是扣在泥土上的贝壳
埋葬着夭折的小鱼
贝壳阻止阴气散逸
但壳面上一层层小突起
表明鱼的白骨仍在蹦跳
倘若夜色清朗
天空在上弦月中低眉
覆盖地面的树根和落叶
会因吸入蓝色空气而变形 
溶为暗光浮动的池塘
几处浅影
不过是飘浮的莲叶
而立在月光之中的
是象牙般苍白的莲
没有任何事物和它们相近
也没有语言
足以回味它们费解的一生
只有薄冰般的光泽
在夜里融化着
缓慢地  融化着
2007-4-1
 

 
◎ 影子
 
车驶入林间道
摩擦造成电流不稳
一切晃动的事物绕出钨丝
映入他频闪的瞳孔
而它们的影子
纷纷倾倒在道路两旁
挡风玻璃的强烈光斑
带来记忆的闪回
他仿佛又回到父亲的老宅
重温墙上的晕圈
于荫深中站立的
两只白鸽子
裂口木门上,镜子里的少年迟疑着
黑眼睛略带惊讶
卷发从头上接连冒出
脸颊上的泥印
为所有的神情作了注脚
车加速驶入岔道
他感到似乎有什么
在他的斜上方往里看
它看到了挡风玻璃上
被撞散的浮世残烟
以及碎光尘舞之下
依稀游走的幽魂
2007-3-31
 

 
◎ 鹰和我
 
鹰是我的前世
我闭目时
它就回来
在我身后展翅
逐渐化入我的眉弓
我在河边静默时
它在我身后站立
召集沉寂的褐色羽毛
结成我头发中
神秘的纹理
我在回廊中跳跃
双臂随身体的旋转而张开
鹰的翅膀如刀片
划过万物颤栗的表面
将对称在群山之上映现
我在井旁祈祷
井面不为任何掠过的
光斑或树影而晃动
鹰的眼睛,在井壁花纹
向下旋转的深渊中
喷出凝固的风暴
无论多少次死亡和复活
它都会在最深的记忆中
告诉我
虚无的反面
2007-3-29
 

 
◎ 密林里

我要去光影斑驳的密林
找那个像长老纹杖的老朋友
我叫他现代戒律
这个清晨
他一定大口吞咽着新鲜
像喝奶一样
每次进入他的领地
都会迷路
我根本不知道
眼前是不是他
也许每次我找到的
都不是同一棵树
趴在树下往上看
总觉得他在撒网
抓那些翡翠般的小鱼
它们活蹦乱跳
鳞片浓缩了整个季节的明媚
他的脚像神奇的名字
覆盖着他的王国
这辐射开来的低音乐器
不断被居民碰响
他们明确了自己的位置
有节奏的远古生活就是这样降临的
我不停地扒开枯叶
清理他的脚趾
秘密全部惊醒
它们一时贪玩顾不得逃窜
用黝黑的四肢
给他的皮肤上油
随即滑到更深的土壤中去
当他低头沉思
会像鱼欣赏自己的尾巴一样喜悦
他甚至可以摇动它们
炫耀自己的轻盈
2007-3-27
 

 
◎ 孔雀和苹果

月亮的光晕在扩散
这说明,它开始焦虑
星星们和自己并无差别
它气得浑身晃荡
当然,它们个头还小
但,长大了怎么办呢?
这急躁的家伙
开始到处制造镜像
一滴露水,一块瓷片也不放过
在光芒能辐射到的领域
全部折腾一番之后
它逐渐平和下来
孤独的人在它们面前的一声低吟
也关系到它的荣誉
是的,星星岂有这种能量
突然,月亮发现
一只孔雀
只对某棵光秃秃的树着迷
它摘下尾部的斑羽放到树上
眼状斑立刻鼓成苹果
虎头虎脑的伙计们
刚出生就开始了集体走神
斑纹周围的羽毛
环绕着苹果旋转
果子迅速浑身通红
小灯笼们感到自己正在发光
羽毛随后一靠
招展为叶柄上的两枚叶子
下弦月出现在空中
像缄默的嘴唇
奇怪,世界里找不到它的影子
只有一片微弱的光升起来
睡着的人,会有更多的梦可作
快活的事物,也能发出声音
2007-3-25
 

 
◎ 池塘
 
黄昏,暴雨已经过去
池塘不断颤动
比雨前还要欢乐
我向它发问
几根水草弹出来
鞠了鞠躬
但不是对我
而是朝向那些水滴
它们拖家带口
漫过锯齿叶草地涌来
连续敲击着池面
新居民带来新故事
它们摊开身体
在睡莲和树影的庇护下交谈
一群鱼  池塘中的智者
慢悠悠摇晃尾巴
划分着水域
小家伙们被挤来挤去
不知道,所有的传奇
都不动声色地
被鱼吸进了意识里
睡醒的青蛙听到了
从梧桐树上传来的卡塔声
决定立刻行动
它们探头探脑
越过淤泥上的莲叶和青石上的苔藓
枯叶被它们顶在身上  又翻过去
它们刚长出了翅膀  又蜕皮
某种早已失传的花纹
在这次湿漉漉的爬行中
唏嗦着展露
它们头上
悬挂着几只滑雀虫
由于身体浑圆
常被当作酸味松梅果
青蛙嘴不馋
倒很怕会将自己砸晕的果子
但今天一切都很简单
居高者只陶醉于观看
天空暗下去
池塘中的光不断收聚
更大的地方重新留给了神秘
最后  光缓缓潜入池塘
世界失去了面孔
2007-3-24
 

 
◎ 蓝色弯角兽
 
蓝色弯角兽
又昂着头在月光下跑
“都把我当作天文学家
谁也猜不到我是为自己着迷
我要研究的无非是
辽阔的星云
和皮肤上花纹的关系”
天象复杂多变
他触摸光的涟漪
顺势旋转
波纹激荡
震碎星体行迹
陶瓷镶嵌画逐渐体态丰盈
孔雀羽毛上的彩斑
旋转的冰质陀螺
强光中的喷泉
全是他华肤的变体
“显然
我的身体比一切都美
眼睛长得恰到好处
足以成为结构精巧的飞碟
鼻子上的白色条纹
正如下坠的彗星
彗尾的洒脱
完全留在了额头上
头顶那对角
正越长越高
旋转的万花筒射入太空
光波把数不清的星群
指挥得更具形式感”
它欢喜雀跃
又跑到河边
对比月光下的水纹
和自己的花纹
还是一模一样
它决定
现在就把身体浸下去
等待两种纹理的交叠
显出更复杂的图案
2007-3-23
雨中笠翁圖書館
 
通宵达旦的诗

通宵达旦,网络诗人,信息主义代表诗人之一,现任《时代诗刊》编辑。
 
共11首:⊙往事中的帝王⊙超验的歌:可能不是我 ⊙市场里的艺术⊙呐喊⊙第二个集中营⊙没有手的人⊙阿鸟⊙弥撒⊙拒绝归化⊙春夏片断⊙狂风暴雨

往事中的帝王

天空撕裂,人从伤口里爬出
  浩浩荡荡的逃亡,逃向让他人蒙羞的黄昏

我们向地和海求救,向死敌求救
  然而我们自己的旌旗,在风中先我们而倒毙

我们曾经的盟友是时间的臆断
  它打败了过去,正向未来挑战

或者,它被过去击败,正逃往未来
  我们是无数个孤立的集合

天地之间,是撕开的空白
  巨大的手脚架,骨质的天赋被拆散

我们奔走于极端我们在自设的渴望中不拔
  我们与死敌相仿,我们在彼此的黑暗里窥探文明

金子的气息困扰了我们富饶的身体
  贫困交加的牧师以安详的语调宣布推迟一切下葬

被切割的季节,在人类的象限里
  平行地移动,我们因此获得双重身份并强大起来

在孤独的椰岛上,我们放下历史的灵魂
  登场,看见先古的一只花瓶在故土的腹地破裂

一朵昙花,就这样悬空开放
  悟性穿墙而过,试图验证我们与假想敌的范畴


超验的歌:可能不是我

这是一个你无法忘记的时刻
  你的周围是手执命运的人们
你们高声谈论着,用无比尖刻的信仰
  以及几句慷慨激昂的豪言壮语

屋子里一阵骚乱,排山倒海般的咳嗽
  生病的玻璃哗啦啦地颤动
我有如幽灵躲在窗外
  猜不出生者与死者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我突然无意识地想起了悲恸的鼾音
  一阵眩昏几乎让我死去
天旋地转的刹那,我被挽歌追杀
  我再也无法想起自己是握在谁手中的陨石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与最后一根鸽毛留在这里
  在你最后一夜的窗下
我想起了我真正的身份,与生俱来的血脉
  它曾经与你的紫葡萄紧紧相连

屋子里的骚乱声冲出死神的颅腔
  夜的水晶体破裂
人们开始走出你跳动的心房
  绝望之手将我的骨头抓紧

当我醒来之后
  一切已经恢复平静
所有的悲剧人物已经穿过国土走散
  空中的蛛丝悄悄飞起

我向里看去,看见一个顽石般的面容
  他向冰冷的自己告别
一只手上是掏空的皮箱
  另一只手则反复抓破这个时刻


市场里的艺术

某人的超计划形象
 从市场的一个远角倒退着飘来
  蔬菜、水果、肉在此长眠
他以逆水行舟之势
 将市场的参照物一一穿过

或高或低
 这个某人空飘的身影
  与不可捉摸的声音一样迂回
谎言避开人的耳目
 叽叽咕咕
  在市场的另一角

堆积如山的腐植质
 多年以前的杂事与岁月一起崩离
  垃圾依旧
某人的闪电式想象力
 停滞于瞬间
  古怪的想法沉淀于尘灰之中

同时发生的事是
 钱从手中转到另一个手中
  食物卖完了
   就从此不再新鲜
麻木的一群行人在市场里穿插
 对某人视而不见

某人一不留神
 打破了被称之为花盆的
  青春期
美丽之花夭折
 光阴之水悲痛地流了一地

目睹自己新鲜的影子
 某人被反复地
  在数分钟之内踩了几次
那些勇敢的行人
 以行为艺术践踏着正适应时代的艺术

某人马上遁土而逃
 他的灵魂
  将纯精神的某人成功营救
其实行人也知道
 悲剧般的食物吃多了
  都会令人消化不良


呐喊

太阳
  穿过黑色在
    悉尼的
      上空爆炸

歌剧哭哑
  美人你是萍水相逢的
    奇迹的泡沫
      我的汗涔涔

低头是落地彩虹
  抬头是心姿
    它通向太阳系
      谎言也好星空也好

悉尼的孩子
  水上流浪
    美人你
      小心就此蒸发

这个动人的
  歌剧打出新鲜的幌子
    财富就出现
      在你的生理现象中


第二个集中营

零乱的
  即性的
    表演失败后
      妇人的化石讲话

命运是
  一种简短的看法
    长在脸上的
      是行色不定的红痣

演说家
  比起流浪汉
    其实更喜欢在
      心眼儿里失业

昔日化石
  被巧妙地摆在
    今天的门口
      是今天无法解释的镇妖玺

那玺的脸上
  是妇人的辞职词
    她的嘴巴
      俨然就是通向自由的门口


没有手的人

走了多少年
  他发现没有手
    自己居然能够有
      指点江山的品格

一个消息正
  沿着寒冷的边缘
    爬过墙来
      他无动于衷

冰上的
  艳遇也不过如此
    那当年的维那斯
      面对那些在冬天里投胎的人群

有手的仆人
  心里更有火
    一个有关维那斯的消息
      其实只是堵塞在途中

他想如果
  我真没有手
    要是我再不长出手
      难道还必须去点破江山


阿鸟

小阿鸟
  翻开云的土地
    它用尖嘴敲打
      每一个疼痛的蛋

离开家的人
  在领教能飞的情感
    也有翅膀的传奇
      阿鸟的姿势很虔诚

找出一个蛋
  它敲出木鱼的
    境界高度
      天将黑人将归

它的外壳
  是一桩消亡的事件
    打落一根羽毛
      阿鸟的宗教不能高飞

在所有的
  天空里
    所有的蛋不再安份
      小阿鸟目前暂且无法断定


弥撒

请停止吧
  太阳被烧毁
    和平使者在黑暗中停止就餐

我们也不能出租
  月亮给另半个
    没有心脏的天空

为什么
  要用手段来
    结束雷同的手段

我们缺少
  一切的一切
    包括我们的鲜血和生命

你们在讲坛上
  看见的
    是受难者交出的心脏


拒绝归化

按照你的说法
  我们必须捏豆投票
    选一个人送出去

他将代表
  被奴役的我们
    预言关于堕落的定义

如果这些都是
  我们知善择善的方式
    那么我们必须要结束灾难

我们既然
  已经在煎熬中
    等候新天使在神座里诞生

我们当中已经
  有人怀了孕
    一旦那个时刻到来

我们就会
  将初生转换成
    不再忘恩负义的力量

他将长大
  从这里走出去
    我们会对他最后说出

那就去吧
  你是我们的幸存者
    你的自由是我们所拥有的一切


 
 ◇春夏片断◇

      我们站在这里地盘是一口钟
       阳光、风、暖气管的声音
        还有忽大忽小的气球和梦想

      回到屋里我们的记忆包进湿透的被子
       食物、水、在舒适的天气里一声干咳
        还有偶然疼痛的带有隐私的症状

      我们用医生的心情敲打身上的关节
       在我名字的提醒下我们坐好一圈将日常生活围起
        安宁的时间可能被我们当做饮料牺牲品

      我们实现的概念中有人的实证和抽象的艺术
       我们设法踏入意识的症状趟过院子里的睡眠
        院子的积水里不断膨胀将我们最后抹去


 
 ◇狂风暴雨◇

      哭得透红的时候还是有人
       从楼上跌跌撞撞地下来
        举着没有蒙遮羞布的伞架
        穿着内容极其空洞的雨衣
       他看见满脸的乌云翻滚波涛汹涌
        看见一双在空气里哭肿的眼

      所有能忍的话已经如数说尽
       楼道里骤然没有了浪的回声
        一位雾气十足的妇人走下来
        踏着不可琢磨的步子
       误伤过花朵的风吹来掀起她过低的长裙
       她发出一阵彻夜不眠的慨叹

      越来越多的水泛着斑斓的沫子
       从不可窥见的底层慢慢涌上来
        淹没了病榻上的大地
        涨过眼底进入秘密的视野
       我们都极其自爱地一边哭
       一边吐出钢筋鱼骨混凝土饭渣

      一座楼从我们的头颅上长出来
       它一层又一层地在雨中节节垒高
        借上帝的规则在春暖花开时
        心宽体胖地长大
       有人举着伞架穿着雨衣
       和一位妇人慨叹地一同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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