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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师表缘何感动不了刘禅(原稿)

 孙鹏辉 2012-05-10

《出师表》缘何感动不了刘禅

 

韩愈曾说“读诸葛亮《出师表》不堕泪者,其人必不忠。”陆游也曾赞曰“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看伯仲间。”悠悠华夏,转眼千年,出师一表令多少仁人志士涕泗横流,悲孔明之鞠躬尽瘁,恨刘禅之昏庸暗弱,然而历史正如东流之水,淘尽英雄,淹没成败,每一片浪花背后都是一个耐人寻味的故事。

至于刘禅与诸葛孔明之间的恩恩怨怨众说纷纭,多以刘备临终遗言“汝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认为刘禅以“相父”待孔明,尊崇备至,堪称古今君臣的表率,愚以为谬矣。自古至今权力的争夺场上永远没有情谊,唐太宗弑兄逼父于前,明成祖废侄自立于后,骨肉相残尚且如此,更何况一“相父”乎?所以王权与相权的矛盾在刘禅与孔明之间也未能免俗,《出师表》中尽可寻出端倪。

《出师表》的中心思想无非“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这也是诸葛孔明鞠躬尽瘁为之献身的政治理想,所以诸葛亮五月渡泸,七擒孟获,六出祁山以图北定中原,然而在孔明辞世之后刘禅立即停止了诸葛亮为之献身的北伐事业,甚至连丞相祠堂的设立也颇费一番周折。“初亡,所在各求为立庙,朝议以礼秩不听。”欲“立庙于成都”而“后主不许”,最后仅仅在诸葛墓前立一庙,以寄国人哀思。如此可见刘禅不仅全面否定了诸葛亮北定中原的政治路线,甚至在二人的君臣情谊上也映射出了裂痕的存在。

出师表中说道“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这里就涉及到了秦汉政治格局中非常重要的两个权力中心,“宫中”与“府中”。秦汉时期实际是一个君臣共治的时代,丞相甚至有封驳谏争之权,也就是说对于皇帝的命令可以酌情写明意见予以驳回,而“宫中”与“府中”更是各有一套行政班底。皇帝的属官叫尚书台,丞相的属官叫十三曹,而十三曹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国家行政机构,而尚书台实际上是皇上的顾问团。十三曹的主官秩千石,而尚书台的主官秩六百石,如此看来“府中”权势堪比“宫中”。然而自古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封建社会权力的平衡必然导致权力的争夺,所以“宫中”“府中”自古而来就是明争暗斗,以至于明太祖废丞相设立殿阁大学士以绝丞相之名,以至于清雍正帝设立军机处跪受笔录以绝丞相之实,遂宫府之争尘埃落定。

在蜀汉的“宫府之争”有一个细节尤其值得注意,就是刘备在托孤之前给予诸葛亮丞相之名,然而并未开府治事,诸葛亮正式开府治事是在刘禅登基之后。“政由葛氏,祭则寡人”“政无巨细,咸决于亮。”遂诸葛亮以丞相之名行王道之实。然而任何矛盾的统一必然是以其中一方绝对的控制为前提,才会压制纷争,而此时“宫府一体”论调的提出便是以诸葛亮对蜀国的绝对掌控以及刘禅的傀儡地位为前提。之后诸葛亮对于人事的安排也颇耐人寻味“侍中侍郎郭攸之,费祎,董允等此皆良实事无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施行。”“将军向宠,性行淑均愚以为营中之事,悉以咨之。”侍郎是尚书台的属官,而侍中衔更是因为亲近皇帝而加封的殊荣,如此而来侍郎本应是皇上心腹,是皇帝私人助理,然而皇帝本该最为亲近的人却也要由丞相来安排,而军事上亦由丞相任命向宠执掌,所以作为皇帝,文臣武将的任免选拔尽由丞相斟酌,并嘱咐“事无大小,悉以咨之”。作为国家名义的最高统治者刘禅十七八岁时不谙世事任凭相父裁决尚可容忍,然而诸葛亮辅佐刘禅一十三年零八个月,在第一次北伐时候刘禅二十四岁,已过弱冠之年,正该意气风发执掌乾坤的时候却仍由诸葛亮一手操控,作为刘禅难免心存怨恨。

诸葛亮死后刘禅废除丞相制,先是以蒋琬为尚书令和大将军,后又以费祎为尚书令和大将军,以蒋琬为大司马;两人的权力相互交叉,相互牵制。确保皇权永固,避免宫府之争,大权旁落的尴尬。由此更可见刘禅对于诸葛亮专权的痛恨,对于本该归于自己却又得来不易的权力更破费了一番脑筋。诸葛亮死后,刘禅诏策曰:惟君体资文武,明叡笃诚,受遗讬孤,匡辅朕躬,继绝兴微,志存靖乱;爰整六师,无岁不征,神武赫然,威镇八荒。。。。。这“无岁不征”四个字加上刘禅立即停止北伐的诏令可见其并不认同《出师表》所言的“奖率三军,北定中原”的政治路线。所以从“宫中”“府中”权力的争夺以及国策路线的分歧中看《出师表》没能打动刘禅也在情理之中。

其次刘禅以二十四岁之身,临朝七年之君尚要“事无大小,悉以咨之”尚要被告知“亦宜自谋,以咨诹善道”试问如此为政为君最基本的素养刘禅临朝七年之久仍需耳提面命?如不需要则诸葛亮尾坠之言实属多余,如需要再试问这七年之间丞相以辅政之名又教会了刘禅多少为君临国之道?这教授不力之罪又应算在谁的头上?“辅政”并非“摄政”主次之分,君臣之分已然皓月当空无需多言。或曰:刘禅暗弱无能“乐不思蜀”不可寄予大事,然而我们从前文提到后主在诸葛死后对于人事的安排,以及停止劳民伤财的北伐运动以恢复国力,可见无论政治军事刘禅已然成熟,至于“此间乐,不思蜀”的一番对话引得司马昭“人之无情,乃可至于是乎?”的感慨,愚以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与其逞一时之言而身死国灭,倒不如顺天命,利民生,苟全性命而已。况且荣辱之道路人皆知,更何况一国之君乎,受此大辱而能安之若素,其情多可为后世所感慨。或曰:后主年少不可仓促临朝,然汉武十六岁登基,内平藩王,外攘匈奴成就西汉之鼎盛,康熙八岁继位,除鳌拜,灭三藩以成康乾之盛世,刘禅以24岁之年有名无实,虚以为君,实难称诸葛不愧于刘备知遇之恩,不愧于后主开府之德。如此,从教辅不力,虚君实相的角度中看,《出师表》没能打动刘禅亦在情理之中。

     其三,《出师表》前后共十三次提及“先帝”,如“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预报之于陛下也”如“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刘备猇亭一战,损兵折将,星陨白帝城,作为后主刘禅悲痛之外必然欲执掌朝纲,富国强民,内可承父皇开创之基业,外可报东吴之国恨家仇。继往开来,以成霸业。然而在《出师表》中尽及先帝,似乎先帝之光环是刘禅所不能摆脱的,文臣武将在这七年中未感刘禅恩泽仍追先帝之殊遇,丞相夙夜忧叹,非为陛下之盛德,而恐伤先帝之明。先帝光环永照,而后主奔驰角逐之心难免备受压抑。且《出师表》之口吻非为臣子之于陛下的规谏,更多好似一长者对于不材后生的训斥,作为后主恐难以欣然接受。所以从人情世故中看,《出师表》没能打动刘禅似乎也无可后非。

     往事越千年,似乎早已落定了历史的尘埃,以愚志探求古仁人之心,或明或暗,或泣或怨,出师一表,名士拳拳之情慨叹千古,而后主终未为所动者, “权”,“情”二字也、盖千古风流人物,云起云落,人是人非,亦复如是,尽由后人笑谈而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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