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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抗日女游击队揭秘 队长母亲为送情报被日军杀害

 笑熬浆糊糊 2012-05-17

“方姑”是一位瘦弱文雅的年轻姑娘,那时只有二十二三岁,原名孔秀芳,后改名方兰。香港沦陷前在崇德学校当老师。方姑的亲生母亲,也因为游击队传送情报,被日军杀害了。

抗战胜利后,方姑和她的队友们回到各自的街区、工厂,继续各自的人生。当初举着白旗向日军投降的英国总督杨慕琦重返香港,复任总督。之后,港英当局每年都要举行光复纪念日,但是,香港人民坚持抗日斗争的历史被遮蔽,方姑和她的队友们,似乎在香港的记忆中消失了……

方兰,香港市区抗日游击队队长兼指导员。

方兰,原名孔秀芳。1921年生于香港,毕业于崇德学校,以小学教师为业。1938年被选为香港儿童团总团长,同年在香港加入中国共产党。日军占领香港后,撤离市区至新界,担任港九抗日游击大队女子队长、干部队长。1943年潜回香港,组建市区中队,战斗至日本投降。战后任中共香港大屿山区委书记。1948年,中共党组织调方兰至广东工作。1949年后,历任广东省妇联秘书长、副主任、主任。中共广东省顾问委员会委员。1998年病逝于广州。

香港抗日女游击队揭秘 队长母亲为送情报被日军杀害 - 龙往事 - 龙往事

此照是方兰所存个人照片中拍摄时间最早、最年轻的一张。约摄于1950年广州,时年29岁,任广东省妇联秘书长,兼广东省总工会女工部部长。

母亲遇难

自从“方姑”在香港组织地下游击队以来,她无论去哪里,母亲总跟在身边,警惕的眼睛注视着前后左右,一旦有危险,母亲就会像母狮一样扑上去保护自己的女儿。

跟着女儿走过一两次,游击队长方姑常去的几个接头地点和人,母亲全都默记在心里。后来,方姑队长和几个联络点之间传来的消息、信件、情报等等,往往都由母亲——冯芝、冯妈妈,默默地来回传递。母亲是方姑也是市区中队最忠实可靠的交通员,是不在编的游击队员。这天,和往日一样,阿四挎着一只盛满了“中草药”的竹篮,来到了方姑的妈妈家。阿四是方姑家邻居的女孩,虽然十分诚实可靠,但母亲总认为她是个孩子,遇到繁重和危险的任务,阿四的角色就会由母亲自动代替。阿四从竹篮里提起一串咸鱼,“冯妈妈!这是阿芳姐孝敬你的。”放下咸鱼,急着就要走,说是要给药材铺去送药材。冯妈妈拿出几条咸鱼递到阿四手里:“回家去看看你阿爹,药材铺我去。”阿四知道拗不过冯妈妈,说:“那好,我一会儿就过来。方姑交待了,天黑以前一定要返回坑口。”

这一老一少,向来配合默契。她们说的“药材”、“药材铺”,全都心知肚明,无需多动唇舌。阿四提着咸鱼,母亲拎着草药,各自去了。游击队员伍惠珍家开的“伍记药材铺”,是方姑队长直接的联络点。中队部发给各地段各小组的指令、宣传材料或其它物品,各地段各小组向中队部报告的情报消息,都是在这“伍记药材铺”交接传递。这是游击队的核心秘密。

伍惠珍计算着日期,知道坑口“家里”今天要来人,坐在店里静静地等候。药材铺既按方配药,也收购药材。自从做了游击队的联络点,把收购业务改在了后店。

冯妈妈挎着竹篮来了。这时店里没有其他人,冯妈妈还是照规矩说:“伍小姐,乡下送药材来了。”伍惠珍应答:“冯妈妈,后店看吧。”

两人进了后店,伍惠珍把那些称作“药材”的草根树皮扔到一旁,取出一只油布包裹,放进柜子。又从柜子里取出几封信件,还有一张卷成“火柴棒”似的纸条,全都交给冯妈妈。伍惠珍指着那支“火柴棒”特别叮嘱:“送来的人说非常重要,要格外小心,搞不好要掉脑袋的。”冯妈妈将那“火柴棒”装进贴胸的口袋,把那些信件放入竹篮,又将那些草根树皮覆盖在上面,藏得严严实实。两人不动声色地交接完毕,伍惠珍将冯妈妈送出店来。

冯妈妈回到家里,伍惠珍叮嘱她的话音总在她耳边响起,“非常重要”、“要掉脑袋的”。她打定主意,找出一件夹衣,拆开一条缝,将那支“火柴棒”藏进衣服夹层,又找出两件旧衣服,全都放在竹篮里。

刚收拾停当,阿四回来了。冯妈妈用不可争辩的语气说:“今天我和你一起走。”天真的阿四乐了,“又想我阿姐啦?”冯妈妈笑了,“妈妈想女儿,犯法呀?”一老一少相拥着,高高兴兴地出门而去。

她们来到筲箕湾码头。这里多是一些贩运鱼菜柴草的民间小船,平常不检查。已经是下午时分,正是渔民菜农返回新界的时候。突然开来一队警察,由日本宪兵指挥,进行突击检查,任意没收物品。这种检查,实际上是他们搜刮财物的一种手段。有人塞给警察几张钞票就过去了。有些船只迅速离岸而去。日本宪兵朝海上乱打枪。码头上一片混乱。冯妈妈的心紧张地跳了几下。她很快镇静下来,已经来不及下船了。冯妈妈悄声对阿四说:“挡住我。”冯妈妈靠在阿四身后,从竹篮里掏出那些信件,迅速地撕碎了掷入海水中,然后挎着竹篮若无其事地站在一边。这时,一个印度“摩罗差”过来检查。这些印度人,受雇于日军,他们一般同情中国人,但也不会错失眼下这种发财机会。他把冯妈妈的竹篮翻检一遍,除了几件旧衣服没有其它东西。这个“摩罗差”知道中国人喜欢把值钱的东西藏在衣服里,他拎起衣服从上到下地摸索,搜出了那只“火柴棒”。冯妈妈正要掏钱贿赂“摩罗差”,一个日本宪兵从“摩罗差”手中夺走了那个火柴棒似的纸卷。乘着“摩罗差”向日本人报告,冯妈妈拉住阿四的手,低语交待:“你我不认识,你跟我一起走路,什么都不知道。”阿四望着冯妈妈,快要掉下眼泪。冯妈妈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示意沉住气。

日本宪兵厉声喝问:“你的,干什么的?”

冯妈妈回答:“收估衣,做水客。”

宪兵手举着那小纸卷:“这个的,是什么?”

冯妈妈回答的理直气壮:“我收了旧衣服拿到乡下去卖,衣服里夹那么个小东西,我怎么知道?”

日本宪兵命令“摩罗差”把冯妈妈带走。“摩罗差”指指阿四,冯妈妈抢着说:“她只是和我一起走路,不相干的。”日本宪兵喝道:“通通带走!”

母亲和阿四被捕了。

这一天,是1944年3月17日。

傍晚,方兰坐在坑口海边的礁石上,等待交通员阿四由市区归来。随着夕阳西沉暮色渐浓,她的心情越来越焦急,胃部愈来愈疼痛。长久以来,环境残酷,安危无常,身心处于紧张状态,患上了神经性胃炎,一紧张胃就痛。天已经全黑了,月光映照着海面,船已全部靠岸,海面上空荡荡的再也看不见划动的船只,喧哗的码头也渐渐寂静,可是没有阿四的踪影。

方兰凝神端坐在礁石上,夜色中像一座雕塑。海水轻轻地拍打着礁石,溅起的水花落在她的身上,她全然没有感知,脑海中翻腾着各种各样可能的设想,又一个一个地推翻。不,阿四是个听话的孩子,是个守纪律的交通员,她一定会按规定当日返回。可是,黑黢黢的夜晚,静悄悄的海滨,仍然没有阿四的踪影。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方兰心中不可遏止地升起。

游击队员陈佩雯轻轻地来到方兰身旁。

坑口归来的船家相告,今天下午在筲箕湾码头,日本鬼子抓走了两个妇女,一老一少。是啊,是她们了,母亲和阿四。

方兰和陈佩雯,谁也不愿说出口。两人静静地坐在海边,等待天明。

天刚蒙蒙亮,船艇开始出港了。方兰要陈佩雯留守,她一人到市区去作应急安排。陈佩雯第一次违抗命令:“不行,万一你……”下面的话“出事了”她没有说出口,“我向大队怎么交待。今天我一定得跟着你,要死我和你一起死。”方兰为自己的战友感动,但她还是批评阿雯:“又犯幼稚病,我们还没到死的时候。要死也得法西斯先死。”阿雯坚持要与队长方姑同行,方兰只好答应。

两位客家女登上一艘渔艇。由坑口至香港,小艇行约二小时,她们从筲箕湾上岸的时候,太阳刚从海面上升起。湾仔大道东101号,也就是方兰的家门前,站着两名荷枪的警察。两位客家女低头从门前匆匆走过。她们去了“伍记药材铺”,去了和中队部直接往来的各个联络点。

方姑得到证实,在母亲和阿四被捕二三个小时之后,宪兵从海军制船所抓走了提供情报的游击队员张咏贤。伍惠珍交给母亲的那只“火柴棒”,正是关于日本海军制船所的一份重要情报。宪兵截获了这份情报,根据内容和笔迹,按图索骥,追查到海军制船所绘图室,随即逮捕了张咏贤。

方兰当即指令各地段各小组,改变联络路线,做好随时转移的准备。

之后,方兰来到妹妹阿娥的家,陈佩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阿娥抱着姐姐哭了起来,“阿姐!妈妈……”阿娥告诉姐姐,昨天下午警察来通知,母亲和阿四暂时关押在筲箕湾区役所,等候宪兵部发落。阿娥给母亲去送饭,母亲让阿娥告诉方兰:不要管她,她不会做对不起自己女儿的事。

方兰在心里谴责自己,是她把母亲带入了危险的境地。

阿娥从痛苦中清醒过来:姐姐!你快走!日本人昨天就到家里去搜查过了,现在还派警察守在家门口。

方兰和陈佩雯回到坑口,立刻放弃杂货店,撤回槟榔湾去了。

游击队员“大头九”提出了营救母亲的方案。关押母亲的区役所后面有一条沟渠,渠内有流水通往海边。可以摇一条小艇进去泊在区役所楼下,游击队从区役所冲上楼去,将母亲用绳索从楼上吊放在小艇上,小艇就可以迅速划到海上。“大头九“说,他已经划着小艇从海边沿沟渠实验过,在区役所四周查看过几回。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方姑队长一声令下,今天夜间就采取行动。“大头九”拍拍腰间,“家伙我都带着。”自从母亲被捕二三天以来,方兰不能吃饭不能睡觉,心急如焚。母亲正在受敌人折磨,听说已经用过电刑,让狼狗惊吓。母亲正在为她受难,她多么想冲进去救出母亲。方兰担忧,万一从母亲和阿四那里泄露了什么,市区中队就会全军覆没。她迫切地期盼母亲早一天安全归来。她听完“大头九”的营救方案,本能地握起她的左轮手枪,不假思索地喊一声“走!”带着“大头九”直奔茶果岭。过海到筲箕湾,沿着“大头九”所说的那条沟渠,直接到了区役所后面。这时,方兰的心态已经趋于平静,仔细地观察着楼上的每一个窗口。有一个窗户钉着铁条,想必那就是关押母亲和阿四的房间。区役所没有正式牢房,方兰再到区役所正面去观察,门口有两个“摩罗差”站岗,还有两只狼狗守着,不时地向过往行人狂吠。楼上走廊有日本宪兵来回走动。

方兰冷静了下来:解救行动肯定会被敌人发觉,只有以死相拼。一旦行动失败,那将是市区中队整体的消亡。我有这样的权力吗——为了营救自己的母亲?“妈妈!”方兰在心中呼唤,“以更多其他人的生命来救您,妈妈!您同意吗?”方兰多么希望母亲此刻出现在那个窗口,让她瞧一眼妈妈!方兰似乎看见了母亲的笑容,听见母亲在说:“我懂,秘密。”方兰向“大头九”打出“撤”的手势,离开了区役所。

几天之后,阿四被释放回来了。在槟榔湾,阿四抱住方姑一场大哭。慢慢平静之后,讲述了这些日子在牢里的经过。

从被捕的那一刻起,母亲就再三交待阿四,互不相识,互不相干。后来,无论什么人什么时候审问,阿四都一口咬定,做出傻乎乎浑然无知没有干系的样子。日本鬼子从始至终逼问母亲一个问题:那只“火柴棒”是谁给你的?你要把它交给谁?母亲从始至终就一个回答:我收估衣收来的,拿到乡下去卖,哪晓得衣服里夹着那么个小纸棍?不是你们搜出来,我还不知道哩。母亲蛮有理,说话语气总是占上风。日本鬼子牵来狼狗对着母亲嗥叫,震慑母亲的神经,企图让母亲在神经崩溃的状态下再说出什么。母亲抱着脑袋侧转身躲在墙脚,任你怎么疯狂嗥叫再也不理睬。有一次上电刑,一通电,母亲就晕了过去。醒过来还是那个说法。有一次,日本鬼子问母亲,那张纸上写的什么?母亲回答的更好:我不识字,我怎么知道?纸在你们手上,你自己看呀!审了多少回,结果都这样,他们真拿老太太没办法。前天,母亲和阿四被带到宪兵部,和被关在那里的张咏贤互相指认。阿四看见张咏贤猛一吃惊,母亲暗中捣了阿四一拳。宪兵问,你们认识吗?母亲抢着回答,不认识。宪兵又问,见过吗?母亲走到张咏贤面前,做着辨认的样子,拉住咏贤的手轻轻一握,说,我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张咏贤和阿四互相都说不认识,没见过。宪兵把她们三人关在了一起。宪兵一走,三人紧紧地靠在一起。母亲抚摸着咏贤,察看她身上的伤痕。张咏贤说,他们审问我,我就是一句话,不知道。他们就用皮鞭抽我,我还是不知道。母亲和阿四忍不住掉下了眼泪。母亲说,我们进来了,不能再连累外面的人。咏贤说,冯妈妈,你还记得吗,去年冬天的那个晚上,在我家里,方姑领着我们宣誓,我是对天发过誓的。那天晚上,母亲一直守候在门外。

第二天,她们三人被带到宪兵部接受审问。和以往不同的是,除了宪兵队长,多了一个穿着海军制服的日军官佐。无论怎么审问,阿四还是那个谁也不认识谁也不相干的傻丫头。无论问什么,张咏贤都回答一句“不知道”。宪兵队长恼羞成怒,用日语吼叫,张咏贤回敬一句:“上帝会惩罚你们的!”再也不说话,保持沉默。审问母亲,母亲还是那句回答过多少遍的话:“我是收估衣的,拿到乡下去卖……”宪兵队长拍打桌子,探出半截身子逼向母亲,气势汹汹地问:“老太婆!你到底是什么人?”母亲感到莫名其妙,这还用问吗:“我是中国人啦!”

母亲冯芝和咏贤姑娘,由宪兵部移交给了驻港日本海军刑事部(即军事法庭),阿四被释放。

这以后,母亲和张咏贤被囚于香港赤柱监狱,不准探视。她们在狱中的情况,无从得知。也没有任何消息由狱中传出。

日本海军刑事部,最终对冯芝、张咏贤强加“间谍罪”,判处死刑。

1944年6月22日,60岁的母亲冯芝,19岁的咏贤姑娘,在香港加路连山,遭日军枪杀。

人们记住了,她们俩面对日本法西斯,各自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张咏贤说:“上帝会惩罚你们的!”

冯芝说:“我是中国人啦!”

方兰没有哭。她把眼泪藏在心内。她不能去安葬自己的母亲。日本特务正在寻找冯芝的女儿、抗日激进分子孔秀芳。“孔秀芳”作为符号已不复存在。有一位“方姑”,领导着港九市区游击队,展开了更加猛烈的抵抗活动。

作者附记

抗战胜利之后,港九独立大队随东江纵队北撤山东烟台,编入华东野战军。由于人员总数有一定限额,市区中队仅有黄扬声等数人随军北撤。方兰和大多数队员仍然在香港各谋职业,各自生存,与普通市民无异。

本文的主人公“方姑”方兰,抗战结束后仍在香港以小学教师为职业,担任中共香港大屿山区委书记,从事地下党活动。1948年,中共党组织调方兰到广东工作,从此离开香港。新中国成立后,方兰历任广东省妇联秘书长、副主任、主任,中共广东省顾问委员会委员。上世纪80年代,在香港西贡区民间人士和旅英香港同乡的捐款资助下,一座“烈士碑园”终于在风景秀丽的西贡轩竹湾落成。挺拔而又庄严的“抗日英烈纪念碑”,在民间留下永久的记忆。

1997年香港回归祖国大典。方兰和原港九大队、市区中队的老战友们,集体赴港观光。方兰徘徊在烈士碑园,仿佛又听到了母亲的声音:“我是中国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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