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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道与人生之道，有太多的相似。因此，自古以来，文人雅士总是把品尝佳茗，和品味人生相提并论。以茶道来省悟人生之道，以一种沉稳的心态，悠然自若的步伐，去漫步人生。才体会到，人生之秘诀，大致跟品茗茶一样，在苦涩中品味出甘甜来，把舌尖的瞬间，变成生命的隽永。就象周作人说的，在不完全的现世，享受一点美与和谐，在刹那之间体会永久。 也就是所谓的，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尘梦。其实，周作人的茶禅，是来自于日本的茶道，指在这苦难的，有缺陷的现世里，享受一点现实的乐趣，使日常的生活不致于毫无意味。我自己对茶道虽然不够精通，但是，对于那些善于茶道的人们，总是以尊者相认，倾慕有加。因此，曾有诗曰，人生如茗沏清水，还需静心细品味，饮尽苦涩出甘甜，咀嚼平淡才是美。 据《茶录》所说，茶其旨归于色香味，其道归于精燥洁。所以，如果要体味茶道的这些质素，静默清寂是一个必要的条件；也只有以一个冷静的头脑，去看忙乱世界的人，才能够真正体味出这些滋味来。自从宋代以来，一般喝茶的鉴赏家，都普遍认为，一杯清淡的茶，才是最好的东西。现在喝茶的人，也许是受到世风的影响，大都癖好重口味，喝浓茶，那是俗气的表现。 善于茶道者认为，品茶之中所体味到的感受，最为贴切的，就是一杯清茶中，透出的那种淡淡的滋味。浅尝最为甘美，也最为持久。凡事过度反觉乏味，正所谓过犹而不及。如果穷极逸乐，皆因甘馀已经遍尝，便有茫然无措的感觉。就会象浆酒霍肉之徒，就算眼前堆满山珍海味，也不会有任何胃口。人生的精彩，最后都有如茶的残渣，而留下的只有心头淡淡的余味。 确实，茶道的境界与人生的境界等同。世间利禄来来往往，炎凉荣辱红尘滚滚。惟有淡泊，才能宁静，才能对人生做最深入、最细致、最独到、最有价值的品味。茶道如人生，追求的是修身养性。一个人只有在神清气爽，心气平静，知己满足的境地中，方真能领略到茶的真味。因为茶须静品，而酒则须热闹。茶之为物，其性能引导我们进入，一个默想的人生世界。 所以，我一直倾情于日本的茶道。其蒸青抹茶，心思精深，琢磨百年，不能谓之无所得。它追求的是幽闲寂雅的境界，这是很得茶道要旨的。在日本，禅道与茶道是紧密不分的。禅学意境，落实在环境营造、器具制作与茶人修行等方面。营建有规，择器有法，行止有度，才能无语成禅。因此，日本茶道，比现代中国的茶道，更加精深独到，更能体现茶道的古老精神。 就象古人所感受的，月夜焚香，古桐三弄，便觉万虑都忘，妄想尽绝。试看香是何味，烟是何色，穿窗之白是何影，指下之余是何音，恬然乐之，而悠然忘之者，是何趣，不可思量处是何境？这已经不仅仅是茶道的境界，而是人生极乐的幻境。苏东坡曾以美女喻茶，有诗曰，从来佳茗似佳人。后来，有人觉得，如果定要以茶比拟女人，则唯有麻姑仙子可相比拟。 麻姑仙子便是脱俗的象征，也是茶道的精髓所体现的。古往今来那么多雅客茶士，有那么多关于茶的佳言感悟，除了苏东坡的佳人说，还有明代许次纾的三巡说，一壶之茶，只堪再巡，初巡鲜美，再则甘醇，三巡意欲尽矣。林语堂也有三泡说，第一泡譬如十二三岁的幼女，第二泡为年龄恰当的十六女郎，而第三泡则已是少妇了。这显然过于世俗化，有玩亵的意味了。 因此，我还是欣赏当代台湾女作家三毛的说法。她说，人生有如三道茶，第一道苦如生命，第二道甜似爱情，第三道淡如微风。确实，人生如三道茶，在沉浮后逐步归于平淡，在辗转中日渐达致于宁静的境地。一切在不断地进行中，一切又在进行中变得无所谓了。人生的味道，不是越来越浓烈，而是越过越清淡。人生的境界，便是云舒云卷过后，迎来的天高云淡。 林清玄也说，人生如茶，三起三落，方有味道。茶一定要用热水汤过才有味道，人生也是一样，你一辈子很平顺，味道也不会出来，一定要有三起三落，然后起的时候，象万里飘蓬，之后才有味道出来，整个过程都是非常重要的，缺一环节都不可。而此时，茶叶本身的好坏，就变得不是很重要了，人生其实亦如此。人生的三道茶，便是人生所必须经过的历程。 茶的滋味，跟人生的滋味一样，如果你在某一点突破了，悟道透彻了，你看什么事都可以很透彻，很理解。不管你喝什么茶，你都可以从那里进入人生的道路，看到有味道的部分。悟透以后，你进入更高的境界，也就容易了。而茶喝得恰好，可以让人有一颗从容的心，去面对人生。当你手把一杯茗茶，便是把握了感悟人生的机会。品茶的过程，就是感悟人生的过程。 回想自己的人生，仿佛一直都在品着这三道茶。想起从前，初入世时的艰辛，谋生的不易，无一不是生命的苦味；而后邂逅爱情，那般精彩浪漫，日子无比蜜甜；而今，我已经开始在品第三道茶了，该经历的都经历了，该知道的大概也知道了。回首来时的道路，都只是过往云烟，得到的和失去的，似乎都不再重要了。忽然觉得，眼下的这份安静，闲适，才是刚刚的好。 当我们意识到，生活细节，有如浮动的茶叶，都是禅的花絮，又何必纠缠你是谁，纠缠于是出于觉醒，还是在睡梦中呢？如此一来，我们便可以安住于平静了。禅就是荡漾在生活细枝末节上的，灵动的气息。生活就是茶，是禅，或者美人，专注的是细节的美妙，和让人难以忘怀的婉约。不管在生活中，是相聚还是离分，拥有还是放弃，都有淡淡的回忆相依或伴随。 现在的我，虽然少了一份生命的激情，却多了一份内心的恬淡，恰似那人生的第三道茶，淡淡的有如微风。也许和自己一道喝茶的人，总是匆匆而过，却有一份安静和淡淡的茶味，萦绕在心头。用心去倾听世界，但不许自己的心，追随浮华的事物而迷失。不去觉醒，也不去追索，只想着静谧的事物。想着将一颗懵懂如初的心，置于玲珑的茶壶中，平静就象泡过三巡的残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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