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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禁卫体系

 阿疯17 2012-05-19

明朝禁卫体系

明太祖朱元璋创建禁卫军、确立兵制 
 
  1.朱元璋定都建制 
 
  朱元璋朱元璋是钟离太平乡人,就是今天的安徽凤阳县东北。小时候家中赤贫如洗,在他16岁时,3个星期内父亲、母亲、长兄相继死去,为了生存进了玉觉寺(后称皇觉寺)做了小行童。公元1352年4月15日,朱元璋加入了郭子兴部队,这年他24岁,很快得到了郭子兴的信任,并娶郭氏的养女马氏为妻,随侍郭子兴左右,人称朱公子。 
 
  公元1355年3月,郭子兴去世,朱元璋成为军队的第一统帅。当时,起义军立韩林儿为皇帝,号小明王,用龙凤年号。这年秋天,朱元璋统领大军渡过长江,攻取集庆(今南京)并定都集庆。 
 
  公元1364年2月4日,朱元璋大败劲敌陈友谅,自称吴王。这年12月,朱元璋设侍卫上直亲军:拱卫司,领校尉,隶属于都督府,侍从皇帝左右,负责皇帝的安全。早在公元1355年攻取集庆时,朱元璋便设行枢密院,自己为首领。随后,置诸翼统军元帅府。不久,置枢密院,改置大都督府,以侄儿朱文正为第一任大都督,节制中外军事。后来出于分权的考虑,废大都督府,改为都督府,置左、右都督。侍卫上直亲军是皇帝的侍从亲军,但设立之初,在行政上则直隶于全国军事统帅部的都督府。 
 
  公元1368年1月23日,朱元璋在南京即皇帝位,创建明王朝,年号洪武。洪武二年(公元1369),朱元璋正式设帐前总制亲军都指挥司,统领侍卫亲军。任命冯国用为第一任亲军都指挥使。帐前总制亲军都尉府统领中、左、右、前、后五卫军和仪銮司。后来,改置金吾侍卫亲军都护府。都护府设都护,从二品;经历,正六品;知事,从七品;照磨,从八品。都护比京卫指挥使品位高一级,其身份只在六部尚书之下,比侍郎还高。与此同时,还置各卫亲军指挥使司,设指挥使,正三品;同知指挥使,从三品;同知指挥副使,正四品;经历,正七品;知事,从八品;照磨,正九品;千户所正千户,正五品;副千户,从五品;镇抚、百户,正六品。 
 
  洪武六年(公元1373),朱元璋下旨造守卫金牌。金牌用铜镏金铸造,长一尺,宽三寸。守卫金牌分五大类:仁、义、礼、智、信,分别代表着侍卫亲军的不同类别和职责。金牌两面都用篆文刻字,一面是:守卫;一面是:随驾。守卫金牌平常由宫中四十衙之一的尚宝司掌管,卫士上值侍卫时到尚宝司领取佩带,下值时又交还尚宝司。就是说,侍卫亲军不是人人都发有守卫金牌,而是在轮值上岗时才领取佩带,而且金牌有专门的机构和官员掌管。到明武宗时则发生了变化,豹房亲军人人佩带腰牌,牌上刻文:随驾养豹官军勇士,悬带此牌,无牌者依律论罪,借者及借典者同罪。 
 
  明宫侍卫亲军从职责上可分为护驾侍卫亲军和守卫侍卫亲军;从区域上可分为宫禁侍卫亲军和皇城侍卫亲军。护驾侍卫亲军是护从皇帝左右、直接听命于皇帝的地位最崇高的禁卫军。护驾侍卫亲军通常是挑选健壮、英武、勇悍的卫士充当,职责上主要是两大项:一是保护皇帝,确保皇帝及皇帝一行的绝对安全;二是奉旨执行秘密使命。守卫侍卫亲军是以守备宫城、皇城为主要职责;防盗、防火、防止贼寇入侵。宫禁侍卫亲军是守卫紫禁城的禁卫军,包括巡查,守御宫门、城门,杂役等职守,负责宫禁的绝对安宁。皇城侍卫亲军则是守备皇城,负责皇城门禁,巡查皇城中的一切隐患,确保皇城安全和万无一失。 
 
  明朝是中国历史上极权专制又愚昧无能的王朝,其种种残酷的摧残人性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明太祖朱元璋及其后继君主对功臣、大将、士民百姓大开杀戒,草菅人命,将中国拖入了痛苦的深渊,其罪恶令人发指。而皇帝蹂躏臣民往往不是皇帝亲自动手的,而是通过禁卫军如手使指、充分实现自己的意志。 
 
  2.皇帝直辖亲军——上十二卫 
 
  朱元璋称吴王时,罢废诸翼统军元帅,设十七卫亲军指挥使司:武德卫、龙骧卫、豹韬卫、飞熊卫、威武卫、广武卫、兴武卫、英武卫、鹰扬卫、骁骑卫、神武卫、雄武卫、凤翔卫、天策卫、振武卫、宣武卫、羽林卫。 
 
创建明朝,建元洪武以后,朱元璋改设亲军都尉府和仪銮司。洪武十五年(公元1382),朱元璋罢废亲军都尉府和仪銮司,设置锦衣卫,下属南北镇抚司十四所,设官将军、力士、校尉,负责护驾侍卫、查察缉捕。随后,正式设置护卫亲军上十二卫:锦衣卫、旗手卫、金吾前卫、金吾后卫、羽林左卫、羽林右卫、府军卫、府军左卫、府军右卫、府军前卫、府军后卫、虎贲左卫。 
 
  亲军上十二卫是负责护驾左右、护卫宫禁的皇帝侍卫禁军,这些军士都是通过精选以后经严格训练而入选的身材健壮、武艺不凡的将士。朱元璋出于安全和笼络的考虑,又下旨选公、侯、伯、都督、指挥诸人的嫡次子组成亲兵,称勋卫散骑舍人,这支贵族子弟卫队既是笼络的需要,也是人质的考虑,让子弟入值迫使其父兄忠诚于帝国。这些勋卫散骑舍人的贵族卫队象征意义多于侍从意义,皇帝并不想依赖他们确保安全。 
 
  亲军上十二卫都有严格的建制,待遇也在众军之上。锦衣卫共1500人,设大汉将军、将军、力士众官;卫士称校尉;军中设千户、百户、总旗官。朝廷重大典礼时,包括皇宫三大节的万寿节、元旦、冬至和册封、祭祀、登基、传制等,侍卫3000人全值;平时则是轮番值宿,护卫宫禁。锦衣卫自成军制,自行操练,下值后训练极严。卫中缺额到50人时方才补齐。月粮两石。卫士们积功可升迁百户、千户。军士、将官死亡,允许其魁梧健壮、武勇过人的血亲子弟顶替,没有的则从军士和民户中精选。 
 
  旗手卫的前身是旗手千户所,洪武十八年(公元1385),朱元璋下旨升旗手千户所为旗手卫。旗手卫负责大驾金鼓、旗纛,统率力士随驾宿卫。就是说,旗手卫有两大职责:主要职责是执掌御驾所用的金鼓、旗帜;其次的职责是侍卫亲军所共同的——护驾左右,宿卫宫禁,负责皇室的安全。 
 
  旗手卫设校尉、力士,都是从民间中选拔壮健的民丁充任。校尉的职责是专门执擎卤簿仪仗,还负责御驾前宣召文武官员和奉旨承办特殊事宜。在编制上,旗手卫校尉不属于旗手卫,而是属于亲军第一卫的锦衣卫。这样设置,大概因为是旗手卫单设一卫是出于对金鼓、旗纛的尊崇,而掌擎卤簿仪仗的校尉不隶旗手卫,直属锦衣卫则是出于对特殊身份的校尉的直接控制,卤簿仪仗实在太重要,不能有任何差错。旗手卫力士专门负责金鼓、旗帜、随御驾出入宫禁,还有一个职责便是守卫宫禁四门。很显然,力士身份不如校尉,金鼓、旗帜不能和卤簿仪仗分庭抗礼,所以,力士隶属于旗手卫。 
 
  旗手卫是侍卫亲军上十二卫中的一支身份特殊、职责明确的侍卫亲军。每年岁祭旗头六纛之神,仪式都十分隆重。祭祀仪式是在秋8月举行,设立神坛,旗手卫卫士、将官临坛祭祀,场面很是壮观。除了8月设坛祭祀,在12月于承天门外还有隆重而庄严的祈祷仪式。承天门是皇城正门,就是后来的大明门和清代的天安门,这里是皇宫的象征,在这里冬日致祭,可见王朝对其的礼重。 
 
  旗手卫下属五所。 
 
  府军前卫在亲军上十二卫中位居第三位。府军前卫是一支独特的侍卫禁军。早在朱元璋创建卫队之初,便特设带刀舍人。建元洪武时,府军前卫等卫队负有特殊使命,设习技幼军。府军前卫掌统领幼军的选拔、训练、修习诸事宜;正式成为前卫卫士的称为带刀官,轮番带卫侍卫。明成祖朱棣在位时,推重府军前卫。永乐十三年(公元1415),成祖朱棣下道特别圣旨,为皇太子简选幼军,专置府军前卫,设置官属。府军前卫总带刀官40人,官属包括:指挥使5人、指挥同知10人、指挥佥事20人、卫镇抚10人、经历5人。 
 
  府军前卫统辖二十五所。 
 
  其余金吾卫、羽林卫、府军卫、虎贲卫等上十卫主要职掌是守卫巡警,负责宫禁安全。 
 
  皇帝生活的宫城历朝历代都被视为人间禁地,称为禁城、紫禁城、紫宫。早在汉代,学者司马迁就记载说,北天中央有三垣星宿,就是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中垣紫微垣是中天的中心,是天帝居住的地方。所以,人间至尊皇帝生活的宫城也被称为紫宫、紫禁城。汉代后廷正宫未央宫就称做紫微宫。汉代的皇宫又称为紫宫。唐学者李贤论述说:天有紫微宫,是上帝之所居也;王者立宫,象而为之。 
 
明代时,皇帝生活的宫城称为紫禁城。明初建都南京,太祖朱元璋营建宫室,南京宫城称为紫禁城。明成祖永乐时期迁都北京,北京宫城也称紫禁城。明初南京宫城有四个宫门:南为承天门、北为玄武门、东为东华门、西为西华门。北京宫城称为紫禁城,也是四个门,这是皇帝和后妃们生活起居的所在。明宫皇帝亲军的上十二卫以护卫宫禁为首要职责,就是分布在宫禁四周。 
 
  宫城南门承天门是宫城正门,门外金水桥下是清澈的外金水河。金水桥外便是王朝的政务机构所在地,朝廷部院寺监办事大堂都集中在这里。从承天门往南中轴线两边是朝廷的主要办事机构,左边依次为宗人府、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工部;右边依次为中军都督府、左军都督府、右军都督府、前军都督府、后军都督府、鸿胪寺。就是说,左边是政务机关,右边是军事机构的五军都督府。五军都督府各大堂右边,从北到南驻守的便是上十二卫中的第一大卫锦衣卫和第二大卫旗手卫。锦衣卫北为下情直达皇帝的特别机构通政司。旗手卫南为负责天文历法、观察天象的钦天监。紧挨北门玄武门北部的是金吾后卫和左羽林卫。 
 
明中期禁卫军
一、明英宗时期禁卫军的溃败与重建 
 
  三十万禁军惨败土木堡 
 
  公元1449年7月,23岁的明英宗亲征蒙古瓦剌部落。虽然这场亲征的行动显得草率,但明王朝的禁卫军毕竟是经营了70年的王者之师,这场亲征无异于是对禁卫军的一场总的实战考核。 
 
  事实是无情的。这场亲征的结果是,明王朝的禁卫军败得一塌涂地。虽然明军是主动出征,但每一场交兵都是被动挨打,一路落败,30万大军有去无还,英宗皇帝被蒙古瓦剌军俘获,明王朝的虚弱本质彻底暴露。如果不是瓦剌人缺乏问鼎中原的实力准备,那么明王朝的灾难将与北宋灭亡相雷同。 
 
  自明成祖开创了授予内臣提督禁卫军的先例,明朝在制度上便确认了宦官的统兵权。在特定意义上说,皇帝将宦官视为他的私人代表,因而尽管知晓宦官掌权会带来很多危害,但明代历任皇帝都自认为,没有比任用宦官更有利于维护皇权的。明代第五任皇帝明英宗即位时只有10岁,陪伴他长大的宦官首领王振,就成了代理皇帝管理禁卫军当然人选。王振的职位是内衙总提督,其侄王山历任锦衣卫千户、指挥同知。王振借助皇帝的幼稚、软弱和轻信,大肆扩张自己的权势,以至于成了朝廷政务的实际决策人。当时朝廷风气空前恶劣,正直官员难以立身,朝野百官无论是为了投机得利还是为了苟全官位,几乎全部倾倒于王振的权势。 
 
  王振在民间本是一个科举屡屡不中的落魄书生,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愤而“净身”做了宦官。他在内廷的得势,只足以滋长和满足他的私欲。这样的人根本不具有管理国家的才能,当然也不会管理军队。依附于他的宦官在禁卫军充任提督,也只能使士气颓败,弊陋丛生。 
 
  蒙古瓦剌部落的首领在英宗即位初年是顺宁王脱欢。正统八年(公元1443)四月,脱欢去世,其子也先继承王位。瓦剌部在蒙古诸部中一直平平,从脱欢杀死阿鲁台、吞并诸部以后,日渐强盛,称雄于北部中国;到健壮勇武、能征善战的也先继位,瓦剌更是兵强马盛,不仅不受明廷约束,反而不断犯边,攻击塞北边镇,挑起事端。北部边境进入了多事之秋。 
 
  正统十二年(公元1447)正月,巡抚宣府、大同的佥都御史罗亨信预测瓦剌将对明王朝构成威胁,郑重上书皇帝,指出瓦剌图谋入寇,应增置边防城市的武备,不然将会留下大患。但是包括兵部尚书在内的大臣,都因为畏惧王振的淫威,不敢在备战问题上有所作为。而王振只是以备战为借口,向边地民间增加税收项目。在瓦剌多次试探性地进犯和大臣多次上书请求加强军事力量的压力下,到正统十四年六月末时,禁卫军统帅、内衙总提督王振这才应付了事地派人到大同、宣府分练京师禁卫军,以防备瓦剌南侵。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瓦剌南侵的导火索是贡使事件。正统十四年(公元1449)二月,也先遣使二千余人进贡良马,诈称是3000人。总提督王振大为气愤,认为诈称贡使人数是蔑视朝廷,下令削减马价。贡使称:“这是聘礼。”意即也先要娶皇室公主。朝廷答复:“没有许配婚姻。”原来在此之前,也先遣使入贡,厚贿明廷通事官员,通事详告国内虚实;也先向通事表达通婚意愿,通事私下许诺,又不奏报朝廷。也先以为通婚成功,这才以贡马作为聘礼。也先想不到明廷不仅削减马价,还拒绝通婚,恼羞成怒之下,遂决意调动兵马,大规模入寇大同。 
 
  土木堡之变经过示意图秋7月,也先统领强悍的瓦剌骑军大举犯边,势如破竹。北部边境告急的十万火急军报送达京师,京师一片慌乱。7月8日,也先军团进入明朝境内,兵锋甚锐,势不可挡。明廷大同守军溃不成军,塞外一应要隘、城堡陷落,瓦剌军所向披靡。 
 
  火急军报一日数至,报告城池相继陷落。在大同、宣府分练京军的驸马都尉井源,都督王贵、吴克勤等四位将军奉命各领京军一万人抵御瓦剌军。井源统领的京师禁卫军出发后,王振觉得这是一次大显自己威风的机会,于是鼓动皇帝亲征,顺道让皇帝光临自己的家乡,以光耀门庭。23岁的皇帝朱祁镇并不清楚边防局势之严重,对王振的见解一贯言听计从,这次统领数十万兵马亲临前线,在皇帝看来是件十分豪迈而且风光的事。于是下令:两天之内出发。 
亲征诏书发布后,举朝文武惊骇,谁也不敢相信皇帝真要亲征。然而,还没等大臣们回过神来,兴奋不已的皇帝朱祁镇接连发出一系列指令,直接调兵遣将,指令禁卫军护驾北征:太师、英国公张辅,太师、成国公朱勇统领大军相从;户部尚书王佐、兵部尚书邝埜、学士曹鼐、张益等统禁卫军扈征。整个北征大军由禁卫军统帅、内衙总提督王振统领和指挥。 
 
  安排妥当,皇帝得王振奏报,50万(实为30万)大军两日内集齐,正整装待命。皇帝神采奕奕,当日在王振的护从下,统领30万禁卫大军,浩浩荡荡出京北征。 
 
  行至龙虎台,兵疲将乏,王振下令驻营。大约一鼓时分,风声惊动了军士。身体疲惫、内心虚弱的禁卫军营地大乱,虚惊一场。于是便认为这是不祥的预兆。第二天,大军继续北进,出居庸关,过怀来,直至宣府城。连日来风雨大作,本来就毫无斗志的禁卫军,人心惶惶。兵部尚书邝埜感到此行凶多吉少,极力请求皇帝回銮。王振大怒,严厉斥责邝埜,命他与户部尚书王佐随大营从行,由侍卫亲军监护。邝埜时年65岁,又忧又急,加上连日行军,疲惫不堪,从马上坠地,差点摔死。大臣们请他留下来医治伤病,他坚决拒绝,说:“皇帝亲自北征,我敢托词有病自便吗!” 大军进入宣府,瓦剌军前锋攻到。朱勇率领禁卫军前锋与瓦剌交锋,结果不是敌人的对手,落得大败。王振下令禁卫军精锐军掠阵,瓦剌军作出溃退的姿态,实际上是佯装败北,意在诱敌深入。皇帝十分兴奋,鼓励王振指挥大军,北进讨伐,直指大同。 
 
  青年皇帝朱祁镇除了亲征的狂热意念外,对于战争的知识少得可怜;明代的几乎倾巢出动的禁卫军,除了耗用粮草外,战斗力低得可怜;宦官权臣王振除了抖擞他个人的狂势外,对于指挥作战毫不在行;兵部尚书邝埜除了忠君退却外,对于战事别无良策。 
 
  还没有到达大同,粮草已十分匮乏,许多士兵在饥饿、疲劳中倒毙路途。兵部尚书邝埜再次请求皇帝回师入关,以禁卫军精兵殿后护驾。王振不理。邝埜奔到皇帝大帐申奏,被禁卫军挡住。王振怒骂:“腐儒知道什么是用兵!你再言语就立即扑杀!”邝埜忧心如焚,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为社稷和天下百姓考虑,为他们说话,有什么可怕?”王振喝令禁卫亲军将邝埜押出去。邝埜只得在军帐中与户部尚书王佐相对流泪。 
 
  8月1日,皇帝朱祁镇带着得意的心情进入大同。稍事休息,皇帝和王振便打算出大同继续北进,扫荡瓦剌。随行大臣、将领没有一个人愿意挺进,都面如土灰,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户部尚书王佐和坠马受伤的邝埜一整日跪在营地草丛中,伏请皇帝回銮,不能再涉险北征。钦天监的官员看过天象后,忧心忡忡,对王振说:“天象发出了警告,不能再往前进。如果出现意外,圣驾遇险,谁能负责?”王振居然理直气壮地怒喝:“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天命!” 
 
  驸马都尉井源等四位将军各领一万兵马北拒瓦剌军。此时,败报接连送到。也就是说,瓦剌军难以阻拦,很快将会直扑皇帝御营。形势如此危急,皇帝朱祁镇不知天高地厚,不当一回事。禁卫军统帅王振还在一意孤行,期望皇帝能亲临自己的老家,根本不去考虑事情的可行性。皇帝看到王振如此自信,也就放心大胆地跟着他走。 
 
  黄昏时分,一块黑色的网状云朵笼罩御营,雷声震天,大雨倾盆。王振站在御营大帐,看着帐外的雨幕,大为气恼。此时,侍卫亲军送来军情急报:前军西宁侯朱瑛、武进伯朱冕全军覆没。王振开始感到不安,但故作不以为意。心腹近侍送来镇守大同的宦官郭敬的密信,说瓦剌军势不可挡,形势很危急,决不可北行。王振这才有班师回京的打算。 
 
  第二天,王振宣布班师回銮。大同总兵官郭登急速进告随驾的学士曹鼐,说车驾回銮宜从紫荆关回京,这条路线肯定安全。曹鼐等奏报王振,王振根本不听。王振固执地要借班师回京之机,让皇帝车驾绕道到自己故乡蔚州。

于是,数十万禁卫军按照王振的路线回师。临近王振老家时,王振又觉得这数十万大军会踏坏庄稼,还要供应粮草,得不偿失,便临时改变主意,下令已行军四十余里疲惫不堪的大军转而向东,回到已经走过的狼山。这时,远处红尘滚滚,探马亲军飞骑奏报,瓦剌骑军追到! 
 
  明朝禁卫军出现骚动,从未经临战阵的将士衣冠不整,面色苍白。这是8月13 日。 
 
  禁卫军统帅王振急令太师、成国公朱勇率领三万禁军精骑迎击瓦剌军。朱勇有勇无谋,统三万大军进军鹞儿岭,瓦剌军早就在山岭两翼设下伏兵,以逸待劳,突然向朱勇骑军发动夹击。三万明廷禁卫军被杀掠殆尽,全军覆没。恭顺侯吴克忠、都督吴克勤奉命抵御大量涌至的瓦剌军,战败阵亡。 
 
  王振率领侍卫亲军护着皇帝向安全地带转移。皇帝一行来到土木堡。天色还不算晚,正是申时(下午三至五时),从这里到怀来城仅20里。邝埜急请皇帝大驾疾驰入关,进入怀来城自保,以精锐军殿后,被王振拒绝。王振以千余辆辎重没有赶到为由,拒绝驰赴怀来城,下令全军就地待命!邝埜急闯行在御帐,拼死要求入关,被王振喝令禁卫军赶了出来。 
 
  皇帝朱祁镇在亲军护卫下驻跸土木堡。这里,没有险障阻挡,没有天险遮蔽,更没有泉水和丰厚草木,正是敌骑险冲之地。第二天,即8月14日,大军刚准备起行,瓦剌军杀到。形成包围圈,一重重逼近。大军困在土木堡,不敢移动。被围连续两天两夜,将士和马匹没有饮水,又饥又渴。王振命令禁卫军就地取水,但深挖两丈,仍不见出水。而距此地向南十五里便有一条河,但此河已被瓦剌军占据。 
 
  瓦剌首领也先觉得时机成熟了,便指挥瓦剌军分两路,沿麻谷口两侧向明军发动攻击。守护谷口的明军都指挥郭懋统率饥渴难耐的禁卫军将士英勇阻击四昼夜。瓦剌军越战越多,也越杀越勇,吃饱喝足以后轮番攻击。守护谷口的明朝官军死伤惨重,渐渐支持不住。此谷口一开,皇帝和他的侍卫亲军便如瓮中之鳖,只有坐以待毙。 
 
  8月15日,瓦剌军派遣使者持书面见皇帝讲和。皇帝朱祁镇心神甫定,信以为真,立召学士曹鼐草敕讲和书,并派遣两位通事随瓦剌军使者同去。王振以为和议已定,下令立即传示三军,起驾移营。逾越堑沟行军,回旋之间,队伍大乱,兵器、仪仗扔得遍地都是。皇帝车驾南行不到三四里,瓦剌骑兵从四面八方展开了全面攻击。明朝禁卫军一触即溃,将士们争相逃命。兵败如山倒,势不能止。 
 
  瓦剌军铁骑破阵杀入,挥舞着长刀砍杀明朝禁卫军,大声喊道:“解甲投刀者不杀!”结果,一批批禁卫军官兵解去甲胄,放下武器,袒胸露背跪伏投降。在瓦剌骑军驰来奔去的马蹄刀光下,明禁卫军投降的裸袒士兵和未降的将士相互践踏,踩死踩伤甚众,尸体蔽野塞川,哭号声、救命声回荡在旷野中。护卫在皇帝周围的宦侍和亲军仍作最后的抗击,一个个身上中满了箭,壮烈阵亡。 
 
  皇帝朱祁镇面色苍白,在侍卫亲军的团团护卫下,骑着骏马试图突围,但终究无法冲破瓦剌铁骑军的重围。英国公张辅、兵部尚书邝埜、户部尚书王佐、学士曹鼐、张益和数百名亲军将士战死。随从皇帝亲征的大臣只有萧惟贞、杨善等几人生还;军士逃脱的逾山坠谷,仅有少许人逃到关口。骡马二十余万匹和大量的衣甲器械、辎重,全部被瓦剌缴获。 
 
  突围没有成功,皇帝朱祁镇被侍卫亲军簇拥着落荒奔逃。瓦剌铁骑军一次次冲杀,侍卫亲军七零八落。转眼之间,皇帝朱祁镇发现,身边没有了一兵一卒,也不见王振的踪影,身边只有女真族太监喜宁一人。皇帝从马上下来,盘腿向南,闭目静坐。太监喜宁在一旁随侍。其实喜宁早就暗通瓦剌,并向也先详细告知了明廷虚实。这时,一位瓦剌士兵赶到,索要皇帝穿在身上的衣甲,皇帝不理,瓦剌兵挥动武器刚想动手,被赶来的其兄长制止。其兄长看皇帝的衣着、神态说道:“这不是一般人,举动和常人不同!” 
 
 瓦剌士兵将皇帝押往雷家站,拜见也先的弟弟赛刊王。皇帝朱祁镇这才睁开眼问道:“你是也先吗?是伯颜帖木儿?赛刊王?还是大同王?”赛刊王听这番发问,大吃一惊,知道是大明皇帝无疑。赛刊王不敢怠慢,立让亲军护卫着皇帝朱祁镇,押送着驰见也先。 
 
  也先得到赛刊王的飞马奏报:“部下抓获一人,很不一般,可能是大明天子!”十分惊喜,立即召来曾出使中国的两名亲信前来辨认。两人一见皇帝朱祁镇,大吃一惊,说道:“正是!”也先大喜,笑道:“我常常祭告上天,乞求大元一统天下,如今果然大获全胜!”也先兴奋地询问随侍文武大臣,怎么办?就是如何处置被俘的皇帝。一位名叫乃公的武将脱口而出:“上天将仇敌赐给我们,不如将他杀了!”部落贵族伯颜帖木儿将乃公斥退,说道:“两军交战,许多将士、战马中刀、中箭,有的被踩伤和压死。如今,大明皇帝独独没被践压和中刀箭,而平静地问那颜(大王)、问我等,没有一点惊恐和怨怒。我们久受大明皇帝的隆恩厚赏,虽然上天震怒,将他推倒,弃于地下,却没有将他置于死地,我们何必违反天意?那颜如果派遣使臣,迎回天子,那颜不是能赢得万世好男子的名声吗?”部属们都同意这种见解。于是,也先命将皇帝朱祁镇送押伯颜帖木儿军营,好生守护。 
 
  禁卫军校尉袁彬侍从在皇帝身旁。袁彬奉命派遣使臣持着皇帝手书,告知怀来守将:皇帝被俘,必须立即送交大量金帛。怀来城门紧闭,使臣缒绳而上。守将得报,立即派人快马驰奔京师。当夜三更天,报信军士从西长安门奔入皇宫奏报。8月17日,文武百官齐集阙下,传递前线战况,一个个禁不住号啕痛哭。逃奔回京的败卒伤痕累累,问他们皇帝所在,一个个都说不知道。等怀来信使入报,才知道皇帝被俘,举朝大惊,后宫一片哭声。皇太后派遣使者和满车的珍宝文绮,命八名骑士护送到也先大营,钱皇后也尽括宫中宝物派人送给也先,请求送回皇帝。钱皇后夜夜在深宫中跪哭祈祷,跪求上天,累了后就伏在地上,一条腿不久就残废,泪尽而后泣血,后来一只眼睛跟着瞎了。 
 
  此番亲征,禁卫军统帅、内衙总提督王振也没能生还。当他统领精锐侍卫亲军护卫皇帝突围时,被瓦剌军挡回并冲散。侍卫亲军紧紧地护卫着王振,而皇帝却不知去向。发现皇帝不在了之后,护卫将军樊忠立时大怒,挥起一只铁锤,从侧旁向王振砸去,王振当场毙命。樊忠吼道:“我为天下诛杀此贼!”然后,樊忠挥锤突围,连杀瓦剌军数十人,最终战死。 2.保卫北京 
 
  明朝有三位不愧于青史的军事人才,一位是于谦,一位是戚继光,一位是袁崇焕。他们在腐败无能、庸碌无为的明廷君臣中,既壮志凌云又孤立无援。 
 
  于谦担任过19年的山西与河南两地巡抚,政绩卓然。正统十三年(公元1448),也就是英宗亲征的前一年,于谦被任命为兵部侍郎。对于明英宗的草率亲征,于谦与兵部尚书邝埜都极力反对,但是他们的意见不被皇帝所重视。邝埜随驾出京前,将兵部事务交给于谦治理。皇帝在土木堡被俘的消息传来,举朝大惊,英宗的弟弟廊王朱祁钰监国,命群臣商议如何应变。一位名叫徐理的侍郎说星象有变,应该迁都。于谦厉声驳斥:“主张南迁的,其罪当斩。京师是天下的根本,一旦放弃则大势去矣。难道不知道宋朝南渡的事吗!请速召勤王兵,誓以死守。”廊王认为于谦的立场是正确的,一些大臣也支持于谦的主张。坚守北京的原则便这样确立下来。 
 
  京师禁卫军中的士卒及马匹,分为较强壮的和老弱不堪参战的,那些强壮的部分都已跟随英宗亲征,在战场上陷没,留在北京的疲卒羸马不到十万。劲甲精骑都不敌于瓦剌,被惶恐包围着的京城朝野,对于前途谁还有信心? 
 
  危难之际,于谦的沉着和自信便成为朝廷赖以依傍的大树。于谦请廊王发下一道檄文,号令两京、河南的备操军,和山东、南京沿海的备倭军,江北、北京的诸府运粮军,亟赴京师,以部署北京守卫。郕王立即采纳并发布檄文,京师人心这才稍有安定。郕王随即任命于谦为兵部尚书。

郕王登上殿堂听政,言官请求廊王下令族诛王振同党和家族。这时王振的党羽、宦官马顺还立在朝堂上,呵斥言官退下。给事中王竑怒不可遏,与刑科给事中曹凯冲着马顺扑过去,狠狠地撕他的头发、咬他的肉,同时骂道:“往时你帮助王振作恶,靠着他逞威。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还敢张狂!”群臣一拥而上,一同将马顺打死。接着,大臣们不等郕王下令,就发疯地打死了依附于王振的数名得势宦官,又将王振的侄子王山抓到朝堂,反绑跪地,众人争着唾骂。堂上的禁卫士卒气汹汹地要拿办闹事大臣,于是朝班大乱。见此情景,郕王有些害怕,要起身离开。于谦急忙排开众人,上前扶住郕王,阻止他不要离开,请他宣谕百官:打死马顺的事是其罪有应得,可以不必追究。因为当时王振虽死,但他在朝中的气焰仍没有散尽。郕王按于谦的意思宣谕之后,卫士和百官们都安定了下来。 
 
  9月,皇太后孙氏在以于谦为首的大臣的建言下,宣布郕王即皇帝位,遥尊英宗为太上皇。景泰帝一即位,于谦就恳切地进言:最重的要务就是修整军备,招募各道民兵,命工部修缮兵器盔甲和战具;将京兵分派到京城九门,在城墙外列营,将城墙外的居民都迁到城内。于谦还表示:“军旅之事,臣身当之,不效则治臣之罪。” 
 
  明英宗10月,瓦剌首领也先劫持着明英宗,以送太上皇回归为名,试图再举入寇。大同总兵郭登急报京师,京师戒严。景泰帝诏令“于谦提督诸营,将士皆受节制,都指挥以下不用命者先斩以徇,然后奏闻”。 
 
  此前,于谦曾推荐原任大同总兵的武将石亨总领京营兵。石亨不久前刚从阳和兵败回京,向于谦表示誓要将功补过。于谦十分珍惜军事人才,尽可能地重用他。在此番京师战与守上,于谦询问石亨有何策略。石亨主张紧闭京师九门,不出战,使围城者疲困而退兵。于谦不能同意,认为敌寇本来就气焰嚣张,闭城固守无异于向敌寇示弱,使敌方更加狂妄。 
 
  京城守卫在于谦的指挥下进行。当时共集结京兵20万,由诸将统领,列阵于京师九门外。都督陶瑾列阵于安定门,广宁伯刘安列阵于东直门外,武进伯朱瑛列阵于朝阳门外,都督刘聚列阵于西直门外,镇远侯顾兴祖列阵于阜成门外,都指挥李端列阵于正阳门外,刘得新列阵于崇文门外,杨节列阵于宣武门外。于谦命九门守城武官都受石亨节制。同时于谦与石亨率副总兵范广列阵于最重要的关口德胜门。九座城门统统紧闭,以防士卒畏惧而退回城内,并下令:“临阵,将不顾军先退者斩其将!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 
 
  也先由投降的明宫太监喜宁引路,挟持着明英宗,自大同进至阳和,突破明军白羊口,攻下紫荆关。很快经易州便到达了京南良乡。然后顺利通过卢沟桥,兵薄都城。在西直门外,瓦剌军摆开了战阵。英宗被安置在德胜门外休息。 
 
  其实也先并不想倾其全力,与明朝一决胜负,瓦剌部落也不具有足以重建元朝的实力。也先如此轻易地一路打败了明朝官军,直抵大明的都城脚下,并非是长期预谋的结果,只是顺势而为。 
 
  也先拥着明英宗登上北土城,要与明朝要员谈判,索要金帛万万计。景泰帝遣人问询于谦的态度,于谦说:“今日只知有军旅,其他事不敢过问。”也先得不到索要的金帛,便派兵四出窥掠。在德胜门外,瓦剌的数名骑兵前来刺探守军情形。于谦令石亨在一排空舍中设伏兵,用数名骑兵诱敌。很快,上万名敌骑由远及近,这时伏兵一齐出动,神机营火器向敌骑喷火。将军范广跃马冲向敌阵,禁卫军们大受鼓舞,奋勇出击,取得了一场明成祖以来从未有过的大胜。骄狂而疏于计策的瓦剌军惨败于德胜门下,领军的也先之弟博罗茂诺海也中炮而死。 
 
  瓦剌军又转到西直门,明军将领孙镗身先士卒,孙镗是明代禁卫军中的优秀将领,此时他担任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后来奉景帝之命典领三千营。孙镗在阵前斩了敌骑前锋数人。敌兵将孙镗包围,孙镗寡不敌众,试图回身入城。负责督军守城的给事中程信坚闭城门,从城上发射箭、炮以救助孙镗。这时石亨率领的援兵从德胜门赶来,敌骑退却。 
 
敌军屡战不利,欲返回驻地。退至彰义门外时,明将武兴邀击敌人,瓦剌军锐气尽丧,又被击败。这时参与守城的数百名宦官要借势争功,纷纷跃马向前,以至于明军阵势被搅乱,副总兵武兴不幸中流矢而死。瓦剌军逃到北土城时,当地居民登上屋顶,大声叫喊着投掷砖石打击敌寇,王竑和毛福寿率领明军赶至,救助民众,驱走敌骑。 
 
  也先见明军如此精强,方知北京城绝不是旦夕可取的,便意气沮丧,相持五日之后,没有达到要挟的目的,便撤出了京城。 3.于谦重建禁卫军——京师十团营 
 
  于谦领导的北京保卫战取得胜利,实践了他对景泰帝的承诺。京师解围后,于谦继续奉命总督军务,派诸将追击敌寇,加强边境关口的防御。 
 
  接着,于谦为了加强京师禁卫军的战斗力,对原有的三大营体制进行了改造。在调拨三大营兵组织京师九门防御时,于谦发觉,三大营各有统兵官,互相之间不易协作,临期调发,兵将都很陌生。与敌突然相遇时,将士间有所呼召,却彼此不认识,叫不上名来。 
 
  于谦从三大营中,选拔出10万兵士,分为五营团练,名曰团营法。以50人组成一队,队设队长,百人为两队,设领队官,千人设把总,5000人设一都指挥。体统相维,兵将相识,依据遇敌的多寡以调度我方人马。这是景泰二年(公元1451)年底作出的尝试。实行了一年后,又增加了5万兵,将五营军改建为十团营。每营设都督一人,都指挥三人,把总15人,指挥30人,每队设管队官二人。统领官仍由武臣和宦官充任,其中武臣石亨、宦官刘永诚、曹吉祥皆任都督。团营是用于对外作战的精锐军,未被选入团营的士兵,仍留在三大营的老营中,参加京师防卫,老营亦被称为“老家”。 
 
  十团营建立后,于谦还为新建的京师禁卫军制定了严格的训练标准。 
 
  于谦是一位公而忘私、胸怀壮志,以天下为己任的人。他自奉俭约,居所仅能遮蔽风雨,待人不避嫌怨,却时常当面折节。他的处事风格在官场上常常遇到阻碍,有时他拊膺叹道:“此一腔热血,竟洒何地!”面对于谦的杰出军事才能,身为武将的石亨每每自叹弗如,而暗地里却埋下了对于谦的忌恨。瓦剌进逼北京时,曾主张迁都的大臣徐理遭到过于谦的驳斥,几年后他改名为徐有贞,继续在朝中任职,私下对于谦切齿痛恨。

二、夺门之变前后 
 
  1.禁卫军发动夺门之变 
 
  景泰元年(公元1450)八月,英宗皇帝朱祁镇被俘一年后,被蒙古也先放回,景帝将自己这位尊为太上皇的哥哥关入东华门外南宫。高墙厚院,门窗紧闭,锁头封锢,只开一小窗供递进饮食。靖远伯王骥奉命统领一支禁卫军把守南宫,严禁任何人出入。 
 
  八年后,即天顺元年(公元1457)正月,京师团营提督石亨、副都御史徐有贞联络宦官首领曹吉祥发动宫廷政变,奉迎英宗复位,史称夺门之变或南宫复辟。 
 
  夺门之变是由景帝病危引起的。当时,太子储位未定,朝野忧心忡忡。兵部尚书于谦与廷臣一次次上书请早立东宫。石亨内侍好友众多,知道景帝病情很重,很难康复。石亨盘算,与其恳请复立东宫,不如拥太上皇复位更得功赏。于是,石亨联络团营都督张辄、太监曹吉祥密谋南宫复辟。徐有贞也加入其中。 
 
  正月十四日,众人在夜色掩护下,齐集徐有贞家。徐有贞说:“太上皇当年出狩,不是出宫游乐,而是为国家!况且天下士民的心都向着太上皇。而当今皇帝却置之不问,这正是时机。可是,太上皇知道吗?”石亨、张辄说一天前已经秘密通报。徐有贞自认为精通星象,16日夜,他煞有介事地登上屋顶算卦,然后对众人说:“事成在今夜,机不可失!”众人分头行动。徐有贞焚香祝天,与家人诀别说:“事成则功在社稷,不成则家族横祸。回来是人,不回来就是鬼了!” 
 
  武清侯石亨、禁卫军都督张辄、锦衣卫佐理卫事兼镇抚理刑门达、锦衣卫校尉逯杲会同太监曹吉祥以及随从干将王骥、杨善、陈汝言等收齐各门钥匙。四更时分,一行人悄悄打开长安门,统领内廷禁卫军一千余人入内。守门宿卫大为惊愕,但是不明真相,都愣着无所作为。入长安门后,徐有贞将长安门依旧锁上,说:“万一内外夹攻,那就完了。”将钥匙扔进水中。石亨、张辄都听从徐有贞吩咐。石亨见天快亮了,心中惶惑,颤声问道:“能成功吗?”徐有贞斩钉截铁地说:“都这时候了,不能退!” 
 
 徐有贞、石亨、张辄率亲随禁军卫士直奔南宫。宫门锁头封锢了,门墙高大厚重,敲门没有回应,听见宫内有隐约的开门声。徐有贞命禁卫军卫士数十人取来一根巨木,大家举着撞门,仍没能撞开。徐有贞又下令勇士翻越宫墙,进入南宫,与外兵共同砸开一段墙壁,这才打开了南宫宫门。众人一哄入内。 
 
  太上皇朱祁镇早被惊醒,他镇定地独自一人举着烛台走了出来。对迎面走来的石亨、张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众人跪在地上,异口同声说:“请求陛下复位!”太上皇默许。徐有贞立即招呼抬着乘舆的兵士上前。兵士们都有些紧张,身上发颤,几乎举不起乘舆。徐有贞等人过来,一同扶着乘舆前进。一路上,坐在轿中的明英宗问询徐有贞等人的官职、姓名。 
 
  天色未明,星月清辉洒照。乘舆从东华门进入皇宫。守门卫士喝问何人?英宗说:“我是太上皇。”卫士不敢阻挡。入内后乘舆直奔皇帝日常上朝的奉天门(清时称太和门)。在奉天门外,遭到了守门卫士的阻拦。卫士们举起手中的金瓜(一种仪仗器具)要击杀徐有贞,被走出乘舆的英宗喝止。 
 
  事变众人将放在殿庭角落的御座推到正中,英宗登上久违的宝座。百官上朝的时间到了,而天色还没有全亮。皇宫钟鼓齐鸣,百官随着打开的宫门入宫,准备朝见病中的景帝。只是大家感觉从奉天门传来的呼噪声不同以往,却见徐有贞站在百官面前,大声说道:“太上皇已经复辟,快去朝贺!”百官震骇,但都不敢有异样表示。在奉天门上,百官惶恐地证实了坐在宝座上的皇帝是太上皇。 
 
  英宗即位后,立即封赏有功之臣。副都御史徐有贞以本官兼翰林院学士入值内阁,典掌机务,晋迁兵部尚书;武清侯石亨被封为忠国公,都督张辄被封为太平侯,参与夺门之变的所有人员都进职封爵。得势后的徐有贞、石亨等人随即编织罪名,置于谦于死地。罪名是于谦和另一位大臣王文要迎立藩王继承皇位。这完全是莫须有的事。但是朝中大臣没有人站出来为于谦辩护,因为于谦“以定社稷功,为举朝所嫉”。加上他孤高自负,从不结交党羽,独往独来,在危难时刻,朝臣们想的是怎样投合得势者以获得恩宠。于谦的“谋逆罪”很快获得部议通过。在做最后的勾决时,英宗有些迟疑,他承认于谦有功于社稷,对于处死于谦有些犹豫不忍。徐有贞急切地说:“不杀于谦,复辟就无名!”英宗终于痛下决定。命将于谦和王文、舒良等大臣一同弃市问斩。 
 
  于谦的家被查抄时,其家中之清贫令人惊愕,查抄人员发现有一扇锁得紧紧的小门,打开一看,都是他珍藏的皇帝历次赐予的服饰和宝剑。行刑之日,天空阴霾四合。2.未遂叛乱 
 
  石亨是渭南人,善于骑射,武艺非凡,身躯魁梧,长须及膝。在战场上,石亨总是抡一把大刀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因而在武将中颇有名声。明代的武官允许世袭,其伯父石岩任宽河卫指挥佥事,没有儿子,石亨便继嗣其职。石亨的侄子石彪也骁勇善战,能挽强弓杀敌,还善使一柄重斧,势不可挡。石彪舍官跟从石亨,因功授大同卫镇抚。英宗正统十二年(公元1447),都督佥事石亨升为左参将,守卫万全,迁职指挥使的石彪跟从石亨参谋军中。 
 
  正统十四年(公元1449)七月,土木堡惨败,英宗被俘。太后命廊王朱祁钰权总国事。掌管大同军事的石亨在土木堡事变中负有兵败之责,被锦衣卫逮捕,关进镇抚司狱。朱祁钰正式即位后,释放了石亨等人。当时朝中军事人才奇缺,主持朝廷军政事务的于谦惜才,推荐石亨总领京营禁卫军。几天后,瓦剌军押着被俘的英宗一路南下,势如破竹,直抵北京城下。兵部尚书于谦与石亨统军守御德胜门,重创瓦剌军,石亨挥兵掩杀,追击敌军一直到定州清风店。在倒马关,石亨、石彪调整兵力,合击敌军,再获大捷。敌军纷纷弃下枪械坐马、辎重,落荒奔逃,一气逃出紫荆关。石亨、石彪以此获得了空前的威名,朝野群臣无不钦敬。事后论功,石亨、石彪都进爵位,石亨继续掌管京师禁卫军,石彪被授命为大同守将。

滦州人曹吉祥早年入宫为宦官,投身于权倾朝野的王振门下。英宗正统六年(公元1441)时,太监曹吉祥受皇帝委派,监军西征,官号都督。这是明代内臣监军的开始。 
 
  京师三大营改建为十团营后,景泰帝任命太监曹吉祥、刘永诚节制团营——这是明代开创以来内臣监管京师禁卫军的最高职务。此后历任皇帝都沿袭此例,任用宦官监管京师团营。石亨和曹吉祥借助手中的禁卫军权,顺利地发动了夺门之变。明英宗复位后,石亨和曹吉祥在朝中的地位更是无以复加,石亨亲属数十人被授予卫所指挥、千户、百户,曹吉祥的侄辈数人因缘成为都督,甚至有一侄得到封侯的荣耀。 
 
  石亨在英宗年间,渐渐暴露了骄狂和欲壑难填的本性。大肆冒领军功,为部下四千余人冒领功赏,各地的守将都愤愤不平。石亨奏请皇帝撤销各边省巡抚及提督军务诸官,英宗也同意了。巡抚大同都御史年富由于不投附石亨,被禁卫军奉命逮入锦衣卫狱。英宗问大学士李贤:“年富这人怎么样?”李贤如实回答:“行事严明公正,能革除宿弊。”英宗有所觉察,说道:“一定是石彪忌恨年富,满足不了其私欲,陷害他!”李贤跪伏称颂:“皇上明见,这是实情!”年富被释放,但却解甲归田。石亨的权势之重由此可知。 
 
  石亨和曹吉祥肆意侵夺民田,有一位御史上书弹劾。英宗看到奏书,对大学士李贤和徐有贞说:“御史敢这样直言,真是国家的福分!”站在皇帝身旁的曹吉祥恼羞成怒,要治御史之罪,被皇帝制止。石亨闻讯后,怒气冲天,指斥御史胡言不实,进而迁怒于李贤和徐有贞,称他们是后台主使。石亨对曹吉祥说:“如今在内廷是你的天下,在外朝由我统领,李贤之流这样诬陷,其用意很明显啊!” 
 
  徐有贞因夺门之功升任内阁首辅,想再立功名自固,因而与石亨发生了矛盾。石亨与曹吉祥在皇帝面前猛烈攻击徐有贞,御史又多次上书揭露石亨和曹吉祥的违法事端,于是英宗对这三人都有了看法。皇帝转而信任专为自己刺事侦缉的锦衣卫统帅门达、逯杲,让他们侦伺实情上奏。 
 
  此时锦衣卫指挥门达正依附于曹吉祥和石亨。门达和给事中王铉分别上书皇帝,称都御史耿九畴党附首辅徐有贞和大学士李贤,唆使御史诬陷石亨。太监曹吉祥乘机在皇帝跟前跪奏:“臣等万死一生,舍命迎皇上复位,内阁大臣一定要杀了我等而后快!”说时声泪俱下,伏在地上痛哭不起。皇帝的立场又回转过来,依旧信用石亨和曹吉祥,将徐有贞和李贤降职,弹劾他们的御史夺职戍边。 
 
  一天,内阁赞善岳正入值文渊阁。皇帝问他:“你何以辅佐?”岳正回答:“内臣、武臣权势过重。”皇帝会意。岳正退朝后,将此事告知曹钦、石彪,劝他们辞却兵权。曹钦、石彪大惊,奔告曹吉祥。曹吉祥面见皇帝,摘下帽子,跪在地上哭着请求皇帝处死。皇帝问清缘由,召来岳正,斥责他泄露谈话。岳正却说:“这二人必定会背叛陛下,我这是防患于未然,以全君臣共难之情。”皇帝很不高兴。石亨和曹吉祥也不高兴。不久,岳正被谪调广东任钦州同知;兵部尚书陈汝言又命他远戍肃州卫,随后远遣云、贵两广边地。 
 
  石亨恃宠骄狂,无所顾忌。有一天,石亨率千户卢旺、彦敬进入皇宫禁地,直入文华殿。皇帝惊问:“他们是何人?”石亨满不在乎地说:“这是微臣的两个心腹,迎复皇上之功,这两人功劳最大。”石亨当即请皇帝下旨,擢迁二人为锦衣卫指挥使。后来石亨推荐同乡孙弘担任工部侍郎,英宗也照准了。石亨又奏请皇帝提升孙弘为尚书,皇帝没同意。石亨气哼哼地出来说道:“一次迁尚书不行,下次再请迁任!”石亨的骄狂,皇帝也有些不快,但念及夺门之功,也就容忍了。 
 
  后来英宗向李贤咨问政务得失。李贤说:“权力不能下放,望陛下独断。”皇帝会意,进而君臣谈到夺门之功。李贤说:“迎驾还说得过去,‘夺门’二字,如何能传示后世?陛下顺应天命,复收长位,门何必夺?而且内廷门哪能夺呢!当时有人邀我参与此事,我没同意!”皇帝很吃惊,问他缘故。李贤说:“景皇帝卧病不起,群臣自当上表请陛下复位。这样名正言顺,没什么可疑虑的,更不致夺门。如果事泄,这班人倒没什么可惜的,但陛下又将置于何地?这些人只想借机图个富贵,哪里想什么江山社稷!”皇帝恍然大悟。 
 
天顺二年(公元1458)三月,石亨的心腹、兵部尚书陈汝言的贪污罪被揭发。其家中财物之多令皇帝吃惊。英宗命将赃物陈列在宫殿廊庑下,召石亨等人验看。皇帝联想起于谦的清贫,痛心地说:“于谦在景帝一朝始终受宠,死时家无余赀;而今陈汝言当了不到一年的兵部尚书,竟然得了这么多贿赂!”石亨赶忙免冠跪伏,无言以对。从此,皇帝渐渐悟出于谦被冤,而石亨等夺门之变不过是场投机。 
 
  天顺三年(公元1459)正月,锦衣卫奉命调查大同总兵石彪的行迹,八月正式逮捕石彪。石彪本是以战功起家,他的将领职位并不是借助权势得来的,但是他势盛而骄,多行不义,终于自蹈覆辙。其人生性阴狡凶暴,统镇大同时即以侮辱总兵官为乐。屡遭其侮辱的总兵官为了报复,便向朝廷密报石彪野心勃勃,图谋不轨。英宗决定将他召回京师,晋封侯爵。但石彪不想离开大同,他暗中让心腹将领大同千户杨斌等五十人诣阙(到皇宫前请愿),乞留石彪镇守大同。锦衣卫密探很快侦知这一切,皇帝便下令逮捕石彪,关入锦衣卫狱。 
 
  石彪在锦衣卫诏狱中遭到严刑拷打,只得承认自己图谋不轨,又牵连出权臣石亨。皇帝念石亨立有军功,宽恕其罪,但罢夺其兵权和一切职务,令其回家闲住。 
 
  石亨被剥夺兵权后,心怀怨恨。他得势期间,曾经来往于大同和京师,有一次看着紫荆关对左右近侍说:“如果严守此关,据守大同,京师无可奈何!”一次退朝,回到私邸,石亨对心腹卢旺、彦敬说:“我这高官厚禄,都是你们所想要的!”两人十分诧异,不知道什么意思,赶紧说:“我二人得公提拔,才有今日,哪能有什么妄想!”石亨自得地说:“陈桥驿兵变,史书不称是篡位。你们要助我成大事,我这官不就是你们的?”卢旺、彦敬吓得两腿直打哆嗦,一句话也不敢说。 
 
  瞽人童先向石亨出示神秘的妖书,书上写道:唯有石人不动。意在劝石亨举兵起事。石亨自信地对他的私党夸口:“大同兵马甲盛天下,我一直优厚对待,石彪又统镇大同,完全可以依恃。有一天让石彪取代李文,佩带镇朔将军印信,专制大同军事,北拥紫荆关,东据临清,决开高邮堤坝,断绝饷道,京师不用血战就可拿下。”蒙古入寇延绥,石亨奉命抵御,统领京师禁卫军出京。童先再次劝石亨起兵。石亨大大咧咧地说:“这事不难。只是天下兵马都司还没全换上我的人,等换好了,再起事不晚。”童先急着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石亨不听。童先私下对身边人说:“这哪能成就大事!” 
 
  石彪被收捕后,石亨闲住,罢去一切兵权和职务。这时的石亨才急着谋变,但实际上他已经处于软禁状态,他的行为很快被锦衣卫密探侦悉。天顺四年(公元1460)正月,京师出现彗星。朝野惊恐。锦衣卫指挥逯杲以亲军统帅和皇帝心腹的双重身份上书密奏皇帝:石亨心怀怨恨,与其侄孙石俊密谋不轨。皇帝将此密奏拿给大臣们看,同时下旨逮捕石亨,下锦衣卫狱。 
 
  禁卫军奉旨逮捕了石亨。严刑拷掠之后,石亨惨死狱中;石彪被弃市问斩;其私党童先等全被处死。 
 
  皇帝收捕并处决了石亨后,下令因石亨而冒功晋爵的一律自首革职。皇帝虽然没有将曹吉祥牵连治罪,但曹吉祥预感到石亨完了自己也日子不多,于是他开始准备最后的铤而走险。此前曹吉祥笼络了一批蒙古降丁武勇,倚为心腹,还为他们争取了不少的朝廷赏赐。这些降附的蒙古武勇也把自己的命运系于曹吉祥一身,认为一旦不测,都死无葬身之地。曹吉祥家中还豢养着食客,其中一位名叫冯益。早在石亨和曹吉祥权势炙手可热时,曹吉祥的侄子曹钦一天问冯益:“自古以来,有宦官子弟做天子的吗?”冯益回答:“你们家族的魏武帝曹操,就是宦官曹节的后代。”曹钦大喜过望,让他妻子忙摆席行酒,厚待冯益。从此,曹钦蓄谋异志,等待时机。 
 
  锦衣卫百户曹福来曾经为曹钦当差,替他暗中对外做买卖。曹钦怕曹福来泄露天机,命其妻子告福来病狂出走,又命家人曹亮追捕曹福来,带回府中,严刑鞭笞,将其打死。锦衣卫指挥逯杲得知实情,上报皇帝。皇帝召来曹钦,严重警告说:“立即改正,否则,不能饶你!”以上都是发生在石彪被治罪之前。

石彪获罪后,曹钦十分惊恐。他认为目前最大的敌人就是锦衣卫指挥逯杲,此人的侦缉手段极为犀利。天顺五年六月的某日,曹钦与其党羽、官任都督的蒙古降将伯颜也先等数十人密谋:“逯杲等侦缉紧急,再不起事,就是第二个石彪!”于是,合谋议定次日天明起事:选定番汉敢死军五百人,约定天明朝门大开时,曹钦拥兵入内,废黜皇帝,杀死总领京营禁卫军的孙镗、马昂,曹吉祥所拥内廷禁卫军作为内应。当时马昂任兵部尚书、孙镗任总兵官,二人总领京师团营,此时正准备率禁卫军西征甘、凉。 
 
  密谋已定,曹钦大摆宴席,当夜盛情宴请众降将、降丁,并一一厚赏,准备三更以后开始行动。孙镗在出征前要陛辞皇帝,便提前宿在朝房,朝房是大臣办公、值夜和等待上朝的地方,位置在承天门外,今天安门广场正中一线。当夜在朝房值宿的还有大臣吴瑾等人。曹钦的宴席进行到一半,深夜二更时分,蒙古降将都指挥完者秃亮悄悄离席,迅速赶到朝房密告吴瑾。吴瑾立即报告孙镗。两个急赴承天门西侧的长安右门,但无法入内,两人便在纸上急书,由于都是武臣,拙于文字,只连写:“曹钦反、曹钦反。”将这一紧急奏章从长安右门的缝隙投进去,招呼守门卫士迅速转送宫中。 
 
  英宗深夜闻变,命人紧急逮捕曹吉祥,命令皇城诸门和京城九门的卫士,紧闭各门,不许开启。内廷卫士当即锁捕了曹吉祥。此时正准备起事的曹钦对这些变故一无所知,与其弟曹铉、曹钅睿、曹铎及番将伯颜也先率领精锐卫士来到东长安门,只见这一平日天亮时开启的皇城门户紧紧闭锁。 
 
  曹钦吓出一身冷汗,感到密谋事泄,转身驰往他一直痛恨的锦衣卫统帅逯杲的私宅。逯杲正要出门奏报皇上。曹钦迎面撞见,当即将逯杲杀死,并碎其尸首。曹钦接着领兵驰入西朝房,与曹铎一道追索痛恨的都御史寇深,入内挥刀削下了寇深肩膀,一刀再将寇深一剖两半。 
 
  长安街上全副武装的甲卒奔行驰骋,入朝大臣先以为是征西禁卫军,一听说是叛兵造反,众人一哄而散,慌忙奔逃。大学士李贤正在东朝房等待上朝,户外喊杀声汹汹。李贤惊慌出房,被几位一拥而上的甲士围住,一人要切李贤肩臂,一人要割其耳朵,一人从后背用刀顶住。曹钦提着逯杲的人头驰奔过来喝住众卫士,下马拉着李贤的手说:“今天是逯杲激起的兵变,实在万不得已,请立即为我草一道疏章进呈皇帝!”接着,又捉来尚书王翱。李贤被迫从王翱尚书处拿来纸墨,草拟疏章,同王翱一起投入长安左门门缝。 
 
  长安门依旧紧闭。曹钦率领亡命之徒攻打长安左门和右门,又纵火。守卫长安门的禁卫军亲军卫士拆掉御河的岸砖垒实长安门,以抵御叛军。叛军往来呼叫于门外,以助声势。曹钦骑在马上,几番往返,想杀了李贤,最后还是放弃而离去,领兵去追索兵部尚书马昂。这时,天已亮了。 
 
  孙镗派两个儿子亟召准备西征的京师团营禁卫军。但是孙镗考虑到在太平年月安逸惯了的京兵,听说谋反未必敢于出来杀敌,况且没有皇帝的诏书,兵士可以拒绝出营。于是,孙镗想了一计,他让儿子在兵营外大喊,说刑部关押的囚犯越狱,捉获者得厚赏。果然召集了两千征西将士,衣甲齐备,全副武装。孙镗骑在马上对将士们说:“没看到长安门的大火吗?是曹钦领兵谋反!但他的人马少,活捉或击杀他的赏以重金!”将士被孙镗的无畏气概所激励,大声应命。工部尚书赵荣也披甲跃马奔驰在市中,大声喊道:“愿意杀贼的,跟着我!”立即有数百人相随。 
 
  曹钦没能攻开长安左门,转而又去攻打皇城东门东安门。他们又动用火攻法,点燃了东安门。东安门内原来就堆放着树枝,也被延烧,火势熊熊,但是叛军仍然无法闯进皇城。这时天已快亮了。孙镗统领京营禁卫军追杀过来,叛军抵挡不住,溃散了一部分。曹钦仍顽固反抗。曹统领手下人马接战。孙镗指挥禁卫军发动猛攻,叛军溃败。到中午时,曹被杀,曹钦中箭负伤,策马奔逃。吴瑾带领五六名卫士也参与平叛,在路上遭遇曹钦人马。曹钦虽是处于末途,但困兽犹斗,吴瑾等人寡不敌众,全部被杀。 
 
一身是伤的曹钦带着残兵返回其驻地东大市街,与前来追剿的禁卫军抗拒。曹铉率领一百余名骑兵往来驰奔,与禁卫军作最后的较量,一次次击溃禁卫军的进攻。双方战至夕阳西下。 
 
  孙镗在后督战,将溃退的甲士镇压,命神射手放箭,他自己亲发神臂弓远远地射杀曹铉将士。禁卫军再次发动攻击,追杀曹铉。孙镗的儿子孙辄在激战中砍中曹钦肩膀,孙辄却被曹钦卫士杀死。曹钦感到大势已去,立即统率兵马试图从朝阳门逃走,没有成功;奔走安定门、东直门、齐化门(今建国门),诸门被禁卫军紧闭。大雨倾盆,曹钦乘夜窜归。孙镗统禁卫军追杀;兵部尚书马昂、会昌侯孙继宗分别统领禁卫军增援,鏖战杀敌,喊声震天。禁卫军士卒们呼喊着杀向曹钦宅第,团团包围。曹氏府第被禁卫军攻开,军士大声叫嚷着蜂拥而入,见人就杀。最后曹钦投井自尽,曹铎死在禁卫军刀下,家中大小全被杀光。 
 
  皇帝临御午门,宣布太监曹吉祥谋反,命禁卫军将曹吉祥关入都察院狱中详审,第二天将他弃市问斩。其党羽和家族成员也都被杀,或被流放岭南。
明末禁卫军
最后的岁月 
 
  明宫禁卫军的张狂、无道加速了明王朝的灭亡。 
 
  明天启年间,大厂主魏忠贤指使他所统领的禁卫军疯狂的大屠杀,天下离心,混乱的局面不可收拾。 
 
  明代最后一位皇帝明思宗朱由检受命于危亡之秋,试图力挽狂澜,大明太祖高皇帝拯救大明江山,但最终还是无力回天,禁卫军和这支撑了二百七十余年的明帝国一同土崩瓦解:李自成起义军从大同挥师向东,直扑北京,而从宣府到京师的几百里要塞险关的缇骑禁军全部自动打开城门,迎接起义军,引领起义军直奔皇宫。1.挣扎 
 
  末代皇帝朱由检是明光宗泰昌皇帝朱常洛的第五个儿子,和熹宗天启皇帝是同父异母兄弟,母亲刘氏不见经传,生下他后便离开了人世。朱由检12岁时封信王,17岁时受熹宗遗命,即皇帝位,年号崇祯。即位以后,崇祯皇帝面对着许多的难题:帝国疮痍满目,丞待解决的事情堆积如山。年轻的皇帝雄心勃勃,决定从宫禁入手,先铲除内廷禁卫军总提督魏忠贤,整顿内侍机构,再由内而外,对军事、政治、经济全面整饬。 
 
  熹宗天启皇帝是在天启七年(公元1627)八月去世的,当时由大厂主魏忠贤和刚迁兵部尚书的崔呈秀把持内廷和朝政,局势十分危急。崔呈秀是魏忠贤私党,一身兼任数职:兵部尚书、少傅、兼太子太傅、兼左都御史等——九卿如此兼职的从来没有过。天启皇帝病危时,急召皇弟信王朱由检入宫,面谕信王共三事:一是当为尧舜之君治理天下;二是善待中宫内侍;三是倚重魏忠贤。信王十分惊惶,推辞说:陛下这样说,我真的罪该万死。厂主魏忠贤当时就在御前。信王含泪辞别长兄,刚刚出来,皇帝便离开了人世。魏忠贤立即派近侍迎候信王。信王感到十分危急。群臣也知道魏忠贤统领禁军,信王这一入宫,生死难料,祸福不测。 
 
  天明时,信王朱由检由近侍随从陪着来到宫门。持枪守候的内侍把持着不让信王入内,说信王应当换上丧服,才许入内——这是厂主魏忠贤示意信王,皇宫大院内自己掌握着禁军,是自己说了算。信王知道厂主魏忠贤给自己下马威,此时只能忍气吞声,便换上丧服。信王换好丧服后,内侍还是不让进,说还是得换上常服。侍从大臣奔走出入再三,气喘吁吁,惊惧惶恐中反复哀求内侍,这才让遗诏即皇帝位的信王进入皇宫。面对刚刚离世的长兄,信王泣不成声,紧随在其身侧的是司礼监太监王体乾和厂主魏忠贤。王体乾吩咐礼部官员准备丧礼,魏忠贤沉默不语。群臣出来后,内侍独宣兵部尚书崔呈秀入内,魏忠贤和崔呈秀在屏风后秘议了好一会儿——其谈话的内容不得而知;据推测,可能是魏忠贤想自己篡夺皇位,但崔呈秀认为时机没有成熟。 
 
  信王朱由检在这种情形下即皇帝位。东厂厂主魏忠贤马上上书皇帝,请求辞职。皇帝当然知道这是试探,没有同意;但他却将同魏忠贤有奸情的天启皇帝的乳母奉圣夫人客氏赶出了皇宫,迁出外宅安置。清算魏忠贤的行动紧接着便开始了:第一个做出反应的是国子监司业朱之俊,上书弹劾监生陆万龄、曹代,指斥这两位国立大学的太学生,竟无耻地请求将魏忠贤立祠国学!皇帝立即批复,将两位太学生逮捕入诏狱。厂主魏忠贤感到了危险,再次上书皇帝,请求停止建自己的生祠。皇帝十分沉着,答复说:先前建的赐额照旧,其余的罢止。一位叫张生的人自称见过子路,想上书请求将魏忠贤和孔子并尊。皇帝心中万分恼怒,秘密派禁卫亲兵将张生处决。 
 
  百废待兴。崇祯皇帝知道自己的位子还没坐稳,而魏忠贤依旧还控制着内廷禁卫军。魏忠贤大权在握,依然是东厂厂主,先皇遗命要倚重信任。所以,天下无耻之徒还是追随、依附如故,但皇帝泰然处之,不露声色:给太师宁国公魏良卿、少师安平伯魏鹏翼铁券;巡抚江西佥都御史杨邦宪、巡按御史刘述祖上书请建魏忠贤祠,只批示不许;巡抚登莱孙国桢报宣川大捷,叙功及厂臣,皇帝照例论功行赏,荫魏忠贤、王体乾、徐应元、崔呈秀各锦衣卫指挥同知一人。 
 
崇祯皇帝即位两个月后,基本上坐稳了江山,内廷禁卫军也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清算厂主魏忠贤便全面展开。御史杨维垣本来是魏忠贤的私党,此时,他反戈一击,率先上书弹劾魏忠贤心腹股肱兵部尚书崔呈秀。随后,兵部主事钱元懿大胆直言,将攻击的目标直指大厂主魏忠贤: 
 
  魏忠贤以枭獍之姿,供缀衣之役,先帝念其服勤左右,假以事权。群小蚁附,势渐难返,称功颂德,布满天下,几如王莽之妄引符命。刘爵三等,异于乳臭。几如梁冀之一门五侯。遍列私人,分置要津,几如王衍之狡兔三窟。舆珍荤宝,藏积肃宁,几如董卓之邱坞自固。广开告评,诛锄士类,几如节、甫之结党株连。阴养死士,陈兵自卫,几如桓温之壁后置人。 
 
  钱元懿愤然地说,如果先帝早知道魏忠贤是这么个东西,会早就将他处死,何至留到今日?既然先帝和皇上念他勤劳服侍,恕其不死,应当立即勒令他归回私邸,以消除国家尾大不掉之患。而太师魏良卿之流,既不是开国勋臣,又不是从龙宠士,如何能尊贵无比、玷滋茅士?应降旨褫夺革除。以告讦为能事而获赏宠的张体乾、锻炼骤贵的杨寰、扶头乘轿的张凌云、委官开棍的陈大同、号称大儿的田尔耕、宁国契友的门太始等,都是魏忠贤的心腹爪牙,应当公布他们的罪状,或者处死,或者流放,尽行肃清奸党。 
 
  贡生钱嘉征也不畏危险,上书列魏忠贤十大罪状:一是和皇帝并称。朝廷内外奏章,都是先送交魏忠贤,歌功颂德,和先帝并称;下达圣旨时,总是称朕与厂臣,这是自古以来从没有过的奏本体例。二是蔑视皇后。皇后至亲张国纪在先帝面前仗义执言,指斥奸党危害社稷,魏忠贤衔恨,罗织张国纪罪名,必欲置之死地,幸赖先帝圣明,没有酿成大祸,否则,皇亲获祸势必殃及皇后。三是操弄兵权。自祖宗以来,没听说在皇室禁宫操练禁军,而魏忠贤却外结朝臣,内逼宫闱,公然统领禁卫军,持刀操枪于禁苑大内,令天下寒心。四是目无列祖列宗。太祖高皇帝圣训,内侍不许干预朝政,可魏忠贤大权独揽,一手遮天,流毒天下,官吏捂绅屡遭不测,边腹重地、漕运咽喉则广置心腹,用心何在?五是赳削藩封。魏忠贤把持宫禁、朝政期间,有三个皇子分封为王,可三王封国,庄田赐赏的又少又贫瘠,而魏忠贤所分封的心腹为公、侯、伯者,所赐田土十分丰厚,动辄膏腴万顷,远远胜过亲王的分封。六是目无先师。先师孔子是万世名教教主,魏忠贤是什么人?敢供祠太学先师之侧?七是封爵太滥。古制不立军功的不能封侯,魏忠贤究竭天下物力,佐成三殿,居然依此袭上公之爵,恬不知耻。八是冒邀边功。辽左用兵以来,连年失名城、折将帅,魏忠贤却冒侯封伯,大肆封赏。九是伤损民财。地方郡县纷纷请求建祠,生祠遍天下,仅祠堂所费,不下五万金,敲骨剥髓,令人发指,这哪一点不是民脂民膏?十是亵渎名器。顺天贤书,崔呈秀的儿子崔铎目不识丁,试举竟然名列前茅,岂非咄咄怪事? 
 
  崇祯皇帝借此良机,下旨免去太监魏忠贤一切职务;宁国公魏良卿改授锦衣卫指挥使;东安侯魏良栋改指挥同知;安平伯魏鹏翼改指挥佥事。十一月甲子日,皇帝命禁卫亲兵,立即抄没魏忠贤家,押解魏忠贤回凤阳老家安置。据说,钱嘉征列魏忠贤十大罪状,皇帝命内侍读给魏忠贤听,魏忠贤丧魂落魄,还十分愤恨,并在皇帝面前痛哭失声,倾诉自己的忠诚。事过以后,魏忠贤交通客氏,赶忙巴结皇帝的心腹内监徐应元,送上厚礼,希望能保留东厂厂主印。但大势已去,魏忠贤的一切努力都无济于事:魏忠贤被内侍带领的禁卫亲兵宣布贬谪凤阳,司香祖陵后,立即被押解上路;侍卫亲军包围魏府、客府,籍没两家。皇帝心腹内侍徐应元也受到牵连,贬谪显陵为杂役,随后充军。皇帝下谕旨到兵部,命锦衣卫驰赴逮捕魏忠贤治罪: 
 
  逆恶魏忠贤,擅窃国柄,诬陷忠良,罪当死。姑从轻降发凤阳,不思自惩,素蓄亡命之徒,环拥随护,势若叛然。命锦衣卫擒赴,治其罪。

禁卫缇骑立即驰奔出宫,逮捕大厂主魏忠贤。魏忠贤这时由禁卫亲兵押解在赴凤阳途中,刚刚出京,歇宿在阜成门尤氏邸舍。魏忠贤的私党得到皇帝的拘捕密旨后,立即奔告魏忠贤。魏忠贤知道,末日到了,与其逮入锦衣卫诏狱受尽酷刑,不如现在自行了结:当天夜里,魏忠贤自杀身亡。与他一同自杀的是心腹私党李朝钦。 
 
  大厂主魏忠贤自绝于人世,使皇帝松了一口气。魏忠贤死了,他所建立几十年的庞大、隐秘的内廷禁卫军系统和内侍系统土崩瓦解,不会再直接对皇位造成威胁。崇祯皇帝喘息之余,命令侍卫亲军穷究魏党,一网打尽,以防死灰复燃。皇帝下旨侍卫亲军,立即逮捕魏忠贤私党刚由宁国公改授锦衣卫指挥使的魏良卿,下锦衣卫镇抚司诏狱。紧接着,侍卫亲军奉旨逮捕先帝乳母奉圣夫人客氏。侍卫亲军包围客氏府第,逮捕客氏,抄没其家。客氏破口大骂,口口声声说不能逮捕先帝的乳母。太监王文政奉命严审,竟查出有八位有身孕的宫女侍候客氏,而且出入宫廷。崇祯皇帝闻报大怒,立即下令侍卫亲兵和内侍,将客氏押送浣衣局榜掠至死。 
 
  子侯魏国兴随后被禁卫军逮捕入狱,和魏良卿一同被秘密处死。客氏哥哥的儿子客光先、客瑶是客氏的死党,杨六奇是魏忠贤的女婿,三人被禁卫军逮捕,充军戍边。魏忠贤为恶天下,全仗客氏的支持:魏、客关系亲密,见面时,他俩总是屏退一应宫女,密语许久;他们指使内侍杀死裕妃、成妃,让心腹王体乾害死王安;两人互相依倚,为共揽大权而不择手段。他们吆喝殿廷侍从之盛况,远远超过了皇帝。所以,魏忠贤及其党羽被捕、处决,人人叫好,天下称快,人们从中看到了一线兴国的希望。 
 
  崇祯皇帝深知国家破败,危如累卵。他为了救治这个破败的国家,保住朱家的社稷江山,耗尽了心血。但是,他最终还是不能阻止亡国亡家的死神的脚步。人们同情这位亡国皇帝,不无怜悯地称明崇祯时期:君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这富于感情色彩的评语把太多的同情给予了这位亡国之君,而掩盖了他亡国之君不可推卸的责任——可以说,是他的褊狭自私、多疑猜忌从而痛失了忠臣良将;是他清理了内侍魏忠贤及其死党,又重用了新一批内侍,纵容他们刺探消息,流毒天下,从而加速了明王朝的灭亡。所以,学者张廷玉批评崇祯皇帝:“性多疑而任察,好刚而尚气;任察则苛刻寡恩,尚气则急剧失指。” 
 
  崇祯皇帝是以藩王入主帝位的。刚入宫时,他对一切都不熟悉。而宫中、朝廷,都是魏忠贤的爪牙。有魏忠贤在,他的皇帝宝座就受到威胁。所以,他八月即皇帝位,等了两个月后再收拾魏忠贤,并将其党羽一网打尽。崇祯皇帝收拾权臣魏忠贤,是想从他的手中夺回决定国家和皇位命运的禁卫军,而不是痛恨使魏忠贤为所欲为的禁卫系统。恰恰相反,崇祯皇帝发现,谁都怀有野心和私心,只有内侍和禁卫军靠得住。这样,把复兴大明江山的厚望寄托在内廷禁卫军身上。清学者因此指出:“(崇祯)初即位,鉴魏忠贤祸败,尽撤诸方镇守中官,委任大臣;既而廷臣竟门户,兵败饷绌,不能赞一策,乃复思用近侍。” 
 
  崇祯皇帝倚重内廷禁卫军,对东厂和锦衣卫表现出了空前的热情和由衷的信任。崇祯皇帝信赖的心腹内侍王体乾、王永祚、郑之惠、李承芳、曹化淳、王德化、王之心、王化民、齐本正等人相继领厂事,东厂缇骑官校又一次成为皇帝的宠儿而耀武扬威,告密之风愈演愈烈。建德人郑三俊曾任职刑部,负责刑部事务。李清刚入刑部时,郑三俊获罪遣归。李清前去拜会,问他:刑部什么最冤?郑三俊惨然苦笑说:无过于盗情,想平反,也是秋后处决。李清十分愕然:为什么?回答说:都是东厂缉获的案子,司官不敢平反,堂官敢吗?只能选一些没有赃证、实在可怜的人犯缓期秋决,有的或许可以获救。两人相顾叹息。 
 
  李清说,他初入刑部时,听说东厂办的案子最冤最滥,每个厂役一旦拿获盗贼人犯,不问青红皂白,施以五毒酷刑,敲诈勒索,直到无油水可捞,这才上呈厂部狱中。东厂折腾够了之后,定案治罪,罪行历历有词。四天内案子下部拟。十天内依样具奏。再过四天,便最后判决。人犯从缉拿之日便听天由命。曾经有一个人按盗贼被捉拿,自己叹息说:我贼都没有做,怎么诬我为强盗?李清见到刑部司官,想给这个无辜的人平反。司官说:不敢。问:为什么?司官沉重地说:“天下有一介不取之官,而无一介不取之吏;若一翻厂招,异日借题罗织,官吏并命矣!” 
 
崇祯皇帝对内廷禁卫军寄托厚望,将复兴帝国的大业交付给这群缇骑、官校,这无异于南辕北辙。帝国勉强支撑了17年终于大厦倾覆,这是历史的必然,而禁卫军的为所欲为无疑加速了这一进程。 
 
  2.缇骑我行我素 
 
  崇祯皇帝倚信缇骑,借重禁卫军复兴帝国,缇骑官校们趾高气扬,过香筒盘龙着锦衣玉食的优裕生活。崇祯疑心猜忌朝臣,对哪个部门都不放心,于是派心腹内侍四出,渗透到各个部门,名义上是监督,实际上则是以钦使身份全面接管。这些人一方面排除异己,罗织种种罪名交由内廷禁卫亲军逮捕入狱,一方面总理政务,大权独揽,疯狂地敲诈勒索。这些缇骑、校尉无所不为,折腾得四海不宁,朝政乌烟瘴气。 
 
  崇祯皇帝怀疑户部、工部问题严重,派司礼太监张彝宪前往大堂。检查两部钱粮,核查其经济账。张彝宪是崇祯四年九月奉旨上任的,单独建立了办事衙门,称为户工总理。皇帝这样做,显然表明不信任大臣,倚信内侍,朝臣们心里当然不乐意,也十分不快。吏部尚书闵洪学领朝臣联名上书,反对皇帝这样做,给事中宋可久等十余人也上书劝谏,认为这样只会令朝臣寒心。崇祯皇帝根本不听,照旧我行我素。 
 
  张彝宪坐堂办公,统领户、工两部,位居两部尚书之上,时人戏称堂公堂婆。两部大臣没有办法,只好忍气吞声,九卿重臣的两部尚书也只能在内廷禁卫护从下的户工总理面前恭恭敬敬。但一些正直的大臣不能容忍,愤而上书反对,希望能改变这种滑稽可笑的任命。最有代表性的人物就是工部侍郎高弘图。高弘图在上书中说:工部有公署,负责的是尚书,协助理事的是侍郎,这是朝廷制度所规定的。内臣张彝宪奉旨总理两部,位于朝臣之上,这不是侮辱朝廷和亵渎国体?微臣是工部侍郎,是尚书第二,但不是第二内臣——国家大事,不能不谨慎从事!朝臣上书提出异议,虽让张彝宪不高兴,但谁也顾不了那么多。最后,高弘图进言说:“且总理公署,奉命别建,则在臣部者,宜还之臣部,岂不名正言顺而内外乎?” 
 
  高弘图说得倒还恳切,也很在理,并不十分激烈,可崇祯皇帝对此还是不能容忍,一道圣旨便将工部第二号人物削官为民。张彝宪此后更是大张旗鼓地排除异己,将工部、户部治服得服服帖帖:工部尚书曹珧解职;反对的或被逮捕,或被贬职,或被流放。位子坐稳之后,张彝宪就着手搜刮钱财、贪污受贿、敲诈勒索;用民脂民膏挥霍享乐,同内廷禁卫亲兵共享富贵,锦衣玉食,十分快活。贪欲一开,欲壑难填,他进而克扣军器索贿,并催还天下欠税一千七百余万,中饱私囊,天下怨愤。 
 
  崇祯皇帝倚重内侍,信用禁卫军,内侍和官校们便目无法纪、睥睨天下,根本不把朝廷重臣放在眼里,地方官如县令之类在他们眼里更如蚂蚁一般的不当一回事。于是,竟演出了这样一出闹剧,真是令人啼笑皆非:禁卫亲兵拥从着内侍传达圣旨,竟一次将京师各县县官全部传齐,欲加贪酷纵虐之罪,统统革职查问。甚至连抚按官员也因不行纠劾而受牵连,传旨交部院申饬。这些县官犯了什么罪?不过是得罪了大权在握的内侍和缇骑,仅此而已。有些得罪实际上只是玩笑,实在荒唐可笑。如任上县令白慧元,有一次受任上内侍的邀请入席吃酒。内侍摆上许多珍宝显派,慧元说:我有一件好宝贝,跟这些珍宝不同。内侍问是什么宝贝?慧元沉默片刻后回答:是腰下的好宝贝!内侍听了这句,自然含恨,便罗织罪名,进而又殃及清苑等县。3.明亡之际的禁卫军 
 
  年号为崇祯的明末帝朱由检被认为是不太昏庸的皇帝,不仅推翻他的李自成这样认为,随后入关的满清统治者也同样认为,崇祯皇帝本人更认为自己是一位有道之君。但事实是,他统治的17年,明王朝的积弊并未能改观,作为国家机器的京师军队仍然是积弊的渊薮之一,因而明王朝的覆亡是不可避免的。

明思宗朱由检主政后,对于京营军队的建设,别无良策,只是继承本朝的一贯做法——用宦官监督京营。京营提督之下,设总理捕务二员,提督禁门、巡视点军三员,都从宦官中任命。宦官首领就成为京师禁卫军首领。例如,崇祯二年(公元1629),以太监沈良佐、太监吕直提督九门及皇城门,太监李凤翔总督忠勇营、提督京营;崇祯五年(公元1632),以太监曹化淳提督京营戎政;崇祯七年(公元1634),以太监马元程提督京营戎政;崇祯十年(公元1637),以太监李名臣提督京城巡捕;崇祯十一年(公元1638),以太监曹化淳、杜勋提督京营;崇祯十五年(公元1642),决定罢撤宦官提督京营,但是仅仅一年后,又将京城兵柄交与宦官,任命太监王之俊提督捕营,任命王承恩督察京营戎政。 
 
  崇祯皇帝对于京营禁卫军的实际状况并不清楚。崇祯十年(公元1637),举行了一次誓师检阅。当时境内的农民武装攻陷了仪真、六合,崇祯调发京师禁旅勇卫营一万二千人赴援江北。出师前,崇祯皇帝乘坐着銮驾检阅禁旅,群臣都穿戴礼服,策马随从在皇帝驾后。只见铠甲、旌旗构成令人振奋的景观,军士们望见皇帝的御驾,都高呼万岁。崇祯皇帝极为喜悦,派人将统军官陆完学召见御幄,用金杯赐给他御酒。其实这种旌旗、铠甲的场面只是形式,《明史》说,这不过是“徒为容观而已”。 
 
  宦官监军的同时,宦官内操又得以恢复。崇祯教练宦官内操的地方,就是他日后自缢的万岁山寿皇亭旁。崇祯年间,全面由宦官掌管京师军事,这在整个明代也是十分突出的。在明代的太平时期,宦官掌军所带来的弊害尚不明显,而在崇祯朝,则是颠覆性的。宦官并不懂得军事,他们做事的动机就是为了满足个人的威福:他们倚仗皇帝的信赖,挟势而骄,战事顺利时,就夺人之功,战事失利时,就逃遁或诿过于人;他们时时羞辱将士,致使军心涣散,对朝廷离心离德。 
 
  皇帝狩猎铅弹禁卫军的训练,崇祯皇帝也曾下旨严申,但是没有人严格监督执行。事实是,每天教场上只有二三百人在那里做样子,天色未晚就下操。十万营民,一次只抽验一小队人马,都在蒙混过关。竟然来不及全部检验一次。皇帝曾咨问戎政侍郎王家彦京营管理事宜,王家彦说:“现在要做的只有严格禁止士卒买人顶替之事,改操练之法,也许会有一些作用,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毕竟积重难返,崇祯皇帝感到沮丧,不再试图改变禁军状况。 
 
  崇祯十七年(公元1644)二月,李自成的农民军在全国大部分地区取得了胜利,势将威胁京师。崇祯皇帝日夜不宁,他能够做的就是授命太监王承恩提督内外京城,在京师各个门户设营驻守,门上安设大炮,给九门守兵每人百钱,由太监曹化淳总管守城事务。太监杜勋被派往宣府监军。 
 
  三月初,李自成兵临宣府。巡抚此地的朝官朱之冯,召集属下,要歃血死守,杜勋却要将宣府城池拱手献给李自成。朱之冯怒道:“杜勋!皇帝因为宠信你,才派你来镇守,盼你立下封疆之功。你一来就与敌人沟通,还有何面目再见皇帝!”杜勋不予回答,笑笑就走了。 
 
  杜勋穿戴礼服,出郊三十里外迎接李自成。杜勋手下的士卒都乘机逃散。朱之冯登城,发现城门上设有明军的高级武器大炮,朱之冯对侍从在左右的下属说:“为我发炮。”下属没人应命。朱之冯自己动手,点燃柴火,将炮预热。大炮由于多年只是摆设,长期不用,炮口已被塞住了。有人从后面掣朱之冯的手臂,意思是请他不必徒劳了。朱之冯抚膺哀叹道:“想不到人心至此!”仰天大哭。最后他留下一封奏书,请皇帝收人心、厉士节,然后在宣府举城迎接李自成的喜庆中,自缢而亡。尸身被人弃之沟中。 
 
  农历三月十六日,李自成率军攻入昌平。昌平守军投降,只有总兵官李守镰誓死不降,徒手格杀数人之后,拔刀自刎。早在进入昌平之前,李自成先要探知京师守备的虚实,便派遣士卒化装成小贩。又冒充部院的办事员吏,到京城刺探官方的情报,朝廷一有谋议,就闪电式地传到李自成的耳中。而朝廷一方,则消息闭塞。明朝官方对于战事有着严格的保密规定,不许传抄边报,战事的真实状况,兵部以外没人知道。这次李自成攻陷昌平,兵部派来的侦察骑兵,都被李自成的人拦劫走了,居然没有一人回来。 
 
三月十七日,李自成的先头部队极为顺利地进至平则门(今复兴门位置)外。都城市民毫不知晓。崇祯皇帝召见大臣,问他们怎么办。大臣都无言以对。有人忽然抽泣。就在这一天,皇帝刚刚得知李自成的军队过了卢沟桥,紧接着就传来李自成攻打平则、彰义门的急报。 
 
  城内外的三大营士卒,见李自成人马逼近,或溃或降,守在城墙箭堵上的人寥寥无几。京师禁卫军之所以不肯尽职,原因之一是士卒们已经有五个月没有领到军饷了。军官驱赶士卒上城守卫,但士卒大多不肯上前。城墙上的箭堵每堵排不上一人。 
 
  禁卫军弃守的情况,崇祯皇帝并不清楚。担任总管戎政事务的襄城伯李国祯骑马奔到皇宫午门前,汗流浃背。宦官阻挡他入宫,李国祯吼道:“这是什么时候了,君臣能见面的次数已经不多了!” 
 
  宦官问有什么要紧事,李国祯说:“守城禁军都不服从命令,都卧在地上,用鞭子抽起一个人来,另一人又卧下了。”皇帝召他进见,得知这一情形后,只得派出三四千名内操宦官,参与守城。 
 
  崇祯皇帝紧急搜括金银犒军,京师市民痛哭着拿出钱来,多捐钱者授予锦衣卫千户职务。 
 
  十八日,农民军加紧攻城,城上仍有守城明军在发射大炮。农民军威胁守城士卒:“快开城门,否则将你们斩尽杀绝!”守城士卒害怕了,改放空炮,不装铅弹,只放出点硝烟;还挥手示意李自成人马,让他们向后退一下,然后再放空炮。李自成亲自到彰义门(今广安门)外督战,侍从在他身边的有太监杜勋。农民军架设云梯攻打西直、平则、德胜门。明朝禁卫军根本就没有抵抗意识,纷纷逃散。城外三大营溃降后,明军的高等武器火车(发火攻敌的兵车)、巨炮,都被农民军获得。农民军即获即用,攻城的炮声轰鸣。 
 
  农民军驱赶北京市民搬运木石填埋壕沟,急攻。这时,明军的万人敌大炮发射,却误伤了数十名自己人。守城士卒惊溃。一时间,城被攻破的喊叫声一片,伴随着的是哭声,全城人号哭奔窜。 
 
  受皇帝信赖的宦官首领们掌管着各个城门,忧心如焚的朝官们都无法过问守城事宜。这些宦官们想的是如何与李自成沟通,以免城破被杀。左都御史李邦华到正阳门下,想登城了解情况,竟被宦官拒绝。兵部尚书张缙彦屡次来到各城门下,想检视一番守御情况,也被宦官阻挡回去。他紧急上书皇帝,崇祯皇帝这才赐给他一封亲笔诏书,允许他上城。张缙彦来到彰义门,发现城上的守卒零星无几。兵部侍郎王家彦请他调兵增援,因为这里两个箭堵才有一兵。话未说完,就听见李自成军砍墙的声音。唯一肯战的宦官王承恩向敌军发炮,宦官曹化淳和曹化成却饮酒自若。 
 
  崇祯皇帝得到张缙彦的军情奏报,下诏亲征,急召王承恩集合内操宦官为他护驾。转眼间皇帝明白,亲征已经不现实了。崇祯皇帝忽然想出城逃亡,乃换上一身平民服装,带着太监王承恩和最后一群宦官,打算从正阳门出去。走近正阳门时,望见城楼上悬挂着三只白灯笼。白灯笼从一到三,表示敌情凶缓的程度。料知出逃不行,皇帝只得返回宫中。 
 
  这一日申时(下午三点),王承恩离开后,彰化门自动开启了。曹化淳开城投降。李自成的军队潮水般涌进京城。 
 
  这一夜,是崇祯皇帝在紫禁城的最后一夜,彻夜难眠。一宦官奔告皇帝内城陷落。崇祯问道:“大营兵都在哪里?!李国祯现在何处?”回答是:“大营兵都散了,皇帝赶快逃吧。”说完这位宦官就先跑了,崇祯皇帝令他回来的喊声都不足以使他回头。 
 
  三月十九日凌晨,崇祯皇帝勒令皇后、贵妃自尽,又挥刀杀死、砍伤了两名公主后,带着太监王承恩来到万岁山(今景山)。崇祯皇帝最后望了望昏暗中的京城,写了一封痛切的遗诏,然后自缢于寿皇亭旁。

东厂、西厂 
 
  1.朝廷心腹——东厂令人毛骨悚然 
 
  东厂是明代直属于皇帝领导的秘密警察机构,也是明宫中最为庞大的专司侦缉、刑狱的内廷禁卫军。 
 
  东厂始设于明成祖永乐时期,是在迁都北京以后特别设立的一个非常军事机构。清学者张廷玉说:“永乐十八年,始设东厂,命中官刺事。”《明通鉴》记述得更加详细:“永乐十八年八月,置东厂于北京。最初,皇上命中官刺事,皇太子监国,稍稍禁止秘密侦缉,到这时,北京初建,皇上锐意防奸和谋反,便广布锦衣官校,专门从事缉查暗访;又怕外朝大臣了知内情,就在东安门北设立东厂,以内侍心腹执掌厂事。从此以后,东厂禁军日益骄横跋扈,不可一世。” 
 
  东厂显然是出自成祖的个人所需而特别设立的,其外署办事大堂设在东安门外迤北,东河沿一带,过东上北门和东中门,街北是弹子房、学医读书处、光禄寺,街南是篦头房。再往东,是东安里门,俗称墙门。过桥以后,便是东安门。东厂的外署大堂就设在这东安门外迤北一处院落。 
 
  东厂从永乐十八年设立,直到明代灭亡,共二百二十余年,其侦缉、逮捕、陷害、冤狱和大规模屠杀,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东厂是皇帝下圣旨设立的,由皇帝的心腹内侍总督厂事,直接听命于皇帝,由皇帝授旨行事。因此,除皇帝之外,任何人都无法插手厂事,而且任何人都在被监视和侦伺之列。东厂所办的事实际上是皇帝交付的事,所以,属于天子头等机密,责任十分重大,任何人都不敢等闲视之。 
 
  东厂作为由皇帝直接统领的特殊内廷禁军,其地位也很特殊,受到皇帝的特别倚重:主持厂事的是皇帝最为信赖的心腹;颁发的关防也与众不同。明学者沈德符说:“自方印颁行之外,事关钱粮、军务机要的都要颁给关防,用于奏事、文移,和方印的价值相同。”内臣关防中最为重要的便是东厂关防,其威焰就可想而知。 
 
  东厂关防篆文: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关防。共14个字。通常的规定,中官出差办事,所给关防都没有“钦差”两字,即便署衔,也不过是内官、内臣而已,而东厂关防上特称太监,这是以示威重。沈德符进一步分析:成祖文皇帝虽然特设东厂,以广耳目,但当时内侍势焰平平,不像是有这样张狂的关防,这一定是英宗时王振掌管厂事而另铸的,以此来夸耀显赫。后来汪直的西厂、刘瑾的内行厂都是效法于此。东厂掌厂内值房,有钦赐牙章一方,凡是打进事件奏闻的,都用这方牙章钤印,以示紧急重要,直接送到皇帝手中——这方印的重要性相当于宰辅重臣的文渊阁印。 
 
  明万历年间的司礼监太监刘若愚说:东厂设提督太监一人,有关防一颗,其勅谕最为隆重。宫中内官奉差关防,通常称:某处内官关防。唯独东厂关防系用篆文十四字。从泰昌元年九月后,历任掌管东厂的包括邹义、沈荫、宋晋;到天启四年春天,魏忠贤总掌厂事。这年夏天,内侍李永贞偶分批一疏,近臣见面上关防,对李永贞说:“东厂比直省提督学道关防如何?直省都题请改铸,何况东厂?东厂系内府亲近衙门,如何三四年还用旧关防?没有人题请改铸,这不合适吧?”李永贞点头感叹:“老爹您素通六经,真是识大体。”李永贞将此事奏报魏忠贤厂主。魏忠贤说:“真字我都认不得几个,这篆字谁能认得!”魏忠贤便命厂司房呈稿具题改铸,将原印文“官校”改为“官旗”。魏忠贤主持东厂期间,还特别铸造了一个大一些的关防印:东厂密封。有了这方钦赐的密封印章,一切奏本都可免了任何关口和手续,直接送达皇帝手中。这可真是直接通天,谁都无法相比。 
 
  主持东厂事务的皇帝心腹内侍便是东厂掌印太监,只设1人,全称是关防上的官衔: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简称为提督东厂或总督东厂;东厂内的内侍官校称其为厂公、督主。厂公下设掌刑千户1人、理刑百户1人。掌刑、理刑千百户又称为贴刑。他们都是从皇帝私人卫队的锦衣卫拨转过来的。千百户之下设掌班、领班、司房四十多人,都是头戴圆帽,身穿直身内侍装,脚蹬皂靴。厂中校尉分成十二颗,每颗管事都有自己的法定厂服:头戴圆帽,身穿内侍装,脚蹬皂靴。负责侦缉察访的是役长、番役,时人称为校尉。役长又称档头办事官,一百余人,也分成子丑寅卯等十二颗,衣着上规定为头戴圆帽,身穿褶内侍装,脚穿白靴,世人称为白靴校尉。办事的番役由身穿青素褶装、腰系小绦的白靴校尉统领,每个校尉统领数名番役不等,共计编制在册的番役有一千余人。番役又叫干事、番子,都是从锦衣卫中挑选出来的,挑选的标准是:最狡黠狷巧者——就是一些最轻狂刁顽的泼皮无赖之徒。由这些人组成的直属于皇帝的内廷禁卫军,其张狂的势焰可想而知。 
 
太监立像(明)东厂在成祖时建立,设在东安门北,位于禁城东边,也许就因此而称为东厂。到明神宗万历年间,神宗朱翊钧宠信内侍冯保,冯保提督司礼监事务,兼领东厂。冯保别出心裁,在东上北门北街东混堂司南又设一个东厂,称为内厂,而原先的东厂称为外厂。 
 
  东厂外署大厅的左边小厅供奉悬挂着岳武穆画像一轴,以示对岳飞的恭敬。厅后是砖砌的影壁,上雕狻猊等秉公无私的神兽和狄梁公断虎伸张正义的故事——此等画像和浮雕,真是别有深意。大厅西边建有一座建筑别致的祠堂,祠堂内供奉着历朝历代掌管东厂的厂主职名牌位。祠堂前坐落着一块牌坊,坊上题匾:百世流芳。就在这流芳百世的坊后稍南一些,有一座人间地狱的牢狱,一切东厂缉办的重犯和钦定大案犯人都关押在这里,而轻一些的罪犯则囚禁在署外的狱中。署院西南开有一个门,以便就此出入,向南的外署大堂正门平时则很少打开。 
 
  中府各处会审大狱的时候,由北镇抚司拷讯重犯,东厂每次都派校尉听记,详细记录两本账:口词笔录一本,拶打数字和情形一本,于当日晚进奏厂主;深夜提审的,则于次日一大早便立即上奏厂主。校尉还有专人负责兵部的情况,每天都要去兵部察访查看,看有没有进部的急报、快信和紧急军情;看有没有反映各地军情的兵部塘报,如此等等,一应的详情都细加收存,立即奏报厂主。不仅如此,京城、皇城各门关防出入,都有主管的校尉奏闻每日发生的详情,包括什么地方失火,什么地方被雷击中,甚至小到每月每日必须奏报在京的杂粮、米、豆、油、面的价格。皇城中的一应人命大事,自然都是在详细奏报之列。 
 
  东厂内署位于东上北门北街东边、混堂司南部。这处内署是明神宗万历初年,由权倾内外的大内侍冯保进奏创建的。这里古槐苍松,郁郁葱葱,屋宇肃然。明廷各处办事打来的事件,都要先送到内署,先送交厂公心腹内官,然后再发司房删润上奏。厂主魏忠贤主持事务时,最宠信的心腹是李朝钦。天启元年二月,出于安全的考虑,李朝钦奉旨将宫禁北门玄武门外入卖货物的大市迁到东安门外戎政府街。民间歌谣便唱道:大市去矣。到天启七年秋天,皇极殿等大殿灾后又重新建成,内侍奉旨恢复前朝后市,仍将大市从戎政府街移入玄武门外。当时,皇上病了好些时日,厂主魏忠贤下令整饬夜禁。巡捕提督张体乾进言激起了厂主魏忠贤的震怒:夜巡非不禁,奈有内里犯夜巡军,哪敢问?又因为厂主事奉的客氏,其母亲路上遇上一个醉酒的内侍同她争道,不仅不恭让,反而恶骂扬长而去。厂主魏忠贤大怒,便命东厂广布旗校、番役,在宫禁随时搜捕。仅初三日夜晚,就捉拿了夜行内侍陈乌眼等十余人。 
 
  李朝钦进奏厂主魏忠贤,乘着开大市于宫禁北门的大好日子,亲临内东厂,将犯夜的内侍统统提取,每人狠打一顿,再分别情况,发配到凤阳、南海子各地,以严肃宫禁之令。厂主自然听从这一建议,将违禁的内官痛打一顿后发配各地,有好几个便就这样带着伤痛惨死在发配的路上。厂主魏忠贤通常坐板——像小型轿子一样的东西,由玄武门进宫。厂主的心腹内侍王体乾、李永贞、石元雅、涂文辅众人和在河边居住的掌家人等,只要得知厂主驾到,都事先望尘跪伏在厂主经过的道旁,跪伏拜迎,等厂主过去了一会儿才敢起身。 
 
  东厂内署大堂的显著位置也高悬着一块大匾,匾上四个字:朝廷心腹。内署中有至圣堂,还有一口水质很清亮的井。内署掌厂公宫中直房,有钦赐密封牙章一枚,一应重要的事件都用此章封奏钤封。魏忠贤吩咐制造的一方大印:东厂密封,在厂主魏忠贤掌权时期一直被十分推重。在厂主魏忠贤身边的负责念奏章事件的心腹内侍包括苏雄、陈福寿、李朝钦、裴有声。每天清晨,这几个人都叩头旁立候命;挨次回通本封、本票、本话的是内侍李永贞、石元雅、涂文辅三人;还有近侍孙进、郝隐儒。不过,最受宠的是李永贞、石元雅、涂文辅,在皇帝跟前念奏章事件的也是这三人。

2.东厂势力无所不在 
 
  东厂校尉侦缉、稽查的范围很广泛:从宫禁到京师,从官府到民间,从皇亲国戚到普通百姓,到处都有这些校尉、番役的踪迹。每个月月初,东厂校尉番役数百人在厂署庭中掣签,划分自己的侦缉区域,确定负责哪一个官府或具体人员和事件。中府会审大狱,北镇抚司考讯重犯,东厂校尉侦听细节,称为听记。东厂校尉、番役到各官府、城门缉访,称为坐记。某官行某事,某城得某奸,胥吏疏白坐记上奏厂署,称为打事件。 
 
  东厂校尉、番役看来是每个月分工一次。所记的是大型案件细节;而对于军事动向,则主要是注意兵部的动静。各城门是指宫城、皇城、京城各门,注重盘查、稽查,对一切可能的奸细逮系拷问,绝不放过一丝可疑之点。番役们侦缉到事件后,都要写一个奏章回复厂署,交给厂公心腹,然后上奏皇帝。这些密奏不通过任何正当渠道,而是直接通过秘密渠道送达厂署进递皇帝手中;即便是半夜三更,东华门关闭,也可以从门缝中塞进去,里面随时都有专门的内侍接应;内侍接到门缝的递进奏本,不许有一时半刻的耽搁,立即秘密的呈上——这样,宫外事无巨细,皇帝、厂主和东厂官员什么都知道,以至于皇帝和内侍们常拿柴米油盐的民间琐事开些玩笑。 
 
  宫禁这样深邃,九重宫区,层层院落,这靠几个校尉哪里够?京师这样广大,人员这样众多,仅由千余名番役哪里看得过来?于是,校尉、番役纷纷网罗精明、刁顽、无赖之徒,让他们为自己跑腿、打听事件,这些人成为东厂这支特别禁军的准番役,他们互相需要,为非作歹,遭殃的自然是被他们监视和侦缉下的臣民百姓。史书这样记述说:“京师亡命之徒,诓骗钱财,挟私报仇,利用为校尉役使的机会,大显淫威;他们得知一事后,便秘密告知档头,档头视事情大小轻重付给酬金,称为起数。往往一金能一天买好几起数。得事以后,档头就率番役到所犯事的人家,左右坐审、掠夺,称为打桩。” 
 
  从起数到打桩,是京师流氓无赖和东厂校尉番役之间的交易,这种买卖往往会导致许多严重恶果:所奏报的许多是报私仇的仇家,往往连辩冤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档头、番役折腾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明末崇祯皇帝时,御史杨仁愿就对这一现象痛心疾首:“功令比较事件,番役每悬价以买事件,受买者至诱人为奸盗而卖之,番役不问其从来,诱者分利去矣。挟忿首告,诬以重法,挟者志无不逞者。”打桩之后,番役开始突入执人审讯,不要任何佐证符牒,打了之后再敲诈勒索,够数了就离去;如果不够数或不大满意,则榜治拷打,称为干酢酒,又叫搬罾儿,其痛苦残酷十倍于官刑。榜治的同时,又诱使其供出富裕一些的人家,再去追究穷治,勒索更多的钱财,满意了就了事,不满意就立即上奏,逮系入狱,下镇抚司牢中,则九死一生,很少有生还的可能。 
 
  明皇帝出警图东厂白靴校尉就这样以皇家禁卫军和皇帝私人秘密警察的双重身份,横行不法,为所欲为,人人闻厂卫缇骑和校尉而色变,惶惶不可终日。东厂从设立到明亡,也是几起几落,出了几个很有代表性的人物。明成祖时,东厂和锦衣卫并重,但东厂初设,锦衣卫有卫指挥纪纲、门达受皇帝宠幸,所以,东厂略逊于锦衣卫。明宪宗时,尚铭领东厂,又另设西厂以心腹内侍汪直统领,西厂缇骑数倍于东厂。汪直倒台后,尚铭独领东厂,东厂风光了一阵,尚铭失欢于皇帝,驱逐出宫。弘治元年,员外郎张伦奏请废黜东厂,没有结果。但弘治皇帝仁厚施政,厂、卫不敢横行,领东厂的罗祥、杨鹏也只是恭谨奉职。 
 
  明武宗正德元年,正直的东厂太监王岳在一场内侍与朝臣的争权角逐中败北,皇帝心腹内侍刘瑾等八人掌管司礼监和禁卫军,王岳被杀,内侍丘聚取而代之,掌管东厂;另一位内侍谷大用掌管西厂。两厂用事,逻卒刺事于四方,天下纷扰。禁军总督刘瑾别出心裁,改惜薪司外薪厂为办事厂,荣府旧仓地改为内办事厂,众多朝臣冤死在白靴校尉的酷刑下,厂卫之害达到一个巅峰。明世宗时,东厂厂主芮景贤宠任千户陶淳,诬陷甚广,天下沸腾。万历时,冯保掌司礼监和东厂,屡兴大狱,东厂不可一世——但张诚、孙暹、陈矩三人恬静任事,算是东厂中的善良人物。 
 
明天启皇帝时,魏忠贤为东厂厂主,总领禁军,东厂骄纵不法达到顶峰,白靴校尉势焰熏天,人人闻而胆战心惊。崇祯皇帝即位,魏忠贤厂主伏法,相继统领东厂厂事的包括:王体乾、王永祚、郑之惠、李承芳、曹化淳、王德化、王之心、王化民、齐本正——这九人比起魏忠贤也好不了多少,天下告密之风盛行,政治更加暗无天日。王之心、曹化淳叙侦缉缉奸功,荫弟侄为锦衣卫百户;王德化和东厂理刑吴道正侦阁臣薛国观阴私密事,薛国观不幸身死。阁臣都无暇自保,东厂势焰可想而知。 
 
  明末代皇帝崇祯时期,诗人陈子龙有感于东厂校尉的淫威,写下了一篇《白靴校尉行》,生动地描述了皇家禁卫军的威严和风采,其骄横狂妄、无法无天,跃然纸上: 
 
  宣武门边尘漠漠,绣毂雕鞍日相索。 
 
  谁何校尉走复来?矫如饥鹘凌风作。 
 
  虎毛盘项豪猪靴,自言曾入金吾幕。 
 
  逢人不肯道姓名,片纸探来能坐缚。 
 
  关中士子思早迁,走马下交百万钱。 
 
  一朝失策围邸第,贵人尚醉侯家筵。 
 
  归来受赏增意气,鸣锣打鼓宫门前。 
 
  呜呼! 
 
  男儿致身何自苦?翻今此曹成肺腑。 
 
  百事瓦裂岂足怜?至今呼吸生风雨。 
 
  3.西厂的淫威 
 
  明宪宗成化十二年(公元1476)对于明宫和朝野百官来说是个特殊的年份,这一年怪事甚多,而且大多出现在深宫大院。其中,最为怪异的事情莫过于黑眚飘浮于宫院和妖狐出没于万岁山——尤其是后者,引起了醉心游乐的宪宗皇帝朱见深的警觉,直接的结果便是朱见深起用御马监太监汪直,在东厂之外另设规模远远大于东厂的又一个皇帝秘密警察总署:西厂。 
 
  宪宗朱见深是位终日在深宫大院中寻欢作乐的皇帝。成化十二年,妖人李子龙以左道幻术迷惑宫禁内侍,深得内侍鲍石、郑忠的敬信,并拥有不少的内侍追随者,其中最有地位的是内侍中有身份的太监韦舍。李子龙以真龙天子自居,通过众多追随的内侍,竟在夜间进入内府,并登堂入室,畅通无阻地经过了重重宫院大门,来到至为机密和神圣的万岁山,观望后宫,并图谋不轨,企图发动宫禁政变,一举杀了宪宗朱见深,由李子龙取而代之。 
 
  李子龙一群狂妄之徒真是有点儿走火入魔。正当李子龙和众内侍在迷幻状态中做着真龙天子登临宝座的美梦时,他们的密谋被皇帝的禁卫军官校——皇帝私人卫队的锦衣卫缇骑秘密侦稽识破,官校火速奏报卫署,东厂和锦衣卫内廷禁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妖人李子龙和其追随的内侍一网打尽,并以极残忍的方式将这批妖狐夜出的不法之徒秘密处死。 
 
  宪宗朱见深得到详细奏报,心中十分震惊,进而对内廷禁军的东厂、锦衣卫更加信赖和充满热情。宪宗最为强烈的感觉是:身处深宫大院,对世间的一切和宫院外的生活一无所知,如何才能迅速、快捷地知道外间发生的一切?朱见深想到了心腹内侍汪直,这位新任的御马监太监十分的机巧伶俐,自然会替皇上解忧、分忧。汪直果然不负圣望,他带领几个心腹内侍校尉,化装成官吏、书生、百姓模样,每天外出侦伺,将所见所闻及时奏报皇帝。皇帝朱见深的心病解决了,宫禁、皇城、京师日常所发生的一应事件和官吏、辅臣生活中的争吵、冲突无一不如同亲见,了如指掌,而这样持续了整整一年,外朝大臣竟一无所知。 
 
  宪宗朱见深觉得太有意思了,便决定依靠汪直,再建一套直属于自己的内廷禁卫军。宪宗倚重汪直,命他从皇帝私人卫队的锦衣卫中精选以刺探隐私为能事的聪明机灵的官校,创建一个新的系统。汪直奉旨后,选取了一百余名锦衣卫校尉,在宫禁灵济宫前设署,广召校尉、番役,取名西厂,以便和东厂相区别。 
 
  西厂设立以后,汪直提督西厂事务。精明能干的汪直很快就建立了一支机构复杂、人员众多、兵强马壮的内廷特别禁卫军,相当于专司侦稽和拘捕的快速反应别动队。西厂侦伺从宫禁到皇城,从京师到边邑,从宫禁后妃到皇亲国戚,从宰辅大臣到黎庶百姓,以及王府、边塞、山川、河道,甚至于吵架斗殴、偷鸡摸狗、闺房隐私等无所不包,一旦他们来了兴致或想置人于死地,只消罗织牵引,百般拷掠,锻炼成狱,活生生的官吏臣民便在一夜之间变成冤魂。西厂官校和密如蛛网的番役,人数较之东厂还多出数倍,其威风凛凛的内廷禁军的威仪,肯定不在白靴校尉之下。

西厂是在明宪宗成化十三年(公元1477)正月己巳日正式设立的,由宪宗下达圣旨,调御马监太监汪直提督西厂官校刺事。西厂最初设在灵济宫前,后来设在旧灰厂。学者陆釴记述说:“京师去年(成化十二年)七月有尼妖,上遣内官汪直出主灰厂中讯之,后即以灰厂为西厂,伺察阴私。”看来旧灰厂是宫禁中一处十分隐蔽的地方,将妖人李子龙一干人捉拿后就在旧灰厂审讯,这里便成了西厂的办事大堂。西厂后来威行天下,臣民们闻而色变,就是从旧灰厂的西厂开始,日益声名鹊起,为世人所关注;并且,这处旧灰厂也成为日后大臣们攻击和颂德的中心,其集中的代表性人物自然是西厂提督汪直。 
 
  西厂是皇帝直接插手设立的,又由皇帝的心腹主持其事,西厂所需的一切自然在谈笑间便可解决,而西厂提督汪直面见皇上如同进自己的家中见父亲一样的容易,所以,西厂在设立之后,没有也不可能有任何阻力,很快便呈燎原之势,迅猛地由宫禁而京师进而蔓延到全国各地;与此同时,这支特殊的皇家禁卫军身份显赫,背景极复杂。他们骄纵狂妄,不可一世,恰如洪水猛兽,其蔓延之时也就开始了对所到之处的疯狂蹂躏——臣民的生命毫无保障;百姓的生活被推向深渊;京师和宫禁之地被搞得一塌糊涂;大狱如雨后春笋般地一起接着一起。真是血雨腥风,惨不忍睹。 
 
  这种状况自然引起了朝廷辅弼大臣的忧虑。一些血气方刚、富于正义感的文人便不畏皇家禁卫军的淫威,勇敢地拿起笔同禁军校尉的刀枪相抗衡——抗衡的结果无异于鸡蛋碰石头,十分悲惨。但这种中华民族的文人精神是可歌可泣的。这些文人正是中华不屈不挠的民族的脊梁。 
 
  在这场文人和校尉亲军的较量中,一方是朝廷辅弼重臣的大学士,九卿和御史,给事中众言官、大臣;一方是以西厂汪直为代表的内廷皇帝亲军。文人是从江山社稷着眼的,一心为皇帝和大明江山着想,期望圣政仁爱,勤治天下,远离近侍小人。禁卫亲军是从皇帝本人着眼,一切服从于皇帝的需要,尽一切可能将皇帝的个性发挥得淋漓尽致,让皇帝每一个意愿和想法都能迅速地实现和付诸实施。就是说,文人和近卫亲军都是为了皇帝,为了这来之不易的帝国江山。但文人的愿望远离了皇帝的快乐,而且往往要以牺牲皇帝的个人快乐为代价。皇帝自然知道取舍,知道倾向哪一方,知道何去何从。皇帝信用和倚重的内廷禁卫军就顺理成章地在皇帝的支持下扬眉吐气。而忧国忧民的文臣们结局就可想而知。 
 
  西厂仅仅设了五个月,京师就全面震动,臣民们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该怎样生活。五月丙子日,忧心如焚的大学士商辂带着满腔的悲愤上书宪宗。指斥这群擅作威福的内侍无恶不作:“皆自言承密旨,得颛刑杀,擅作威福,贼虐善良!”商辂笔锋一转,一针见血:“自直(汪直)用事,士大夫不安其职,商贾不安于途,庶民不安于业,若不亟去,天下安危未可知也!”商辂的奏章一上,群臣情绪亢奋,纷纷递上谏章,要求立即废除西厂。这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人物便是项忠。 
 
  项忠是兵部尚书。汪直初掌西厂时,没有士大夫与汪直往来。左都御史王越西征时结识汪直的心腹韦瑛,主动前往汪直府第,诚心相接,每日恭敬伺候。汪直自然心领神会,将大臣王越引为知己和心腹。 
 
  汪直名声日振。吏部尚书尹曼十分敏感,带领众僚臣拜会汪直,倾心依附,汪直喜出望外。在这种情形下,兵部尚书项忠的耿介和不依附显得尤其扎眼,汪直能不怀恨?有一天,项忠在路上撞见汪直,汪直的轿舆都过去了,汪直这才发现是兵部尚书,汪直吩咐立即返回,追上项忠,下舆恭敬谢罪施礼。项忠连正眼也不瞧,也不还礼。汪直哪里咽得下这口气?第二天朝堂上,便当众羞辱项忠,并让近侍亲军——心腹校尉上堂责问项忠,让他向厂主汪直赔不是。项忠泰然视之,不予理睬,更不施礼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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