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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行于荆天棘地间——感受苏轼黄州心态及其词创作

 聽雨軒sjh 2012-05-20

独行于荆天棘地间

——感受苏轼黄州心态及其词创作

内容摘要:历“乌台诗案”,从鬼门关生还,贬谪于黄州任一个闲职,苏轼固有幽独之情,却不失超旷襟怀。他以其大儒的风度、独立的人格、超然的心态独行于荆天棘地之中,赢得冠绝古今的美名。本文即主要从苏轼黄州时期词的创作探其贬谪期间的心态。

关键词:苏(轼)东坡 黄州 寂寞沙洲冷 也无风雨也无晴

“人知东坡古诗古文,卓绝百代。不知东坡之词,尤出诗文之右。”(陈廷焯《白雨斋词话》)“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初到黄州》)的美食之乐,“雨洗东坡月色清,市人行尽野人行”(《东坡》)的悠然风致,“雨中有泪亦凄怆,月下无人更清淑”(《寓居定惠院之东,杂花满山,有海棠一株,土人不知贵也》)的空灵独赏,“长于东风约今日,暗香先返玉梅魂”(《六年正月二十日,复出东门,仍用前韵》)的冰心不改,都幽美动人,堪称卓绝。然而,东坡的词,却更让笔者倾心。不仅是因为东坡词中有才华横溢的动人词句,有“一洗绮罗香泽之态”(胡寅《酒边词序》)的浩然超旷,更是因为在词中展现了一个真情真性的苏东坡。“观人于揖让,不若观人于游戏。” 苏轼以前的文人无不把填词看成是“谑浪游戏”的诗余小道,虽说东坡提倡“诗词同源”,“自是一家”,而提高了词的地位,但在他看来,词依然是一种多抒写个人情怀的文体。或许也正由于词虽然也有寄寓身世与政治抱负之语,但毕竟不直接涉及时势新政,所以东坡的词不若诗多有针砭时弊之语,而是于词中自由、自然地抒发个人情怀,展现了一个独行于荆天棘地之中的苏东坡。“东坡词,一片去国流离之思,哀而不伤,怨而不怒,寄慨无端,别有天地。”(陈廷焯《词坛丛话》)黄州时期的词,不仅是苏轼文学上丰收的一个重要表现,更是他心态上完整而展露无遗的抒写。本文将在这一片“别有天地”间寻找东坡的身影,感受东坡的心情。

一、寂寞沙洲冷

本是少年得意,一夕之间,名满天下,怀着一腔淑世的热情踏入仕途;然而,却也正是这份才气,这份热忱与抱负,让苏轼陷入“乌台诗案”捕风捉影的冤狱之中。“是处青山可埋骨,他时夜雨独伤神”(《狱中寄子由二首》其一),他已经准备接受上断头台的命运。只是神宗终是爱其才,不忍杀之,故贬谪黄州,任“不得签书公事”且“本州安置”的团练副使这一空衔。以才名显,又因才名获罪;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这对立志建立皋陶之功的苏轼是怎样的冷酷愚弄。“乌台诗案”的猝然打击,纵是天性豪迈不拘的苏轼,也不免惊讶惶惑;好友的刻意冷淡甚至落井下石,让真诚待人的他更是身心疲惫、孤独痛苦。劫后余生,实可庆幸,噩梦醒来,难免惊悸。一首在黄州定惠院作的《卜算子》低回婉转地唱尽了苏轼的寂寞愁苦: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面对海天澄彻的中秋圆月,苏轼曾低唱:“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但在这谪居黄州时,他眼中的月是一轮缺月,在夜深人静之时发出了幽怨之光,在梧桐疏影之中更显孤寂清冷。而苏轼,则是一名在月夜下心事浩茫、独来独往的幽人。“乌台诗案”的噩梦依然清晰,亲人不在身旁,朋友纷纷疏远,空有一腔热忱抱负却无法施展,只能以带罪之身谪居黄州。天边的飞鸿,也是形单影只,此情此景,莫不加深苏轼的孤寂愁苦。“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这是飞鸿在孤独中的惊惶,也是苏轼劫后余生的惊悸,理想无法实现的苦闷和忧愁,现实崎岖的不满和激愤,整日盘踞在他的心间,折磨着他的灵魂。然而,孤鸿“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他苏轼又怎么会为择高枝而弃其品格,他宁愿在寂寞中顾影自怜,在沙洲中独享清冷。整首词托孤鸿以见人,寄意深远,清奇冷隽,无怪乎黄庭坚赏叹道:“语意高妙,似非吃烟火食人语,非胸中有数万卷书,笔下无一点尘俗气,孰能至此!”(《跋东坡乐府》)苏轼初到黄州时期的孤寂处境、愁苦心情和高洁自许、不愿随波逐流的心境,便在词中缺月的幽光之下,孤鸿的缥缈之影中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苏轼毕竟是一个多情敏感的诗人,对贬谪他乡的困苦忧愁不可能无动于衷。他无法以诗尽吐胸中之言,惟有于词中尽抒心中之意。“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水龙吟》)如同无奈离开杨树枝头坠落路旁的杨花一样,苏轼的心里也有着无限愁思。无奈离开家乡来到偏远的黄州,思念故乡之情本不可避免;偏偏贬谪之期何时能结束得以北返,还未可知,甚至可能一等就是数年、数十年,苏轼心中怕也难免会有“点点离人泪”。“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临江仙》)离开家乡“本州安置”的苏轼,实际上便是一个受人看管的犯官,只能在黄州活动,而不能掌握自己人身的自由;另外,人要自由,就要不为外物所役,在苏轼仍未完全“忘却营营”之前,他的心、他的思想都是不自由的,深受外物所缚的痛苦。“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洞仙歌》)苏轼此时正值盛年,却不能一展才华,空掷时光,流光飞逝,难免引起他满怀的怅惋之情。这样重重的痛苦忧愁能有几人可以承受?无怪乎屈原痛歌“举世皆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渔父》)而投身汨罗江中,李白深感“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而“散发弄扁舟”(《宣城谢眺楼饯别校叔云》),韩愈悲泣“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而悔罪哀怜以求宽恕。

然而,苏轼终是苏轼,他有“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的苦恼,有“拣尽寒枝不肯栖”的傲骨,却也有“一蓑烟雨任平生”(《定风波》)的洒脱,有“我欲醉眠芳草”(《西江月》)的超然。尽管有着种种困苦忧愁,旷达之襟怀依然为苏轼思想的主调,他仍然保留着对生活与生命的热爱,把痛苦化为平和;他超然旷观的天性和特质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在忧愁困苦中活出了艺术人生。

二、也无风雨也无晴

在黄州期间,苏轼面对生活的困苦,没有颓废哀怜,而是以节流开源的方法保证自己及家人的生活。他在马梦得的帮助下得到了一块荒地,如获至宝,辛勤耕耘,还怡然自得地自称“ 东坡居士”。在这块土地上,他感受到了久旱逢甘霖、秋季丰收的农民式的快活和满足。他还把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句子重组,照民歌谱曲,和农夫一起欢唱,尽享农人生活的乐趣。苏轼素来爱好美食,在黄州时,他还做起了东坡肉,酿起了东坡酒。这些看来都只是生活琐事,却透出了东坡对生活的热爱。在逆境中,东坡一双看待生活的眼睛并没有因为痛苦忧愁而暗淡,他依然以审美的眼光、灵慧的感悟细心感受着生活,感受着身边的一切。

黄州美丽的山水江月,想必给了东坡许多的慰藉。 “昨夜东坡春雨足,乌鹊喜、报新晴。”(《江城子》)“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霄。”(《西江月》)“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蕖细细香。”(鹧鸪天》)“银塘朱槛麴尘波,圆绿卷新荷。”(《少年游·端午赠黄守徐君猷》)东坡眼里看到的世界,无不充满了一种生命和生活的美丽和情趣。因为眼中的人生如此美好,才能深切地去感受天地的给予和馈赠。就在这一次次大自然美的感动与熏陶中,东坡忘怀了痛苦,淡化了忧愁。然而东坡经历过宦海风波,认识了政治斗争的阴暗、卑琐,感受到人生的无奈,仅仅借游玩山水排遣心情的话,只能是外在的疏放,而不是发自内心襟怀的旷放。于是东坡从老庄哲学、佛禅玄理中追求超越功名利禄、荣辱生死的解脱。他研究佛教,常静坐冥思,与僧侣们往来交流,以求超世;他也研究道教,坚持练瑜伽气功,炼仙丹,以此养生。但东坡没有沉溺于任一种宗教之中,他研究这些哲学要义,无非是想以此排除一些心灵上的障碍,以求超脱自我而已。在学习佛、道两家思想的同时,在黄州青山绿水的宁静与平和氛围中,东坡超旷达观的天性与之相互融合,慢慢成熟并变为其浑厚的内在精神,故能以“平常心”对待一切变故,获得心灵的平静与悠然。

一首清新隽永的《定风波》堪称东坡超然旷达心态的代表作: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东坡与朋友一同出游,突然下起雨来,人人急忙走避,惟独东坡不惧风雨,反而迎风徐行。“竹杖芒鞋”,从容前行,在这山间路上反而更觉轻松愉悦;“一蓑烟雨任平生”,面对人生的急风骤雨,东坡也依然我行我素、不畏坎坷,这样淡泊超然的情怀和坦荡旷达的人生态度,正是他此刻心态的自我表白。“回首向来萧瑟处”,回顾刚才路程中所经的风雨,也是回顾他一生所经的宦途风雨,却已是“也无风雨也无晴”。此时,东坡的心中已经没有了风雨与晴天的区别,没有了仕途失意与青云直上的区别,有的,只是他独立傲然的人格精神,在这天风海雨中永不失灭。除此之外,“也无风雨也无晴”的人生,也是东坡“人生如梦”思想的初步成熟。“庄生晓梦迷蝴蝶”这一美丽的故事出现后,梦便被赋予了许多的诠释。梦是现实生活中缺憾的补偿,是填充心灵内部空虚的食粮;梦又总是让人想到逃避,想到无奈,想到虚幻。“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西江月》)“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念奴娇·赤壁怀古》)东坡的“人生如梦”融入了庄子忘己忘物、荣辱不加、哀乐不入、顺应自然的人生哲学,加入了佛禅玄理纯任自然、无拘无滞、不执着于万物及思念、欲望的泰然心态,便成为一种积极向上的豁达心态,深刻达观的人生哲学。佛、道思想的清旷达观襟怀成了苏轼在逆境中品味生活的精神支柱,因此他才能在贬谪黄州时苦中作乐,忘却痛苦忧愁,尽显其旷达性情、广阔胸怀、独立人格,成就千古英名。

值得一提的是,自古以来,酒与文人便有着解不开的缘分。曹操“对酒当歌”,李白“斗酒百篇”,东坡也崇尚“诗酒趁年华”(望江南》)。只因酒能给人以飘飘欲仙、云里雾里的快感,使人陶陶然忘却世俗之累,挣脱人生羁绊,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苏轼的酒量并不大,但他喜爱喝酒,喜爱以酒会友,而且还喜欢喝醉,却又不曾上瘾而酗酒。若说东坡是借酒消愁或寄情于酒醉,倒不如说他是爱醉酒后的美好感受与无限遐思,这却也是东坡的清逸超妙之处了。醉后的东坡更是性情显露,坦然可爱。他醉了便与朋友在“杯盘狼藉”后“相与枕籍乎舟中”大睡到天亮,一点也不怕酒后失态惹人嘲笑。“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临江仙》)词中先一个“醒复醉”,再一个“仿佛”,就把东坡纵饮的豪兴以及醉眼朦胧的情态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了。“倚杖听江声”,风神潇洒、遗世独立的东坡形象跃然纸上,让人神往。“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这是东坡飘逸如仙的旷达襟怀,是他不满世俗、向往自由的心声,也是他醉后驰骋幻想所产生的超越现实生活的浪漫遐想。然而,他只是在美酒中“醒复醉”,终没有驾一叶扁舟,随波流逝。

“梦中了了醉中醒,只渊明,是前生。”(《江城子》)可见东坡对陶渊明的向往。陶渊明早年怀有“大济苍生”之志,混迹官场三十年,终于看透名利,抛去熙来攘往的污浊世界,隐居山野田园,成为后来许多失意文人的心灵知己。因而我们在苏轼身上,常常也能寻到陶渊明的影子:渊明爱喝酒,东坡也爱喝酒;渊明亲自躬耕,东坡也亲自躬耕;渊明陶然于隐居生活,东坡也享受着黄州生活。只是,东坡终究不是渊明,他不能像陶渊明一样做一个完全的隐士。陶渊明走的是由“兼济”到“独善”的道路,他安贫乐道,崇尚自然,独享“采菊东篱下”的悠然自得;而东坡则不同,他把“兼济”和“独善”两者统一起来,使之成为自我发展的手段,所以才在欣羡“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自由生活的同时,安然躺在屋中大睡。东坡毕竟是以儒家思想为担纲,坚持儒家“立德、立功、立言”的实现自我价值的修养,他终不能忘怀自己的理想抱负。本来他是“不得签事公书”的一个闲官,但面对黄州百姓因贫穷而溺死婴儿的惊骇情况时,他毫不犹豫地提笔上书黄州太守,呼吁制止杀婴,并不遗余力地出钱出力。面对这样一个热爱生命、关怀百姓的东坡,面对他一腔不怀任何邪恶心灵的热情,谁能不为之动容呢?毫无疑问,东坡是一个大儒,他有一颗激荡的心,一腔凌云的志,一身燃烧的情,一种积极进取的希望。只是,世道沧桑人生巨变又让他不得不从佛、道中寻找寄托和超脱。儒家入世,佛家超世,道家避世,三者原有矛盾,东坡的高妙之处,便在于以“修身以儒、治心以佛、养生以道”的方式将三者像圆一般地完美融合。他以儒家积极入世之精神,配合佛、道清旷达观之襟怀,去除计较一己荣辱得失的功名禄利之心,却依然保留着爱国爱民的“锐气”,以出世的态度做入世的事业,无论穷达都保持着精神的自由、人格的傲然独立。这样的情怀与思想足以让他在面对种种苦难,次次贬谪时淡然一笑,超然自适。“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水调歌头·黄州快哉亭赠张倭全》)面对逆境人生如此豁达的理解和行为,构成了东坡独特的艺术人生,达到了他特有的天地境界;同时也使他的词作包含着高旷适意而隐现忧伤的艺术风格。

笔者认为,将东坡淑世之志意与旷达之情怀最为自然完满地融合于一体的,便属这一曲《念奴娇·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间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此词“自有横槊气概,固是英雄本色。”(徐釚《词苑丛谈》)东坡借题咏山川大江,聊以抒怀,将无限的时空任意驱使笔下,将赞美古之英雄与抒发自己之怀才不遇结合起来,自有壮志未酬的沉郁慨叹,更有疏狂不羁、超尘拔俗、潇洒飘逸的风度情怀。于奇伟雄壮的景色,在历史的沉思中,引起对人生的思索。英雄也好,美人也罢,都已经不复存在,而自己又何须执着于一份人世的名利。惟有江山明月,历经多少朝代,依然如诗如画。“人间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举杯酬月,领受这无尽的时空、天地,所有功名利禄,连同东坡自己,都显得那么地渺小。时间易逝,人生无常,在物我两忘之间,东坡真正得到了一种永恒的天地境界。正是这样生机浩荡、超然无累的天地境界,让东坡得以在风雨人生的道路上,在风波难测的贬谪中,将恐惧、惊惶、困惑、委屈从容消解殆尽,泰然处之,平淡而优雅地享受生活,独行于荆天棘地之中。

苏轼初到黄州时的心态是有着深刻的痛苦忧愁的,然而以审美、灵慧的感受生活之心、三教完美融合之思想,将这深深的痛化为清风明月般轻抚而过,恰是东坡伟大、可爱之处。他那超然旷达、临风而歌的身影为人们所景仰,他那进退自如、宠辱不惊的处世态度为后人所敬佩,他那独立的思想、傲然的人格精神更是后人的模范、无价的宝藏。认识了苏轼,才真正明白:“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史记·孔子世家》)

参考文献:

《东坡乐府》 / ()苏轼著. -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79.4

《灵谿词说》 / 缪铖, 叶嘉莹撰. -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7.11

《苏东坡传》 / 林语堂著. - 台北: 远景出版事业公司, [1999]

《士气文心:苏轼文化人格与文艺思想》/ 张惠民 张进著.- 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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