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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微地完成

 雨如烟精品书馆 2012-05-24

卑微地完成

 

 

   1
  我觉得身体越来越乏力,像个大甲虫一样卧躺在床上,细小无力的脚和笨重的甲壳的对比是多么地可笑,多么悲哀,我想挣扎着翻过身来,努力几次都没有成功。更糟糕的是,我的视线很模糊,眼前只剩下一片昏暗的色彩,世界在我眼中渐渐失去着它的颜色。我努力地想要记住何月的模样,不让病魔把我这点卑微的权利夺走,就如同一个瞎子妄图抓住最后一缕光明那般徒劳.我的思想像一团乱麻,挣扎着要捆绑住一些还没有流失也许即将流失在视线里的东西.我终于爬了床,这时已经是上午八点了。
  阳光斜斜地绕过阳台的盆景,照在我的床边。何月起的很早,她要转两趟公车到她的学校里给学生上课。饭桌上有煮好的用盖子遮住的甜面条,何月知道我喜欢吃甜面条。我挣扎着走到桌子旁边,沉沉地扶住桌沿。面条碗下面压着一张字条:“景,好好呆在家里,等我回来。爱你的小月”要是换作以前,看到何月写给我的文字,我会有一种强烈的幸福感。而现在,我觉得是一种讽刺。生活的无奈,让我对她的感情,更多的像是一种占有欲。我捧着大碗的双手颤抖得很厉害。终于它从我的手中滑落,面条在脚跟洒了一地。我想狠狠地掴自己几巴掌。但是乏力的双手还没有挨到面颊就沉沉地落下,一种酸痛的感觉迅速蔓延全身,它打在了我的心上。“就这样吧,让她去收拾,”我自言自语,“今天的阳光真好。”我扶着墙走下楼梯,蹒跚地走在城中村的小道上。周围的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我。是啊!像我这样一个人,还活在世上是多么浪费的一件事。
  何月焦急地找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我坐在角落里直喘着气。我看到她哭着走过来,一把搂住我,像给小孩子训话似地说:“叫你不要乱跑,为什么不听话!”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滴在我的肩膀,有种凉飕飕的感觉。“你看,夕阳真美。”我指着血红的夕阳,试图推开她,但是她的手像钳子一样紧紧抱着我。
  2
  我跟何月说,我想写一本小说。“我不能这样毫无意义地活着,可能我明天就会离开这个世界,也可能…你懂吗?”何月重重地点着头。我明白,我明白她知道我的痛苦。“我想写一部关于我和你的小说。题目我已经起好了,叫《卑微地完成》。你帮我把床头第三本书夹着的笔记本拿过来好吗?”我对何月说。她听我的吩咐把笔记本拿了过来。我已经把小说写完了第一章,讲的是我们的相遇。后来病到连笔也拿不稳了,只好作罢。何月把小说看了一遍,里面都是歪歪斜斜的字体,那是我颤巍巍地写下来的。她看得很仔细,然后轻轻地放下小说,定神地看着我。我一定令她失望了。曾经那个帅气阳光的脸蛋变成了现在一副苍白无力的病容,两行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溢出。“你说的我都答应!”她说得很轻却很坚决。
  我害怕失去何月,虽然她现在还守在我的身旁。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儿,她总会吸引着很多采蜜的蜜蜂。我和她在这偏僻的城中村租了一间小房子。这一带住的很多都是农民工。我拖着何月的手从人群中走过,总会吸引很多人羡慕的眼光。这小子真幸福!我知道他们会这样说。我只是一位在何月学校站岗的校警,能够挽着她的手,似乎是挽着一抹美梦,有点虚幻,却很卑微地幸福着。有时,梦就是希望,就是美丽,可是却又不得不被狠狠地撕碎.现在我病倒了,她还一样蹲在我的床前。何月比以前回来得更早,她满头大汗,手里提着一把有点发黄的青菜,塑料袋里装着碎鸡肉。“我们现在开始吧。”她利落地从书桌上抱来笔和笔记本,蹲在我的床前,“昨天我们写到了男主人公想向女主人公表白,却羞于开口。你想好了接下去应该怎么安排吗?”。我努力地朝她微笑。匆忙中的汗水湿透了何月的衣衫,在她这个如梦幻般年龄里,那女性特有的尽致地妩媚展现在我的眼前。“小月,你真美。”我轻轻地闭着眼睛说道。那时候我在何月学校当校警已经有两个多月了。我在饭店里端过菜,在书店里卖过书,甚至和别人一起摆过地摊。这些我坚持不了多久,因为我的梦想不在这里。这座城市似乎也不容许我出人头地,我这样挣钱似乎纯粹是为了满足最基本的生活而已。但生活是什么?如果活得那么苦痛,为什么上天还要安排那么多人担负着自己甚至是很多人的命运那么可怜,那么卑微地活着,一代一代地循环复制.碰到何月似乎让我找到了生命的灵感。她不就是我的文字里寻找的诗意吗?那天下着大雨。何月从学校出来时候没有带雨伞。一个中年男人撑着伞对她说:“我送你一程吧。”何月微笑地摇头拒绝。中年男人说:“今天我来接我的儿子,我的车就停在校门口。”说着他就试图抓住何月的手。何月无助地挣扎着,中年男人的雨伞掉在地上,雨水使劲地从他们身上蔓延开来。“这里是学校,请你放尊重点好吗?”我似乎下了很大的勇气,从校警室里走了出来。“他是我男朋友。”何月一把搂住了我的胳膊说道。中年男人有点诧异,“你,你真有眼光。”他像量尺子一样打量着我。说完他捡起雨伞,朝我微笑,便走了出去。“不好意思,刚才真的多亏了你。”何月对我说。我知道这是一场误会,美丽的误会。湿透了的白色衬衣紧贴在何月的身上,她那优美的线条在身上完美地勾勒着,肉色的肌肤若隐若现。我慌乱地转移视线说道:“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那天我们聊了很多,何月告诉我,那个中年男人叫王思平,和妻子离婚已经好几年了,他有个儿子叫王乐乐。“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我说。“只是他的儿子很依赖我。”何月笑着对我说。这以后的日子里,我渴望何月能记住生活中有我这么一个人。很多时候我和何月的见面,都是在上学或放学之后彼此的一个礼貌的微笑而已。我渴望她记住我,但是记住我什么呢?记住我在繁华的城市底层里艰难挨日子,还是我一无是处,什么也不是?
  何月蹲在床前等待着我的灵感。这是一天中多么美好的时刻。“那天男主人公知道女主人公和他都住在同一个小区之后,每天下班后他都会静静地跟着她。就这样,他们似乎没有相遇,不会擦肩而过。他跟着女主人公走过一条长长的大街,在路口等942路公车回去,在车上相遇,然后穿过小区错落的小路,他看到她走进了一座楼房,然后便消失掉了。男主人公心里有种怅然若失的滋味,不过嘴角却露出了微笑。”小月很认真地帮我想到的用文字表达出来,有些地方她还帮我润了色,我知道她也想参与到这故事里面去。“女主人公不知道那个男的跟踪她吗?”“不知道,他只是想看着她的背影,他的愿望很简单也很卑微。”窗外的灯光次第亮了起来,楼下的路上人声嘈杂。等月光洒上床沿的时候,我才知道浓浓的夜幕早已降临开来。我说:“小月,我饿了。”何月这才从陶醉中诧异地抬起头来,“我这就给你熬鸡汤去。”
  3
  那是一个多情的午后。下班之后的我转了两趟公车,拖着有点疲惫的身体,往出租屋里赶回去。后面有人叫住了我,是何月。“徐景,这是你的钱包吗?”她笑着对我说。我连忙摸了摸口袋,妈呀,钱包真的不见了。“刚才我在候车亭旁的草丛上捡到的,还给你。”何月把钱包递了过来,“不过里面的钱没有了。”我连忙打开钱包翻弄着。“里面的钱不是我拿掉的。应该是有人捡到了钱包,取走了钱。”何月试探性地补充说道。“我相信你。”我连忙靠前一步,“谢谢你帮我捡到了它。”何月不好意思地地下了头,抿了抿嘴唇,猛地抬起头对我说:“钱包相片的女孩是我吗?”对于得到何月的感情,我没有抱太多的奢望。就像她的相片藏在我的钱包里,只属于我自己的秘密,在每次熟睡之前提起。那天我们并肩从大街上走过,然后我牵紧了她的手。这一切似乎来得太突然,在准备好之前已经开始。小月看过我难得在杂志上发表的文章,她说她要在生活中找到这样的一个人。当然我也做到了,我把钱包里相片的她牵出来点缀了我的生活。“为什么你长得牛高马大的要去做校警?真是埋没文才。”何月问道。我说:“这叫物尽其用。就像我有如此炽热的感情,都会奉献给你。”
  在何月帮我写完几章小说之后,我觉得浑身没有了知觉,动弹不得,似乎这个身体不再属于我自己。像一片即将在树枝上缓缓脱落的枯叶,我的思维在微弱的呼吸中悠悠荡荡,我知道的发病周期已经缩短了。我感觉到何月在焦急地叫着什么,我的身体被她拖起来,然后便重重地摔在地板上。这似乎不再属于我的躯壳,就这样失去了最后的知觉。我醒来时候看到一片灰白的世界,似乎置身于陌生的冥界,我真的死了吗?我很快就可以熟悉这里,我安慰自己说。要不是看到何月守在我的床边,我真以为我的生命之叶就此翔落,永远永远了。她的身旁还有几个来探望的学生,何月为了来医院照顾我已经向学校请假好几天了。何月和我说,医生已经做过检查,我的病不算严重。不算严重?我明白她说的到底隐藏着多少东西。看到她面对现在的情况还保持那么镇定的表情来安慰我,守护我,我竭力地闭上眼睛,努力地记住这沉重的幸福。何月,我要能缓过来,我定娶你!平时经常去校警室找我玩的那几个学生今天都过来了,其中有一个叫王乐乐,王思平的儿子,何月有和我提过。“叔叔,你快点好起来,不然那个可恶的小胖又整天都欺负我了。”王乐乐对我说。我说:“他再敢欺负你,我就帮你揍他。”“好吧,我们一言为定!”我们都笑了。我第一次发病时只是觉得很累,何月陪我去附近的门诊部开了很多中药,但是情况越来越严重。后来我不得不去医院看病。何月帮我排队挂号,我无力地靠在医院走廊的木凳上。她不断地回头看看我,似乎看到我还在,前面不管有什么都可以跨过去。医生说这是一种类似多发性硬化的疾病,他的描述的和他在药单上写的字,都像天书一样,让人心里没底。“必须做手术,否则只能缓解病情。”医生像法官一样对我们下了判决。生活就是一宗罪,让人无处申诉,只能默默接受。当得知手术费要几十万块,我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蛮劲,硬拉着何月往外面走去。
  4
  王乐乐提着一袋补品走入病房的时候,何月已经到医院外面买饭了。他每次探望都会带很多补品过来。我说:“你一个学生哪有那么多钱啊!下次再带东西来我就不让你进门了。”他乐呵呵地说:“这是我爸爸叫送过来的呢。”“你爸…”“是呀。他说何月老师很快就做我妈妈了呢!”他抑制不了心里的激动,“叔叔,到时候我一定要你去喝喜酒。”我的眼前一阵晕眩,呼吸有点急促起来。王乐乐慌张地朝我喊着:“叔叔叔叔你干嘛啦!”“没事,叔叔只是为你感到开心,开心…”
  晚上,何月像往常一样蹲在我的床边,然后问我要不要把小说接下去。看着眼前的她,我第一次感到很陌生,这还是以前的小月吗?我不敢相信。我说:“好吧!”“那个夏天,男主人公在湘西州龙山支教,在一次水灾中不幸去世…而女主人公最后嫁给了一个很好的男人。如果远在天国的男主人公知道的话,他一定会很欣慰的,他会祝福她。”何月有点不敢相信,“为什么小说是一个悲剧结尾?”“悲剧吗?”我自嘲地笑道,“女主公最后不是过得很幸福吗?”“但是男主人公死掉了,他们不能在一起。”何月说。我眯着眼睛吃力地盯着她,问道:“小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何月有点惊奇,“景,你哪里不舒服吗?今天怎么那么奇怪。”“我的心不舒服!”我狠狠地说,“你是不是答应嫁给那个王思平了?”何月很是诧异,她连忙辩解着:“我没有答应嫁给他啊!我只是向他要了钱。”我更生气了:“你居然向他要钱!你那么爱钱,你就找他去,滚去嫁给他!”何月也生气了。空气变得凝重起来,似乎整个世界都沉默了,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她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纸条塞在我的眼前:“这些都是我向他借钱时留下的欠条,你看清楚了!”何月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声音震颤得让人不寒而粟。“要不是为了凑钱给你治病,我才不会去求他。”何月转过脸,最后几句话已经泣不成声。她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病房。
  我感觉到整个世界都要崩垮了,我看到她转过身时,那泪流满脸的失望与痛苦。何月本来可以很幸福地生活着,是我走入她的世界将这一切折腾得杯盘狼藉。在这座城市商界小有名气的何军,何月的哥哥,一开始就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但是为了爱情,她放弃了太多。何军甚至拿和何月断绝兄妹关系的杀手锏来威胁,他要他的妹妹嫁给一个与他一样成功的人,嫁入豪门。何月还是义无反顾。我想过放弃,但是何月和我说:“我和你在一起不后悔,因为我很幸福!”这几年来,我给过小月什么,没有属于我们自己的窝,我们甚至连婚也不敢结。我不断地贫困潦倒,不断地生病,不断地抱怨她甚至叫她“滚”,这就是我给她的幸福,这就是她要的幸福!?我想到了死。只有我的离开,何月才会真正地幸福起来。
  护士巡完病房后,整个病房空荡荡的,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听到隔壁病房婴儿的哭声。那里一定有他的母亲在守护着他吧,他可以尽情地哭,不像我欲哭无泪。他的生命才刚刚开始。我把还漏着点滴的吊针从手臂里抽掉,扔到一旁,然后艰难地用双手撑起身体,拖着步子向窗前靠过去。医院前门不远处的马路车水马龙,这个城市灯火辉煌,这一切将不再属于我。反正这又有什么区别呢?现在我也只能看看它们而已。我踏上凳子,左脚努力地想探上窗沿,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在最后一次我终于爬上去的时候,何月开门走了进来。我看到她,大吃了一惊,身体情不自禁地后仰,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何月失声叫了出来,连忙走到我的跟前,把我扶了起来。“不要管我,让我去死!”我冷冷地说。何月定神地看着我,忽然掴了一巴掌:“你疯啦!”,她哭着紧紧抱着我,我的胸膛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我不要你死,你死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啊!”何月哭诉着哀求道。“孩子,孩子……”我像是在一场噩梦中忽然醒来,看着眼前这一切熟悉而陌生的事物。我急忙问着:“你是说你有了我的孩子?”“你这个傻瓜!都两个多月了。”何月边笑边哭地说。一种幸福感顿时涌上我的心头,这时我才发觉被扎过针的左手不断有血涌出来,在我模糊的视线里一片暗红。我感觉到一阵阵的剧痛,感觉到活下去的欲望重新在身体里蔓延开来,不可阻挡。
  5
  我坚持要出院,虽然医生说我的病情还不稳定,随时有可能会复发。医院昂贵的住院费用让我惊慌,我跟何月说,躺在出租屋的床上会让我感到心里有底,对我病情的稳定更有利。
  我从来没有想过,何月会向我求婚。她从学校回来,手里多了一天红紫色的围巾。她轻轻地把围巾围在我的脖子上,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景,我们结婚好吗?”她帮我理了理围巾说,“这是我为你织的围巾,喜欢吗?虽然现在是秋天,但是冬天快到了。”我一时语塞。我要怎么回答她?“结婚”对很多人来说意味着幸福的开始,谁不渴望这样的开始?但是我的情况我知道,我能给她这个幸福的开始吗?我心里有一个解不开的结,我害怕责任,更怕连承担责任的机会都没有了。我对何月说:“等我病好了,我一定娶你。”天知道我的身体什么时候会康复,可能永远也不会康复了。
  星期三上午,何月还在学校里上课。王思平找到了我的出租房。他的到来让我有点不祥的预感,我站在门口对他微笑。“就这样留我在门口说话吗?”王思平朝我微笑。出租房不大,两个大男人挤在里面显得很生硬。“你坐吧!”我对他说。“不用了,我跟你说点事就走了。”房子里只有两张矮凳,他能坐的也只有床了。王思平我只和他见过几次面,三十来岁的样子,额头上有明显的鱼尾纹,像是饱经了岁月的沧桑。他长得一副老实人模样,但是由于第一次见面他对何月的无礼,给我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王思平开门见山地说:“你的情况何月已经跟我说了。我知道你的身体要康复起来必须做手术。上次何月找我借钱,借30多万。我承认我很自私,我的确有30万,但是我说没有。你知道的,乐乐从小就没有妈妈。他连做梦都在挂念着何月,不断叫着“月妈妈,月妈妈…”,让我听得揪心。如果你愿意离开何月,我答应我一定会帮你交了手术的费用。”我苦笑着:“你这样子是要用钱来交换我和何月的感情了?”王思平也笑了,他说:“徐景,你错了。何月是一个很好的女孩。但是她跟你在一起有没有过上好的生活?没有!你设想一下,如果你的病没有好,要么你就死掉,要么你就一辈子躺在病床上,你凭什么给她幸福!而乐乐需要她,我可以给她美好的生活,你明白吗?”我沉默了,不再说什么。王思平接着说:“徐景,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离开她吧,给你一个机会,也给她一个机会。”王思平离开后,我想了很多。我们都向往美好的生活,谁不向往美好的生活。但是当我的向往成为不可能时,我凭什么去剥夺别人的向往?我告诉何月说,我的银行卡里有同学寄过来的34万,密码是她的生日,有空去把它们全都取出来吧。该结束了,一切都该结束了。手术很顺利,一个星期之后我的病情开始好转。看到何月每天都像过节一样开心,而我的心情却慢慢地黯淡起来。
  深秋的早晨,我起的很早。虽然我抓笔的力度还不稳,但我的决心已定,给何月写了一封辞别信。
  “何月
  我要离开了,我知道你不理解,甚至会恨我,不要问我为什么。
  上次手术的费用是我一个女同学寄过来的。她在北京一个知名的杂志社做主编。她看过你帮我写的《卑微地完成》,说已经帮我连载刊登在了杂志上。她说喜欢我,叫我到北京和她一起发展。你知道的,我的梦想就在于此,我要飞得更高更远。而和你在一起,会影响我的前途,你明白吗?
  我知道“对不起”的分量已经很轻很轻,我只想谢谢你,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对我的不离不弃。把孩子打掉,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忘了我。
  徐景”
  我把信写完后,把它压在桌面上,接着去收拾行李,心情很轻松。北上的火车票我已经买好了,很快我就会有一个新的开始,而何月也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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