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刀歌】
汉家宫阙斜阳里,五千余年古国死。
一睡沉沉数百年,大家不识做奴耻。
忆昔我祖名轩辕,发祥根据在昆仑。
辟地黄河及长江,大刀霍霍定中原。
痛哭梅山可奈何?帝城荆棘埋铜驼。
几番回首京华望,亡国悲歌泪涕多。
北上联军八国众,把我江山又赠送。
白鬼西来做警钟,汉人惊破奴才梦。
主人赠我金错刀,我今得此心雄豪。
赤铁主义当今日,百万头颅等一毛。
沐日浴月百宝光,轻生七尺何昂藏?
誓将死里求生路,世界和平赖武装。
不观荆轲作秦客,图穷匕首见盈尺。
殿前一击虽不中,已夺专制魔王魄。
我欲只手援祖国,奴种流传遍禹域。
心死人人奈尔何?援笔作此《宝刀歌》。
宝刀之歌壮肝胆,死国灵魂唤起多。
宝刀侠骨孰与俦?平生了了旧恩仇。
莫嫌尺铁非英物,救国奇功赖尔收。
愿从兹以天地为炉、阴阳为炭兮,铁聚六洲。
铸造出千柄万柄宝刀兮,澄清神州。
上继我祖黄帝赫赫之威名兮,
一洗数千数百年国史之奇羞!
【赤壁怀古】
潼潼水势向江东,
此地曾闻用火攻。
怪道侬来凭吊日,
岸花焦灼尚余红。
【注释】:
此诗写于1890年,作者有感于当初形势,而道出心中抵抗强权的英雄气概。
【翠楼怨】
题王泽环亡姬遗像,因庚子兵乱,此像失职,后其友朱望清见于市上,赎回归之。
寂寞庭寮,喜飞来画轴,破我无聊。
试展朝云遗态,费维摩几许清宵?[1]
紫玉烟沉,惊鸿影在,历劫红羊迹未消。[2]
赖有故人高谊,赎得生绡。
环佩声遥,纵归来月下,魂已难招。[3]
故剑珠还无恙,黄衫客风韵偏豪。[4]
自叙乌阑,遍征红豆,替传哀怨谱离骚。
但恐玉萧难再,愁煞韦皋。[5]
【注释】:
[1]朝云:妾代称,这里指王泽环妾吴氏。宋玉《高唐赋》「妾在乌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 ,阳台之下。」
维摩:王维王右丞相。工诗擅画。
[2]紫玉烟沉:《搜神记》:「吴王夫差小女紫玉悦童子韩重,欲嫁之,不得,气结而死。重游学归知之,往吊于墓侧,玉形见,赠重明珠,因延颈而作歌。重欲拥之,如烟而没后来比喻少女辞世为「紫玉成烟」
惊鸿:曹植《洛神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红羊:宋朝柴望作《丙丁龟鉴》:丙午丁末国家有劫。
[3]环佩:杜甫《咏怀古迹》「环佩空归月夜魂」
[4]故剑:汉宣帝未作皇帝时娶许广汉之女,即位后,此女为宫中女官,当时大臣要立霍光之女为皇后,宣帝假说要寻自己使过的剑,大臣知道他思念旧人,便立许氏为皇后。
珠还:《后汉书。孟尝传》孟尝迁合浦太守,到后为官清廉,便又有商贩回来卖珠宝。
黄衫客:《唐宋传奇集。霍小玉传》一黄衫客打抱不平 ,将忘恩负义的李益捉到小玉面前。这里指侠士朱望清。
[5]玉萧难再,愁煞韦皋:《玉萧传》唐西川节度使韦皋本与玉萧相定七年后见,七年后韦皋未来,玉萧忧伤而死,后来韦皋到西川作官,思念玉萧,这时一个巫师说来招玉萧魂 ,说十三年后再来作他侍奉人。后来有人送他一歌女玉萧,竟于原来玉萧长得一模一样。
【对酒】
不惜千金买宝刀,
貂裘换酒也堪豪。
一腔热血勤珍重,
洒去犹能化碧涛。
【感事】
竟有危巢燕,应怜故国驼。
东侵犹未已,西望计如何?
儒士思投笔,闺人欲负戈。
谁为济时彦,相与挽颓波?
【红毛刀歌】
一泓秋水净纤毫,远看不知光如刀。
直骇玉龙蟠匣内,待乘雷雨腾云霄。
传闻利器来红毛,大食日本羞同曹。[1]
濡血便令骨节解,断头不俟锋刃交。
抽刀出鞘天为摇,日月星辰芒骤韬。
斫地一声海水立,露风三寸阴风号。
陆专犀象水截蛟,魍魉惊避魑魅逃。
遭斯刃者凡几辈?骷髅成群血涌涛。
刀头百万英雄泣,腕底乾坤杀劫操。
且来挂壁暂不用,夜夜鸣啸声疑鸮。
英灵渴欲饮战血,也如块磊需酒浇。
红毛红毛尔休骄,尔器诚利吾宁抛。
自强在人不在器,区区一刀焉足豪?
【注释】:
[1]大食:大食国,今阿拉伯。
【黄海舟中日人索句并见日俄战争地图】[1]
万里乘云去复来[2],只身东海挟春雷。
忍看图画移颜色[3],肯使江山付劫灰[4]。
浊酒不销忧国泪,救时应仗出群才。
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5]
【注释】:
[1]光绪三十年(1904)年,日俄帝国主义为了争夺我国东北,在我国领土上进行了一场罪恶战争,清廷无耻地宣布中立,中国人民遭受深重灾难,作者目睹这一现实,无比激愤,于光绪三十一年写了这首诗。
[2]去复来:秋瑾于光绪三十年夏去日本留学,同年冬回国省亲。一九0五年春再赴日本。这句意思是说作者只身往返日本和祖国之间。
[3]图画:即地图。移颜色:指在地图上东北一带颜色已改。指我国东北一带领土已被帝国主义侵占。
[4]肯使句:意为眼睁睁看到祖国失去大好江山。劫灰:劫火之灰。
[5]拼将两句:意为拚将十万将士,也要把失去的领土夺回来。
【柬某君】
江山触目尽生哀,太息神州几霸才!
牧马久惊侵禹域,蛰龙无术起风雷。
头颅肯使闲中老?祖国宁甘劫后灰?
无限伤心家国恨,长歌慷慨莫徘徊。
【满江红】[1]
小住京华[2],早又是,中秋佳节。
为篱下,黄花开遍,秋容如拭[3]。
四面歌残终破楚[4],
八年风味独思浙[5]。
苦将侬,强派作蛾眉,殊未屑![6]
身不得,男儿列;
心却比,男儿烈!
算平生肝胆,因人常热,
俗夫胸襟谁识我?
英雄末路当磨折。
莽红尘,何处觅知音,青衫湿![7]
【注释】:
[1]本作品写于一九00年。
[2]京华:指北京。
[3]秋容如拭:秋季的天空,明净得就象用布刚擦过一样。
[4]四面句:《史记·项羽本纪》:『项王军壁垓下,兵少食尽……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项王乃大惊曰:「汉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这里是用楚霸王垓下大败之事,喻指庚子年八国联军攻破北京时的清王朝。
[5]八年风味:秋瑾于光绪十九年随丈夫王廷钧旅居北京,到庚子事变已整八年。思浙:思念浙江故乡。
[6]苦:恨、遗撼。蛾眉:妇女的代称。未屑:不屑,不愿意。
[7]莽红尘:指尘世。莽:草木深邃的地方。红尘:人世间。知音:知己。
【日人石井君索和即用原韵】
漫云女子不英雄,万里乘风独向东!
诗思一帆海空阔,梦魂三岛月玲珑。
铜驼已陷悲回首,汗马终惭未有功。
如许伤心家国恨,那堪客里度春风。
【如此江山】
萧斋谢女吟秋赋,潇潇滴檐剩雨。[1]
知己难逢,年光似瞬,双鬓飘零如许。
愁情怕诉,算日暮穷途,此身独苦。
世界凄凉,可怜生个凄凉女。
曰归也,归何处?
猛回头,祖国鼾眠如故。
外侮侵陵,内容腐败,没个英雄作主。
天乎太瞽!
看如此江山,忍归胡虏?
豆剖瓜分,都为吾故土。
【注释】:
[1]萧斋:梁武帝让萧子云写了个「萧」字在一座寺庙上,后来寺毁了,这个萧字独存。有个叫李约的把字买了,在家中造了个亭子,把「萧」字挂上,取名「萧斋」,这便是萧条冷落的意思。
【题芝龛记】
莫重男儿薄女儿,
平台诗句赐蛾眉。
吾侪得此添生色,
始信英雄亦有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