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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芾尺牍书法艺术研究 (下)

 爱雅阁 2012-06-11

米芾尺牍书法艺术研究


三十五、《司勳帖》
     (一) 釋文:
       內翰必常常相見。不曾得披晤,留刺爾。八日方遍得兩府,經一旬日,為農師、沖元約見,都不曾見。得兩禁遂行。老妻臥疾,近少愈。到此失小女,而婦屬疾未損。自入京門,迎醫至去耳。明叔行未。芾在拜。(司勳老兄閣下)
     (二) 簡介:
       1. 此帖為致曹輔書札。
       2. 「明叔」為賈易字。賈易為曾布之黨,故帖中「內翰」(翰林學士)必是曾肇。賈易,字明叔,無為人。元祐進士,歷常州司法參軍,自以儒者不閑法令,遂議獄,惟求合於人情,迄去,郡中稱平。哲宗時,歷官侍御史,上書論天下大勢,言頗切直,然皆老生常談。志於抵阨時事,無他奇畫。又痛詆蘇軾兄弟,議者由是薄易。徽宗時,終寶文閣待制,知鄧州,尋入黨籍,卒年七十二 。曾肇(1047-1107),字子開,建昌南豐人,布弟。治平四年進士。元祐中歷中書舍人、吏部侍郎。徽宗即位,累遷翰林學士,崇寧初元祐士大夫再被降點,肇請與俱貶,言者繼之,遂落職,安置汀州。自西寧以來四十年,大臣更用事,邪正相傾軋,肇身更其間,數不合。自少力學,為文溫潤有法,更十一州,累多善政。大觀元年卒,年六十一,諡文昭,有曲阜集四十卷、外集十卷、奏議十二卷、’邇英進故事一卷、元祐外制集十二卷、庚辰外至集三卷、內制集五卷、尚書解八卷、曾氏圖譜一卷 。
       3. 元符三年十月,曾布拜相,弟草兄制。曾肇以避嫌,遷龍圖閣學士,旋出知太原及應天府。陸佃(農師)自蔡州「召為禮部侍郎」,乃在鰴宗踐阼後,而許將(沖元)哲宗崩前已為中書侍郎。故曾(肇)、陸、許同在朝廷,乃元芾三年之事。此帖當後於《廷議帖》,以已「遍得兩府」(中書、門下)矣,亦可知「遂行」,即赴真州也。陸佃,字農師,號陶山,山陰人,珪子。居貧苦學,映月讀書,常受經王安石,而不以新法為是。擢熙寧三年甲科,補國子監直講,安石以佃不附己,專付之經術,不復咨以政。徽宗實為上書右丞,每欲參用元祐人才,讒者遂詆佃名在黨籍,罷知亳州,卒年六十一。佃長於禮家名數之說,有埤雅二十卷,禮象,春秋後侍二十卷,鶡冠子註一卷,陶山集十六卷 。
       4. 「到此失小女」,則芾晚年固三男三女也。
     (三) 藝術賞析:
       1. 此帖以圓勢較多,之前余提及最欣賞米芾圓勁的轉折,但是《司勳帖》中的圓不是圓勁的圓,代之以圓渾的圓。簡單的說,圓中若無折角度,易失勁道,所以這種圓的困難度是很高的。
       2. 先看首字「內」,豎鉤的地方就很差強人意,米芾大概是不想把鉤寫得圓滑,遂在轉折處作停頓使其有方角,但是卻失去了自然性而矯柔造作太過。相「見」、約「見」,此「見」字的缺點在豎彎鉤這一筆,柔弱無力的線條,中鋒的質感雖好,但共同點都在豎彎和上挑處的接角處太過圓了;另看《葛德忱帖》的「見」(此「見」),這一筆雖然短但是精神俱在,反而把飽厚的力量蘊蓄其中,比《司勳帖》的「見」字略勝一籌。
        3. 還有一些不自然的地方,如:披「晤」、留「刺」、「遍」得、「少」愈、小「女」、「而」婦、自「入」、去「耳」。以余之見,其中最怪異的約莫是「遍」字的「辵」字邊了,不僅寫的太圓,尾端又勾起來,有如一個人模仿別人的字失敗了,這麼說一個大家或許有些不客觀,相同的「辵」部,相同的寫法,米芾也有極佳的表現,如:《致彥和國士帖》的「送」字、《英光堂帖》的「逐」字、《聞張都大宣德帖》的「逶」字、《盛製帖》的「遂」字等等。

       三十六、《淮山帖》

(一)  釋文:

 (芾頓首再拜。淮山又)得話生平,惜別,三過公方處矣。我薄祿未得歸,相見何期?臨風悵然,亂道敘意。早對州相呼,不覺心目淒斷!加愛加愛。不宣。門中一一均慶。老妻致意。芾頓首。

(二)  簡介:

1. 此帖疑為致賀鑄書札。

2. 「淮山」即泗州盱眙之都梁山。蓋汴水至泗州入淮,都梁在淮之南,故又名南山。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卷三五:「淮北之地平夷……唯隔淮方有南山。米元章名其山為「第一山」。有詩云:『京洛風塵千里還,船頭出沒翠屏間。莫能衡霍撞星斗,且是東南第一山。』此詩刻在南山石崖上。」帖云「淮山又得話生平」,則顯為道出泗州矣。

3. 《宋史?賀鑄傳》誤云鑄通判泗州在元祐時,《宋史詞典》已正之云:「徽宗立,始為泗州通判。」故此帖當為元符三年離京赴真州途中所作。

4. 《寶真齋法書贊》卷十九收米芾與「方回老弟人英」札云:「十日之歡,足慰故人。遂別,心目淒斷。」與《淮山帖》同一措詞,故足證之矣。賀鑄本傳云:「是時,江淮間有米芾以魁岸奇譎知名,鑄以氣俠雄爽適相先後。二人每相遇,瞋目抵掌,論辯逢起,終日各不能屈,談者爭傳為口實。」相見如此,乃不知惜別又何其不捨也。

(三)  藝術賞析:

1. 此帖比《司勳帖》好多了,頓挫顯明,粗細配合的很好,加上方中帶圓,可說是米芾中晚期的佳作。

2. 「門中一一均慶。老妻致意。」這幾個字鏗鏘有力,和《自敘帖》的風格約略相同,後人也許覺得和之前的小字不相調和,但是仔細體會,小字的書風和後面這幾個字都是給人蒼茫壯闊之感,並無不妥,只是差別在字體的大小。

3. 為什麼《淮山帖》勝於《司勳帖》呢?先看「方」字,前帖的長橫切後頓筆始,不是一橫畫過,中間稍有停頓,彎鉤的地方角度明顯,有一圓顆點,轉方向後用力鉤出,如爪痕,和後帖輕微畫過的寫法迥然不同。以「相見」二字來看,前帖和後帖的寫法不同,前帖是以行書寫的,後者用草字表現,但是我們若把焦點放在轉折角上,可看出哪一帖較挺拔,而哪一帖只是做繞圓的工作了。另外前帖中的「歸」和後帖的「婦」,「帚」字就明顯不同,前帖有較明顯的提按。前帖「道」字的「辵」字邊就比後帖的「遍」自然多了。《淮山帖》的小缺陷是「斷」字的「斤」部,寫的太過流媚,和整篇有點不相搭。

三十七、《長至帖》(《公議帖》)

(一) 釋文:

芾頓首再拜。長至,伏願制置發運左司學士,主公議於清朝,振斯文於來世,彌縫大業,繼古名臣。芾不勝瞻頌之至。芾頓首再拜。

(二)   簡介:

1. 此帖投主不知何人。

2. 長至即夏至。

3. 建中靖國元年夏至,米芾在真州,此帖或作於制置發運司管勾文字時。

(三)   藝術賞析:

1. 世人形象地把米書比作是「風檣陣馬」,《長至帖》給人的正是這種感覺。

2. 《長至帖》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它那別具一格的章法,全帖分行為八,行行疏朗,首兩行與末兩行均書寫貫底,中間四行因尺牘行文的關係,二、三、五字不等;作者寫至第三行「於」時,忽然而止,調頭另取一行,再接二連三,使各行之間形成落差,總體上中間的四行字與首尾的四行自行成強烈的對比,同時在腹中留下巨大的空白,使長短不一的行文,頗似藤條下垂,參差不齊,饒有情趣。

3. 《長至帖》給人的第二印象是結體與章法的欹正交用,這是此帖的基本格調。側而反正、化險為夷是米芾結字的絕技,仔細觀賞他的字,或上側而下正(如「首」、「長」),或上正而下側,或右側而左正(如「清」、「朝」),或左側而右正,隨機應變,因勢生形,無所不在。但無論何種變化,均以平衡為終歸,達到磊砢不平的審美效果。非常巧妙而自然的是,米芾又把這一結字原則嫻熟的注入章法之中,相映成趣,耐人尋味。

4. 運筆的靈巧,又強化了結字與章法的表現形式,這也是《長至帖》給人的第三印象。有趣的是,他曾頗為自負的說:「善書者只有一筆,我獨有四面。」他依著筆勢不斷用不同的筆鋒,於俯仰向背、轉折頓挫、正側行留之中毫不保留的展示出來,人們隨著他的指向而得到沉著和痛快的感受。如果說第一行由於初落筆,還顯得稍微拘謹的話,那麼隨著筆勢的展開,行至最後一行時卻能手下生風,尤其是「芾頓首再拜」,若賽跑的衝刺,愈接近終點,速度就愈快,「拜」字的最後二筆,分明是運動員衝過終點的那一剎那,長長的枯筆,給人們的感覺是一陣風,真有目不暇給之感;故朱熹稱米書為「天馬脫銜、追風逐電」。

三十八、《臨沂使君帖》(《陰鬱帖》)(《致臨口史君尺牘》)

(一)  釋文:

芾頓首。戎帖一、薛帖五上納。陰鬱,為況如何?芾頓首。臨沂使君麾下。

(二)  簡介:

1. 此帖為致臨沂使君書札。

2. 《臨沂使君帖》,《故宮法書》作《致臨口史君尺牘》;《書法大辭典》作《陰鬱帖》。

3. 王戎及薛稷帖不見《書史》與《秘玩目》,此亦較晚之證。其字與《長至帖》相近,姑置於後。

(三)  藝術賞析:

1.《臨沂使君帖》二十五字可分三部份看,第一部份到「鬱」止;第二部份為「為況」;此後為第三部份。第一部份著意取勢,每字獨立,筆斷勢連,筆鋒在迅疾的揮灑中不斷的提按相間,變換角度,峭拔中飄飄飛揚。第二部分結體以端正為綱,落筆以穩重為旨,敦樸端莊,褪去了狂放不羈的外衣。這對米芾而言,實頗為難得。而從「如何」開始,又躍上情感的峰巔,「想初槃礡落筆時,毫端已心機化」、「忽然揮掃不自知,風雲入懷天借力」,都可以是他對逼真的寫照。

2.米芾誇張了縱向的線條,似鋼筋一般富有張力的線條一氣貫下,毫無停歇。用墨也頗如人意,直至終結仍不見焦渴枯竭。人們不能不欽服米芾的高超技巧。米芾此時的心態與顏真卿《裴將軍詩》有相似之處,情感之潮時漲時落,時奔時遏,變化很大。快─慢─極快,三部集於一紙,不協調是顯而易見的,雖出於米芾這個名家之手,我們亦當不避此說。

三十九、《雨應帖》

(一)  釋文:

芾頓首。雨應,想佳快。彥舟桶爐遂相贈,吾友爐何不至也?思企思企。芾頓首。濟道老兄。

(二)    簡介:

1. 此帖為致濟道書札。(濟道不知何人也,余查閱書籍,推知此人可能為江通 )

江通,字濟道,福建侯官人。治平四年進士,終朝散郎知黃州。

2. 此帖中狂草與《臨沂使君帖》相似,姑次其後。

(三)   藝術賞析:

此帖狂草乃指「濟道老兄」四字,和《臨沂使君帖》的「如何?芾頓首。臨沂使君麾下。」這幾個字的風格的確很像,不難想像米芾當時揮灑得意之態,速度感也是不在話下,不過「濟道老兄」四字的蒼勁手法又過於《臨沂使君帖》的末尾幾字。「如何?芾頓首。臨沂使君麾下。」這些字筆筆中鋒,線條感也極佳,筆劃的運行十分順暢;米芾寫「濟道老兄」時,筆毫有些分叉,但是米芾不刻意掩飾,順此筆毫揮灑而下,更顯出他性格中不拘小節的部分。

四十、《章侯帖》

(一)    釋文:

芾啟:要惡札,是甚字?批及。芾頓首。章侯茂異。

(二)   簡介:

1. 此帖為致章侯書札,「章侯」疑是章持(致平)。

2. 米芾交遊中章姓唯章岵(元豐間蘇州刺史,見《九雋老會序》)、章惇、章衡、章持及章濟(章吉老之子,見《章及老墓表》),前後二人可勿論,而惇、衡皆年長於芾,斷不能以「茂異(茂材異等)」相呼也。章持,蘇軾元祐三年知貢舉時甲榜第十名,「茂異」斯可矣。東坡建中靖國元年自海南歸,過潤州,時惇將有海康之貶 。致平不敢來見,奉書問候,俱載趙彥衛《雲麓漫抄》卷三。若章侯為致平,則必在建中靖國元年侍親於潤州之前。

3. 「惡札」老米習用,然此為謙稱,即問索書是何內容也。

(三)        藝術賞析:

此帖「要」字結密而險,橫頓幾觸撇腳(《襄陽魏泰詩》猶平易),與《來戲》、《伯修》二帖相近。又「札」字提手一豎,盡處翻筆接挑,亦見《自敘帖》中。可見米芾寫此信札,雖是率意書之,仍不見八面出鋒本色。

四十一、《新恩帖》

(一)        釋文:

芾頓首再拜,新恩吏部侍郎台坐。春和,恭惟神明相佑,台候起居萬福。芾即日蒙恩。大賢還朝,以開太平,喜乃在己。芾薄留泗濱,烝然來思,豈無念哉?謹奉狀上賀,不宣。門人米芾頓首再拜。新恩吏部侍郎台坐。三月三日上。

(二)        簡介:

1. 此帖為致「新恩吏部侍郎」書札,「新恩吏部侍郎」指鄧洵武,鄧曾說宋徽宗以蔡京為相。

鄧洵武(1055-1119),字子常,成都雙流人,洵仁弟。第進士,紹聖中為國史院編修官,撰神宗史,議論專右蔡卞,詆誣宣仁后尤切,史禍之作,其力居多。又為帝言階下方紹述先志,群臣無助者,乃獻愛莫助之圖,力請以蔡京為相。京既相,進中書舍人,數遷至知樞密院,位特進,拜少保,封莘國公。宣和元年卒,年六十五。贈太傅,諡文簡 。

2. 王偁《東都事略?鄧綰傳》:「子洵武,徽宗即位為起居郎。時韓忠彥、曾布為相。洵武因對言:『陛下乃先帝之子,今宰相韓忠彥乃琦之子。先帝行新法以利民,其嘗論其非。今忠彥為相,將先帝之法而更張之,是忠彥為韓琦子能繼父志;陛下為先帝子,不能繼父志也。陛下必欲繼志述事,非用蔡京不可。』又進《愛莫助之之圖》,召試中書舍人,遷給事中兼侍講,進吏部侍郎。」吏部侍郎之職,見諸《長編拾補》者,徐鐸為元符三年至十月,張商英則建中元年十二月權(代理)之。故知洵武之為吏部,庶與蔡京還朝同時也。同書「崇寧元年九月」註文:「《續宋編年資治通鑑》云:『九月定選階』,案此從吏部侍郎鄧洵武請也。概可證之矣。」

3. 「大賢還朝」非蔡京而無他人,其事則崇寧元年三月蔡京自大名府召回復任翰林學士承旨兼修國史也。米芾早知京「後當為相」(是年七月元長果為右相),故自「喜乃在己」矣。時米芾猶在發運司,泗州有倉場,故云「薄留泗濱」。蔡京已貴,呼為「大賢」則已,米芾長洵七歲,反自抑為「門人」,是趨炎附勢?亦或禮貌性之客套?甚可議也。有人言米芾依違於曾、蔡二氏間,是可信耶?是不可信耶?由此帖可見端倪 。

元豐、元祐年間,米芾本與以呂大防為首的「舊黨」交往甚密,儘管他與「新黨」的章惇、林希等人在書畫方面有些接觸,但不知為何,他與蔡京的交往在文獻中隻字未提。直到哲宗「紹述」,黨人貶逐殆盡,元章見風轉舵,才開始和蔡京熱絡起來。只是蔡京當時尚未賢達,米芾依附的對象主要還是宰相曾布。曾布子曾紆的外孫王明清在《揮塵後錄》中敘述了米芾兩件不很光彩的事。其一云:「建中初,曾文肅(布)秉軸,與蔡元長(京字)兄弟為敵。有當時文士與文肅啟,略云:『扁舟去國,頌聲唯在曾門,策杖還朝,足跡不登蔡氏。』明年,文肅南遷,元度(京弟卞字)當國,即更其語以獻曰:『幅巾還朝,輿頌咸歸於蔡氏;扁舟去國,片言不及於曾門。』士大夫不足養如此!(自注:老親〔明清父王銍〕云:米元章)」還有一件即米芾在真州發運司時,倚蔡京之勢壓轉運史張勵的事,這件事還有待考證。而米蔡的關係在冷卻多年後重新加溫卻在真州。

徽宗登基,蔡京被御史交論其惡,從翰林學士「奪職,提舉洞霄宮,居杭州」。其實在赴杭前,蔡京是有如喪家犬,他想到故人米芾在真州,便去投靠。後來蔡京自杭州召回並當上宰相後,米蔡的關係從平淡的翰墨之交便成依附的勢利之交。吳迥《五總志》云:「米元章嘗謂蔡元長:後當為相,慎勿忘微時交。蔡既大拜,乃引舟入都。時吳安中(即吳師禮)守宿,欲留數日,米謝以詩曰:『肉眼通神四十年,侯門拖袖氣如煙。符離經過無行李,西入皇都索相錢。』至國門,乃用外方先狀抵蔡,其略云:『右芾,輒將老眼來看太平。』蔡喜之,尋除書學博士,擢南宮外郎。」看完詩,後人難免會對米芾的人品大打折扣,怎會作到無尊嚴的地步?米芾自認和蔡京的交情有四十年之久,一聽到他升為宰相,心想即使後生吳錢財也無需憂慮了 。

(三)        藝術賞析:

看到此帖不難想像米芾心滿意足之態,精神狀態俱佳,可從一豎看出來,不論是「拜」、「神」或「郎」字,都可看出一貫而下的雄強之勢。另外,「起」字的捺筆,書至尾端再用力迴挑,也是捺的變化中不錯的運用之法。後面越寫越快,章法不若前半部,然紙與筆的摩擦效果,反以此半部為佳。


四十二、《具狀帖》
(一)        釋文:
芾頓首再拜。知府內閣侍郎台坐。比具狀計達。久不辱書,豈所懷終未宣徹?臨風悢悢!向熱,恭惟神明相佑。台候起居萬福。芾蒙恩,未即參晤,伏惟珍衛。謹具狀,不備。芾頓首再拜。知府內閣侍郎丈台坐。
(二)        簡介:
1. 此帖為致「知府內閣侍郎」書札。檢《宋史?宰輔表三》,符合「知府內閣侍郎」者,唯李清臣。「建中靖國元年十月乙未,李清臣自右光祿大夫、門下侍郎,以資政殿學士出知大名府兼北京留守。」
2. 李清臣長米芾十九歲,自可以「丈」相稱。
3. 此帖與《新恩帖》不特措辭相近,字體亦相似。然「向熱」則又略晚矣。
4. 措詞相近,乃指「恭惟神明相佑。台候起居萬福。」按理說,李清臣此時的官是高高在上,米芾用引號中的話,不免給他想人攀權貴的感覺,再加上「芾蒙恩,未即參晤,伏惟珍衛。」就更明瞭這些都是逢迎之話,米芾的固執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見機行事。
(三)        藝術賞析:
搨本與紙本的效果,以藝術角度來看有些不同,儘管風格再相像,也有迥異之處。如《新恩帖》和《具狀帖》,就筆法和力道看來,沒有多大的差異,但是《新恩帖》是紙本,筆跡看得較清楚,尤其是字口和連接處,另外墨色也有很大的差異,相較之下,《新恩帖》比較外放,用筆俐落灑脫;《具狀帖》因為是搨本,很多筆鋒外露的地方都被修掉了,儼然比較內斂。就「神」字而言,一豎這一筆《新恩帖》就比《具狀帖》強勁多了。

四十三、《久鬱帖》
(一)        釋文:
芾頓首再啟。吾丈久鬱經綸,想異恩在旦夕。芾衰遲養拙,方且為人奇貨,太息不已。唐侯購意未行而已不旋腫,陰理殆不容人哉!何當面展?芾頓首再拜。
(二)        簡介:
此帖恐亦致李清臣書札。
(三)        藝術賞析:
此帖可為米芾行書的中上品之作。寫來不慍不火,淡然不融入太多感情,是一小缺失。但是映帶關係十分自然而連綿是足以稱許的,雖然相連接的字只有「面展」,但是每一字間的「筆斷意連」是可以觀察出的。但是此帖和前後帖(《具狀帖》、《左丞鈞席帖》)的風格不太相近,彷彿又流於二王之風。

四十四、《左丞鈞席帖》
(一)        釋文:
芾頓首再拜,左丞鈞席,恭審進位,慶同在己,探後上賀次。晴和,恭惟機政之暇,鈞體動止萬福。謹具狀陳情,不備。芾頓首再拜。左丞鈞席。
(二)        簡介:
1. 此帖為上賀蔡京進位之狀。「左丞」即尚書左成的簡稱。
2. 拜此官者,許將在紹聖四年閏二月,陸佃在建中靖國元年十一月,蔡京乃崇寧元年五越野。此措狀詞,與《新恩帖》大同小異,一曰「慶同在己」、「動止萬福」,一曰「喜乃在己」、「起居萬福」。而相同之字結體亦如出一轍,固有此論。米芾與元長為布衣交,宜乎「慶同在己」也。
(三)        藝術賞析:
此為恭賀之信札,寫來不免審慎許多,一字一畫絕無含糊之處,其「用心」可以從內容看出,此種官方文書,通常寫來呆板,但是米芾仍用藝術的筆法完成此作,唯末五行始有字字難相接之缺失。

四十五、《弊居帖》(《甘露帖》)
(一)        釋文:
芾頓首再啟。弊居在丹徒行衙之西,翛閑堂、漾月、佳麗亭在其後,臨運河之闊水。東則月台,西乃西山,故寶晉齋之西為致爽軒。環居桐柳椿杉百十本,以藥植之,今十年,皆垂蔭一畝,真一畝之居也。四月末,上皇山樵以異石告,遂視之。八十一穴,大如碗,小容指,製在淮山一品之上。百夫運致寶晉桐杉之間。五月望,甘露滿石次,林木焦葦莫不沾,潔白如玉珠。郡中圖去,至今未止。雲欲上,既不請,亦不止也。芾頓首再拜。
(二)        簡介:
1. 此書札之收受者不可考,
2. 此帖乃向友人介紹居於丹徒之住家環境景觀,似是十分得意,帖末云「雲欲上,既不請,亦不止也。」言祥瑞之象,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三)        藝術賞析:
1. 這篇記敘文以記事為主,似無大的感情波動,前後格局與篇幅比較勻整,惟結尾處緊密。
2. 此帖行距寬窄不一,有幾處塗改痕跡,最末行字體較小,全幅略有蘭亭味道,大概是不精心之作,信手寫來,流暢自然。
3. 帖中字字沉著,飽滿有力,只有第三行中偶有兩字相綴,以至最後「頓首再拜」一拓直下,因是「套話」自然匆匆收筆。可以說米芾在用筆中,是以字為單元作跌宕起伏運動的。每一字起止較重,中間起伏頓挫較大。
4. 此帖凡一百六十二字,幅前舊標籤標「此卷蟲蛀不堪」字樣,第一行最下「徒」字,第四行最下「晉齋」二字,第七行最下「四月」二字,第十一行最下「木焦」二字,及第十二行第一字「葦」字,均已缺損。又第五行第一字已不辨為何字,故宮法書釋文故直作白框。于大成考此帖曾刻入快雪堂法帖,諸缺損字均完整,其第五行缺文,乃之字也。又戲鴻堂帖收米老「西山書院」一帖,凡九十五字,與此帖文字多同,此帖云:「五月望,甘露滿石次,……至今未止」彼帖云:「後七日,甘露下,……自五月望至廿六日作此詩時猶未已」,則二帖乃同時書也,書亦絕相似。
5. 董其昌學米體會較深,其謂:「作書之法在於放縱又能擯捉,每一字中失此兩竅,便如晝夜獨行,全是魔道矣。」此帖適於初學米字用,從單字中便可體會「刀斬蒲葦」之勢。
6. 黃山谷評米書云:「余嘗評米元章書如快劍斲陣,強弩射千里,所當穿徹,書家筆勢亦窮於此,然亦似仲由未見孔子時風氣。」即謂之剛勇過之,稍欠儒雅。

四十六、《承天帖》
(一)        釋文:
承天無可觀。虛誨恨參差不相及於山間也。承作新冠甚精,借一閱。前者已送去,別作樣造也。換卻一盆兒,人人道可惜,不知萬事貴適用也。苦熱,未得奉謁。宅中涼否?此熱甚。芾頓首。道復甲兄。
(二)        簡介:
1. 此帖為致道復甲兄書札。
2. 承天寺在金陵。虛誨當為住持。米芾與人相易,不特書畫為然,盆景亦不免。
3. 此帖恐作於崇寧元年,是年六月大熱,米芾曾乘舟至金陵避暑。
(三)        藝術賞析:
1. 《承天帖》的流動感頗高,但是線條搖晃太過卻會給人「亂」的感覺,原本有力的線條,搖搖晃晃中造成視覺的錯亂,線條也細而軟弱。首字「承」不夠厚重,如不論此,「承」的線條也過於飄逸,單造型來說是很不錯,如放在整幅作品之中十分完美,放在字首就有待考量。
2. 字與字的連貫上也不是很好,「無可」中間的連接線過於刻意;「差不」和「相及」之間的連線則過於死板,尤其是「相及」,連筆連接「及」的首筆,直而厚重,線條無彈性;「送去」的連接也不佳;唯「未得奉」稍好。
3. 字的大小,前面幾行尚好,第三至第六行字體略大,但第七、第八行的字就參差不齊,尤其有些字突然放大或縮小,上下不協調。如:「盆兒」、「道可惜」、「適用」。

四十七、《運副帖》
(一)        釋文:
芾頓首再拜。運副奉議明公節下。去陳聞使節至許,至建雄鎮專介上狀,久之回去至汝還台,阻一披晤,此情悵然。故再奉啟並前狀上納。霜深冷,恭惟尊體動止萬福。區區已具右狀中者,不重述。不宣。芾頓首再拜。運副奉議明公節下。十一日狀。
(二)        簡介:
1. 此帖為致運副奉議明公書札。
2. 帖中所云追尋運副(轉運副史),輾轉於諸州,皆京西一帶,而陳州、建雄鎮又在蔡河之濱。故此帖必作於蔡河撥發任。又據「霜深冷」,遂可定於崇寧元年十一月。
3. 此帖書風與《新恩帖》極近。首五字即有脫墼之似,其中「恭惟」、「萬福」、「明」、「還」、「然」、「狀」、「奉」、「不宣」等字亦莫辨。
(三)        藝術賞析:
說此帖與《新恩帖》風格相近實不為過,首五字極相近,但是有一不同處,《新恩帖》的用筆較強勁,筆勁強,尤其一豎寫的比《運副帖》爽利。另外章法上,前段參差不齊,後面行氣較飽滿。大體上,《新恩帖》仍勝於《運副帖》。

四十八、《伯修帖》(《與伯修司長書》)(《丞果實帖》)
(一)        釋文:
          (前補書:丞果實,亦力辭,非願非願)芾頓首啟:畫不可知(旁注:不知好久),書則十月丁君過泗,語與趙伯充,云要與人,即是此物。紙紫赤黃色,所注真字褊(扁),草字上有為人模墨,透印損痕。末有二字來戲,  才字也。告留,念其直,就本局虞候撥供給錢。或能白吾老友吾舍人,差兩介送至此,尤幸尤幸!再此。芾頓首上,伯修老兄司長。不記得也。在紙尾。來戲,  才字。
(二)        簡介:
1. 此帖為致伯修書札。

陳師錫,字伯修,號閒樂,建陽人。熙寧進士,歷監察御史,出知宿遷縣,元祐初蘇軾薦其德行文章,以為校書郎。徽宗立,拜殿中侍御史,疏陳時務,出知潁廬滑三州。坐黨論削官,置郴州卒,年六十九。師錫始與陳瓘同論蔡京、蔡卞,時號二陳。有文集 。

2. 《伯修帖》,又作《與伯修司長書》、《丞果實帖》,《書法大辭典》作《丞果實帖》。
3. 「伯修」是陳師錫字,《宋史》本傳:「徽宗立,召拜殿中侍御史……俄改考功郎中……出知潁、廬、滑三州。坐黨論,監衡州酒;又削官置郴州。」明陳邦瞻《宋史紀事本末?蔡京擅國》載伯修貶郴在崇寧二年正月乙酉。考功屬左司,故米芾以「司長」稱之。費袞《梁溪漫志》卷九云:「陳寺丞,閑樂先生伯修之子也。少好學書,嘗於閑樂枕屏效米元章筆跡書少陵詩。一日元章過閑樂,見而驚焉。閑樂命出拜元章,即使之書,喜甚,因授以作字提筆之法……」此記亦在同時也。
4. 「吾老友吳舍人」,即吳  。曾敏行《獨醒雜志》卷六:「(米)徽宗朝已廷臣論薦,除太常博士。時內史吳  行詞。多所褒獎。」按,內史即中書舍人也。米芾任蔡河撥發前,吏部或擬注某寺丞,為米芾所不欲就,故前補書「丞果實」云云。
(三)        藝術賞析:
米芾之信札有時寫得非常率意,此帖亦不例外,信筆為之,率真稚拙,字體傾側,行筆豐潤,似有蘇東坡韻味。

四十九、《來戲帖》(《面諭帖》)(《求致翟畫王帖書》)(《職思堂帖》)(《浙幹帖》)
(一)        釋文:
蒙面諭浙幹,具如後。(下添:恐公忙,託鼎承)長洲縣西寺前僧正寶月大師收翟院深山水兩幀。第二幀上一秀才跨馬,元要五千賣,只著三千。後來寶月五千買了。如肯輟,元直上增數千買取。蘇州州衙前西南上丁承務(旁注:是晉公繪像恩澤)家秀才(下雙行注:丞相孫),新自京師出來,有草書一紙,黃紙玉軸,間道有數小真字注,不識。草字末有來戲(雙行:二字),向要十五千,只著他十千,遂不成。今知在,如十五千肯,告買取,更增三二千不妨。

翟院深,營丘人。工畫山水,而學李成,摹傚其畫。然自為則不能創意於成之外。蓋亦有所未至爾 。

(二)        簡介:
1. 此帖為面諭之書札。
2. 《來戲帖》,吳其貞《書畫記》作《面諭帖》、《職思堂帖》;《書法大辭典》作《浙幹帖》又作《來戲帖》;蔡舜寧〈米芾之書學思想與書法藝術研究〉作《求致翟畫王帖書》。
3. 《畫史》:「寶月所收李成四幅,路上一才子騎馬,一童隨,清秀,如王維畫孟浩然。成作人物,不過如是。」帖云「一秀才騎馬」卻為翟院深,恐是同一畫本。後段所云《來戲》,以見《伯修帖》,故與此為同時所書。
(三)        藝術賞析:
1. 《來戲帖》為米芾「翰牘九帖」之一,此手札類「草稿」,茂密緊湊,匆匆不暇,書後復加斟酌,因此又有幾處出現旁註加字。但字無論大小,卻精神一致,氣韻和諧。
2. 米書粗處不混濁,細處不纖弱,處處精神飽滿,腕間富有彈力,用筆沉雄,落筆跌宕起伏。用筆甚濃,全篇重筆粗畫字居多,偶有瘦勁小巧字出現。節奏感上之變化與呼應,顯得靈動而活潑,信筆自如。
3. 前三行字體較大,第四行起字體略小,書寫速度似乎越來越快,有漸漸變成草書的趨勢。
4. 米芾用筆講「八面」,不論中鋒、側鋒,還是筆尖,筆腹,筆根,隨機應變,全求自然。如帖中第三行的「有」、「一」兩字,落筆利落,側鋒如刀,且左低右高,以側取險。然而全篇並不失諧調。在行距上處理得很得當,以疏致密,造成字間緊密,行間疏朗的格局,這大概正是米芾作書札的習慣。這種記事性草稿,一揮而就,易於體現瞬間的思緒變化,從而達到以感情色彩為主旨的書法高境界。這也是人們概論宋人書法特點「尚意」之風的體現。

五十、《晉紙帖》(《自怡帖》)
(一)        釋文:
此晉紙式也,可為之。越竹千杵裁出,陶竹乃腹不可杵,只如此者乃佳耳。老來失第三兒,遂獨出入不得,孤懷寥落,頓衰颯,氣血非昔。大兒三十歲,治家能幹,且慰目前。書畫自怡外,無所慕。芾頓首。二曾常見之,甚安。
(二)        簡介:
    1. 《晉紙帖》,《三希堂法帖》作《晉紙帖》;《書法大辭典》作《自怡帖》,收於《米芾尺牘中》。
2. 「第三兒」謂友知。自米友仁三十歲推算,知此帖為崇寧二年所書。末添「二曾」,乃曾布、曾肇昆仲也。
3. 《宋史?徽宗紀一》:「(崇寧二年五月)丙戌,貶曾不為廉州司戶參軍。」「(秋七月)庚寅,曾肇責授濮州團練副使。」若二曾貴達,則不必答以「甚安」矣。故此帖乃崇寧二年五月去太常前書。
5. 此信札言及「老來失第三兒」,米友知曾代父捉刀,幾可亂真,若不是英年早逝,其成就可能超越乃父。難怪米芾念及第三兒,「孤懷寥落,頓衰颯」,其傷痛之深可想而知。

「米芾現存的書跡中是否雜有米友知的代筆,已不可考。但崇寧二年之前兩三年內的米芾書作中,如有不甚老練的筆致出現,很有可能出自米友知之手,因為儘管說是「無辨」,但與年齡相符的蒼老之氣,畢竟不是年輕人能夠模擬的。」 按這種說法,可知米友知若非早逝,其前途是無可限量的。

6. 米芾和米友知的親情及失兒之痛可以從以下事情看出。《三米蘭亭跋》兩則,作於崇寧壬午即元年的五月,其中「余與二子五日模」、「父子三人逐字模於第一軒」的通力合作,顯然正有能書兒的參與。這樣歡樂的場面,未逾年而竟成了抱恨終天的記憶。滿以為甘露降洞天一品石二十日而不止是一個祥瑞,到此米芾不知當作何想了。
7. 在《畫史》中,我們看到米芾曾錄有一段和畫藝不相干的話,我想,不能說米芾迷信,若非災難降臨自家,他怎會慰藉於神仙的縹緲,因為他已經感到「刳吾心肝」、「頓衰颯,氣血非昔」,他失去的不僅是在風燭殘年中相偎扶持的兒子,而且更重要的是破滅了他全部的希望。
(三)        藝術賞析:
1. 此帖為米芾「翰牘九帖」之一。
2. 《晉紙帖》氣韻高古,一派豐肌健骨,出入二王、顏平原處,具晉唐餘緒而出新意。節字奇偉,翩翩若動。用筆猛厲駿快,長於奔快,清勁流宕,脂澤風神,書家已達到「隨心所愈不逾矩」的自由境界。此書下筆明快利落,顯出高超絕技。豎畫提筆直下,勢如破竹,真有「來不可擋,去不可遏」之勢。撇處往往蓄勢凝健,隨形疏落;捺筆到底,倏然一收,痛快淋漓,如乘駿馬,進退自如。運筆振迅,致使整幅筆勢產生強烈的節奏和韻律感。
3. 米芾把筆輕虛和懸肘揮灑所表現的懾人魅力,使人感受到充滿活力的陽剛之美。此書的另一特點是節體章法,欹正對比交用,虛實相生,隨意賦形,悉本自然。通過方圓、向背、大小、粗細、正側、聚散等手法,穿插奇妙,巧趣橫生。從一開始落筆之後書寫節奏不斷加快,以致自第三行「復不可」起連筆直瀉千里,感情一發不可收。至第四行「此者乃佳」四字奇正得當,牽連有序,顧盼生情。「耳」字如高懸掛瀑,直筆傾瀉,至勾處收筆,戛然而止,萬鈞之力,斬釘截鐵。這既強化了節奏,又大大發展了整幅的虛實對比,引起後人有審美愉悅之感。

五十一、《業鏡帖》(《敬聞帖》)
(一)        釋文:
敬聞命,此石亦不惡,業鏡在台州耳。芾頓首。  伯充台坐。彥臣如何?
(二)        簡介:
1. 此帖為致伯充書札。
2. 此帖除客套話外,信函內容主要只有「此石亦不惡,業鏡在台州耳」,「業鏡」乃佛家語,謂冥界照映眾生善惡業之境,「此石」則不知何指,疑即《值雨帖》中之「庭下石」。因信札太簡短,無法充分了解信札裡的含義。此帖「耳」字草法型態與《晉紙》全同,庶幾為相近之作。
(三)        藝術賞析:
米芾「翰牘九帖」之一。米芾雖然提倡「一掃二王惡札」,但《業鏡帖》卻是匍匐在晉人腳下的最好說明。人們所熟知的《苕溪詩》、《樂兄帖》等名作中大起大落的極端表現被淡化了,而代之以平穩安適、瀟灑脫俗的晉人韻致。飽滿流暢的線條,處處流露出精研二王法書的滋養。即使是最為努力作勢的「耳」字,其末筆仍然蘊涵而不露光芒。但細審「敬聞命」三字,此時,深字晦斂的米芾,其特有的沉著駿快,依然奪人。也許這正是《業鏡帖》未能風流到二王所能達到過的境界之因吧。

五十二、韓馬帖
(一)        釋文:
芾頓首啟:前日幸披晤。即日起居沖勝。韓馬預借三五日,節中數貴遊宴集處使之賞玩如何?忝親契敢爾。過節面納也。謹奉啟,不宣。芾皇恐。寺丞仁親閣下。
(二)        簡介:
1. 此帖為致寺丞書札。
2. 「韓馬」,即唐人韓幹所作之馬。唯不審「寺丞」為何人(可能為一職稱)。然既為京官,又三五日可還,則此帖亦必作於汴京。

韓幹,唐大梁人。一作藍田人,又作長安人。善寫貌人物,尤工鞍馬,初師曹霸,後乃別自成家。王維見其畫,極推獎之。官至太府寺丞。玄宗好大馬,西域大宛,歲有來獻,命幹悉圖其駿。有玉花驄照夜白等。時岐薛申寧王廄中皆有善馬,幹並圖之,遂為古今獨步 。

3. 米芾晚年(簽名式可知)奉職輦下唯太常與書畫二博士 。此帖字跡與已知太常之《王略帖贊》及前歲之《弊居帖》極為相近,故置於太常時。無官職之貴族子弟即為貴遊,然米芾相與未必無官職者。曹寶麟以為其中有伯充在焉。伯充能畫馬,東坡有《和叔盎畫馬》詩,見《東坡詩集》卷三十六。
(三)        評論:
清王鐸手札:「第展觀方二行,輒欲喜歡愛,若對海嶽,親見其運腕走毫也。」又,「其筆神淡宕,鳥王金翅,戲海以簸揚,飛龍變化,生雲歕風雨,忽入縷針,小家箝法,惡足以擬議也。」
(四)        藝術賞析:
1. 《韓馬帖》雖是信札,但寫來一絲不茍,雖是行書,但具有楷書的端凝,所以全帖看來挺拔中見嚴整,流暢中仍具法度,兼具行、楷書的特色。
2. 在用筆中所獲得的自由帶來了線條內部操運的豐富變化,又避開了頻繁的流駐而使線條的推移流暢奔放。不過米芾在推移中常常加上一些意外的彎折,如「首」、「日」、「馬」等字,遷延較長的點畫都在不該轉換的地方時方向有了微妙的改變,並形成折點,在這些折點、節點之間,米芾都用他「刷字」的方法加之以較大的張力。這樣,線條流暢而不浮滑,變化細膩而又同時給人以「風檣陣馬」之感(蘇軾語)。
3. 作品單字軸線自由欹側,但銜接緊密,也許米芾正憑仗這一點而敢於讓行軸線隨意飄動─它不可能逃離自己的控制。

五十三、《彥和帖》(《致彥和國士尺牘》)(《經宿帖》)
(一)        釋文:
芾頓首啟:經宿,尊候沖勝。山試納文府,且看芭山,暫給一視其背,即定交也。少頃,勿復言。芾頓首。彥和國士。
本欲來日送,月明,遂今夕送耳。
(二)        簡介:
1. 此帖為致彥和書札。
2. 《彥和帖》,《墨緣彙觀著錄》作《彥和帖》;《式古堂書畫彙考》作《經宿帖》;《故宮法書》作《致彥和國士尺牘》。
3. 米芾所寶硯山多枚,實有貢入內府者。周密《志雅堂雜抄》:「米芾硯山,後歸宣和御府。聞今在台州一大家戴氏,極珍秘,不可見矣。」帖云「山試納文府」,即此。
4. 《宋史?米芾傳》:「上其子友仁所作《楚山清曉圖》。」皆邀寵之舉也。「芭山」當亦硯山名,但為龔夬所有,米芾欲與為易者也。《宋史?徽宗紀一》:「(崇寧二年正月)乙酉,竄任伯雨、陳瓘、龔夬、鄒浩於嶺南。」命下而未行,故稱以「國士」。

任伯雨,字德翁,眉州眉山人,孜子。邃於經術,文力雄健。中進士,仕為右正言,居諫省半歲,凡上一百八疏,曾布畏其言,俾權給事中,密諭以少默即為真,伯雨論益力,既而欲劾布,不覺之,徙度支員外。尋入黨籍,編管通州,徙昌化,居上海三年而歸。宣和初卒,年七十三。淳熙中賜諡忠敏 。

鄒浩(1060-1111),字志完,常州晉陵人。元豐五年進士,哲宗朝為右正言。章惇獨相用事,浩露章數其不忠,因削官,羈管新州,徽宗立,復為右正言,累遷兵部侍郎,兩謫嶺表,還父直龍圖閣。學者稱道鄉先生。政和元年三月卒,年五十二。諡曰忠。有道鄉集四十卷 。

5. 曹寶麟云:「此帖或亦太常時作。」
(三)        藝術賞析:
1. 《彥和帖》比起《紫金硯帖》,那種疾風驟雨般的氣勢平息了下來。米芾有了認真表現每個字的機會。
2. 每個字取勢相對穩定,趨於平整。但行筆快慢不定,慢者筆下呈露厚重,線條少作縈繞;快者用筆揮霍,線條龍蛇起伏,用墨焦渴。
3. 這件作品的連貫性似乎減弱了許多,時而彼此呼應,時而各自為陣,時斷時連,斷連相替。
4. 米芾用筆善轉,作行草善轉者不乏,但圓轉太多,甜俗味必濃。米芾作圓轉不乏,如「啟」、「勝」二字,卻不曾產生平庸感。關鍵在於米書線條的堅勁和彈性。趙孟頫的圓轉,留下了珠圓玉潤之美,米芾圓轉則似以一圈錚錚作響的發條,隨時都可能彈放出槽。米芾的風檣陣馬有些圓狀點綴,反而減去許多怒張氣勢。末三行是補筆,筆已枯渴,亦不再蘸墨,以枯筆塗抹,雖愈見焦渴,然老筆紛披,神采自生。明代李日華曾作《渴筆頌》:「書中渴筆為渴駟,奮迅飛馳獷難制」,但米芾仍一如既往,暢寫無礙,最後「耳」之長豎絲絲露白,如飛瀑天降,令人振奮不已。

五十四、《值雨帖》(《致伯充防禦台座尺牘》)
(一)        釋文:
芾頓首。早拜見,值雨,草草。不知軸議何者為如法?可換更告批及。今且馳納。芾皇恐頓首。  伯充防禦台坐。庭下石如何去裏?去住不過數日也。
(二)        簡介:
1. 此帖為致伯充尺牘。
2. 《值雨帖》,《故宮法書》稱《致伯充防禦台座尺牘》;《石渠寶笈著錄》作《值雨帖》。
3. 米芾與伯充數札,前皆直呼其字,此則增官職,反得所助也。《續資治通鑑長編?哲宗紹聖四年十月》:「壬辰,大宗正司言:『右武衛大將軍、康州團練史叔盎,乞依令宴例換武官。』詔,特換左藏庫使,仍舊康州團練使。」《宋史?職官九?宗室自率府副率至侍中敘遷之制》:「團練使(下小字:轉防禦使)」敘遷乃三年一轉,故伯充任防禦須至元符三年十月之後,要之已入徽宗朝矣。又後三年,伯充可轉「觀察使」,故此帖下限當在崇寧二年五月。《值雨帖》既詢「軸議」(朝廷之議),則米芾必在太常時也。米芾於太常「白簡逐出」,本「不知犯由」,然猶以為「可換」,真匪夷所思。米芾為何被貶?應當是其癲狂成痴,為言者彈劾之故。既自云「書畫自怡外,無所慕」,宜其不通官道矣 !(概米芾作此高官,不為俸祿不為賢達,正為了可以飽覽天下珍書珍帖)
(三)        藝術賞析:
1. 孫覿曾云:「南宮跅弛不羈之士,喜為崖異卓鷙,驚世駭俗之行,故其書亦類其人,超軼絕塵,不踐陳跡。」正式這種不類常人的靈魂,使他的書畫藝術不同一般,而人被稱為「顛」。
2. 《值雨帖》表現出來的就是一個「顛」字。他的用筆「顛」到使人眼花撩亂。如「不」字豎畫則如被利劍斲去。「者」字左撇,破毫畢露,而「為」字容光煥發,此為一放浪一整飭。「及」字醒目的兩杠子,就像猛烈的兩刷,「住不」兩字精細游絲又如工細的描寫。其餘是或正或側,或跳宕,或木訥,都像頡頏不能與世俯仰的「顛」態。他就用這種「顛」態的筆去結構「顛」態的字,去形成整幅「顛」態的書,去揭示「顛」態的心。
3. 有顛必有痴。米芾完全痴沉於藝術的堂奧裡,「一日不書便覺思澀」;這痴顛又與真情相聯繫。這就像《值雨帖》所表現出來的一絲自然真實而無矯飾,形是自然真實的,神性亦是自然真實的。

五十五、《清和帖》(《致竇先生尺牘》)
(一)        釋文:
芾啟:久違,傾仰。夏序清和,起居何如?衰年趨召,不得久留,伏惟珍愛。米一斛,將微意,輕尟悚仄,餘惟加愛加愛。芾頓首。竇先生侍右。
(二)        簡介:
1. 此帖為致竇先生書札。
2. 《清和帖》,《石渠寶笈著錄》作《清和帖》;《故宮法書》作《致竇先生尺牘》。
3. 曹寶麟云:「此帖當作於將去太常之時。」
4. 「衰年趨召」而又稱「久違」,則必首次為京官矣。
5. 「不得久留」,去期已知 ,故可斷於崇寧二年五月。
(三)        藝術賞析:
1. 在米芾作品中,《清和帖》算是比較溫文爾雅的,含蓄的筆觸較多,收斂了許多尖峭之處。比起《致伯充尺牘》,《清和帖》更為端莊厚重。
2. 前半部分有一種篤悠悠、慢吞吞的勁頭,致後半部才真正迎來了橫風疾雨,筆挾墨浪的境界,而取斜勢尤其厲害,如「珍愛……」這一行,上半部疾行於左,後半部復傾於右,延伸無礙,縱筆無度,這才是米芾的心聲。
3. 留意米芾的用墨,米書的流暢總是與飽蘸深蓄濃墨相聯繫的。每蓄一次墨,都能揮灑數字,未見焦渴。由於不頻頻蘸墨,不會造成過多的中斷痕跡,也避免了心緒隨蘸墨多次而被打斷。
4. 這件作品的取勢給我們啟示,第一行都是直線,而在每一字中,都有不同的傾斜度,或左或右,自由傾斜。後世的黃道周、張瑞圖的章法似取於此。

五十六、《適意帖》(《宗正帖》)(《獲右軍《王略帖》》)(《一百五十千帖》)
(一)        釋文:
百五十千與宗正爭取蘇氏《王略帖》(旁注:右軍),獲之。梁、唐御府跋記完備。黃秘閣知之,可問也。人生貴適意,吾友覷一玉格,十五年不入手,一旦光照宇宙,巍峨至前,去一百碎故紙,知他真偽,且各足所好而已,幸圖之!米君若一旦先朝露,吾兒吝,萬金不肯出。芾頓首。
(二)        簡介:
1.        「黃秘閣」及黃伯思也。

黃伯思(1079-1118),字長睿,別自霄賓,自號雲林子,邵武人,履孫。元符三年進士,為和書郎,縱觀冊府藏書,至忘寢食。性好古文奇字,彝器款識,悉能辨正。自六經及子史百家,無不精詣。善畫,工詩文,篆隸正行草飛白,皆妙絕。頗好道。崇和元年卒,年四十。有翼騷一卷、東觀餘論三卷、文集五十卷 。

2.        《適意帖》,《清鑑堂帖》稱為《宗正帖》;吳其貞《書畫記》作《一百五十千帖》;《書法大辭典》作《適意帖》;蔡舜寧〈米芾之書學思想與書法藝術研究〉作《獲右軍《王略帖》》。此帖收於《米芾尺牘卷》中。
3.        《東觀餘論?跋逸少破羌帖後》云:「《破羌帖》,今在米淮陽家。崇寧癸未(二年)春,米在都下,以泉(通錢)十五萬得之。後有開元印記及陶穀等題字。余嘗跋之云(下略)」。伯思時為秘書郎,故稱「秘閣」。
4.        作此《適意帖》時,米芾已監洞霄宮,閑住在潤,因其中已及「玉格」事,參《丹陽帖》可知。
(三)        藝術賞析:
1.        米芾最講究筆法,能八面出鋒。《適意帖》中,「百」字的鋒芒含斂,「五」字上下出鋒,「蘇」字各處鋒芒畢露,以及從其他一些字中可以看到他的腕靈筆活,沉著痛快,淋漓酣暢。
2.        米芾自己曾說過:「學書貴弄翰,謂把筆輕,自然手心虛,振迅天真,出於意外。」《適意帖》中有一些字真是「振迅天真」,越看越令人贊嘆不已!且看「正」字的用筆,先是搭鋒應接,既而向上形成小圓圈,緊接著又翻出一小圈,留下銳鋒,其間輕重、虛實、擒縱、展拓,使人體味不盡,目不暇接,不可思議。在看一「府」字的用筆,先是尖峰下行,上邊的尖峰正與「御」字的最末一筆的挑出相呼應,下邊則一頓挑出細絲,並重頓寫出一橫。繼而又出一左撇排出鋒芒,而與內部「付」字的一撇上部鋒芒卻正是內外遙接,「付」字以撇下部又向上微顯鋒芒,「府」字的最後一筆又向內排出。我們可以看到這字的鋒芒都向一個地方在湊集,這個中心便是那一橫畫的左端,全字中最粗實的地方,而整個字的中心亦佈置在那端。這實在巧妙出人意外,自然天成!
3.        此帖中的結字也頗可玩味。「貴」字是一種傾與正的平衡技巧。「貴」上半部分成一斜傾勢,而下面「貝」字以正勢來補救。上半部分較短,下半部分較長,重心下移,故不至倒跌。十分含蓄的是,「貝」字左下腳撐出,右下腳緊縮,使人一看便堅信此字更不會傾倒。米芾在「集古字」中能化出自己許多樣子來,使許多高明的書家,對他也不能不傾倒。
4.        此尺牘的行款極富藝術情趣。第一行是緊依中軸線。第二行「蘇氏」起始尚正。「王略」以下向左偏斜。第四行上正下斜。第五行正,而下半空白。因此整個佈白中間三行成下半部的三條平行斜向傾仄,好像在正巧為末一行空白的地方給予補救。邊上兩行的端正,與中間三行形成對比。中間幾行上正下斜,也形成一行之中對比。凡此種種,尺牘在佈白上也是一種米氏審美理想的表現。求變化,求跳躍,求猛厲奇偉,又求得整體平穩與和諧。

五十八、《丹陽帖》(《換玉筆架書》)
(一)        釋文:
丹陽米甚貴。請一航載米百斛來,換玉筆架,如何?早一報,恐他人先。芾頓首。
(二)        簡介:
1. 此帖所致為米芾之友人。此友人乃《適意帖》中「覷一玉格,十五年不入手」之「吾友」。
2. 《丹陽帖》,《書法大辭典》稱為《丹陽帖》;蔡舜寧〈米芾之書學思想與書法藝術研究〉稱為《換玉筆架書》。
3. 「丹陽」乃潤州古稱。秋榖未登,青黃不接,米價必至踴貴,故此帖必作於崇寧二年夏秋之間。
4. 米芾願以玉筆架換百斛丹陽米,寥寥二十餘字,「如何」二字是商量的口氣,有點調皮;「早一報,怨他人先」,則活脫可見其幽默詼諧。從文字看來,已有《世說新語》中晉人名士風度。
(三)        藝術賞析:
1. 米芾「翰牘九帖」之一,此尺牘的書法風格,正是在追求以二王為代表的晉人書札作風。米芾名其居為「寶晉齋」,十分仰慕的正是晉人風流。他研習二王甚勤,尤其《蜀素帖》,後半部全從右軍《蘭亭》中來。但他最為傾心的是「破體」的小王,故《海嶽名言》有謂:「子敬天真超越,豈父可比也。」落筆痛快,氣勢開張,英俊豪邁,更契合於米芾的性格。《丹陽帖》的寫法就和獻之筆札相近。但是,既經「重法」的唐代,提按已是普遍的筆法,兼之米芾個性強烈,字勢愈加跌宕,用筆更形起落,牽絲顯露,出鋒銳利,真是「風檣陣馬,沉著痛快」,大膽而潑辣,尺素之間亦使出了渾身解數。這與二王的散淡就有了距離。米芾畢竟還是米芾,米字到底還是米字,他能著名書史,開宗立派,不是沒有緣由的。
2. 此帖文字較少,雖是行書,但全帖完整,顯得淨潔可愛。

五十六、《臨顧帖》
(一)        釋文:
芾皇恐。前辱臨顧。兩日打糧借人,謂得翌日馳造尊勝。至今不見石工持來,許借,告給付,區區面罄不宣。芾頓首。太易吾友。
(二)        簡介:
1. 此帖為致太易書札。
2. 「頓首」簡略如此且長垂不曲,唯見《晉紙》、《適意》二帖。
3. 此云「打糧借人」亦當是家居事,似可繫崇寧二年秋。
(三)        藝術賞析:
1. 對於「頓首」二字,《臨顧帖》、《晉紙帖》、《適意帖》的寫法一樣,但書風略異;《臨顧帖》的垂露豎似軟而無力,《適意帖》的末豎可能是因為章法佈局的關係,已經寫到底了,遂無法伸展,寫的短而平淡,《晉紙帖》的「頓首」二字則是另外寫在「芾」的旁邊,末豎向內斜進,姿態上較有變化,但是字形沒有兼顧到。
2. 若仔細觀察《臨顧帖》,會發現這是一幅佳作,雖然有些字寫得較楷化,如:人、造、太、易。其餘的字,看似小,但是一筆一畫的書寫極其用心,行氣的擺動或單字的姿態都可看出是米芾晚年之作,唯有藝術臻於成熟才能至此。

五十九、《英論帖》
(一)        釋文:
芾啟。昨日少款英論,但深欽鄉(相)。辱教,審晨作沖裕。有暇過顧,幸甚幸甚!芾再拜。  太易賢友。
(二)        簡介:
1. 此帖為致太易書札。
2. 此帖當與《臨顧帖》同時。
(三)        藝術賞析:
1. 首行即有「啟昨日」三字成一字串,「啟昨」的連接較「昨日」自然。第二行的「深」字,造型不夠完美,上開下收使整個字往內夾,和「欽」、「鄉」的疏放不是很協調。第三行以後整幅字的間距舒服多了,「過顧」之間的連接也比「啟昨」好。關於接筆的問題,實筆相接並非筆筆都不好,而是筆的運轉是否靈活,如果接得實又直,則此接筆是失敗的,因為這樣的比畫讓下一字生硬無精神。但若「過顧」這樣的接筆,雖實接,卻有輕重提按,則是佳筆。
2. 「太易」二字寫得瀟灑有力,比起《臨顧帖》厚而無彈性的筆調,顯得十分有精神;但唯一小缺失即風格太過蒼茫,和前面的小字顯得有點不太協調。

六十、《賀鑄帖》(《易王獻之二帖書》)(《玉格帖》)(《米芾再啟帖》)
(一)        釋文:
芾再啟:賀鑄能道行樂,慰人意。玉筆格十襲收秘,何如兩足其好?人生幾何,各閼其欲。即有意,一介的可委者,同去人付子敬二帖,來授玉格,卻付一軸去,足示俗目。賀見此中本,乃云:公所收紙黑,顯偽者。此理如何?一決無惑。芾再拜。
(二)        簡介:
1. 此帖為致玉筆架主人書札。
2. 《賀鑄帖》,《書法大辭典》稱為《玉格帖》;《清鑑堂帖》稱為《賀鑄帖》;吳其貞《書畫記》稱為《米芾再啟帖》;蔡舜寧〈米芾之書學思想與書法藝術研究〉稱為《易王獻之二帖書》。
3. 易法如何,雙方心照,今日中不得明矣。
4. 「賀鑄」句即謂能自度歌曲(詞章),不妨往還爾。方回元符末在泗州,翌年訪元章於真州,遂同見蔡京。若猶在通判任,則收書人亦居泗州也。要之,此帖作時當近《適意》、《丹陽》二帖。
(三)        藝術賞析:
1. 從《賀鑄帖》裡,我們看不出米芾「集古」的痕跡。展現在我們面前的卻是有別於古人,頗具心意的書作。這證明,米芾具有食古化古,善於融會貫通的學習本領。
2. 《賀鑄帖》呈逸邁奇崛之勢慨,鬱勃清健之態姿,從頭到尾,無絲毫懈殆處,其用筆雖濃飽蘸而不令溢出線外,且墨重而意蘊,極顯書者功力與個性。所謂書「本於筆而成於墨,筆不為墨所累,墨不能遊於筆外,純熟之極,然後渾然天成」(米芾自語),正是書者用筆技巧的總括。
3. 觀其筆劃,或粗細,或長短,或疏密,或繁簡,或正斜,或肥瘦無不有機和諧的化為一體,在統一中求變化,在變化中求變化,在變化中求統一。力追「穩不俗、險不怪,老不枯,潤不肥」,「骨筋、皮肉、臘澤、風神皆全,猶如一佳士也」(米芾自語)的藝術境界。故此帖確乎為米芾行書的代表作之一。

六十一、《私居帖》
(一)        釋文:
          芾皇恐再拜。私居杜門,以禪悅為樂。彥舟去後,不聞左右動靜,鄉(向)風永懷,不能已已。臘寒,比日官況何如?門中上下均慶!去歲之念,必少弭忘,聞其素屬疾,非小兒五日間忽然不見者,幻法有如是,不以禪悅,何以為遣?臘寒,千萬珍重!二月或所請官觀不報,即扣閤。惟珍葆珍葆。芾頓首再拜。厚之知府學士德友。
(二)        簡介:
1. 此帖為致厚之知府學士書札。

張恕,字忠甫,一字厚之,應天府宋城人,方平季子。力學自奮,與蘇軾兄弟、王鞏等唱和。累官「寺丞」,崇寧元年以直秘閣知蘇州,改知齊州,進朝散大夫,管勾太極觀,尋坐元符末上書,落直秘閣監高郵軍酒務,再降官落職入黨籍。五年敘復朝奉郎,管勾靈仙觀 。

2. 「小兒五日間忽然不見」,即謂友知暴卒之事,事在崇寧二年任太常時。此帖當作於崇寧二年臘月,米芾在潤州。
3. 帖云:「二月或所請官觀不報,即扣閤。」則知自太常被黜,實為「白簡逐出」,後自請宮觀,乃許管勾洞霄宮也。
4. 「彥舟去後」指王渙之坐與元祐黨人交通事。《宋史?王渙之傳》:「言者論渙之當元祐之末與陳瓘、龔夬、張庭堅遊,既棄於紹聖,而今復之,有害初政,解職知舒州,入黨籍。」但米芾作此帖時,彥舟猶在舒。入籍乃在崇寧三年四月,見《續資治通鑑長編拾補》卷二十三。

張庭堅,字才叔,廣安軍人。元祐進士,調成都觀察推官,通判漢州。徽宗時官至右正言,出判陳州。初蔡京守蜀,庭堅在幕府,與相善。乃京還朝,欲引為己用,庭堅不往。京大恨,列諸黨籍,累徙鼎州。久之復故官,卒年五十七。紹興初詔贈直徽猷閣。諡節愍 。

(三)        藝術賞析:
余想,米芾書此《私居帖》之心情以豁達多了,在知太長和無故被貶勾洞簫官,之中憤懣之心早已平復許多,從此帖內容,知道米芾把心境寄託於「禪」,用恬淡的心境看待自己被貶,難怪《私居帖》寫來有自適其樂,不忮不求的風味。一個人到了年老若有此寬廣的心,必能包容一切,米芾用這種筆調寫小行書,雖不是其一生輝煌佳作,卻是他人生觀中的一個轉捩點。

六十二、《同官帖》
(一)        釋文:
芾頓首。同官作姻,古今常事,但衰緒仰攀高門為媿耳。因風數字。芾頓首再拜。季周吾友。
(二)        簡介:
1. 此帖為答同僚求婚之書,或是為女作嫁。收信者「季周」,終不知姓。以晚年字,姑置於此。
2. 米芾三男三女,幼子幼女皆殤。陳鵠《耆舊續聞》:「段拂、吳激皆米元章之婿。拂字去塵。元章有潔癖,見其名字,喜曰:『既拂矣,又去塵,真吾婿也。』以子妻之。」

段拂,字去塵,金陵人。中博學宏詞科,紹興十三年權禮部侍郎兼實錄院修撰,遷中書舍人仍兼。十六年除給事中兼直學士院,次年改翰林學士,進拜參知政事 。

吳激,字彥高,建州人,拭子。為米芾婿,繪事得芾筆意,工詩能文,尤長於樂府。使金以知名留不遣,授翰林待制,金皇統二年,知深州卒。有東山集十卷 。
(三)        藝術賞析:
1. 此帖寫來亦佳,不論是用筆或結構,皆堪稱一雋永小品。
2. 余探討三帖來端看「衰」字。《衰遲帖》的「衰」字,小而結構平淡,中間夾的太緊使整個字縮小了。《衰老帖》的「衰」字,用筆較厚重,體態也伸展開來,若中間能有稍細之筆會更好。《同官帖》的「衰」字,乃三帖中最佳,打趣的說,是否米芾年衰力老,寫來更為信手呢?這只是詼諧的說法,相反的,這個「衰」字寫來骨力強勁,線條如爪在紙上抓出來的雄健,這種線條在《同官帖》到處可見,如「常」、「事」、「高」、「門」、「風」等;就連「頓首再拜」四字都寫得剛毅無比,連接處的用筆也是如此。

六十三、《真酥帖》(《書尺牘〈五〉》)
(一)        釋文:
真酥一斤,少將微意。欲置些果實去,又一兵陸行,難將都門。有幹示下。酥是胡西輔所送。芾皇恐頓首。虞老可喜,必相從歡。
(二)        簡介:
1.        《真酥帖》,《故宮法書》作《書尺牘〈五〉》。
2.        黃山谷《糟薑銀杏帖》有「雍酥二斤」語,遂知「真酥」乃真州所產者也。
3.        《宋史?徽宗紀二》:「(崇寧四年七月)辛丑,置四輔郡。以潁昌府為南府,襄邑縣為東輔,鄭州為西輔,澶州為北輔。」帖有「胡西輔」,故書於此後甚明。此人乃胡宿之子胡宗回。《宋史》本傳:「兄宗愈入黨籍,宗回亦罷郡。居亡何,錄其堅守湟、鄯之議,起知秦州。進樞密直學士,徙永興、鄭州、成德軍,復坐事去。大觀中卒。」吳廷燮《北誦經撫年表》係胡氏知成德軍於崇寧五年,則此即為《真酥》下限也。

胡宗回,字醇夫,常州晉陵人,宿從子。用蔭登地為編修,紹聖初以直龍圖閣知桂州,進寶文閣待制為熙河帥。屬羌郎阿章叛,宗回遣將討之,皆敗死。於是轉運判官秦希甫議棄湟鄯,宗回持不可。會徽宗棄鄯州,奪宗回職知蘄州,兇宗愈入黨籍,宗回亦罷郡。居亡何,錄其堅守湟鄯之議,起知秦州,進樞密直學士。大觀中卒,贈銀青光祿大夫 。

4.        米芾入都為書畫博士前,或居潤州,或官無為。潤州入京,唯有水路,而無為枕西江,何如直北為便。帖云「一兵陸行」,既可差役,則非無為莫屬。此帖乃得繫於崇寧四年七月至是年之末。
(三)        評論:
清阮元《石渠隨筆》:「米札用硬毫作字,觔角皆露,頗不似他書。米跡之有枯筆者,僅見此。」
(四)        藝術賞析:
1.        《真酥帖》的一筆一畫,是「刷」字的活靈活現。
2.        《真酥帖》的另一突出特徵是結字的極力向右上傾斜,以致有東倒西歪之感。這自然又體現著米書在字法方面的特有屬性。其所以能不拘常格、狂狷恣肆,主要當歸功於這種結體。
3.        與米芾其他書跡相比較,《真酥帖》顯得蒼健多於圓潤,而結字之傾倒程度則有所收斂,也許竟是米老夫子人書俱老之後的手筆吧?

六十四、《張都大帖》(《河事帖》)(《書尺牘》〈六〉)
(一)        釋文:
聞張都大宣德,權提舉榆柳局在杞者。倘明公薦此職,為成此河事。致薄效何如?芾再拜。  南京以上曲多,未嘗淺,又以明曲則水逶迤,又自來南京以上方有水頭,以曲折乃能到。向下則無水頭。此理是否?
(二)        簡介:
1. 此帖為致「明公」(疑是蔡京)書札。
2. 汴水兩岸多植榆柳,《虹縣詩》「健帆千里碧榆風」、「碧榆綠柳舊遊中」二句概可見之。然此為官樹,隋煬帝即賜汴柳以國姓,恐開鑿以降便有官司護職。
3. 「南京」即今商丘,古在汴水之陽。汴水引黃,南京以前為上游,「未嘗淺」自不言而喻矣。米芾覬覦宣德張某差差,遂與「明公」大談淺理,宜乎不能得逞也。
(三)        藝術賞析:
1. 此帖風格與《烝徒帖》相同,挺拔俊朗,乃米芾本色。
2. 第一行用筆厚重,第五行用比較為纖細,米芾自云:「得筆,則細為髭髮亦圓。」觀此帖有些細筆,雖細亦渾圓,是米芾自己理論的最好印證。

六十五、《憂畏帖》
(一)        釋文:
芾頓首再拜。再無為一書,作廣州題,達未?衰老忽西去,出意外,憂畏而已。因賞心亭與元龍屬酒,選三麗人,歌自作詞。云有人去廣德,立作此書,用致詹仰。草草,不罪不重!  芾皇恐。司諫台坐。門中各安勝安勝。
(二)        簡介:
1. 此帖為致陳瓘書札。(《司諫台坐》、《惠柑帖》與《戲成詩帖》受主當為一人)
2. 此帖當作於離無為軍後,賞心亭在金陵。
3. 帖云「衰老忽西去,出意外」,米芾已有書畫博士之召,而尚未啟程也。
4. 「作廣州題」,乃寄廣州王渙之詩,錄呈陳瑩中,實以陳王交好,彥舟以此被貶之故。「有人去廣德(今屬安徽)」,豈其時瑩中在彼乎?恐非貶所,未見於陳瓘本傳。
(三)        藝術賞析:
《憂畏帖》整幅字的行氣都向右傾,一般小字用筆宜謹慎,並速度較慢,但是《憂畏帖》之揮灑似乎愈寫愈快,尤其到了「草草,不罪不重!」真是到了極快速,若非米芾功力深厚,一般人用此速度書寫,可能線條或筆畫都不能兼顧了。

六十六、《戲成詩》(《戲成呈私諫台坐詩札》)(《呈私諫台坐詩》)(《岳麓詩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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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釋文:
戲成呈  司諫台坐  芾
我思岳麓抱黃閣,飛泉元在半天落。
石鯨吐水(點去)出湔一里,赤日霧起陰紛薄。
我曾坐石浸足眠,時項抵水洗背肩。
客時效我病欲死,一夜轉筋著艾燃。(下注:關漼)
如今病渴擁爐坐,安得縮卻三十年?
嗚呼!安得縮卻三十年,重往坐石浸足眠。
(二)        簡介:
1. 此帖為致陳瓘書札。
2. 《戲成詩》,《書法大辭典》稱為《岳麓詩帖》,吳其貞《書畫記》稱為《戲成帖》,《書法鑑賞大辭典》稱為《戲成呈私諫台坐詩札》,蔡舜寧〈米芾之書學思想與書法藝術研究〉稱為《呈私諫台坐詩》。
3. 此詩乃追述壯歲長沙之事。
4. 抽筋欲死之關漼,恐即關長源,乃關杞(蔚宗)長子。《書史》:「唐率府長史張顛字伯高真跡四帖……又五年官潭(長沙),關杞通判邵州,以石本見寄。」「唐虞世南《枕臥帖》雙鉤唐摹,在關杞處。」元陸友《研北雜誌》卷上:「關子東(名注)云:叔父廬州使君蔚宗,平生好事,多蓄書畫,嘗有褚河南所模虞永興《枕臥帖》……先兄長源,叔父長子也。至崇寧間解后(邂逅)元章於京口。是時叔父已捐館,從長源求此書……」漼水為桂水別名(見《水經注?深水》),故「長源」亦字以表德也。
5. 此帖「飛」字與《黃絹本褚模蘭亭跋贊》及《王羲之王略帖跋贊》同字酷似,年代固當相近。
6. 「安得縮卻三十年」,考米氏題語溪石 :「黻米南宮五年求便養,得長沙椽。」若假定從崇寧間上推三十年,當為熙寧末年,與題石時稱熙寧八年十月望日正相近,三十言其成數。以其熙寧八年始官長沙下推,則為崇寧三年,又以「擁爐」知之,乃隆冬所作。然觀同寄司諫之《惠柑帖》有「面謝」之語,則米芾又為京官也。姑置崇寧五年冬,此年米芾為書畫博士。
7. 「我曾坐石浸足眠,時項抵水洗背肩」,憶想當時,多麼愜意快活,但「如今病渴擁爐坐,安得縮卻三十年?」,如今老來病痛,坐擁爐子,如能時光倒流,那該多好,言之實不勝唏噓,蒼涼傷悲溢於言表。
(三)        藝術賞析:
1. 《戲成呈私諫台坐詩札》是米芾「翰牘九帖」之一,以「戲」的書法表現了「戲」的內容。
2. 此帖並沒有常見到的米氏行書中的快劍斲陣之勢。如「背」字和米芾《與彥和國士》中的「背」字相比較,前者「月」字鋒勢內含,而後者「月」字左邊一豎向內向上踢起迴環而成;以及「背」下數字內斂傾仄就如病軀剛恢復一樣,而至「病欲死」三字又特耀其鋒芒。人生舞台有生、老、病、死,這種鋒芒使人想到死神的威脅。
3. 兩個「坐」字中,第一個末一橫畫是戛然而止,「爐」字特小,真有擁著暖洋洋的小火爐在調養著病軀的情調。第二個「坐」字是沉浸在新的希望中,末一筆出鋒,且整個字結構生動,頗見到生命力在滋長,將勃發。「安得縮卻三十年」,重覆出現,而後一句出現是後添上的,頗見一種殷切的願望;然而「卻」字是那樣的小,暗示這種願望太虛幻了,還是僅是戲言的遊戲的方式?真是耐人尋味。
4. 《戲成呈私諫台坐詩札》的字和米芾其他尺牘相比,字略遜色一些,行款也不工,然而從另一面想,流露出的自然、天成,把人生的生─病─欲死─再生─理想的過程表現出來,把心態波動的軌跡顯示出來。若能留心體察這一層,眼光就更遠大了。
5. 米芾於書法說過:「要之皆一戲,不當問拙工,意足我自足,放筆壹戲空。」此詩札正是貫串一「戲」字,米芾不問拙工,意足而已,自足而已,放筆壹戲空而已。然而,我們能否欣賞到米芾的意,米芾的戲,以及米芾因「意足」而「壹戲空」之後的自足自適?這恐怕不是這一短文所能全部挖掘的,還得靠一遍遍的欣賞玩味呢!

六十七、《惠柑帖》(《與司諫台坐書》)       
(一)        釋文:
芾皇恐。蒙惠柑,珍感珍感!長茂者是用水煮起,甜甚,幸便試之。餘卜面謝。不具。芾頓首。司諫台坐。
(二)        簡介:
1. 此帖為致陳瓘書札。
2. 《惠柑帖》,《書法大辭典》稱為《惠柑帖》,蔡舜寧〈米芾之書學思想與書法藝術研究〉稱為《與司諫台坐書》,收於《米芾尺牘卷》中。
3. 此帖與《戲成詩帖》當為同時所作。黃柑薦盤亦擁爐時也。
(三)        評論:
曹寶麟評之云:「觀其落筆騫翥,益顯氣干雲霓矣。末三行備極精采,信手刷掠,一氣流轉,略無凝滯,想見其擲筆大呼『一洗二王惡札』,正在如此境界耳。」
(四)        藝術賞析:
1. 《惠柑帖》乃米芾「翰牘九帖」之一。
2. 此帖瀟灑淋漓,用墨潤妍,行筆暢快。董其昌評米書「以勢為主,余病其欠淡」。董學米而能淡潤,熟不知此帖便是米書中以淡潤瀟灑取勝的一例,並非以勢為主,一味「乾刷」。
3. 此帖筆墨潤妍,多豐腴之態,然不失遒勁之美;用筆仍保持刮利爽快之特點,想必是「行筆如飛」,否則雖能潤妍則形同「墨豬」、「蒸餅」。
4. 第二行中的疊詞「珍感珍感」是一氣呵成的。本來第二個「珍感」應為先右兩點,再左兩點的省略之法,然而米芾卻一省再省,化四點為兩點。這重重兩點特有節奏感,體現出運筆疾書之意態。更可貴處是米芾的「八面出鋒」,毫不掩飾自己的「外拓」風格,進而保持了自己的面目與個性。第三行中的「者」字最為豐腴,然而處處有鋒芒,可謂有骨有肉。再如第三行的「用」、「煮」及第四行的「甚幸」、「使試」等字,雖潤妍而多取顯勁之勢,並無溫潤平和之感。此法此書是以快速不能奏效的。

六十八、《人安帖》
(一)        釋文:
芾頓首再拜。丹揚人安?舊治偃藩上游,琴尊足以自適,時來則為蒼生起耳!  芾頓首再拜。
(二)        簡介:
1. 此帖為致退相之書札。
2. 「為蒼生起」為謝安「東山再起」典故。

南朝宋?劉義慶《世說新語?排調》:「謝公在東山,朝命屢降而不動,後出為恆宣武司馬,將發新亭,朝士咸出瞻送。高靈時為中丞,亦往相祖,先時多少飲酒,因倚如醉,戲曰:『卿屢違朝旨,高臥東山,諸人每相與言,安石不肯出,將如蒼生何。今亦蒼生將如卿河。』謝笑而不答。」因以「東山再起」,指歸隱後又重出做官 。
       
3. 丹揚為潤州古名。退相居潤州者,唯章惇與曾布二人。然章惇已於建中靖國元年貶雷州司戶參軍。觀此帖前後「芾」與崇寧之末諸帖頗類似。
4. 《宋史?宰輔表三》:「崇寧元年閏六月壬戌,曾布自右僕射以觀文殿大學士、右銀青光祿大夫出知潤州。」而步本傳云:「罷為觀文殿大學士知潤州,(蔡)京積憾未已,加布以贓賄,令開封呂嘉問逮捕其諸子鍛鍊,訊鞫誘左證,使自誣而貸其罪。布落職提舉太清宮,太平州居住。又降司農卿,分司南京。又以嘗薦學官趙諗,而諗判,責散官,衡州安置。又以棄湟州責賀州別駕。又責廉州司戶。凡四年,乃徙舒州。復大中大夫、提舉崇福宮。大觀元年卒於潤州。」米芾書此帖時,曾布已復居潤州,以四年前布曾知潤,故有「舊治」之謂。是年米芾在書畫博士任也。

呂嘉問,字望之,壽州人,公弼從孫。以蔭入官,熙寧初擢戶部判官,黨於王安石。紹聖中擢寶文閣待制,知開封府,專附章惇、蔡卞,多殺不辜,毀案牘以滅口。徽宗時屢暴其宿惡,安置郢州,然為蔡氏所右,不久輒起,以龍圖閣學士大中大夫卒,年七十七,贈資政殿學士。嘉問嘗竊公弼論新法奏稿以示王安石,公弼以是斥於外,呂氏號為家賊 。

(三)        藝術賞析:
起首幾字「芾頓首再拜丹揚人安」寫來流暢,唯字距稍大,不免有意斷之感。第三行的字型不甚佳,四個字都寫得過正,有如小行楷,到第四行的下半部又見好轉,但是和首行同一個缺點─字距過大。末四字「芾頓首再拜」字字清楚,和米芾其他帖比起來有很大的不同。

六十九、《書院帖》
(一)        釋文:
正月十二日,芾上啟。附使啟已達。春遂和,侍下萬福。芾袞袞如昨,書院求數小詩,勿似虞誌呵,不必和韻也,使吾友發一笑於簿間也。謹上啟,不宣。芾頓首再拜。天啟人英學士吾友。
(二)        簡介:
1. 此帖為致蔡肇書札。
2. 《宋史》本傳:「徽宗初,入為戶部員外郎兼編修國史。言者論其學術反覆,提舉兩浙刑獄。」
3. 帖中有「書院」字,知米芾其時為書畫兩學博士。
4. 天啟曾編國史,故稱之謂「學士」,但蔡當在刑獄任,否則不必「附使」矣。
5. 此帖當書於大觀元年正月十二日。
(三)        藝術賞析:
余不甚愛《書院帖》,乃其似乎用筆過於死板,不夠靈活,加上字型變化較少,楷化嚴重,為第二行的「使啟必」三字和末三行稍好,其餘皆字字不連貫,整幅字似乎是一個一個雕琢上去,或許用雕琢過於嚴重,但是倒數第四行不僅行氣過直,字字呆板,稍好的是整個佈局。
七十、《廣帥帖》
(一)        釋文:
大觀二十五日瑞墨齋告中,芾皇恐頓首上啟,廣帥內閣侍郎台坐。遞中拜教,審神相豈弟,台候萬福。芾衰老,十日九假,旦夕丐襄陽,足為畫繡。我公久淹外,誰肯引手?蓋科名物望,高來則無著處。可依元度乞越,自安佳也。老友無隱,不備。芾頓首再拜。
(二)        簡介:
1. 此帖為致王渙之書札。
2. 此帖當作於大觀元年。米芾於此年所記歲月多有舛誤。《無違章吉老墓表》記為「大觀元年丙午朔丙戌日」,有年無月,此帖則有日無年月(僅有年號)。豈真衰老至此也。
3. 「告中」猶言假中,宋人凡言「在告」皆請假之意。「瑞墨」之名已見《跋晉賢十三帖》(《寶晉英光集》卷七),為漣水時齋館。想亦如寶晉齋匾,隨倒掛之,不居處所也。
4. 吳廷燮《北宋經撫年表?廣南東路經略安撫使》:「崇寧四年。王渙之。《宋史》:崇寧初,進給事中、吏侍、知廣州,坐與陳瓘交落職。《拾補》:崇寧三年四月,渙之知舒。《志》:四年四月任。福州王渙之再知廣州。」《北山小集?渙之墓志》:「崇寧三年,移知福州、廣州。四年,加集賢殿修撰。五年,復顯謨閣待制。大觀元年召。」按,與渙之交接者王瑞,至大觀元年十一月始任,故是年渙之幾在廣州也。渙之自崇寧初貶,至此多歷年所,自為「久淹外」矣。
5. 「元度(蔡京)乞越」事見《續資治通鑑長編?哲宗元祐五年十月》:「癸卯,龍圖閣待制、知廣州蔡卞知越州。」此改原委惜不可考。
6. 「旦夕丐襄陽,足為畫繡」,乃知米芾晚年有故土之思,然終不得衣錦還鄉矣。
(三)        藝術賞析:
1. 此帖堪稱後期信札之上乘作品。用筆巧妙,八面出風處處可見,但有些字寫得稍大,使整個版面錯落太過,乃一小缺陷。
2. 不論是圓渾的字,如:「廣」、「遲」、「丐」、「襄」等字,或細小的字,如:「中」、「十」、「日」、「九」、「引」等字,都很有精神。「大觀」二字寫的樸拙有味,大的撇筆停頓有往上頓提之勢,使撇不過快,也形成另一種美。「觀」的末筆若能寫得稍輕,定能更加。倒數第五行的「來則」行氣向右拉開,但是「則」的數鉤過於銳利,反而失去自然。
3. 仔細看《廣帥帖》,前面的書風教雋永,後面愈寫愈蒼茫,至「芾頓首再拜」瀟灑的揮灑出去,形成一連串的草字。

七十一、《經略帖》
(一)        釋文:
芾頓首再拜。經略內閣侍郎台坐。夏序煩燠,恭惟神明相佑,台候動止萬福。不審幾日入部?南華韶石必聞疑韻,杜甫叫者公親見之,殊為奇勝。穎叔長編,敘嶠外勝概,真可樂也。何當參侍?珍重珍重!芾。
(二)        簡介:
1. 此帖為致王渙之書札。
2. 既云「不審幾日入部」,則還召已有確聞矣,故當作於大觀元年六月也。蔣之奇(穎叔)帥廣在元祐初,必有長篇詩作刻於嶺嶠,而彥舟錄呈米芾,乃有是贊耳。
3. 「南華」為山名,在韶州曲江縣。山中有南華寺。張瑞義《貴耳集》卷下:「韶州南華寺,乃六祖大鑑禪師(慧能)真身道場,有達摩衣缽存焉。」即為名藍,歷代題詠必多。
(三)        藝術賞析:
初見《經略帖》會困惑於前後截然不同的書風,前面的《廣帥帖》多少也有這種現象,但是並不影響整幅作品的協調性。《經略帖》從「遺」字開始便有揮筆快速的機會,細線雖細,卻如一根瘦竹,沒有勁道,為何如此書寫,堪待考證。
七十二、《公袞帖》


(一)        釋文:
芾頓首。衰老拖曳,損病在假,浩然欲歸殘水,不可。趁開春定謝事東歸也。便介來問訊取書,執筆念無人可作書,永懷君子。碑詔一本奉寄。侍奉外千萬加愛加愛。芾頓首。公袞人英。十一日。
(二)        簡介:
1. 此帖為致公袞書札。

曾紆(1073-1135),字公袞,一作公卷,晚自稱空青老人,南豐人,布第四子。初以蔭補官,紹聖中復中弘詞科,坐黨籍貶零陵。紹興初,除直顯謨閣。歷知撫信衢三州,上書辨說宣仁后誣謗,士論韙之。官終直寶文閣。紹興五年卒,年六十三。有空青集十卷 。

2. 岳珂《寶晉齋法書贊》卷十九收一札,與此帖可互足:「知庵成自逸,仰慕不已,雨多種植,必皆青活。弊庵前柏活否?更求數株益之。黃鶴家山前水池,水不乏否?告問主者。若不乏,不須問也。寶晉必蒙照管,恐損漏。開春曾有書去,達否?芾頓首。」二書皆言「拖曳」,且告開春謝事東歸,則所謂「殘水」,即「黃鶴家山前水池」也。
3. 米芾於大觀二年三月卒於淮陽軍廨。卒前瘍發於首,謝事不允。故自許「東歸」,已是歸櫬矣。
4. 此帖風神殆盡,「永懷」二字,幾於失勢,雖是刻本,但猶可觀其龍鍾不任遣管之態。
5. 米芾存帖,以此本為最晚,視為絕筆可也。
(三)        藝術賞析:
1. 《公袞帖》以是米芾生涯之末的作品,在在可以看出筆跡中蒼老的痕跡,就「衰老」二字而言,「老」字就老練許多,「東歸」二字亦如枯樹枝,枝枝瘦勁無比。
2. 但是此帖豎鉤的以一個不是很好的傾向,如第三行的「水」,中間向內弓起,末端再狠狠往左上鉤,彎的弧度太大加上細線條,彷彿如彎木枝,隨時會斷裂,而右邊又太過厚重,形成強烈的對比。倒數第四行的「永」亦有這個跡象,但是整個字沒有筆劃粗細的強烈對比,再看倒數第三行的「本」字,一豎雖有向內弓的跡象,但是弧度小又讓人感受到其背勢的用筆,這是較好的。

第五章  米芾尺牘之藝術及筆法評論

本章節選取米芾四尺牘,就其筆法、布白、用墨、章法等特色,作一深入書藝之探討,和第四章第二節之通篇概纜略有殊異。

第一節        《知府帖》

(一)        關於「府」字缺筆:
應該是諱筆,考《宋史》卷十七《哲宗本紀》:「同太皇太后(宣人高太后)聽政。……令中外避太皇太后父遵甫名。」又考高太后自元豐八年乙丑(公元一Ο七五)三月起「垂簾聽政」,至元祐八年癸酉(公元一Ο八五)九月卒,其諱高遵甫名事就命令取消了 。此「府」字的諱筆,也正為「甫」字的嫌名(同音字) 。所以關於此帖之寫作時間應在元豐八年後到元祐六年未改「芾」名前這一段時間─七年中所諱。
又考米父名光輔 ,則「府」字也可以是「輔」字的嫌名家諱,但另見在徽宗朝所寫的《春和帖》,卻不諱「府」字,可見米芾是不避家諱的。
《三希堂法帖》入石時,妄將「府」字缺筆補足,使人幾疑為另一底本,石刻之不可盡信如此。

(二)        論筆法
1. 關於橫畫並列出現時:
此類的字如「再」、「拜」、「奉」等字,可看作是「三」字的應用及延伸。米芾會有此靈感疑似來字王羲之眾多的「之」字,米芾的字是從仿王字風格到獨數一閣的,所以米芾領悟到字字同固然不好,嚴格說來,在同一字中,如有相同的或相類的筆劃時,也應當寫得筆筆有異。
「再」字的三筆寫法不同,第一筆略粗而剛毅,第二、第三筆間距較密,也互成向背之姿,利落的線條更增加了字的精神。落筆的角度,首橫緊緊裹住筆鋒,下壓而後上仰,再轉勢寫豎畫;第二橫筆輕切便右帶開來,稍上仰;第三筆逆筆後稍作俯姿,也是毫不考慮向右帶開。檢視這個字,三橫的間距不同,亦沒有三平行線的狀況產生。
「拜」字分成左右兩部分。左半有三橫,右半有四橫,米芾以常人之想法,左半橫畫的間距大於右半,惟左半的線條飽滿度較不若右半,按照現代人的書寫,通常有一觀念,及筆劃少寫得稍細,筆劃多則相反,此「拜」字就打破這樣的說法,或許有人不認同,余亦推想,右半豎畫的粗實感也會牽動後人在觀看時的視覺差別。左半部下筆的角度和右半部的下筆角度略異,以逆筆的方式觀之,右半部夾帶有裹鋒之筆法,左半部似乎只有逆筆之姿而無逆筆之實,余猜測米芾在落筆時,筆鋒有迴逆的動作,遂遂有出峰的效果產生,這和一般單單露鋒得寫法迥然不同。以余之愚見,「拜」字的缺失乃在左右各半的落筆方式差不多,且右半的末三橫有平行之勢。或許不應該用這麼嚴謹的角度來審視米芾的字,因為這尚不是他最輝煌時代之作。且不論橫畫,把焦點放在映帶關係上,余有一疑問,左半和右半的的映帶似乎有些不自然。左半的末筆應是一豎,右半的起筆是一橫,首先是方向的落差,一是往下,一是往右,單從左邊一豎的末梢,看不出欲承上之感;又右邊始橫的起筆是尖筆,而左邊結束的地方筆有分叉之感,承接右半部時,應有轉換筆勢或手勢,這只是余之猜測。
「奉」字的三橫,和前面的「再」和「拜」都不相同,尖鋒入筆,第二筆緊承上筆,第三筆也緊緊挨住第二筆,落筆和間距產生極自然的映帶效果,細查第二、第三筆的逆筆處都有露出筆尖的地方,第二筆露筆處教直,第二筆和第三筆緊靠,所以露筆處較橫勢,可說米芾把筆勢與字的體勢相互之間的關係做了最巧妙地安排。另提及,此字的筆劃寫得較厚實,遂橫畫少了剛毅之氣卻多了份樸實自然的感覺。
2. 捺
就單純的捺而言,一般人(現代)在行書的表現上,很少有類似米芾這樣的寫法,也就是使用長捺,尤其我們都忌諱把行書字寫成楷化,大多認為如果把一捺按照楷書的律動來表現,這個字在屬於行書風格的整個章法版面上,必定是失敗的。然,果真如此嗎?行書也是由楷書演變而來的,宋代的行書已具有相當水準,待看米芾是如何表現一捺的。
「進」、「邂」、「逅」、「遑」、「夫」、「丈」都是較類似楷書捺的寫法,但是在這麼多捺當中,米芾是如何變化,才讓字字有其獨特風采呢?於是,我把重心放字的姿態上。「進」、「邂」、「逅」三字緊連,「進」的捺寫得稍正,但是米芾把「進」字的「隹」的一豎向右傾,便打破楷書的結構;「邂」、「逅」雖然結體上沒有什麼改變,但是整個字向左傾斜,角度不大,使首行的行氣有左右擺動之姿,而非一貫而下之氣。「遑」字的捺寫得較圓渾,略帶向勢,整個字也是稍向左傾。「夫」、「丈」雖用基礎的楷書結構,卻把一撇寫得較低,相對的,一捺較高,於是,整個字有了變化,不是如楷化的字一般,站得又穩又直。
另一種捺用長點替代,現在人的行書多用這種表現方式。《知府帖》中的「後」、「長」、「避」、「遂」、「造」、「慕」、「便」、「大」就是這種寫法,但是每一種長點的寫法又有些許不同,余提出以下淺見:余以為米芾在書寫「後」、「慕」長點時,手腕稍微放鬆,筆隨意下,但在尾稍,輕輕迴鋒,使人感其意隨筆至,卻又能掌握筆的行進;「長」、「大」就屬於渾圓的長點,惟「長」的末端有過重之嫌,呈現無彈力的狀態;而「便」的長點之書寫方式大類「後」、「慕」,為其末梢筆尖輕輕提起,沒有迴鋒;最後一種是辵部的長點,「避」、「遂」、「造」的寫法幾乎雷同,一捺都是頭重腳輕,這樣的說法是較粗淺也太過了,強調的是,米芾做到了協調;「遂」的捺稍有律動之姿,「避」、「造」二字並列左右,寫法卻一模一樣,這是較美中不足之處。
3. 撇捺屈伸
米芾行書,凡有撇捺的字,或撇屈捺伸,或捺屈撇伸,兩種方法常交替運用。就《知府帖》而言,「登」、「奉」是撇作伸,捺作屈;「夫」、「丈」是捺作伸、撇作屈。
前人說:「屈者,伸之勢;鬱者,暢之機。」就是指屈伸既互為對立又互為依存的關係。這種屈伸的關係,在米書中是常見的。
屈為柔態,筆勢內含,伸為剛態,筆勢外放。然屈處形雖柔,筆力須內蘊不懈;伸處形雖剛,筆力須外放有度。若屈而迂緩無力,伸而用力過猛,便流於淺露、粗俗。以「登」、「奉」這二字來比較,「奉」的撇捺就較符合上述說法,「奉」的撇是屬於粗曠型的,適度表現剛態;就捺的寫法來看,二者的寫法不同,但都表現了蘊含之綿綿力道。在此余對「登」的撇提出看法,撇應以勁道將筆力送出,而在尾端稍稍空中迴鋒將筆力含住,讓整個字處處有勁,不致把筆力外露;「登」隻撇往左送出又往上揚起,呈現一種媚態,整個字的巧味就過重了,現代人臨摹其作應戒此用力過猛之弊端,。一般書家的字到了一定境界通常朝著古樸、拙趣邁進,也唯有如此,印證《知府帖》勢米芾稍早之作。
4. 疏密
鄧頑伯曰:「字劃疏處可以走馬,密處不使透風,常計白以當黑,奇趣乃出。」劉融齋更強調:「結字疏密須彼此互相乘除,故疏處不嫌疏,密處不嫌密也。」自古以來,凡書家都十分注重筆劃結構間的的疏密關係。這是因為能疏則洞達,能密則繁茂,能疏密停勻,則風神皆出。若是當疏而不疏,便成寒乞;當密而不密,必至雕疏。疏密搭配不當,必無成功的藝術品。
《知府帖》中「廁」字左半筆劃多,多則密之,右半筆劃少,少則疏之;左與右之間,留出適當的空白,故此字寫得挺健靈秀,風姿颯爽。其他「慰」、「徑」、「遑」等字,也都注重疏密,各有一種意趣。
米芾早年師承二王,尤其是小王,同時也取法歐陽詢、楊凝式等。楊氏行書極講究疏密,《韭花帖》可以做印證。而米芾也收藏過《韭花帖》真蹟,在疏密處理方面可能正是受了楊凝式的影響。

(三)        章法佈局─論應接
字與字的排列,行與行的貫串,謂之「應接」。如上一字作如何體段,這一字便當如何應接,右一行作如何體段,左一行便當如何應接。歐陽率更認為要「行行相向,字字相承,具有意態,正如賓朋雜處,交相應接也。」而切勿「上下直如貫珠而勢不相承,左右齊如飛雁而亦不相顧。」
笡重光《書筏》云:「名手無筆筆凑泊之字,書家無字字疊成之行。」世謂趙孟頫書有凑泊、疊成之弊。包世臣曾批評說:「吳興書如市人入隘巷,魚貫徐行,而爭先競後之色人人見面,安能使上下左右空白有字哉!」
米芾行書,於應接處多參差、離合、連斷之變,整整復斜斜,似風之吹鴉,特以意態取勝。大凡字與字對齊、連屬,成「魚貫徐行」之勢者為易,字與字不對齊、不相連,而字勢無不正、無不連者為難。米芾書自是後者。後世書家,如王覺斯、董玄宰等,皆從米法悟入。
約元祐二年的《知府帖》,算是米芾較早期之作,於章法佈局也未臻於成熟,首幾行持平,行氣稍佳,惟字與字之間的相互關係不是十分緊密,第五行起就漸入佳境,但是第五與第七行的行氣都有斷掉之憾,第五行的「避」、「交」之間,第七行的「瞻」、「慕」之間較為明顯;不過,值得稱許的是有些字串的連綿應帶十分自然,如「慕曷」、「勝下」,字串若連貫得好,便能將此法應用到全篇佈局上。

第二節        《樂兄帖》

【转载】米芾尺牍书法艺术研究(十二) - longmianshan ke - 屈白斋主的书法艺术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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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書寫背景簡介
《樂兄帖》應在知雍丘縣得罪,謫監中岳廟,任滿,將另調他官時所作。所稱「僕僕走黃塵,未能高臥」。因監廟是「閒職」,所以能夠「高臥」。《拜中岳命詩》中亦有「靜洗看山睛」及「圖書了此生」之句,可佐證。
考宋代監廟等祠官,「選人三年一任」 ,帖中所說「方圖再任,而近制釐革,念非久,復」。則是三年將滿,米芾欲再任,卻未獲許可,以後又須出任─「復」官,故有「此為恨也」之語。

(二)        題跋
1. 明胡儼跋:「右宋米芾元章手書,其稱樂兄同官不知為何人物,其字畫奇壯,有可愛者,嘗見東坡稱其書超邁入神,蓋其為人卓犖不羈,故書亦似之。臨者謂草書之變始張旭,行書之變由米老;或又謂其神鋒太峻,如仲由末見孔子時風氣。然用草有法,要之自成一家,未易到也。」
2. 明董其昌跋:「米元章帖有云:『余十歲學唐碑,自成一家,人稱為似李邕,心惡之,乃師沈傳師與王大令。』它日又云:『吾書無一筆王右軍俗氣。』其自負如此,即英雄欺人,亦開書家眼目,不得以山谷所評仲由未見孔子時氣象相看也。此二酉所鑑定,真蹟無疑。」

(三)        論筆法
1. 散水
所謂「劃不變為布算,點不變為布棋」,散水的三點,如不講變化,容易寫成類同而乏味。前人對於寫好散水有過不少意見。《翰林密論二十四條用筆法》「散水口訣」云:「上衄側,中偃,下潛趯鋒」;《玉堂禁經》云:「  法以微按而餉揭,意以輕力為美」。不管任何說法,都要在變化中求得新美。
米芾的散水寫法,變化極多,審其用筆、結體,各有異趣,故給人以新美的感覺。其散水法和寫「三」字一樣,也講求「自然異」和「故作異」。從不同寫法所表現的筆劃型態中,讀者會得到不同的感受。
《樂兄帖》中散水字邊的字有「法」、「清」、「江」、「湖」四字。「法」字的散水邊較挺勁,銳利的一提承接右半邊的一橫,使整個字的線條勢不可擋。「清」的散水編寫的較鈍而重,余臆測試謂了使整個字協調,這樣的寫法,圓轉之筆意較濃,雖然在米芾所有的散水寫法中,屬於較不突出、沒變化,但尚不呆板。「江」、「湖」兩字的散水看似雷同,但仔細區辨,仍有差異;「江」的散水外緣成圓弧狀,「湖」的散水邊中,下面兩點往內側收,整個體態就不同。
後世學習米芾書法者,常垂意於他的散水寫法,但善學者,每求趨變之理,不善學者,每拘於形相。故非失之偏軟,即失之生硬;非失之淺率,即失之重滯。

2. 垂露和懸針
「垂露」是收筆處藏鋒的豎劃之形象化稱呼,「懸針」是收筆處露鋒的豎劃之形象化稱呼。按姜白石的說法,「懸針者,筆欲極正,自上而下,端若引繩。若垂而復縮,謂之垂露。」又說:「意盡則用懸針;意未盡,須再生筆意,不若用垂露耳。」
《樂兄帖》中,屬於懸針的有「辜」、「中」;屬於垂露的有「命」、「制」、「臥」。仔細看「辜」字的懸針豎,並非如銳針,反而適用強勁的刷筆一刷而下,末梢也不適成針狀,筆毛也分叉了;又「中」字的懸針筆稍呈向右彎的圓弧狀,整筆從頭至尾都是圓鈍狀,亦不似一般懸針豎給人的鋒利感。而米芾的垂露豎常不見露珠下垂時渾圓的形象,而是筆下行至收處戛然而止,鋒稍駐即向上空提,結束處似快刀斫削,較為平整,「制」字就是這樣的寫法。「命」字的寫法夾在懸針和垂露之間,寫法似懸針,表現手法卻似垂露。「臥」是不同於一般豎的寫法,細而挺的中鋒筆,少了速度感,不是一豎直下,邊運行邊思考,余將之歸於垂露豎是有不當。另有一字在此區隔開說明,「解」字的一豎向左側出鋒,一般人都知道應當是未承接下一字而來,一豎直行而下,至底部稍停在往左,在作品上我們出鋒處發現有一點,不知是米芾不留神點到還是運筆太快煞不住,或後世流傳之破損都有關,但是重點在筆筆皆異的豎劃才是。
3. 方圓
書法理論中所謂的「方圓」,一般指用筆的方圓和結體的方圓。方圓多用外拓,須頓筆,形呈方折,帶有隸書筆意;圓筆用提筆,多中含,形趨圓潤,帶有篆書筆意。何者圓,何者方,可於點劃波撇起止處見之。結體方面,是指字所顯露的結構型態或方整,或圓轉。
古人另有「體圓用方」之說,「體」是內在的,此處可理解為「意」,「用」是外在的,此處可理解為「筆」。體圓用方,是說作畫時心中要沉靜容雋,而筆下要遒勁飛動。兩者結合,才能靜中寓動,動中含靜,疾而不枯,緩而不滯,豐筋建骨,得高穆冲和之意。
《樂兄帖》多用圓筆,首行「頓」字在結體上屬於左圓右方;第二行的「法」字,右半部的底下屬於方筆,但是「去」的上方轉筆仍屬圓轉;第六行「蒙」字較多方筆,尤其在轉折角都可感受到稍停之意,倒數第四行「蒙」字也是如此;倒數第二行「祠」字也是方筆較多,尤其「司」的轉折角尤其明顯;最後一字「下」的轉折方折有力,也是方筆精神之所在。其餘無特別提到的字有的是方中帶圓,有的是圓中帶方。大體而言,米字擅用方筆是眾所皆知的,也因如此,我們常感其字古樸中有拙趣,溫婉中暗露剛強。
方和圓是相輔相成的兩面,通常它們總是緊密結合的。姜白石《續書譜》云:「方者參之以圓,圓者參之以方,斯為妙矣。然方圓曲直不可顯露,直須涵湧而一出於自然。」米字當屬於方圓互參、涵湧而一出於自然者,斷然劃分出方圓也是不妥當的。

(四)        論字的結體
1. 收中宮
昔人以為欲明書勢,須識中宮。九宮尤莫重於中宮。凡字之疏密斜正,必有精神挽結之處,茲即謂「中宮」。
黃山谷書勢,師法大字《瘞鶴銘》,收其中宮,寬其外側,形成「輻射狀」。中宮緊是黃山谷字的特點。米字雖不若黃字明顯,但從結體中仍能約略窺見此老留意處。米芾曾說:「見柳(公權)而慕緊結,乃學柳(《金剛經》)。久之,知出於歐(陽詢),乃學歐。」歐、柳的緊結對於米有過不小的影響,米字跌宕縱逸,而無鬆弛、渙散之弊,正是此故。
茲舉《樂兄帖》中幾字稍加探討,第二行的「與」字筆劃多,收緊中宮,舒展底部,字便俊俏、豪放;「廩」也是如此,它的結體較長,筆劃也多,米芾也是使用收緊中宮,往下開展來表現;「釐」的表現手法稍異,收緊中宮表現上半部,尤其是左上角,整個字可說是往下收緊;「塵」的表現恰如「釐」;而「舊」的表現手法是往左下收,右半開放出去;「祠」是左半收緊右半開張;「同」字中宮置於中線偏左,略顯姿態。
對行書有研究者都知道,中宮並非一個字的中心,也可以四維四正,即上下左右。包世臣更說中宮有在實劃,有在虛白,必審其精神所注而定。古人的話真是米字的最佳寫照,依余觀米字,米芾常將一個字在心中拆解,抓住自己想表現的一部分,其餘的就收斂,也如此才會使字字有風采,但也不是字字洋洋灑灑,寫得龍飛鳳舞,讓人眼花撩亂,恰也符合米芾的「故作異」。
2. 斂放
董其昌《畫禪室隨筆》云:「作書最忌者位置等勻。且如一字中,須有收有放,有精神相挽處。」張懷瓘《論用筆十法》以斂為陰,以放為陽,以為作字須陰陽相應。斂以內含筆勢,故為陰;放以外拓意趣,故為陽。有斂而無放,筆劃雕疏無生機;有放而無斂,筆劃飆疾乏靜氣。
米芾行書,有放有斂,斂放結合。如《樂兄帖》中,「畿」、「監」、「與」、「樂」上斂下放;「能」、「恨」、「祠」右放左斂;「疾」、「湖」、「任」、「遺」右斂左放;「圖」外放內斂。由於斂放結合,字才筋骨內蘊,神情外發,風采動人。
戈守智以右放為「曳」,左放為「垂」,且云:「皆展一筆以疏宕之,使不拘攣也。凡字左縮者右曳,右縮者左垂,亦勢所當然也。」米芾的放筆也只用一筆,且常在右邊,間或也有在左邊的,這都根據字本身的結構和章法的需要而定。
斂放都要有一定的限度。過分斂了,枯萎寒栗,盡失神采;過分放了,劍拔弩張,無含蓄韻致。學米書者最易流於「弩張」,誤以為弩張是米書優點,此大謬矣。米芾曾指出:「世人但以怒張為筋骨,不之不怒張自有筋骨存焉。」依己見,每個字都應有斂有放,過分斂會形成糾結的字,過分放會變鬆散的字,但若一個字沒有筆劃多或筆劃少的結體時,就要探討如何求變,才能讓字生動了。

(五)        著錄
《墨緣匯觀續錄》、《壯陶閣書畫錄》第四冊、「行草書,紙本,真,有董思白跋」、日本博文堂有影印單行本。

第三節        《葛德忱帖》

(一)        書寫背景簡介
《葛德忱帖》行書雄暢,應是紹聖四年丁丑至元符初年(公元一Ο九七至九八、九九)間米在漣水軍使任上所書。「林君」,可能是林希(子中),林是福州人,所以下面又聯繫到「泛海客游甚眾」的「閩士」。考林氏在哲宗朝出知蘇、湖、潤、杭、亳等州,不知何時曾去漣水。又按此九帖中致「梅惇奉議」一帖 亦有談到林事,云:「梅惇奉議部授漣水,何處人,非子中(希)甥乎?……蓋子中不留,遂皆痿蕤,昭代有此老,不能與人爭得,若在杞時(按此是米氏自謂在雍丘令任上時)又須廝論也。」又云:「人聞有保老友(應是指林希)否?」諸帖基本作用於相近之時,更可佐證此林君必是子中無疑。
「萊」,應是山東蓬萊,「海」則是海州,在今江蘇省北部,漣水南面。蘇北和山東接境,蝗蟲從山東到海州,卻未入漣水境,所以說:「在弊境未過來耳。」考《海岳志林》 「捕蝗」一節云:「米元章令雍丘,蝗大起,鄰縣尉司焚纏後,仍滋蔓,責保正併力捕除。」或言:「盡緣雍丘驅逐過此。尉移文載保正語,牒行雍丘,請勿以鄰國為壑,時元章方與客飲,視牒大笑,題紙尾答云:『蝗蟲原是飛空物,天遣來為百禍。本縣若還驅得去,貴司卻請打回來。』傳者莫不大噱。」與本帖所談未知是否為一事?
葛德忱行狀待考。又見晁說之《景迂生集》卷十八,有談葛叔忱在丹徒僧舍作偽李白書事,此人可能是德忱的弟兄輩。

(二)        題跋
笪重光《宋四家法書》卷總跋:
「右宋四家真跡,米,五月四日札,刻文氏停雲館;蘇,云舍人詩,刻陳氏晚香堂;黃,藏鏹帖,未見拓本;蔡,揚州札,原屬李西涯篆,為君謨四帖卷內之一。曩皆余所珍藏,散去多載,時系于怀。今轉舊書云李都諫,匯成此卷,蓋欲擇其優者鑑玩之,為海宇所希遘也,幸得重觀于山中,因志其歲月卷尾。康熙丁卯孟前四月已時一戊午。江上外史笪重光書於鴳笑齋。」

(三)        筆法與結構
1. 筆劃粗細
每一行字中,總有幾個字筆劃粗一點,幾個字筆劃細一點。即使每一個字中,筆劃也往往有些粗細不同的變化。粗者用筆較重,細者用筆較輕。由於粗細相間,字才顯出重輕、虛實和跳動的節奏來。
米芾書法作品中,筆劃的粗細對比似較他人強烈。但以余觀點而言,此處的他人當指北宋或以前的書家,若以所有書家而言頗不當,因為後代的王鐸等人,其輕重更是在米芾之上。就《葛德忱帖》而言,粗細並沒有太突兀的地方,也可以說他在前人的基礎上更跨進了一步。一般說來,在米芾此帖中沒有整個字太粗或全為細線的字,這種寫法多是出現在現代的粗細表現手法。舉第二行為例,「尉」字的粗細較明顯,但是粗的地方(左下邊的「示」)也不會讓墨糊在一塊兒,右半的「寸」把布白部分誇張化,使整個字粗細明顯,我們清楚的看出,米芾在作粗細對比時,不單單是筆劃的粗細,亦加入了布白的對比效果,視覺上才會更強烈;「審」字亦如此,「宀」部誇張的細線條向上帶,覆蓋住底部,下面的「米」由重到輕,聚散效果使筆劃粗細更明顯;整個字都細的極少,倒數第八行的「未過」稍有此意,但注意的是,米芾的細線條十分高超巧妙,以余見,一般書家血細線條多流於枯枝或軟細線,米芾的細線挺拔但不過於剛強,彷彿柔中帶剛,如韌度極佳之筋;重筆劃的字都能善用字型加以調和,疏密有致,不會產生墨豬。
當然,米芾書法作品中的筆劃粗細,絕非落筆前業已設計就緒,而是筆隨勢轉,於有意和無意之間自然寫出的。若是絕然無意,任憑筆走紙上,雖偶有天趣,但每每不能恰到好處;若是絕然有意,下筆為理法所囿,不免罄露人工造作的匠氣。其次,這種粗細對比也要有分寸,要能做到「誇而有節,飾而不誣」,「粗不為重,細不為輕」,才能得自然之妙理。
對米芾行書中的筆劃粗細,有人提出過尖刻的批評。如庸齋《續書譜辨妄》云:「讀至(姜堯章《續書譜》)篇末,又有濃纖間出之言,此正米氏字形也。此體流弊,至張即之之徒,妖異百出,皆米氏作俑也。」張即之妖異百出,而歸咎於米芾,此種批評未免偏頗。
2. 增減
增減筆劃這種方法,早在秦漢以開先例,例代書家相與沿襲。
十分注重體勢形態的米芾行書,增減筆劃更是常識,現代人的行書亦有夾帶草書。一般常見的是「火」或「心」用一橫取代,如:「啟」、「為」;「辵」用一豎筆加一橫筆或一豎彎橫筆減省帶過,如:「道」、「適」、「過」。這些增或減筆,並無損字的光彩。
隋僧智果《心成頌》所謂「繁則減除,疏當補續」,便是增減筆劃的原則。符合這個原則的,增減後恰到好處,否則就會弄巧成拙。至於哪些字該增該減,一般要憑約定成俗,不能隨便亂來。但只要合乎情理,後世書家也未始不可越雷池一步,另作新構。戈守智「必古人所有則可,今人不能擅作」之說,未免師之拘泥。筆劃的增減後來演變成今天的草字應用,現代行書的章法佈局,為使版面生動,遂在字的斂放、布白疏密上下工夫,但究竟字的斂放要做到什麼程度呢?有些字的筆劃實在太多,無法作適度收斂時該如何處理?於是便用草字取代,始聚散做起來容易多了。
劉熙載曾說:「變其短長肥瘦,皆是增減,非止多一筆少一筆之謂也。」廣義的說,長者使之短,短者使之長,肥者使之瘦,瘦者使之肥,都是屬於增減的範疇。米芾作品中,這種情況比比皆是。如「味」右半部的「未」撇捺以挑點和點取代;「他」右邊的「也」豎彎鉤也用短豎彎橫取代;「容」的捺筆也用長點;「狀」的捺筆更用短點。另外,「泛」的三點水拉長,突顯「乏」結構扁縮;「海」的三點水則縮小,突顯「每」字;「舟」的兩點用一豎取代;倒數第三行的「也」縮短中間的一豎,拉長豎彎鉤的一豎;末行的「忱」豎彎鉤寫得粗而有力,這都達到表現的效果,所以有人說一個自應取一處表現,其餘收斂,這裡的表現即將筆劃作特別的安排。
至於「增」的部分,《葛德忱帖》雖沒有特別出現,但在米芾一些帖上,是不難發現的。如:「麈」的底部通常會加一點、「憐」的右下方、「數」的右上方等等。
3. 橫豎

漢字結構中,就筆劃數量而言,要算橫劃與豎劃最多。

姜堯章云:「如草書,尤忌橫豎分明,橫豎多則字有積薪束葦之狀,而無蕭散之氣。」其實何只草書,行書豈不如此?行書的橫豎太分明,就會覺得橫豎特別多。橫多,則氣易斷隔;豎多,則勢易滯呆。有橫劃、豎劃,而要不使覺得橫劃、豎劃多,這當然全賴書家的構字本領了。

米芾行書中的橫劃和豎劃,較多粗細、長短、疏密、向背、藏露等變化,故避免了筆劃間的平行和重複,打破了勻稱、單調的佈局,而每有靈動、變幻、蕭散之氣象。如《葛德忱帖》中的「寺」字,第七行的「寺」,三橫並非平行排列,第一橫和第三橫略呈仰勢,第二橫略呈俯勢;第一橫和第二衡的間距較第二橫和第三橫的大。第八行的「寺」,三橫的長短變化不若第六行的「寺」大,且粗細沒有大變化,所以整個字有糾結的缺憾。首行的「書」字,有五個橫筆,左鬆右緊,層疊而下,筆勢通貫。

江上外史云:「如『佳』之四橫,『川』之三直,『畫』之九劃,必須下筆勁淨,疏密停勻為佳。」「下筆勁淨,疏密停勻」八字,米芾行書足以當之。

另外,「舟」字十分特別,一般說來,橫劃是略細於豎劃的,但是「舟」字不僅相反,且大大的對比,三個直劃細挺,橫劃片狀穿過,使整個字的精神抖勁,神態若清朝沈尹默的字。

4. 左右虛實

左右結構的字,米芾常根據章法的需要,或虛其左,實其右,或虛其右,實其左。在《葛德忱帖》中,虛左實右的字有「他」、「滲」、「儻」、「忱」等,虛右實左的字有「清」、「泛」、「就」等字。

一般來說,筆劃多的實,筆劃少的虛,主筆實,副筆虛,但也不盡然。蔡邕有所謂「微本而濃末」者,正說明字不應有常態,而要時時變化更新才好。如「尉」字,並非右半的「寸」筆劃少而虛右,米芾此字的寫法是安排左右份量等同;「游」三部分有都各自佔相等的比例;「便」雖簡化人部的寫法,但一豎直貫而下,雖然和右邊比例相差大,卻因一豎的精神而顯出其份量。

就方法而言,有以粗細為虛實者,有以大小為虛實者,有以枯潤為虛實者,亦有以疏密、剛柔、緩急為虛實者,原無一定之法。而且,不儘左右結構的字要有虛實,上下結構、不規則結構的字也都要有虛實。「審」可分三部份,即「宀」、「米」、「田」,中間實,上下虛;「容」上至下由實漸虛;「眾」左實右虛;「輩」上虛下實;「應」左虛右實等等。

(四)        歷代著錄

《大觀錄》以上,全同《論書帖》(草書九帖)。《石渠寶笈續編》養心店(《宋四家法書》卷中之一)。刻《停雲館帖》中。

第四節        《清和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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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書寫背景簡介

元章墓志:「知無為軍,後召為書畫學博士。」考崇寧四年乙酉(公元一一Ο五),米在無為軍,有「仰高台記」,見集中 ,則重到東都,極早不能在四年以前。此帖開頭說「夏序清和」,又說「衰年趁召」,疑是五年丙戌(公元一一Ο六)四月自無為應召時所寫,論書法亦合,元章時年五十五歲。

(二)        筆法

1. 向背

劉熙載《書概》云:「字形有內抱,有外抱。如上下兩橫,左右兩豎,其有若弓之背向外、弦向內者,內抱也;背向內、弦向外者,外抱也。」

點劃之間有了相向和相背關係,可以避免用筆結體的單調、呆板,增添筆劃間的神理和情趣。米芾行書中,這種關係歷歷可驗。《清和帖》中,如第二行「清」,右下部分的「月」,一豎和豎勾呈()兩兩相對之姿;「留」底部的「田」左右的直劃也是兩兩相對;「衰」中間的兩直劃易如此。另外像「達」的橫劃間上面的「土」和下面的「羊」,其對應關係是)(,就可稱相背;「趨」的「走」部,上半的「土」與下邊的一捺,也是呈相背狀。

於點劃間施設向背關係,如要追溯源流,晉唐以前書家已有。姜白石曾說:「求之古人,右軍蓋為獨步。」可知王右軍事最善於此法的。但王右軍之後,像米芾這樣強調向背關係的,的確不太多見。

向背關係不儘在點劃之間要有,偏旁、部首和其他構成字的「部件」之間也都要有。

2. 偏側取勢

大凡物平則靜,靜則乏勢;不平則動,動則勢生。宇宙萬物,或動或靜,不出「動靜」二字。書之神理,欲包孕宇宙,囊括萬象,故點劃亦須時正時斜,時靜時動,正斜互生,動靜相間,方有韻致。

米芾《吾友帖》云:「若得大年《千文》,必能頓長。愛其有偏側之勢,出二王外也。」米芾愛大年《千文》偏側,而自己的字正從偏側求得筆勢,故點劃翔動,有煙雲卷舒之態。

從中國書法史看來,晉、唐以後書家作正局多,能破正局,兼取偏側,以偏側取勢如米芾者頗少。董香光曾感慨地說:「王著輩絕不識晉唐人筆意,專得其形,故多正局。字須奇宕瀟灑,時出新致,以奇為正,不主故常,此趙吳興所未嘗夢見者,惟米痴能會其趣耳。」今人駱恆光也以為米芾曾自負的說過:「自古善書者,但得一筆,而我獨得四面。」駱恆光以為此處所謂「四面」,不單單指用筆的多變,也包括體勢的正斜多變。由此而論,得「四面」者,似非米芾不足以當之。

劉熙載《書概》云:「書宜平正,不宜敧側。古人或偏以奇側勝者,暗中必有撥轉機關者也。」這撥轉機關究竟是什麼?用張懷瓘的話來說,是「嶮不至崩,危不至失,此其大略也。」原來偏側也有一個分寸問題。過於偏側則紊亂顛倒,紊亂顛倒便不成書。要在偏而不離,側而不傾方好。

關於會不會偏側太過的問題,我的見解是從行氣上來檢視。字都有中心線,每個字的中心線會有交點,這些點與點只要左右相距不大,且沒有左右規律跳動之弊,這樣的偏側便是成功的。看《清和帖》第五行,「珍愛米一斛」的行氣略呈(狀,但是底下的「將微」二字的體是也是成?之姿,單就「將微」二字而言,行氣很順,偏側也可,但若整行來看,「將微」和「一斛」氣的走向幾乎相同,於是中心線沒有交點,這就形成一般人所說的行氣不連貫。

偏側取勢氏米芾書法的特點之一。歷來書評家對此持不同看法。褒之者,謂之「神駿」、「飄逸」;貶之者,謂之「險峭」、「詭怪」。然綜觀諸家之言,誠以褒者為多。

(三)        章法

1. 布白

中國畫構圖,有所謂「計白以當黑」的話,是說畫中的空白部分也是畫的一部分,空白部分和有畫部分同樣重要。空白留多留少,都要在構圖時與有畫部分一起考慮和安排。

書法中的結字、章法,和中國畫中的構圖法,原則上是一樣的,都要注意黑與白的關係。書家一般稱之為「布白」。笪重光《書筏》云:「精美出於揮毫,巧妙在於布白,體度之變化由此而分。」可見布白在書法中的重要性。

米芾是一位精於布白的書家。這可能和他兼善繪畫有關。書法參入畫法是不足為怪的。且看《清和帖》中的幾個字,舉幾例來看,「啟」的「ㄡ」部分,布白不均,有大有小,「石」與「ㄡ」沒有將「口」的白對分;「何」字的重心放在上面,豎勾拉長,兩直豎夾著一個大空白;「斛」的「角」上半下半明顯拉開,中間留出空白;「將」的右上半部一點不是點在中間,而是點在較靠近吋的位置,這樣的空白有留得很好。一個字如果四周圍的空白都留得一樣大,那就十分呆板了;若能留出大小不等的空白,字就顯得玲瓏剔透,整飭舒暢。

布白的標準是什麼?劉熙載云:「空白少而神遠,空白多而神密,俗書反是。」神遠和神密就是標準。空白處雖少,而能舒暢洞達,是謂「神遠」,空白處雖多,而能團結茂密,是謂「神密」。劉氏又云:「蔡邕洞達,鍾繇茂密。余謂兩家之書同道,洞達正不容針,茂密正能走馬。此當於神者辨之。」洞達不容針,茂密能走馬,這比通常說的「疏可走馬,密不通風」,似乎更精確,更透徹,更深入了一層。研究米書者不難發現,他正式這種高標準的追求者。

2. 字形大小

樂曲以高音、低音、長音、短音等組合為動聽的節奏。書法作品則以字的大小、疏密、正斜、剛柔等造成悅目的韻律。

在通常情況下,筆劃多的字,該寫得大一點,筆劃少的自該寫得小一點,這是依據漢字本身筆劃多寡而自然形成。米芾曾說:「字自有大小相稱,且如寫『太一之殿』,作四窠分,豈可將『一』字肥滿一窠,以對『殿』字乎!」又說:「余嘗書『天慶之觀』,『天』、『之』字皆四筆,『慶』、『觀』字多劃在下,各隨其相稱寫之,掛起氣勢自帶過,皆如大小一般,真有非動之勢也。」

但僅僅依漢字本身的結構自然成形,還是不夠的。在特定的佈局位置中,由於左右前後形勢的需要,有時也將筆劃多的字適當寫的小點,筆劃少的字適當寫得大典。這種變化,人為的成分較多,因而愈難,也愈能見出書家的匠心。

米芾的字,兩法兼備。在他的行書作品中,試把連貫著的任何三個字截取來檢驗,都可發現自行有著大、中、小的區別,兩個字以上同樣大小的情況是極少見的。如《清和帖》中,以第三行為例,這七個字的大小作一順序排列,最大以1表示,最小以7表示,那此七字可以「2517364」示之;以第五行為例,這七字可以「4267153」示之。

字形的大小,全任左右前後的形勢,不可顧左右忽前後,顧前後忽左右,另外還有一點要提出,行書中偶也會夾帶草字,草字可適度簡化一些難字,尤其是一串都是筆劃多的字出現時,草字的使用是必要的,也因如此,更增加字形大小的變化,但是不論怎麼變化,都應讓章法佈局諧調才是,不是誇張的使用,每個字都打破其原有造型,故作異,反而本末倒置了。

(四)        歷代著錄

《石渠寶笈初編》卷二一(「宋四家集」冊之一),刻《三希堂法帖》第一四冊。

第六章          結論

米芾尺牘之風格,依余之見,大致可分為前後兩種風格;前半部文人之氣較重,似乎是在心底已有方案才下筆;後半因隨年紀增長,生活上的洗鍊,使書風亦受影響,筆鋒中夾帶自身的感情,如此也多少反應其個性,這些個性從一些史料記載,如怪誕之行為及「米顛」之稱號即可看出。
米芾自然放縱的個性,大膽表達其內心的想法,當然在一早期的尺牘上較難發現,因為當時的米芾,常委身於達貴之間,後來不做官,反而豁達,對人、事、物都能坦然表示個人的見解,無論是師、是友都能毫不隱瞞。這種轉變反應其書風恰是如此,後人評其前其作品乃朝王字系列邁進,不能獨樹一格,任何藝術家都不喜歡聽到別人說自己是依循前人的步調前進,米芾亦是如此。余臆測,當時的米芾定是絞盡腦汁,努力創出屬於自己的味道,也因如此,宋代的書法才能比美於唐代。持之以恆、勤而不懈的學習態度,當然是成為一代書家的必備要素。米芾身體力行,終其一生未嘗片刻忘書,即使大年初一亦然,就是這種「硯成臼,乃能到右軍,若穿透,始到鍾索」、「一日不書,便覺思澀」的勤學態度,得以成就其「北宋四大家」之一的美譽。
米芾畢生書蹟不計其數,張丑嘗言米芾「寫過麻紙十萬」,可見其作品確實汗牛充棟,可惜經過北宋末年的兵荒馬亂,多數書蹟受難於無情的戰火,又金兵曾擄掠徽宗朝廷,將宮殿中珍藏的藝術品攜往北方,加上米芾所處年代距今近千年,代代相傳,或遇兵戎,或遇水淹,或遭蟲蠹,流傳至今者百不如一,實為文化財產上的巨大損失。
余此研究乃作一米芾尺牘的探討,重點放在書法藝術層面,歷史資料上的考究乃因前面所提的因素,取得不易,固余乃在前人的說法及今人的論證上作統整及概說;藝術書風上,余採用較多自己的淺見,再比對一些書法研究叢書,提出自己的觀點,或許有很多爭議之處,乃和余才疏學淺有關。大體上言,米芾尺牘由純真自然的面貌轉變到古樸蒼勁的筆法是後代的我們有目共睹的,一些米芾獨創的寫法和風格,更待後人透徹的析論及實務上的體驗,才能將米芾尺牘體驗的深刻。
縱上所述,米芾是宋四家中唯一有書法理論專書者、收藏古書蹟最風者、鑑別書蹟真偽最精者、書寫書蹟最多者、流傳之書蹟最多者、對晉唐古法專研最深、筆法面貌最多、運筆技巧最佳,能融合如此多項「第一」,不敢說其為書法史上第一人,但稱其為一代巨擘,絕對當之無愧。


參考書目

一、        專著

(一)        米芾著作
1.《寶章待訪錄》,米芾著,收於楊家駱《宋元人書學論著》中,台北世界書局,1992年。
2.《書史》,米芾著,收於楊家駱《宋元人書學論著》中,台北世界書局,1992年。
3.《海岳名言》,米芾著,收於楊家駱《宋元人書學論著》中,台北世界書局,1992年。
4.《寶晉英光集》,米芾著,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新一版。

(二)        碑帖
1.《書道全集第十卷》,洪惟仁譯,台北大陸書店,1989年。
2.《中國書蹟大觀》,上海博物館編,中國國際書店,1988年1月。
3.《中國法書選48 米芾集》,渡邊隆男發行,日本東京二玄社,1997年9月版。

(三)        研究米芾的著作
1.《宋四家書法析論》,蔡崇名著,台北華正書局,1986年3月再版。
2.《中國書法全集37 宋遼金 米芾一》,劉正成主編,北京榮寶齋出版社,1992年。
3.《中國書法全集38 宋遼金 米芾一》,劉正成主編,北京榮寶齋出版社,1992年。
4.《米芾書學之研究》,鄭鋒明著,台北復文出版社,2000年。
5.《抱甕集》,曹寶麟著,台北蕙風堂,1991年。

(四)        年表
《米海岳年譜》,翁方綱著,台北藝文印書館,1965年。

(五)        書法總論
1.《墨緣匯觀錄》,松泉老人著,臺灣商務印書館。

(六)        書法史
1.《中國古代書法史》,朱仁夫,北京大學出版社,1992年。

(七)        書錄
1.《叢帖目》,容庚著,台北華正書局,1984年。
2.《書畫記》,吳其貞著,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1973年。
3.《式古堂書畫彙考》,清?卞永譽著,台北正中書局,1958年。
4.《書林藻鑑》,馬宗霍著,臺灣商務印書館,1982年。
5.《大觀錄》,吳昇著,台北國家圖書館,1970年。
6.《墨緣匯觀錄》,松泉老人著,臺北商務印書館,1956年。
7.《清河書畫舫》,明?張丑著,收於文淵閣四庫全書?子部?123藝術類,臺灣商務印書館,1988年初版。
8.《宣和書譜》,撰人未詳,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北京新一版。
9.《寶真齋法書贊》,岳珂撰,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北京新一版。

二、        其他書目

(一)《書斷》,張懷瓘撰,上海商務印書館,1930年。
(二)《東山談苑 八卷》,余懷編纂,襄社借胡小石藏本影印本,1934年。
(三)《宋人軼事彙編》,臺北商務印書館出版。
(四)《北山小集》,程致道著,臺灣商務印書館,1966年。
(五)《晉書》,唐太宗御撰,何超音義,台北中華書局,1966年。
(六)《宋稗類鈔》,潘永固輯,台北廣文書局,1967年。
(七)《三蘇年譜彙證》,易蘇民著,台北大學文學社,1969年。
(八)《增補蘇東坡年譜會證》,王保珍著,台北國立台灣大學文學院,1969年。
(九)《京口山水志 十八卷,首一卷,末一卷》,楊棨撰,台北成文出版社,1970年。
(十)《宋史》,脫脫著,台北藝文印書館,1972年。
(十一)《宋人傳記資料索引》,昌彼得等撰,臺北巿,鼎文,1974年。
(十二)《中國人名大辭典》,臧勵龢、許師慎著,臺灣商務,1979年。
(十三)《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紀昀等總纂,臺灣商務印書館,1983~1986。
(十四)《姑溪題跋》,李之儀撰,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
(十五)《寶真齋法書贊》,岳珂撰,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
(十六)《蘇文忠公詩編注集成總案 四十五卷》,王文誥,成都巴蜀書社,1985年。
(十七)《古書畫過眼要錄》,徐邦達著,湖南美術出版社,1987年6月第一版。
(十八)《書道全集》,赤塚忠等執筆,于還素等譯,台北大陸書店發行,1989年。
(十九)《米芾的書法藝術》,沈鵬著,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1990年11月第二版。
(二十)《宋文鑑》,呂祖謙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
(二十一)《全晉文》,嚴可均輯,何宛屏,珠峰旗云,王玉審訂,北京商務印書館,1999年。
(二十二)《成語熟語辭海》,唐樞主編,台北五南圖書,2000年。

三、        書法工具書

(一)《中國書法鑑賞大辭典(上)》,劉正誠著,北京大地出版社,1989年。
(二)《中國書法鑑賞大辭典(下)》,劉正誠著,北京大地出版社,1989年。

四、        學位及期刊論文

(一)        學位論文
1.《米芾其人及其書法》,高輝陽著,1973年碩士論文。
2.《古今書信研究》,謝金美著,1976年高雄師範大學碩士論文。
3.《米芾書法研究》,余美玲著,1986年國立台灣師範大學碩士論文。
4.《米芾之書學思想與書法藝術研究》,蔡舜寧著,2002年6月高雄師範大學博士論文。

(二)        期刊論文
1.〈米芾法書〉,于大成著,收於《國立台灣師範大學校友學術論文集》。
2.〈米芾行書方法舉隅〉,駱恆光著。
3.〈米芾年譜〉,蔡雄祥著,《幼獅月刊》,第四十八卷?第三期。
4.〈米芾宦遊考(上)〉,高輝陽著,藝術學報第三十一期。
5.〈米芾宦遊考(下)〉,高輝陽著,藝術學報第三十二期。
6.〈米南宮及其書法〉,石叔明著,《中華文化復興月刊》,第十二卷?第六期,1969年8月
7.〈米芾年里考(上)〉,高輝陽著,《華學月刊》,第九十七期,1970年1月。
8.〈論米芾的心態及其書法藝術〉,沈培方著,《中國書法》,1987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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