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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时进教授导览唐诗苏州 唐时苏州诗景好

 苏迷 2012-06-11

苏州,是在唐诗中得到突出表现的江南城市。打开《全唐诗》,“苏州”、“吴中”、“吴门”、“姑苏”、“吴郡”、“吴城”、“阊门”、“虎丘”(武丘)、“长洲”、“灵岩山”、“苏台”、“洞庭山”、“枫桥”、“皋桥”、“寒山寺”、“馆娃宫”、“望亭驿”……苏州意象比比皆是。可以说,苏州意象使唐诗变得丰富多彩,也使唐诗更富有意味。

如果说唐诗是一个美学经典,那么同样苏州也是一个美学经典。二十多年来,当我在这座古城的大学、在日本、在韩国、在台湾的讲坛上讲唐诗的时候,脑海里总会出现许多唐诗中的苏州意象。我一直在思考:“唐诗”和“苏州”这两个美学经典是怎样交汇的?“苏州意象”又是怎样为“唐诗之美”增值的?

“苏州意象”之所以那么频繁密集地进入唐诗,首先是由于苏州所具有的典型的江南风景。唐人最喜爱苏州什么?岑参《送滕亢擢第归苏州拜亲》有“湖上山当舍,天边水是乡”句,这美丽的太湖山水,在唐代诗人心中,是极好的精神归属。白居易在《白云泉》诗说:“天平山上白云泉,云自无心水自闲。何必奔冲山下去,更添波浪向人间。”在“云自无心水自闲”中,诗人道出的正是在苏州山水中所享受的安闲自在。

另外,苏州特殊的城市河网,形成了极为独特的江南风光,这种风光在唐人眼中是那样的异样!试看白居易《正月三日闲行》(一作《夜归):“黄鹂巷口莺欲语,乌鹊河头冰欲销。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三百九十桥。鸳鸯荡漾双双翅,杨柳交加万万条。借问春风来早晚,只从前日到今朝。”还有人们熟悉的那首杜荀鹤的《送人游吴》:“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遥知未眠月,乡思在渔歌。”这是一幅人与自然和谐的生态图景,是唐代江南水城最生动的写照。苏州水网密集,河道上的桥自然也多,它也成为诗人们感情的聚焦点,“唯有别时今不忘,暮烟疏雨过枫桥”(张祜(《枫桥》)这类情味独具的诗句,让人随时吟诵,都能引起心头的颤动。

唐代诗人之所以情系苏州,一方面因为自然山水,还有一方面是因为这里所拥有的丰富的人文资源。当年杜甫壮游时记载道:“东下姑苏台,已具浮海航。到今有遗恨,不得穷扶桑。王谢风流远,阖庐丘墓荒。剑池石壁仄,长洲荷芰香。嵯峨阊门北,清庙映回塘。”(《壮游》)他所经历的“姑苏台”、“阖庐丘墓”、“剑池石壁”、“长洲荷芰”,都见证了吴越春秋复仇的阴谋和阴谋中的勇毅与智慧。

从这个意义上说,无论盛唐的李白《乌栖曲》“姑苏台上乌栖时,吴王宫里醉西施。吴歌楚舞欢未毕,青山欲衔半边日”亦真亦幻的描写,还是晚唐齐己《杂曲歌辞》“馆娃宫畔响廊前,依托吴王养翠烟。剑去国亡台榭毁,却随红树噪秋蝉”的写实性的表现,以及其他许多诗人有关吴王、西施话题的一再书写,都不是向当代或后代人叙述一个具有艳情色彩的故事,而是向人们告知一段历史,提示一个教训,并向统治者发出一种预警。在阊门、在盘门,在胥口,这种历史的声音都不时振起。

苏州的历史文化资源不仅有历史的,也有宗教的,而后者在唐诗中也占有相当的篇幅。皮日休、陆龟蒙在苏州曾经将虎丘那片千人石这样写入诗章:“生公石上月,何夕约谭微”(皮日休《临顿为吴中偏胜之地》),“生公把经向石说,而我对月须人为”(陆龟蒙《独夜》)。何止生公一僧,虎丘一寺,楞伽寺、重玄寺、支硎寺、灵岩寺、破山寺、寒山寺……无不被唐代诗人作为灵魂的暂时栖息之所,而当宗教情结与自然风景熔铸成一体,禅意便化为诗意。“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张继《枫桥夜泊》)这钟声,已经回响了千年,它挟着历史的能量和宗教的魅力,在苏州、在东亚、在全世界,还将永远回响。

 

作者简介:罗时进,苏州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著名唐诗研究专家,出版过《唐诗演进论》等专著。兼任教育部中文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江苏省中国语言文学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曾客座日本京都大学任文学部教官,客座台湾东吴大学任中文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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