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了秋,仍然感觉不到一丝秋高气爽的舒畅,我这个在秋天里出生的人,总觉得四季因此而亏欠了我一些什么。汗渍在贴身的衣服上,歪七扭八地书写,留下季节看不懂的水墨画,却不知疲倦。 但是,每当我靠窗而坐,那些热的发腻的感觉,便会迅速被玻璃隔开。就像被粗暴的红桃王后追赶的爱丽丝,跳进虚幻世界的镜子,就变得安全起来。窗子外面,树叶上反射着灿烂的光线,而窗子里面,只有些残存的余温,在身子里悠悠闲闲。于是,我就这样爱上了初秋。爱上了坐在单向街书店的二楼,一坐,就是整个下午。 当然了,这样的时光有书陪着,才不会觉得太过奢侈。最好是启迪智慧荡涤灵魂的著作,玻璃上的暖意就会更加值得。可是,我为什么不能什么都不想,只是呆坐着晒太阳呢?我的头脑说:因为在奋斗。为什么要奋斗呢?我的手脚说:为了生活。什么才是生活呢?我的心说:为了能什么都不想,只是呆坐着,晒太阳。 我们想学着海纳·米勒的《哈姆雷特机器》里的台词那样呐喊:“我不愿意再吃,喝,呼吸,爱一个女人,一个男人,一个孩子。我要跳开我密封的身体,我要生活在我的血管里,我的骨髓里,我脑子里的迷宫里。……我要成为一个机器,手就是为了拿东西,腿就是为了走路。没有痛苦,没有思想。”可是,喉咙里有东西哽着,张了张嘴,发不出声响。 心累了,日子就觉得苦。心火像“秋老虎”一样亢盛——心烦意乱,倦怠失眠,面色通红,口舌生疮。每当这个时候,妈妈总会端出一盘辣椒油拌苦瓜,全然不顾我撇着嘴的抵触,只一句:“苦极是甘,苦尽甘来。”苦楚中,清冽的甜意便隐约而出…… 苦瓜,故乡在古印度,在慈悲为怀的感召下生长,得以“菩提瓜”之名。明代的时候,苦瓜被引入中国,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就有详细的记载:“气味苦、寒,无毒。除邪热,解劳乏,清肝明目”。中医讲究“味苦入心”,用苦味可以泄心火,也可以顺应心气,除烦解暑。做法只需去瓤绞汁,每次半杯,解劳清心,再简单不过了。但是很奇特的是,“味过于苦,脾气不濡,胃气乃厚。”食苦绝对不能过量,尤其是脾胃虚弱的人,吃苦和耐劳,都要有个度才好。 苦瓜是一个开心果,光是名字,就透着几分欢喜。因为它的果实外壳有瘤状突起,“实大如鸽子、有皱纹,似荔枝”,所以人称“锦荔枝”。古时明月下,苦瓜成熟便开裂,露出全红色的瓜瓤,质苦瓤甜,又有人称它为“红姑娘”。也许是名字里蕴藏的温柔,苦瓜茶的提纯已经到了精致入微的境界。哪怕是中暑发热,也只需一袋一泡,何其轻松!遥想当年的父辈,为了清热去火,要将新鲜的苦瓜上端切开,挖去瓤,再装入一些绿茶碎末,然后,将苦瓜阴干。假以时日,再连同茶末切碎,泡入沸水,这是何等的繁复?今人的养生,单单省时省力这一项,就是难言的幸福了。 所以,苦中作乐成了人生的常态,种下一地辛苦的种子,总会在收获里砸吧出一点儿甜味来。希望,总是和苦涩结伴而行,只要你谨慎地低头看路,抬眼它就站在你的眼前。这样的感觉,很像一首诗里的吟唱:不一样的是眼光,我们同时目睹马路两旁,众多脚步来来往往。如果忘掉不同路向,我会答复你,人类双脚所踏,都是故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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