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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前世今生《牡丹亭》吟古韵悠扬昆曲腔

 陶然秋缘 2012-06-12
 

忆前世今生《牡丹亭》吟古韵悠扬昆曲腔

新版《牡丹亭》6月献演东方艺术中心
本版撰文夏小芥
  学者于丹曾这样形容他:留很帅的发型,穿很酷的衣服,听很IN的爵士,去很潮的酒吧。如果只说他活跃于舞台之上,十人里恐怕有九个会说他是流行歌手,还有一个没准儿会猜他是话剧演员。但若是真与他处久了,就会想起《霸王别姬》里程蝶衣的那句“不疯魔,不成活”,因为待他聊到高兴处,时不时就会蹦出几句戏词来。那时就能依稀看见一个少年从这些曲词做派里翩翩走来,用20年的光阴铸就此刻的模样。他,便是“昆曲王子”张军。 

  6月1日至3日,张军将携手当红“梅派青衣”史依弘空降东方艺术中心,演绎一版全新的“白描清透”《2012牡丹亭》。据了解,新版的《牡丹亭》不仅会在服装、舞美方面作出大胆的创新尝试,还旨在重新倡导老一辈戏曲家们“京昆不分家”的理念……

  聊新戏:“神奇”班底打造“白描清透”

  “如杜丽娘者,乃可谓之有情人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作为中国戏曲史上浪漫主义的杰作,诞生400多年来,《牡丹亭》一次又一次被搬上舞台。身为上海最出名的昆曲小生,张军13岁第一次学《牡丹亭》,20多年来早已到了“不用排,拿起便演”的境界,甚至由他自己原创的园林版《牡丹亭》也已名声在外。不过,对于排演这次新版的《2012牡丹亭》,他却像个新手模样,格外认真,还充满了期待。而究竟何为“白描清透”,张军又为何如此憧憬,甚至把该剧的幕后制作称为“神奇班底”?日前,该剧导演、台湾戏曲“鬼才”李小平携两位主演——史依弘和张军做客东方文化讲堂,与戏迷聊起了他们眼中的“前世今生牡丹亭”…… 

  李小平坦言,若只是抱着单纯向昆曲致敬的目的,那在众多经典版本之后,其实并不缺《2012牡丹亭》,所以这次的全新版本实则是在寻找另一种表达方式,是要把更多空间留给演员,让他们在展示传统昆曲魅力的同时,也带给观者一次梦幻般的视听体验。“《牡丹亭》的精华部分主要在上半部,下半部比较零乱,所以团队邀请了台湾国光剧团的王安祈对本子进行梳理,主要会在下半部戏上作一些改动。而杜丽娘和柳梦梅的形象,也将从艺术、人气、扮相、视觉各个角度,为观众呈现名副其实的梦幻搭配。” 

  所谓“白描”,即绘画入门的手段;“清透”则是昆曲表演的基调,而《2012牡丹亭》舞台所呈现的“白描清透”就是指视觉与意念的相互融合。对此,张军介绍说,为了将这种“混搭风”充分浸润于舞台之中,团队还特地邀请了知名画家管齐骏、时装设计师李鸿雁为全剧创作白描牡丹。届时,从服装、道具,到空间陈设,乃至整个舞台都将呈现出白描牡丹意象。“道具选用了特殊的透明质材,制作清透而不失雅韵;服装还是传统的古典戏服,但兼具了现代设计感;舞台也是美轮美奂,极尽雅致。这些制作都是由圈内一等一的大师来完成,算是神奇班底了。” 

  当然,作为昆曲表演中相当重要的配乐环节,李小平也丝毫不敢马虎。所以,他不仅力邀作曲家周雪华挑梁《2012牡丹亭》的曲牌谱曲,着力创作空灵简约之美,还请来了素有“台湾竖琴王子”美誉的李哲艺为空间音乐作曲。因此,当演员唱念时,乐师将仅仅运用曲笛和鼓两件传统昆曲乐器极简入繁地进行伴奏,而其他的空间音乐则加入梆笛、古琴、古筝、竖琴、衬底弦乐及吟唱人声,以丰富舞台听觉空间。对此,李小平解释说,由于表演基本上遵循昆曲的传统,但情感表达却有相应调整,所以也希望配乐能从至简、至洁中酝酿出层层的情感穿透,自伶人的沉静中澎湃出至强的情感交流。“这是从坂东玉三郎版异质化的《牡丹亭》中得到的灵感。因为坂东看似是从歌舞伎出发,其实是从内在的心灵出发;他虽不做二度投射的表演,倒反而把表演的能量放射了出来。”

  聊搭档:“大青衣”跨界“混搭”京昆腔

  “一样心情别样娇。”正如这句经典的京剧念白一样,前不久,梅派青衣史依弘跨流派“挑战”《锁麟囊》的华丽演绎仿佛还历历在目:当她用华美亮丽的嗓音吟唱起哀怨缠绵的程腔时,不仅没有唱砸,而是更显低回婉转、分外动听。因而,这次跨度更大的“挑战”昆曲也就令人有了更多期许,而她与“昆曲王子”张军的搭档究竟会碰擦出怎样绚丽的火花,亦成了《2012牡丹亭》的又一看点。 

  据悉,《2012牡丹亭》将从“闹学”、“言怀”,一直演到“回生”、“婚走”,故事走向与常见的版本总体相似,不过通常会演的“花判”,因为“太热闹”,不符合这一版本“清透”的要求而被删除,取而代之的是“魂游”一折。史依弘坦言,一直以来,“杜丽娘”一角都是昆曲闺门旦角的梦想和毕生艺术追求,但对于自小习练京剧的自己而言,却是一次大胆的尝试,因此也非常紧张。“我也排演过多次《游园惊梦》,但全本的《牡丹亭》,京剧演员基本没有人演过。就像四大名旦虽然都唱过《游园惊梦》,但全本《牡丹亭》却都没唱过。”史依弘回忆说,其实创作这版《2012牡丹亭》的起因是想把《牡丹亭》改成京剧,但她与导演商量再三后还是决定先亲历“试水”一回。“如果我哪天有勇气把这个戏搬上京剧舞台,至少也应该在此之前先切身地演一遍全本的昆曲。” 

  而谈及排演的最大难点何在时,史依弘解释说,由于京剧是从徽班进京,更多是南北交融的元素,而昆曲则是地道的南方曲艺,讲究拍曲,所以即使有笛子伴奏,自己也常常“不知道该在哪里咽唾沫”。“京剧和昆曲在最为基本的咬字方面也有许多不同,比如‘人’和‘遍’,我最近就一直在掰这个。另外,京剧戏迷大多是来找过瘾的,而昆曲戏迷更多是来品的,所以对于我的演绎方式也提出了新的要求。”说到兴之所及,她还在文化讲堂现场唱了起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一曲“皂罗袍”唱罢,昆曲韵味悠然。史依弘谦虚地说,这首曲子学习多年,现在唱来尚比较完整,但其他曲牌和场次,依然还在艰难地学习过程中。“你听着昆曲乐音曼妙,这慢悠悠的调子似乎一点儿不费气力,但一曲哼下来真是累煞人,似断非断的连音实则非常考验肺活量。” 

  虽说是一条横穿在面前的沟壑,史依弘却有填平它的勇气;虽说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峰,史依弘却也有“愚公移山”的毅力。所有的动力皆来自当年京昆大家俞振飞和太太曾对她说过的那句,“‘京昆不分家’不能仅仅停留在口头上。”史依弘回忆说,梅兰芳大师在抗战时期,蓄须明志,八年的沉潜后再回舞台,第一出面对观众的剧目正是《牡丹亭》之《游园惊梦》。但梅兰芳却信心十足地向观众宣告,八年间他从未搁下艺术,昆曲就最能说明他这八年的修行。“以前,昆曲是京剧演员必修的课程,没有好的昆曲底子,就难出一流的京剧人才,梅兰芳可以上台演出的昆曲剧目就多达三十多出。所以,这次出演《2012牡丹亭》也是希望能从我做起,恢复这种优良传统。京剧吸纳了那么多昆曲的养分,京剧演员应该学习昆曲。” 

  和史依弘“初试啼声”不同,科班出身的张军学了20余年的昆曲,掰掰手指,这一回已是生平主演的第九个版本的《牡丹亭》了。张军戏谑,加盟《2012牡丹亭》的目的实则是为了“傍角”,既是因为师姐史依弘,也是因为导演李小平。同时,他也想尝试用不同的风格来展现《牡丹亭》亘古不变的魅力。“每个版本的柳梦梅都会有不同角度的阐释,这次王安祈老师在整理剧本时把原著中柳梦梅那些现实小伙的东西都删了,所以我还是个可爱纯情的柳梦梅。”张军还说,每一次艺术创作,有了艺术家对这个时代的感动,这个作品就必定会有关乎心灵的感动。 

  张军介绍,在《2012牡丹亭》中,他会恢复一些以往版本中不常演的曲牌,诸如《拾画叫画》中的“锦缠道”,因为“这个曲子好听极了”。同时,他还允诺戏迷,一定会严格遵照昆曲的传统规范,把戏中的唱念做舞演到最好。“我们唱‘转过这芍药栏’,老师规定‘栏’字的高音必须要上去,这次的三场演出,我保证一场不拉地唱上去。”而为了给师姐打气,张军也建议戏迷不必太过在乎剧中的技巧究竟是京还是昆,因为这样只会“本末倒置”忽略了听戏的真谛,即感受戏曲本身所要传达的唯美情感。“京剧已经是史依弘艺术生命的第二本能,你要刻意去抹杀它是没有意义的。”

  聊传承:“续香火”十年磨练“昆六班”

  缘,妙不可言。《牡丹亭》与张军是有缘的,昆曲揉进张军的生活亦是有缘,宛若苏州河一个漂亮的转弯,出人意外地带给了张军一片别样的风景、一段别样的人生…… 

  “偶然间,心似缱,梅树边。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啊呀人儿呵,守的个梅根相见。”这是《牡丹亭·寻梦》中著名的唱段《江儿水》,张军将它命名为《偶然间》,并时常拿来用作专场音乐会的主打曲目,由它开场,由它结尾。而当被问及为何对这首曲子情有独钟,又为何取了这么一个名儿时,张军的记忆闸门就不由地打开了,“其实我接触昆曲也纯粹只是一个偶然。” 

  26年前,上海市戏曲学校第三届昆剧班来张军的家乡青浦招生,彼时的张军12岁,是一个成绩不错、性格内向的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虽然才在少年宫学了没两个月二胡和手风琴,但在父母的鼓励下,他还是提着二胡去考了演奏班,不料歪打正着,演奏班没考上却被表演班的考官看上了。张军至今还记得,当时他唱了一首电视剧《济公》的主题曲。待到“鞋儿破、帽儿破”唱完,负责招考的昆曲名家张洵澎就说,这小囡卖相不错,留下来复试吧。就这样,从初试、复试到三试,漫长的三个月里,张军可谓过五关斩六将。“不停地训练、考试,唱歌、跳舞、做小品……那三个月时间我做了所有我不想做的事”,回想起这段历程,张军觉得苦不堪言。幸而功夫不负有心人,从几千考生中脱颖而出、成功考上的张军成了戏校当年在青浦地区招收的两名弟子之一。有趣的是,等到被录取之后,父母反而动摇了,也许是心疼儿子在戏校的清苦,也许还是希望儿子去走考大学、当白领的常规路线。不过,12岁的孩子这一回却倔脾气上来,参加了他人生的第一次家庭会议,并强烈表达了“我一定要去”的愿望。最终父母妥协,张军也成了戏校昆三班的一员。 

  “偶然间,心似缱”,就是这般偶然的“邂逅”,从此便爱上昆曲,死心塌地不愿离开。回顾往事,张军觉得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有时候想,如果不是因为昆曲,我现在多半是在青浦的邮电局、民政局之类的单位当个公务员。”不过,比起自己当年考戏校时“千里挑一”的宏大场面,张军对于当下鲜有人愿意学习昆曲的现状却是忧心忡忡,忧的是昆曲的未来,和文化的传承。于是,上海张军昆曲艺术中心正式接收了18个孩子组成了昆六班。他们大多在10岁到12岁之间,是艺术中心的委培生,也将在上海戏剧学院附属戏曲学校接受10年一贯制中学连本科的学习后,签约成为中心的职业演员。在张军的办公室里还贴着他们的课表,孩子们除了身训课、毯子功、声音、拍曲等专业课外,还有语、数、外、地理、历史等文化课。 

  张军说,他打算与昆曲结五十年缘分,如今已经度过了二十五年。如果说前一半岁月是在承,那今后的一半更多地还要考虑传的问题。生生不息,传承更替,对这五十年缘分,他期待且珍惜。

  编后手记

  “移步不换形”遥指昆曲“未来路”

  如同大时代的因缘际会,与昆曲相伴一路走来,如茧化蝶,张军彻底完成了从戏曲演员到戏曲艺术传承者的蜕变。所以他常常自问,昆曲的未来在哪里?如果因循守旧、固步自封,路只会越走越窄,最后进了死胡同;一味求新求变、花样迭出,最后也会变成自己都不认识的怪物。其实何止昆曲,世间那些古老的美丽的东西,不都难逃这样的“麦田怪圈”? 

  在张军看来,诞生至今600年的昆曲其实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个200年,从“曲”到“剧”,这是萌芽的年代;第二个200年,主宰中华民族的娱乐和审美,所谓“家家收拾起,户户不提防”,成为那个时代最流行的文化,这是鼎盛的年代;第三个200年,从清代中期至今,多元文化群起,昆曲走向边缘化,这是衰落的年代。如同人有生老病死,这是客观规律,昆曲的衰落是正常现象,要以平常心看待,倘若一门艺术横行几百年没有变化,反倒是不正常的了。因此,张军看淡这一切。“帝王将相看京剧,男欢女爱看越剧,家长里短看沪剧。要看那种安静、典雅、唯美的,看昆曲。没有绝对的传统和创新,再怎么改,都要符合昆曲的气质,坚持自己,完全像别人你就完蛋了!”这是张军最真实的剖白。 

  笔者以为,对于昆曲的未来,倒不如借鉴白先勇说的那样,“移步不换形”。话里暗含了三个坚持,即坚持昆曲的文学、坚持昆曲的音乐、坚持昆曲的气质。什么是昆曲的气质?就是张军口中的“安静、典雅、唯美”,简而言之其实只有一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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