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花开

茉莉花开

  
    那年，到了上初中的年龄，父亲外出打工时，就帮我转好学了。听说是县城里最好的中学。这样和奶奶一起住的日子就只有周末了。母亲为了我，放弃了和爸爸一起外出打工。说是为了让我更好的读书。这是当教师的大伯的提议。大伯说，再多的钱买不到孩子的未来。
   那年我大伯家的姐姐正在北京城里读大学呢。虽然姐姐是在农村读完初中，也在一座普通的高中里考起了现在的大学。大伯的话可能是对的。凭爸爸的初中水平和妈妈小学文化水准，大伯说，想让我进好的学校很难，虽然我一直觉得爸爸是天底下最聪明的爸爸，妈妈是最勤劳的妈妈，爸妈却一个劲的点头说大伯说的有理。

    父母这次一点都没有和大伯犟，奶奶虽有些不舍，还是很高兴让我离开了住了十三年的村子，来到城关，去找我灿烂的未来。
 
   妈妈在郊区一家将要拆迁的地盘里租了两间平房。虽没有《长江七号》里小狄住的那么破，还是感觉很寒碜。这感觉我没有和妈妈说，这是我一直不带同学来我家玩的最直接原因。妈妈每天用自行车送我去上学，好在都是平路，十分钟就可以到校。
 
  我很高兴认识很多的新同学，班主任储老师，是女的，长得很漂亮，说话很温柔，读书更好听。老师长发披肩，有时戴眼镜，有时不戴，这点很好奇，我大舅的眼镜就不能随便取掉，不然他准会叫嚷着：不行啊，我是睁眼瞎呀。后来同桌告诉我，才知道，老师有时戴隐形眼镜。其它老师长得比储老师差些，我回家告诉妈妈这句话，妈妈把我骂了一顿。从那以后我再也不记得老师们长什么样儿了，只记得他们严厉的声音。
   在老家，我本不是个优秀的学生，妈妈说是奶奶惯的。到新学校，一切都是新的，成绩自然更不会好到哪里去。第一次测试，还好不是最后一名，却是倒数第三。妈妈有些担心我的学习任务会吃不消，因为我的基础实在不敢恭维。妈妈打电话给爸爸。爸说，尽心就好，是说我,也是说妈。我听了心中有些惭愧，爸爸总是这样对我说。奶奶也这样说。妈妈只说，不要玩过头了，小心车辆，健康安全也很重要。妈妈这么说是有理由的：村子里的小杏子就是和爸妈一起在外面城里读书，坐校车，出车祸就没回来了。小杏子和我同龄。一年级的时候还是同桌，她当时是文娱委，我是纪律委。
   一学期时间过的很快，妈妈每天除了洗洗刷刷，做饭洗衣，就是盯着我做作业。周末的时候我们坐三轮车回老家，看奶奶，再看看家里的菜园子，田里、地里。爸把家里的田包给了有耕牛的二伯。收割后，给我家一些米。奶奶七十多岁了，却把菜园子打理得光亮亮的。至于肥料，要么二伯二婶帮送，要么妈妈周末回家再搬运。奶奶和妈妈聊天,说城里青菜比肉还贵，妈妈不停地点头。没有谁比妈妈此时更了解城里的菜价了。每月除了房租、还有煤气、油、水、电，再加上小东小西的，听妈向爸爸汇报我的情况时说，一个月我们要花费一千多块。还不包括给我添置衣服和日用品。爸爸说：熬几年就好了，不用担心，我发工资时会给家里寄钱的。

有时我想和爸爸聊聊，想知道他呆的那城市有没有好玩的地方，最好有空时让我也去玩玩。可是妈妈每次都说，爸爸忙，放假了我们去看他就行了。可是放假的时候妈妈又说家里忙，等你爸爸过年回来就好了。其实我知道妈妈是心疼电话费呢，有次妈妈对爸爸说，长途电话不要多打了，还得存些钱给娃上大学呢，回家再说吧。为这事我很不高兴。班上有的同学还有手机呢。
   第二学期的时候，妈妈把家里的缝纫机拉到城关了。说是我上学的时候她得空在一家工厂领些裤头做，多劳多得。忘了告诉你，我爸妈都是做衣服。爸爸，还是厂里领班呢。
   因为在校老师盯得紧，在家里妈妈盯得紧，我的学习成绩提高了了不少。我回老家的时候奶奶特意杀了仔公鸡让我吃，说是让我补补。八岁堂妹，为此巴结我，我偷偷地送了两个鸡爪给她啃。我和妹妹都很开心，二婶也知道这鸡爪子在城里可是单独挑出来装盘子的菜，瞧着我们直乐，说我们象牢里放出来的一样。我做鬼脸，对着厨房，提示二婶这话可不能让奶奶听见。二婶伸了伸舌头。
    时间一下子过去了二年，转眼初三年级。最后一个学期，马上中考，妈妈就没有再给做工厂做衣。储老师一直是我的班主任。妈妈认得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其它的都不太熟悉。听同学们说她们爸妈每年正月到老师家去拜年，而且要请老师们吃一餐。我对妈妈说了这事。她说读书是自己的事，又不是别人的事，我知道这话是爸说的。但是我还是羡慕同学们让老师不停地表扬，哪怕小小的事都让老师称赞不已。这些思想活动我没有向妈妈汇报，妈妈有次对爸说我好象有心事，担心我早恋。我对着妈妈的手机吼了两个字：费话！爸爸在很远的地方笑了，听他的声音象拾到钱般高兴。爸爸的笑让我生了好长时间的闷气，但是我喜欢听到爸爸爽朗的笑声。
    因为我长高不少，我不喜欢坐妈妈的自行车上学，从初二年级的时候起我步行上学，我讨厌坐在车后面双腿没地方放的滋味。其实我心结是，为什么我非得坐这样的车子上学？同学们有的是爸妈的轿车送，有的则是摩托车或摩的，更多的电动车送。我让妈妈也买一辆，妈妈说骑自行车她能象城里人一样减肥健身呢！这哪儿跟哪儿呀，妈妈人却清瘦得很呢！我索性不让她送我。
     中考的时候爸爸回来了，好高兴啊。给我带了好多衣服。在学校时候我多喜欢穿校服，心里常想，只有整齐划一，才没有城乡差别，才不会有贫富不均的心理。
   然而初三年级那年发生了一件去永远都不可能忘记的事情。
   从初一到初三年级，我们都是花季的学生，多数同学很会打扮的，正如爸爸妈妈们担心的一样，我的同学们中有早熟的。因我一直着装不出众且性格内向，自不会引人注目。但还是会有女孩子小纸条放在我的课桌肚里和笔盒里，我想是因为我蓝球和乒乓球打得还好吧。妈妈是不会知道的。因为那些女孩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班上没有我喜欢的女生。我喜欢一个我在路上看到的女孩。后打听是同年级三班的，叫茉莉。这个秘密我藏得很深，从初一下学期起就有这种感觉。我成绩一直飙升，有她的一半功劳。妈妈就是打死我，也不会说的。何况现在爸爸回来了呢。
   我决定中考后做一件大事，就是送三班的茉莉一个日记本。里面有我的个人签名：你就是我一直等的那朵茉莉花。
  
   那天考试后，她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早知道她是城关人，住在星城花园。父母干什么我不清楚，但是她每天打扮着象出水芙蓉般。她没有一些同学那样艳丽，也不会和有些同学一样随意邋遢。看她装束，就知道她爸妈妈应该是有品味的人，她的服饰多是红色、白色，皮鞋和发夹都相辉映，她的一切，都和她的笑脸一样，总是让我心旌荡漾。                                                                                                     
   事情并没有结束，发毕业证和成绩通知单的时候，我收到她给我的“礼物”，也是我给她的礼物—就是我给她的日记本。本子是我的好朋友小豆子还给我的，小豆子说，茉莉把她要说的话写在本子上。我打开日记本扉页，上面清秀地写着：高贵不用华丽做标签。友谊不用礼物收买，我喜欢你平时的打扮和努力。一起加油！小莫留念  2011.7.10
    原来她姓莫！不是茉莉的茉。
    后来听说，三班的这位女同学，在我上高中的时候就跟随爸爸调动，去了很远的城市。我再也没见过她。
 
    想像，若是初中同学聚会或是有一天在故乡校园路上或是陌生城市遇到她，我最想还是那句话：你是我一直等的那朵茉莉花，你为谁盘起了长发，你为谁盛开了笑容的茉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