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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味道,心中的那一点微光

 米米1211 2012-06-17
 
 


文/壹周记者 潘一灵 摄影/壹周记者 王伟华 王雅敏 部分由受访者提供
        台湾,对于我们来说曾是神秘的存在。当交往愈加密切,它的影像便不再暧昧不清。夜市小吃、流行音乐、文艺电影,一个似乎清晰的台湾岛渐渐被勾勒出来,以至某一天我们突然发现,身边的台湾味已然那么浓

        上海是个海纳百川的城市,尤其对饮食,它以包容的姿态接纳并融合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甜酸苦辣。
        即便如此,要购物中心专门辟出整层楼来做某个地区的美食,总是有些力有不逮——没有足够多的内容、没有足够大的吸引力、没有足够强的盈利点——直到日月光中心的台湾馆出现。
        刚刚开业一个多月,台湾馆里的人气爆棚不禁让人生出这样的感叹:台湾美食实在有太丰富的种类,并且每一样都能牢牢抓住吃货们的味蕾。有一些是我们未曾见过的,比如时刻满座的千秋膳房、融合了大江南北味道的吉亨牛肉面、总排着长队的胡椒饼;还有一些是早就熟悉且已经吃出心得的,比如超级鸡车和云吞面。老板们站在门口用台湾腔叫卖,所有这些见过的没见过的在这里构成了台湾的一部分,填饱口腹,满足好奇。
        随意挑了一家店坐下,邻桌的上海小姑娘正聊着关于台湾的话题,自由行要多少存款担保啦,士林夜市里什么最好吃啦,台北哪个夜店最容易邂逅明星啦,出租车司机多会侃大山啦,她们说得起劲,旁人就权当有声旅游攻略来听,很下饭。
        这是台湾老板们最喜欢看到的景象,听着台湾、吃着台湾、聊着台湾,一切都跟家乡沾着一点边,一切又都是生意。不得不承认台商是很懂生意经的,他们自以为傲的服务在热闹的店和冷清的店没什么区别,只要是台湾人,都愿意先跟顾客成为朋友,再推销自己的产品。
        难怪我们这么买台湾的账,它有我们熟悉却逐渐淡忘的味道,它有我们过去拥有却一去不复返的市井街道,它有我们渴望却慢慢疏远的人情。套用最近流行的一句话,台湾是心中的那一点微光,远远的,但始终在那里,让我们想起我们曾经拥有的东西。

食之味

        吃,华人永远绕不开的话题。在台湾的本土文化中,美食是重头戏,尤其是小吃。可当我们咬下一口后才会惊觉,这些味道并不陌生,台湾的食之味只是帮我们唤醒了过往的记忆而已。

“福州”的谐音是“胡椒”
        卖胡椒饼的台南屏东人黄大洲吆喝地很卖力,在整个台湾馆里首屈一指。也可能是这个缘故,他的小摊位是生意最好的一个,“市长胡椒饼”从开业至今都牢牢占据着大众点评网小吃类的头名。
    因为和前台北市长同名,所以黄大洲被大家调侃叫做“市长”。他就顺手推舟,给自己的小摊取名“市长胡椒饼”。可细问之后才知道,这本不是他的正职,开在紫藤路上的屏东猪脚店才是他安生立命的生意,改卖胡椒饼纯属歪打正着。
    几年前,原本在台北夜市卖到夜夜脱销的胡椒饼摊老板因家中有事把摊子给关了,锅碗瓢盆统统寄放在黄大洲家。像他自己说的,似乎每个台湾人都有发扬本土小吃的责任,把胡椒饼卖到上海来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况且他已经在上海呆了6年,这里他很熟。
        “最早这种饼是福建传到台湾的,它叫福州饼。你也知道‘福州’和‘胡椒’台湾人念起来是一样的,就变成了胡椒饼,其实里面没有多少胡椒。”黄大洲一直强调绝大部分台湾小吃都是源自大陆,只是在彼岸发扬光大之后,又传了回来。
        可要在大陆做出原汁原味的台湾小吃,却几乎不可能。“因为没有办法把所有食材都从台湾运过来,成本太高,只能在本地找最相近的。”为了寻觅最合适的面粉、肉、三星葱,他花了很大力气,“只有胡椒是台湾的。”他笑着说。
        就连饼的尺寸也和台北夜市的不同,也是考虑到上海人的饮食习惯。一开始他做了两种,一大一小,后来发现大家都只买小的。“上海人买小吃不是为了吃饱,馋了吃一点,肚子饿了垫一下,所以只有精致的台湾小吃才能立足。”黄大洲说台湾人对小吃有种执拗的坚持,做就要做好,不能丢了脸。
        为了迎合“什么都见识过”的上海人的审美,他用炭、火、砖、铜铃把小摊装修成壁炉的形状。胡椒饼一出炉,就从壁炉口滑出来,击打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很会做生意的黄大洲不仅找到了刺激上海人食欲的办法,还发现了许多有趣的两岸差别:“台湾人可以把胡椒饼当晚饭,但上海人会买回去当早饭。”
        他把这种差别理解成某种文化上的交流,“饮食产生人与人的交流,从饮食到人再到文化,它是每个族群代代相传的历史,就像上海人喜欢吃生煎小笼,这种习惯一定不会断的。”
        台湾小吃在大陆早就生根发芽,但大多变了味,已经鲜有原本的味道。问黄大洲原因,他想了想说:“台湾小吃不能开大店,摊子一定要小小的,不要以盈利为目的,才可以走的很远,且品质不会变。”因此即便如今胡椒饼供不应求,他却没有开分店的打算,“现在还早,到一家店已经不能支撑更多顾客的时候再说。”
        除了味道,台湾人似乎更看重待客之道:排队排得久了,他会送每人一杯酸梅汤;顾客不小心把饼掉在地上,他会免费再补一个。这个老板给人一种人情为大,生意次之的错觉。可这却恰恰是他的经商窍门:“我在乎每一个顾客,在乎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客气代表尊重,当顾客把我当做朋友之后,他们会原谅我的很多小失误。”
        从刚来时讨厌上海人,到现在喜欢上海人,黄大洲越来越觉得上海和台湾很像,“都有种包容的气场”。至于有没有想过回台湾,他摇摇头:“在大陆有一席之地的台湾人都想回去的,但要回去就必须衣锦还乡。”
 


夜市寻“诚意”
        如果说在大陆吃台湾食物是图新鲜,那台湾夜市就总能让人吃到“诚意”。
        这个“诚意”在刚从台湾回来的上海吃货星子看来,代表的不只是干净,而是对自己做的食物的一种认真态度。
        去台湾前,她就对小吃有各种期待,因为从小到大,台剧里、电影里、书里,都会提到那些卖相口味俱佳的食物,”每次看到就两眼放光。”当然上海是不缺台湾味道的,从豪大大鸡排、鲜芋仙、到芋贵人,她一个都没有错过,虽然也知道有真有假。“所以这次去台湾,心心念念就是要去吃一下正宗的豪大大。”
        可真正站在基隆庙口的人潮中,豪大大却瞬间弱掉了,这里的选择实在太多。基隆庙口的“庙”指的是奠济宫,由于奠济宫位于基隆港直入之处,早年即是商业繁荣之处,这里汇集了各地小吃,不仅有台式,还有因地利而引进的西式美食也琳琅满目充斥于夜市里,呈现中西并陈的小吃风貌。当然,人也不是一般的多,“不是游客哦,都是当地人。”
        台湾的夜市由两部分组成,小吃和杂货。它给星子的第一眼印象是:地道。“摆出来的食物、摊位不是来混混的,老板都在拼命招揽生意,很用心在做。人虽然多,可地上很干净。”据说一个小摊一年的营业额超过1亿新台币是非常寻常的事情。
        在夜市里,哪家好吃一看就能分辨出来,排队超长的,一定不会难吃。所以做选择就不必纠结了,一口香肠、鼎边搓、芋圆汤、蚵仔煎、鸡排,只要挑人最多的吃,肯定没错。
        台湾的每个城市都有不止一个夜市,遍布于各个角落,自成风格。很多当地人都有自己的心水,人和夜市形成了一种文化和生活方式。来自大陆各地的外省人把自己的食物拿出来,造就了小吃文化的多元化。不少眷村老兵在退伍后也以做小吃为生,山东人、福建人做出来的东西完全不同。
        听基隆人说,台湾夜市之所以如此发达,和气候有莫大的关系。“台湾地处热带,白天非常晒,大家都不高兴出门。只有等太阳落山,才纷纷出动,吃吃喝喝玩玩,high到天亮。”
        然而那些小吃对大陆人而言,分量却过于足了。台湾人习惯在夜市里吃晚饭,一份就能吃饱。因此也就能轻易地把大陆游客和本地人区分开来——一人吃一份的是台湾人,多人吃一份的是大陆人——游客总是想每一样都尝尝。这无形中也改变了台湾夜市的生态,由于大陆游客买一份小吃要拿走多双筷子,间接也催生出了一群专门兜售筷子的小贩。
        夜市还是个充满回忆的地方,一些如九份老街的夜市是台湾人重拾“古早味”的场所。“红豆糕、鸡蛋糕、芋头冰在台湾年轻人心里的地位类似于上海的冰砖和加仑。”星子甚至在夜市里找到了小时候上海地摊上常见的哨子糖、酸梅粉。
        没想到,我们逝去的童年在海峡对岸的小岛上依然有迹可循,清晰可辨。

        台湾茶很有名,可在“水太深”的大陆市场,它却陷入了良莠不齐,真假难辨的窘境。这让台湾人看不下去,他们带着引以为傲的真品来,试图为台湾的茶正名,为自己正名。

从大陆来 回大陆去
        和热闹的美食街相比,台湾馆尽头的茶庄略显冷清。可一头白发的台中人廖达忠却不愿懈怠,每每有客人来,他都会站在一旁笑脸相迎,泡上一壶茶,递到面前:“来,先尝尝。”在台企做了十几年高管,早就到了享清福的时候。可能是见不得台湾茶在大陆被不断误解,这个老人才在松江开了自己的茶庄,继而在台湾馆又租下了一片店面。
        “茶文化是从大陆的老祖先传到台湾的,由于地理原因,台湾的茶叶生长环境更好,到处有茶卖。台湾茶名气是足够的,但对它的认知却有误差,我做茶生意就是想让起源地的人们了解真正的台湾茶。”温文尔雅的廖达忠没有用介绍茶叶做开场白,而是以烧水、泡茶代替。
        这是他的为人之道,不以贬低别人来抬高自己。“有些人急功,有些人看得长远,不能说谁好谁坏,但可以提供比较的机会。”他更愿意用实物来做评判,“你可以先喝,喜欢了可以买,觉得不好也可以不买,大家交个朋友就好。”
抛开茶叶不谈,廖达忠先把台湾的公司夸了一遍:“由于历史的原因,台湾跟日本的关系很近,加上很多台湾人都有留学美国的经历,这些人决定了台湾公司讲环保,有内容,重质量。” 
        等话题再回到茶叶上,就很容易解释为什么台湾人对自己的茶如此有信心。“茶叶是食品,种植和采收肯定会碰到病虫害,但用的农药大陆和台湾是不一样的。”这个由谁来管?在台湾,政府在把关,民间团体在把关,商人自己也在把关。“而大陆的食品安全还有很大进步空间。”廖达忠说得很含蓄,但话外有话——台湾商品之所以在大陆受欢迎,无非是质量好,用的安心。
        和“市长胡椒饼”的黄大洲不同,廖达忠认为来大陆的台湾味之所以会变,不仅仅是原材料的问题。“四川麻辣火锅到上海也会不一样,一开始可能会保持原味,但听过顾客的意见,自然要改良。食物一定会有适应当地口味的过程。”食物如此,人也如此。
        正值下班的高峰时间,台湾馆里的店家却呈现出两种不同的趋势,美食火爆,酒、茶、工艺品则少人问津。廖忠达对此倒不着急,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还需要多点时间来培养。”一切都会好的。
        临走之前,他还在慢慢地泡着茶,泡给自己喝。他说大陆很快,台湾很慢,许多台湾人一次只做一件事,把它做精。“碰到什么难事也不用计较,放下就行了。”他抿了一口茶,
笃悠悠地说。





老茶 愈久弥香
        60岁的台湾南投茶农阿和师是对台湾老茶最有发言权的人,他因独门炒茶手艺被誉为台湾老茶界的“国宝”。他的普通话不太标准,带着很浓的闽南口音。可沏茶倒水的动作却一点不含糊,在他的手上,可以看到一层层脱下的皮,这代表了几十年裸手炒茶积累的经验和功力。
        1869年,茶园的主人谢师傅从家门口的一棵百年冻顶乌龙茶树,开始了这个茶叶世家的荣耀记忆,也奠定了家族世世代代茶农的根基。直至今天,谢家的后人们一直坚持用祖先传下来的古法烘焙茶叶。只是传到阿和师这代,只有他和弟弟两人会这门手艺。
        “茶叶采下来需放置一两年,才能进行烘焙,所有的制作工艺完成后,又需要静置多年,每年都要拿出来烘焙一次。”这种耗时长又极端辛苦的制茶工艺让很多茶农不愿花费精力,所以老茶的产量越来越少,每一次只有17斤。
        老茶入口,带着浓浓的炭火味,几秒之后,回甘就会涌上来。这种独特的口感来之不易,必须要取龙眼木炭置于密闭的炉中,烧透木炭静置3-4天后才进行烘焙;木炭的数量也有讲究,维持的燃烧时间要能够达到足足十五天。在这十五天里,茶叶师傅必须不眠不休,守候在侧。烘焙的时候,师傅要在70度的高温房间内,凭一双肉手,在高达200多度的茶叶中翻动。
        或许是学手艺太痛苦,阿和师的儿女没人愿意接下他的衣钵。“年轻人怕辛苦,让他们学他们说还不如睡觉。”阿和师面带微笑,但言语中不自觉地透露出遗憾,“去年底,我叫女婿跟我学炒茶,但他说不要。家里的小孩都很有钱,不愿意这么辛苦。”在台湾,文化和技艺同样存在无法传承的问题。
        好在还是有人不希望看到古法失传。2011年,一次偶然的机会,台湾收藏家曾先生经人介绍认识了阿和师,在品尝了谢家的老茶后,他决心帮助阿和师重振家族品牌“华农”,让这些珍贵的老茶进入市场。“我希望保护的不仅仅是‘华农’的茶叶,还是台湾唯一坚持用古法制作的最传统的茶叶文化。”
        第二年,曾先生以“华农茶行”为名,在台中市博馆路上开设了一家艺术人文会馆,里面所有的装潢,都是他从各地收集而来,有西安的大宅门;整块花梨木做成的茶几;多年收藏的字画。老茶算是找到了懂它的人。
        今年年底,曾先生将带着他的艺术人文会馆到大陆,把这种模式复制到各个城市。而阿和师则继续用古法炒茶,维持着一年一万斤的产量,并试图在孙辈中寻找愿意继承手艺的人,寻找扩大茶厂的一切可能。
        不知不觉中,茶已经是第八泡了,味道却不见淡。阿和师说得兴起,从包里拿出只留给自己喝的青茶,又泡上了一壶。讲完自己的故事,他就很少说话,重复最多的只是一句:“喝茶对身体好,连早上起来尿尿都是白的。”

街之景
        去过台湾的人都会带回相同的感受:那是一个破破旧旧的地方,远没有大陆繁华。但他们也都会补上一句:“我就是喜欢。”可能还是怀旧心作祟吧,他们拥有的我们也拥有过,只是我们的不见了,他们的留了下来。

表面的破旧
        Kiki家里的长辈在战乱时去了台湾。在两岸联通前,断了音讯几十年,彼此思念。对于台湾,她的父辈和祖父辈有一份情结在。所以上海开通台湾自由行,让他们一家人终于有机会跨过海峡去见见久别的亲人。
        其实台湾离上海非常近,飞机只飞了1个半小时就落地,空间上的距离远没有情感上的那么遥远。“下飞机后,爸爸和伯伯有点小激动,表面上看不出来,但从言语上能感觉到。”Kiki清楚地记得,爸爸在见到台湾舅公时说的第一句话是:“以前一直觉得很奇怪,舅舅去哪里了?原来飞飞那么快,早知道几十年前就来看你了。”当然,这是一句玩笑话。
        台湾很小,从机场就能看出来。和上海浦东机场比起来,桃园机场显得很寒酸,仅仅只有三个关口。从下飞机到出机场,Kiki一行花了整整一小时,这让她对台湾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接着,在溜出门去吃鲜芋仙的那个深夜,Kiki迷路了。“台湾的马路很奇怪,比如南京东路就是一条直的,他们的路都是相同的街道名,有时是平行的好几条,有的还呈直角。”在黑黢黢的街道上转了好几圈,她决定进全家便利店问路。
        店员态度很好,却是个路盲。在电脑上查了半天无果后,Kiki不禁在心里暗骂:“怎么台湾的营业员那么笨,连路都不认识。”算了,只好靠自己边走边摸了。
Kiki听到过台湾环岛的朋友讲,这里很破,事实也的确如此。建筑和街道的陈旧程度和内陆的二三线城市差不多,尤其是在深夜。摸黑找到鲜芋仙,匆匆吃完,再摸黑走回去。对于台湾的印象,并未有所好转。
        然而等白天再走上台北的街头,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慢慢习惯了那些建筑、那些岔路,我逐渐发现它和记忆中的老上海很像。虽然旧却很有味道。”Kiki说,这种感觉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保留。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它与内陆是隔绝的,但很多文化、习俗、生活方式又是从大陆各地带过去的。在那几十年里,两地有着相同的源头,但彼此按照自己的方向发展。在我们这边大规模‘除旧迎新’的时候,海峡那头还保留着一些旧味道。”
        这些旧味道从永康街的村落质感、杂货旧书摊前蹲着洗菜的路人、西门町花花绿绿的小门面中四散开去,在101高楼下戛然而止。仿佛回头看是我们的过去,向前看是我们的现在。
        “它可以很开放,艺术、电影、时尚都很国际化。但总有东西阻碍着你将它形容成国际化大都市。它有些矛盾,总让我回忆起从小长大的那个地方。”回到繁华的上海,Kiki却开始想念那个没给她留下多少好感的台北小城。
 
老街家乡味
        对于那些尚不能去或还没去过台湾的人来讲,昆山的台湾老街是解馋的好去处。
        说得准确点,台湾老街不是台湾现在的摸样,而是要回到40、50年代。走在老街上,属于那个年代的台湾风情画卷在眼前一一展开:旧式电视机播放着那时的电视画面;拍高中毕业照的照相馆开门迎客;街道建筑墙上,张贴着“黑松汽水”、“天香肥皂”之类的招贴广告以及当年的各种标语;还有台湾大剧院、里长(村长)办公室、杂货店、台铁货运站、小火车、邮筒等等,无不打上当年台湾人生活的印记。
        据项目常务副总方秉宏介绍,台湾老街能够开工建设,还要感谢2008选举年的国民党获胜。“我们凭借对台湾政局的嗅觉,预计到08年之后两岸交流肯定能打开,自由行、贸易会逐渐开放。”这一投入就像没有尽头一般,老街以每年2000万元人民币的速度吸收着资金,到今年为止已经花掉了超过8000万元。
        可这里离方秉宏心中的目标还差了好多。计划中,老街并不仅仅是一个旅游景区,它要变成台湾伴手礼的品牌平台,它要变成台湾文创产业的大陆温床,它还要变成台湾民俗宗教展示区。
        可在方秉宏带着我们走过金门、阿里山奋起湖站、乡镇杂货店、里长办公室、原住民部落和民俗文物馆的一个小时内,我们并没有看到多少游客。周庄日渐疲软的旅客人数和漫长的投资回报期正阻碍着方秉宏的梦想成为现实,连他自己都说:“如果地不是我们自己的产业的话,我不可能做这个项目。现在已经没有台湾人肯做这种投资大,赚钱慢的东西了。”
        即便如此,仍然有不少台商一路跟着支撑到现在。在老街里,不管是自营的还是合营的,不管是做小吃还是卖伴手礼,统统都是台商。他们很早就到大陆来做生意,有的人到处跑展览,没有固定住所,老街更像是个同乡会,“在这里他们不会被欺负。”
        虽然有很多目标,可方秉宏说他们这些人的心很小,都不是行业里顶尖的人,但始终试图寻找到最好的东西,放在老街里。“我宁愿别人说我贵,也不要让人说我差。”因为台湾人才知道什么是最好的台湾制造,他们自己有一个标准,“没有达到的,就不应该。”
        “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台湾最好的东西都没有过来。”现状不佳,理想还在。方秉宏相信大陆市场有足够吸引力,那些台湾的“A咖品牌”必定会被巨大的利益所刺激,成为老街里的商户。只是还要再等两年、三年或者五年。
        方秉宏来大陆十几年了,在上海租房住,娶了一位山东妻子,过着很普通的小日子。
让他最开心的莫过于初夏的夜晚坐在老街里的阿里山酒吧和同乡们狂欢。与那些身在异乡的台湾朋友,一边喝着台湾啤酒,一边吃着原住民特有的铁板烤肉,方秉宏的脑中常会闪过一丝不真实感:“和台商们在这里聊天、喝酒,有一种回到家乡的感觉。”

 


文/张怡微
        我有段时间住在永和,就是那个传说中生产豆浆的地方。那是我第二次去到台北,一座福和桥牵起了住地与学校的距离,分野着台北市与新北市。我每天沿着捷运往返两站路,特别像从我耀华的家到南洋中学的距离,隔着5分钟的隧道,便是浦东到浦西。
        没有101,没有故宫,没有夜店,没有垦丁天气晴。
    永和的市民晚晌会聚在国立图书馆分馆门前锻炼身体,闲聊时他们常常谈到大陆,挺有意思,如他们没见过冰雪,就特别夸张地向往哈尔滨,但同时不忘彼此提醒“听说北方厕所超可怕”。
每周,都有一个高中的女孩子到我家补习作文,曾说到最难忘一次体验,她想不出,我提醒她,不好的经验也可以。她突然两眼放光,说“在上海啊,世博会,超恐怖的”。
        私下里,我并没有看到那种对于外客才会突然生成的寒暄面貌。
        自由行刚开放时,台湾的媒体都严阵以待。他们将我们称为“陆客”,没有什么明显的感情色彩。过年时台大公馆百余家店铺全部关闭,整条罗斯福路被陌生的黑暗笼罩,我找了半小时没有地方吃到米饭。彼时携程网上台湾游的报价却已经逼近20000,匪夷所思,农历年的台北就是一座死城。景点更会因为人手紧缺而调涨包车车资。但没有人直面这样的落差,对于台湾人来说,陆客象征着源源不断的财富,而大陆人来说,台湾是民国梦、是电影、音乐,是避世乐园。就连美食都成为一个飞去不可的理由。
    士林夜市搬迁那阵,许多人都表示惋惜。 2010年我甚至就住在一个夜市里,每天都是鸡排、奶茶、花枝、蚵仔煎、关东煮,这些小吃我曾经在台湾综艺节目中看过多次,小s推荐过的某个汉堡,她吃到转圈儿,我咬了一口后非常疑惑,可能调味料也不习惯,台湾人喜欢酱油膏、蜂蜜芥末,我们上海人却喜欢生抽、陈醋。时间久了,习惯就回来了,后来我很少去夜市吃东西。
        但我曾经是台湾梦的沉迷者。我去过3次鹿港,为了凭吊一首歌;2次九份,为了两部电影;1次垦丁,为了太平洋的梦。我最喜欢的倒是阿里山。人与景的关系很是微妙,有时为了一个情结,实现了以后却感觉寡淡。有些被嫌弃烂了,倒会因为时地与人心,令人牵挂。
        和许多大陆人不一样的是,我并没有在台湾丢过东西,失而复得后感觉到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倒是在慈湖外听到一个歌者唱《思慕的人》,感觉怅惘,听到《流浪到淡水》中唱“才知影痴情是第一戆的人”,又莞尔。文艺梦,终究是故土生成的旧梦,逐之而不得,才一股脑投射到异乡。对台湾,如今我已经去了魅。
 



 
        讲到台湾,遇到很多上了年纪的人,会紧紧得握住我的手,一幅家国情仇之恸,只差没有老泪纵横,总是对我说“台湾一定要回归,要从大局着想啊!”就听说一老爷子,家人不让他看CCTV的《海峡两岸》栏目,怕他看着看着血压又飙高。
        遇到许多学者知识分子,他们从台湾回来,谈起台湾,都有种士大夫恨其不争的感叹:台湾真是保存了中华文化的良好传统啊!
        有时遇到一些文艺青年,谈起台湾,台湾就是一个小清新、充满了淡淡惆怅小岛情调的地方,问他们这种印象那里来,他们会跟你从侯孝贤杨德昌,一直讲到《蓝色大门》再讲到《海角七号》。
        至于许多小姑娘,一讲到台湾就尖叫“阮经天好帅!”
        我可以再举出十几个"台湾热"的点,但有些点,台湾人自己都会觉得莫名其妙。
        你说"台湾是中国的一部份"好了,可是也从来没听过说"河南热"、"广东热"、"黑龙江热"之类的说法。很多大陆朋友理所当然的认为"台湾是中国的一部份",可是直觉上,台湾又像"外国"一样不同。
        毕竟两岸分隔太久了,从1895年之后,除了1945到1949这短短四年台湾跟大陆真正有连系外,其他时间,我们只能从宣传的内容来想象对方,并且认为对方理所当然的是如此,那是种肯定,确又如此模糊的印象。
        不同年龄,不同背景的人对台湾的印象,也许觉得这种印象肤浅,但恰好反应了这几十年来历史的轨迹。
        许多人心中都有个台湾情结,来到台湾,都想要找寻自己心中的那个台湾。但现实常常是残酷的,就如同很多大陆朋友到阿里山日月潭观光后的那句顺口溜“不来一辈子后悔;来了后悔一辈子”。有人形容台湾就像一个妹子:又萌又软又傲骄。许多人抱着一头热来台湾,也就是自我陶醉般的印证心态来台湾,那恐怕失望的成份居多;但如果你把她当作完全不一样,不要预设什么框框来看,肯定可以有更多新的视角与发现。
        不仅大陆有台湾热,现在台湾也有大陆热,这大陆热多少是对大陆这些年经济掘起的焦虑。你会发现,在大陆,对台湾这个岛的兴趣正在急速加热,但“台湾人”的新鲜感却急速在冷却;越来越多台湾人来到上海工作,这情况越来越如同湖南人来上海、福建人来上海、东北人来上海工作一样普通。几十年前在大陆坐出租车,司傅会问你“来投资的?”十几年前,师傅会问你“当干部的?”再后来,被问“来工作的?”台湾人在大陆贬值得快。
        台湾热很大一部份原因就是"神秘感",你说台湾热能热到什么时候?在上海,谈到福建人就很刻板印象得想到开建材店面包店,谈到新疆人很直觉得就是卖羊肉串,谈到安徽人好像都是当保姆的....等到一提到台湾人,就连想到奶茶店甜品店时,台湾的热度,大慨就烧完了。

台湾人眼中的台湾
        4月,开放台湾自由行的第二批城市名单敲定,新增了天津、重庆、南京、杭州、广州、成都等10个城市。自去年6月28日启动首批赴台个人旅游试点以来,北京、上海、厦门三个城市已有超过5.7万名游客通过个人旅游形式,踏上了宝岛的自助之旅。
        自由行开通伊始,“台湾游”便在媒体占据了热点。九份的咖啡馆、鹿港的小镇、淡水的河边、垦丁的阳光……歌曲、电影、偶像剧里曾经让文艺青年们熟悉的关于台湾的一切,终于有机会亲自探寻。去年7月,《上海壹周》编辑部的几位同事成为尝鲜者,在自由行中感受了台湾的风土人情。台北没有想象中的时尚繁华,可有人从破旧中找到了光阴的故事;台南人色彩倾向明显,并不是所有人都热情好客;台东节奏舒缓,民风淳朴,有很多逃离“北上广”一般逃离台北的年轻人。面对我们的问卷,学生、民宿工人、出租车司机、小吃摊老板……各式各样的台湾人给出了大同小异的答案。仔细咀嚼,耐人寻味。

吴秀宁×花莲时光二手书店老板
你认为最有台湾味道的电影、书、歌曲是?
侯孝贤的老电影,《悲情城市》《恋恋风尘》。书的话,推荐黄春明的小说和杨牧的诗。杨牧是花莲人,有不少写花莲的诗。

你觉得台湾最赞的三样东西是?
海、人情味、友善。

杨琳×南投人(泰雅族)  花莲慈济大学大一新生
你觉得台湾最赞的三样东西是?
小吃、交通、人情味。

这里最大的名人是谁?
当然是张惠妹。她是卑南族,是我们原住民的骄傲。

丁左昊×都兰糖厂田口山店主(台北人)
推荐一下这里最厉害的景点。
海边,都兰适合深度游。其实你喜欢的就是好地方。我喜欢大自然,清静人少的地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我去过上海,我有阿姨在那里,不喜欢,人太多。

你觉得台湾最赞的三样东西是?
美食、人情、好山好水。

吴淑娟×台北舞蹈老师
台湾最赞的三样东西是?
人情味、便利性、自由。
在台湾,有没有某种已经消失,或濒于消失的东西让你觉得不舍的。
生育力。

丰政发×台东铁花村(音乐聚落慢市集)行政经理
你觉得台湾最赞的三样东西是?
环境、人文、赛德克巴莱。

高金素梅×演艺、政治名人
你觉得台湾最赞的三样东西是?
泰雅族的编织、文脸、还有天生的热情。文脸可不是黥面,对于男性,文脸是肩负着保卫族人的责任,对于女性,文脸是能纺织持家的责任。

许嘉良×台北某公司公关
你觉得台湾最赞的三样东西是?
美食、便利、人情味。

台北你最不推荐的景点是哪里?
五分埔成衣商圈(里面卖的全是韩货、大陆货)。

陈小姐×嘉义计程车司机
你觉得台湾最赞的三样东西是?
其实台湾都很不错,城市有城市的感受,乡土有乡土的感觉……

莫小姐×阿里山上的老板娘
嘉义最有名的人是谁?
王永庆,台塑集团老板。(其实王永庆不是嘉义人,15岁在嘉义米店当过学徒)

你觉得台湾最赞的三样东西是?
台币、黄金、山葵。

林怡君×台北文秘
你觉得台湾最赞的三样东西是?
台湾好像没有“人参、貂皮、乌拉草”之类的顺口溜,一时想不出来。
在台湾,有没有某种已经消失或濒于消失的东西让你觉得很不舍?
传统台湾人的谦和和低调;建于清代的台北城墙;西门町的中华商场……

许哲维×台北童书出版公司职员
你觉得台湾最赞的三样东西是?
人情味、公务员的效率和体贴、图书馆。

黄太太×台北退休的家庭主妇
你觉得台湾最赞的三样东西是?
就说一样好吗?台湾人都有自己的信仰,信什么都可以,很自由。
在台湾,有没有某种已经消失或濒于消失的东西让你觉得不舍?
传统。

莫先生×台南华洲商务饭店(民宿)前台
如果不住在台南,你最想在台湾哪里生活?
我是台南本地人,我爸爸是大陆过来的,祖籍湖南长沙,我是第二代。我台东也有家,有一栋房子。我现在还在存钱,等孩子大了,他想出国,我也想出国去看看,因为我两个姐姐和一个妹妹都在加拿大和美国,我也都有去玩。

你觉得台湾最赞的三样东西是?
有的人喜欢说是台湾人的“感情”……这种事情见仁见智。

陈锦穗×高雄的台湾观光巴士司机
如果不住在高雄,你最想在台湾哪里生活?
我是屏东人,之前在台北住了10年,又在高雄住了10年,将来在哪里这不一定。人会在哪里很难说的,你看蒋介石最后不是来了台湾。

你觉得台湾最赞的三样东西是?
健保、劳保、199吃到饱。

廖大庆×南方澳三刚铁工厂文物馆馆长
你认为最有台湾味道的电影、书、歌曲是?
我还是推荐最有南方澳味道的吧。《南方澳大戏院兴亡史》(邱坤良著)作者童年还去这个大戏院看戏,后来戏院就没了。这本书不但描写了大戏院的兴亡,也全景地介绍了南方澳的发展和社会。《背海的人》(王文兴著)作家曾在南方澳当兵,书描写的是他在这里当兵时的经历。歌的话,有一首闽南语的,翻译成国语叫《妻子》。简单说回忆了当年勇,哈哈。电影当然是《赛德克巴莱》,壮观,听说花了7亿多。其实《海角7号》也挺台湾味的,两部片子导演是一个人。海角7号讲台湾与日据时代的感情,讲得挺好。

你觉得台湾最赞的三样东西是?
民间的人情味和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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