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闲情偶寄
万广磊
我以前的单位东南角是扬州的常府巷。
据《嘉靖惟扬志》载，这巷内“有常府，遇春所居也”。常府巷西首有常帅出征张甲的“张甲桥”和归来卸甲的“卸甲桥”，有常夫人梳妆打扮的“粉妆巷”。我们的办公楼就跨在常府的谷仓备粮所在地“禾稼巷”上，连着常府的大、小厨房所在地“大实惠巷”、“小实惠巷”。
那天白云贴空，秋日的午饭是在路边摊结束的，回单位稍早，我就折返进堂子巷。路上没几个行人，沿街的门开着，人家坐在桌前轻声地吃饭，缓缓地看着我从门前晃过，不知道这样的眼神，千年以来是否一直相似。尽头是一座石狮。石狮已经面目全非，残破无口，似十分狰狞，头有斑驳痕迹，犹岁月刻笔，但憨态可掬。
它是不是常府家的威猛家丁？它从哪里出山？在谁的手上雕琢成型？如何来到扬州？一路是否停留过其他地方？它是否见到了凯旋的将军？是否被常家和邻里的孩子骑过？是否遇到了来往常家的权贵显达或者明朝的钦差大臣？是否拴过来往的骡马？……
不得而知。
史实记载：常遇春之子常茂因军功封“郑国公”，曾住粉妆巷内。“蓝玉案”前六年，被朱元璋贬到广西龙州，不久客死。朱元璋不放心，派人调查是否真死。他们父子俩可是明朝少有得以善终的开国元勋。
常茂无子，弟弟常升继承父兄的爵位降格为“开国公”，传到他的玄孙常振再降格为“怀远侯”。常振的曾孙常延龄生于明朝末年，恪守节俭，低调做人，明亡时得以幸免，后以灌园为业，布衣终老。
在林立的高楼和小瓦平房之间，英雄的气息渐渐淡去。这头石狮，野性在平常巷陌中失去，却像一些人或者生命，历经磨难痛苦，坚韧而安静地存在，重生如这几串老檐上的扁豆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