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药之痛
中药已有数千年的历史,在长期同疾病作斗争的过程中总结了丰富的经验,对中华民族的繁荣昌盛具有巨大的贡献。
药物治病的基本作用,在于祛除病邪,扶持正气,调整脏腑功能,纠正人体阴阳偏盛偏衰的病理状态,使之恢复正常。药物之所以能够针对病情,发挥上述的治疗作用,乃是因为药物各自具有某些特性和作用的缘故。这些特性和作用前人则称之为药物的偏性。也就是说,正因为药物有偏性,所以才能纠正疾病所表现的阴阳偏盛或偏衰。现在我们知道这是基于各种药物含有某些活性物质及其相应的药理作用的关系。把药物治病的多种多样的特性和作用概括起来,主要有性和味、有毒与无毒、归经(作用部位)、升降浮沉(作用趋向)等,各个方面互有关联,统称为药物的性能。
药物性能的认识和论定,是在长期医疗实践的基础上,对大量药物的各种治疗作用加以概括和总结出来的,其理论基础为阴阳、脏腑经络、治疗法则等医学理论。
然而,眼下市场上的中药却令人焦虑不安,令人心痛。解放初期,每一个走近中药铺门前的顾客,都能闻到一股药物的香气扑鼻而来,我是过来人,对此深有体会。可是一进入“文革”以后,中药房再也“香”不起来,这就不得不令人深思。香不起来的中药还能叫“药”么?这样的中药还能治病么?为什么中药不香?吃中药不效?我想到了于下几个痛点:
一是司药之痛:我走过许多中药房,见过许多所谓“药剂师”,他(她)们的实际从业水平令我吃惊不小。一次我为一名面瘫患者开出三剂“牽正散”,该方中的白附子应该是起主导作用的“君”药。结果拿回一看,竟是毛茛科植物乌头系的“附子”。而白附子应属天南星科植物独角莲的干燥块茎,我去询问了几个中药房的司药,他(她)们都认为附子与白附子属同一个品种;我又问他们:“破故纸”是什么?他们均拿出“木蝴蝶”摆在我的面前,真是令人不安。我再继续一打听,他(她)们竟然都持有《执业药师证》。中药房里出现这种水平的“中药师”能不令人焦虑么?笔者在十二岁从师学医之时,同时还要学药,我的中药学启蒙老师王金道先生,不仅学识丰厚,熟读《雷公炮制药性赋》、《神农本草经》等药学典籍,而且他的炮制技艺已达炉火纯青,丸、散、膏、丹的制作水平,堪称上乘,与现在的所谓“药剂师”不可同日于语。现在大家都有这样的共识,学习中医要有师承;而学习中药也还须师承方可。光有理论知识,而无实际操作技艺,只凭“纸上谈兵”,这样的“药剂师”能胜任药房工作么?更何况眼下中药房的“司药”们还有不少是外行,只能凭进货单上标明的药名来抓药,这样的“司药”能不出错?
二是掺假之痛:从中药市场上买回的中药材掺假现象十分严重,特别是贵重药材尤其如此。药商对此有“清水”和“浑水”的说法,即不掺假的叫“清水”;掺假的叫“浑水”。如:穿山甲,清水的每公斤4000元;而浑水的每公斤只1000元,所谓“浑”就是掺假。将炒过的穿山甲用盐水浸泡,药材内渗入了大量的盐,自然它的重量也就增加了。还有一种怪现象,切成片剂的所谓“饮片”,远比没有切片的原药材,价格要低。因为切了片的易于掺假,而没有切片的则掺假十分困难,在内行人的面前,一眼就能看出。如白术切了片的可以掺进木香;白蚤休切片的,可以掺进白及等。市场上的兎丝子,和制没药,几乎没有不掺砂的,此种现象只要将它放在手上掂量掂量,就立刻了然于心。还有蝉退用黄泥水浸泡过后其重量要增加好几倍;黑蚂蚁里加入红糖,米醋,也可以增其重量。如此种种“浑水”药材的泛滥,不知还要危害多久,深望主管中药材的官方人士,对此严加监管。
三是制药之痛:许多中药都要将其切制成饮片,切片前大多要经过漂洗和浸泡。由于中药材的属性各有不同,很多药材赖浸赖泡,如南星、半夏、乌头、附子、马钱子、枳实、槟榔等等;然而也有很多药材不赖浸泡,如黄连、黄柏、黄芩、大黄等等,浸泡时间稍长,便将其有效成份完全溶解到水里去了,待至浸透可切时,已经成了药渣。正确的切制方法是:将上述药材经洗净后,立即放在竹箕上摊平,并且盖上麻袋片,将清水洒在麻袋片上,以保持药材的湿润,待药材变软后,再行切制,这样就可以保持其药材的有效成份。再者,现在中药房里的“药剂师”真正懂得炮制药材者犹如凤毛麟角,什么“遵古炮制”对他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他(她)们哪里知道香附子用酒炒者入上焦而理胃气;用醋炒者缓肝郁而理中焦之气;用童便炒者入下焦而止痛经?他(她)们哪里知道当归、芍药应该用酒炒该用什么样的火候?;白术应该用土炒;枳壳枳实应该用麩炒;肉豆蔻、柯子应该用麵裹煨?……炮制得当的药材,香气馥郁,离药房二十米开外,就能闻到药香,而现在,这种药材的香气,即使走进了中药房,也闻不到一丝香味。
四是挥发之痛:中药材之所以能够治病,完全在于它的“四气五味”。《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说:“阴味出下窍,阳气出上窍。味厚者为阴,薄为阴之阳;气厚者为阳,薄为阳之阴。味厚则泄,薄则通;气薄则发泄,厚则发热。”气厚的药物,易于挥发,即有效成份易于在空气中溶解,配如一枝香气扑鼻的兰花,将它放在室内,过了两三天,那香气就不会有开始时那么浓烈了。像金银花、厚朴花、菊花、簿荷叶等,都属气厚味簿的药材,只有当它们香气浓烈时才有临床效验,如果不放在密封容器里存放,一但香气走失了,也就失去了疗效。还有些根茎类药材,如黄芪、白芍、赤芍、丹皮等,新切制时可以闻到香味,一但饮片存放过久,则有效成份慢慢在空气中挥发、溶解、翼其有效,只是空想。我在20世纪五十年代学医时,当时教我炮制药材的王金道老师说:“黄芪是补气药,最易‘走气’,每次切制时,不能切得太多,每次只切一斤,半个月内用完,如超过半个月,就‘走气’了,成了药渣,应该当废品处理掉,不能再用。”可眼下的中药材市场上,恐怕三年前的饮片还正在出售哩!20世纪六十年代以前,凡是中药房里的芳香药物,每年都要进行一次更新。如当归、川芎、白芷、羌活、独活、三奈、甘松等,一到端午节,均要将它们碾为粉末,用纸包成一包一包的,同时还要碾些雄黄粉,包成许多小包,免费对外赠送,这天药铺门前热闹非凡,人气特望。雄黄供端午节泡雄黄酒;香药粉供姑娘和媳妇们制作香囊,佩戴在胸前,增添节日气氛,这样一来,既更新了药房的药品,可以提高药效;又延续了民间节日习俗,传承了非物质文化遗产,到了五月初六,药铺老板还可以收到手巧的姑娘们回赠的香囊,什么菱角形、辣椒形和猴子形的香囊,五颜六色,香气扑鼻,美不胜收。
五是质量之痛:过去中药房的石斛都用的是鲜石斛,药房将它从市场上购回,把它种在花盆里,花盆里不用土,只捡回一些石子,将石斛种在石子上,每天浇些洗米水,从此这花盆里还不断地长出新芽,春天里还会开花,称为“石斛兰”,清香馥郁,美不胜收。而今却再也看不见鲜石斛了,更无缘一睹石斛兰的芳姿,深为叹息。记得我的老师王金道先生,不管什么药材,经他一过目,他就能说出它的产地、生长年限,是否新鲜?该用陈品的如陈皮、半夏、南星、枳壳等,年数越久越好;不该用陈品的,除矿物药外,均不得在市场超过一年以上,超时过期的药材,应该淘汰,这是药店经销商最起码的职业道德。
六是用药之痛:众所周知,汤药是中医治疗时所采取的最为习用的剂型。然而,并非所有中药都适宜入煎剂的,不明此理,不但会造成药物浪费,甚至会影响疗效、出现副作用。下面将一些不宜作为煎剂的药物作一介绍,以供读者诸君参考。
一、动物类药
鹿茸、蛤蚧、紫河车(即胎盘)、麝香、水蛭、牛黄、乌贼骨、蟾酥、鸡内金、海马、狗肾等,这些药适宜研磨成末,入丸、散剂,或者装入胶囊吞服。如紫河车中含有多种抗体、激素、酶等活性成份,入煎加热会失去应有的效能;鸡内金含有助消化的酶类,煎后则使有效作用降低;乌贼骨有止酸、止痛的作用,因为含有较多的碳酸钙,水煎时溶解度并不高。
二、植物果实
胡桃仁、马钱子、大枫子、鸦胆子、皂荚子、毕澄茄、使君子、牵牛子、南瓜子、巴豆等,这些药的有效成分大都含在果仁油脂之中,几乎不溶于水,所以巴豆传统制成霜用,南瓜子驱虫须炒香去皮而食,毕澄茄药效在于挥发油,皆不宜入煎剂。
三、粗提的植物药
青黛、阿魏、芦荟、冰片、苏合香、血竭、安息香、儿茶等,这些药一般宜入丸、散剂中使用,煎则低效或无效。
四、其它植物类药
白及、三七、胖大海、洋金花、番泻叶、雷丸、大戟、甘遂、芫花、鹤草芽等,这些药入煎后会大大降低原有的药效,比如雷丸,其有效成分为一种植物蛋白,加热立即失效;而鹤草芽的有效成分之一鹤草酚,几乎不溶于水;至于胖大海与番泻叶,泡服比入煎效果更好。
五、矿物类药
朱砂、滑石、硫黄、雄黄、轻粉、硼砂,皆宜入丸、散剂,朱砂的有效成分为硫化汞,入煎加热则有剧毒,不可不慎;而滑石的主要成分为硅酸镁,不溶于水,所以传统的用法多作散剂,如六一散等,近世有人将其入煎剂使用,其实严格的来讲,还是影响它的效能的发挥的,因为滑石不但难溶于水,而且与某些酯类生药共煎(如黄连、黄柏等),会降低它的药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