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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山雪续写红楼梦—《梦续红楼》?第八十八回

 天使的指引 2012-07-11
 踢鸡毛毽乐写风流  叠彩纸船愁牵水长

    话说宝玉笑道:“果然好眼力罢?”茗烟道:“好是极好,只是莺儿姐姐的身份同雪雁一样,也是跟了宝姑娘陪嫁的,我倒不成癞蛤蟆想天鹅肉吃了?”宝玉道:“傻小子,你怎么非得用‘身份’二字来束缚自己?低不成高不就的。蔷哥儿就是因为所谓的贵族体面悔恨终身,你难道也要重蹈蔷哥儿之辙?你也老大不小了,难道只捱到上头年底发放奴才,按着人头名单一配一对的,配得好便罢,若是不合,岂不误了终身?到时你叫苦也叫不及了。莺儿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只管说去,有什么碍着情面的。想来宝姑娘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你和莺儿原也和气,一说去无不成的。”茗烟低头想了半日,笑道:“二爷固是好意,只是你自己的事尚不能自己作主,更作不了我的主了。且放着,慢慢儿来罢了。”宝玉听了也低头不言语。忽听外面有人唤茗烟,茗烟应着早一溜烟跑了出去。宝玉叹口气,出着神,一面也就躺在床上呆呆的想起自己的心事来。

    原来这日是湘云生日,下贴子将众姐妹并巧姐请到秋爽斋。贾母因想着湘云即将出阁,原本疼她,便蠲资放给凤姐替她作生日,又送过衣饰玩物去。姐妹们也各自送了礼物,随分不一,不须多记。独黛玉送湘云一幅画儿,打开来看,正是画的湘云,正蹲在一泓清水边,一手微微拂面,一手却扬水作耍。众人皆笑道:“画的就是她,憨态可掬。”黛玉笑道:“此实属班门弄斧之数也,宝姐姐四妹妹多指教。”凤姐笑道:“林妹妹,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又是诗又是画的,你的身子骨怎么搁得住。”湘云道:“作诗作画,本就是修身养性之道,有益呢。”说着,大家吃过寿面。湘云问凤姐老太太什么时候来,凤姐道:“老太太还歪着呢,只怕中午才来。你们先玩罢,我张罗事儿去了。”一面回身瞧见巧姐只管吃桃子,便道:“姐儿少吃些儿,吃多了拉肚子。”

    湘云因说道:“今儿我准备了几个很有意思的游戏,老太太还没来,我们自在玩儿。”便叫翠缕。只见翠缕捧出一个类似拔不倒的小人儿来。原来这拔不倒用木头刻成,身上有一只伸出的手,身子之下端中心处倚侧不平,置于盘中便左右摇摆,用手相拨即回旋转动,因其貌似胡人,故称作“酒胡子”,专用于行令。众人见了皆称奇。湘云道:“我们如今且拨这酒胡子,看这手指向谁。我这里有一个小瓶儿,里面装的这些纸团儿,上都有受罚的项目。待会儿被指中者拈阄儿。你们玩罢,我当令官。”李纨道:“罢,罢,还是你们年轻姊妹们玩罢,云丫头替我上,我且来拨。”湘云推让一回,只得依允。大家团团围坐在桌旁,都瞪大眼睛瞧着。李纨便轻轻一拨,只听得轱辘轱辘旋转之声,绕了几圈,慢慢停将下来,且在宝钗与黛玉之间徘徊不定。黛玉两手握在胸前,只说“菩萨保佑”,湘云在一旁手舞足蹈,比谁都着急,宝钗却始终稳如泰山一般含笑看着。待那酒胡子停下来,最终指向了宝钗。黛玉先就说了一声“阿弥陀佛”。翠缕早捧过一个玻璃小瓶儿,宝钗用箸一搅,拈出一个来,看过之后在手心里一揉,笑道:“吉人自有天相,这纸条儿倒助了我了。”众人听了不解,宝玉早抢过来,展开一看,原来上面写着“可随意命人,不拘长幼”几个字。宝钗笑道:“可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因环视众人一周,惜春站在黛玉身后,见宝钗看着她,忙后退几步,直摆手笑说:“我的好姐姐,可别招我。”因咬唇笑着,指指黛玉,向宝钗递眼色。宝钗会意,抿嘴一笑,收回目光盯着黛玉,笑道:“颦儿,我便命你即兴赋诗或是填词一首,何如?”李纨笑道:“这却合了身份。潇湘妃子才思最是敏捷。”丫头们早已备好纸笔墨砚。黛玉也不思索,提笔一挥而就:

    暮至深院门掩,仍是空对无字粉笺。便心事无限,雨滴眼眸,风撩心情,如梦如烟。举笔欲写,触绪复乱。纤手自卷珍珠帘。无言里,看斜阳残月,似水流年。

    众人看了都赞好,说:“果真又是另一种心肠。”然后又拨弄那酒胡子,各人皆捱了一次。宝玉拈了一个,上有一谜:日作一曲,猜一古人名。

    宝玉笑道:“这也不难,我猜着了,可是‘曹操’乎?”湘云笑道:“难为你猜中了。”这里湘云也拈得一个,却是学猴子。湘云笑道:“咳,原想捉弄你们玩儿的,谁知偏被我拈到。”黛玉笑道:“可知害人终害己,再不错的。”湘云只得学个猴子搭凉棚,又学个猴子吃桃儿,那抓耳挠腮,左顾右盼之态引得众人拍手大笑:“学得绝像。还记得前年春节你编的那个‘溪壑分离,红尘游戏’的谜儿,真可与那谜里面的猴儿媲美了。”湘云啐道:“好没意思的话!明儿我成了那被戏耍的猴子,你们又有什么益处!”众人又笑起来。惜春也拈了一个,上写“不论古人良言,今人混语,还是咒人骂世之话,随意比出一句便罢。”大家读了都笑说:“这个云丫头,也亏她想的出来。”惜春道:“这个也便宜。”便念道:“性在身心存,性去身心坏。佛向性中作,莫向身外求。自性迷即是众生,自性觉即是佛。”众人听了皆吃惊道:“可了不得,你从何知道的?”惜春莞尔不答。巧姐却拈着一个讲笑话的。众人且先丢开惜春之言,都笑说:“看你比你娘如何。”巧姐便讲道:“有个老婆子生病整日呻吟,她邻居听着心烦,就说,你老人家就不能咬住牙挺过去么?老婆子便张开嘴让他瞧,牙早没了,如何咬得住!”众人听了,笑得前仰后合,都说:“小小年纪,竟如此会说笑,和凤丫头没两样。”

    玩了一回,一时姐妹们散开坐着。湘云巧姐倚着栏杆翻绳花;宝玉自去逗架上的画眉;惜春同宝钗黛玉李纨坐着吃茶说话。宝钗因问园子图可画好了,惜春道:“本来去年都搁笔了,可老太太不满意,一想起什么又叫我添上,所以画了这两年到底没完全画好。”黛玉笑道:“我那日就说她得画二年呢。”宝玉回头道:“四妹妹何不把画儿拿来,我们大家欣赏欣赏。”惜春道:“画绢那么长,谁拿得来,还是大家一起去看罢。”说着起身,叫了湘云巧姐两个,便往藕香榭来。进了暖香坞,彩屏揭去盖纱,众姐妹看那画儿,只见细致工笔,色彩鲜明,文采自然。春兰秋菊,夏日冬雪,朱廊翠阁,玉阶楼台,花鸟虫草,池塘小溪,罗绮金钗皆跃然绢上。众姐妹一边看一边赞一边又评论,这个高了,那个瘦了,这里疏了,那里密了。看到红香圃处,大家忍不住哄笑起来,原来把湘云当日醉眠之憨态也一笔不苟,栩栩如生的细致画上去了。湘云只是憨笑。宝玉因见画上还有迎、探、岫、纹、绮并晴雯、司棋、彩霞、芳官、龄官等诸多女孩儿,还画着香菱苦心学诗,宝琴雪里折梅等事,不觉又满眼盈泪,摇摇欲坠。一抽身走到外间叹气,任凭她们在里间说笑评论。

    一时凤姐找来,笑道:“寿星哪去了?老太太已到了呢。”众姐妹方掩了画出来。大家入席坐定,湘云道:“咱们喝静酒没有趣儿,要热闹些儿,寻个玩艺儿才好呢。”众人商议什么玩艺儿才好,湘云嚷道:“不如飞觞罢,飞到谁跟前谁喝酒,赖酒的便是西洋叭儿狗。”众人一听,先就笑得一塌糊涂了,都说:“可了不得了,真真这云丫头刁钻,还未行令,先已逗得大家肠子疼了。你要爱喝酒,这五六月里头芍药花正是时候,灌醉了你好到青石子上受用去。”湘云笑道:“谁喝酒还不知道呢。老祖宗也真是,眼睁睁看见他们欺负我一个,也不理一理儿,只顾笑呢。”贾母已是笑得眼泪出来,说道:“今儿可正是狗长尾巴尖儿的日子,方才你说什么哈叭儿狗,倒对了景儿。”众人本已渐渐住了笑,听贾母一说,又笑开了。湘云笑道:“老祖宗也帮着他们打趣我。正经的飞个什么字呢?”贾母笑道:“也要雅俗共赏才好,我又不比你们读书识字的,不如飞个‘花’字罢。”众人都道好。便让湘云先起。湘云先便说了一个“牧童遥指杏花村”,恰巧飞到贾母头上,忙斟了酒送上。凤姐笑道:“自然老祖宗先喜了,我们晚辈才喜。”说着贾母说了一个“风吹柳花满店香”,按序数去,飞着黛玉,便饮了酒,笑道:“我飞一句‘烟花三月下扬州’,合该敬云妹妹一杯。”湘云喝了酒道:“这杯酒叫大嫂子喝了罢,冷露无声湿桂花。”李纨笑道:“我可没招你,还你一杯罢。”喝干酒便道:“人面桃花相映红。”湘云一面喝酒,道:“罢了,接一句‘桃花依旧笑东风’罢。”却飞到宝钗,饮了酒便说“莫待无花空折枝。”

    凤姐从宝钗那头数来,“花”字正巧飞到自己面前,因笑道:“我也不懂诗,只听昨儿我们巧姐儿念诗,有一句‘霜叶红于二月花’,既飞到我,就说这个罢。”却又飞回宝钗,便说“春城无处不飞花。”又是惜春,便道:“千树万树梨花开。”数至宝玉,饮酒说:“梨花满地不开门。”又到凤姐,想了半日笑道:“豌豆蚕豆油菜花。”众人一听,各自笑得东倒西歪,指了凤姐说不出话来。贾母一面擦着眼泪,一面笑道:“罢,罢,快罚了酒下去罢,倒耽误了人家儿。”凤姐笑着,湘云早斟过一大海,笑道:“灌了这海,去看那‘满眼翩飞蝴蝶花’去罢。”凤姐接过,一气喝干,因递给巧姐一个眼色,巧姐会意,因笑说:“我妈妈退出席令,我且代她说一句,以继此令。”因举杯到湘云跟前,笑道:“豌豆花、蚕豆花、油菜花都不过是些野草花,幸喜记得一句‘朱雀桥边野草花’,云婶婶喝一杯。”众人听了拍手笑道:“可了不得,今儿她们三个真疯成一堆了。”湘云照样喝了酒,笑道:“这第一杯叫宝姐姐喝了,第二杯敬老祖宗罢。”众人都问:“是什么?”湘云笑道:“我说的是‘我花开后百花杀’。”宝钗笑道:“你倒真个巧,一箭双雕。”因陪饮了贾母一杯,听贾母说:“今日花开又一年。”将酒传至惜春手里,因两轮将尽,惜春便收了一句“一群娇鸟共啼花”。又正飞到贾母,众人笑道:“正所谓有始有终,此令自老太太起始,又自老太太完令,正是圆满也。”贾母十分喜悦,因又要行别令。宝玉说“寻访令”,贾母道:“这统共才九人,没的热闹。”凤姐道:“老太太说个令儿。”贾母道:“绕口令儿还有趣儿些。”便说了一个 “红凤凰、黄凤凰,粉红凤凰粉凤凰”,因众人皆带了几分酒意,说话咬舌起来,俱笑作一团,各自且又罚酒。

    一时宴毕,大家又看了两出戏,又陪贾母抹了一回牌。贾母因多喝了酒,自回房歇息去了。这里众姐妹便商议怎么玩儿。湘云道:“我在家时常同小丫头们玩一种游戏,将大公鸡尾巴上的羽毛用绒线捆在大铜钱上,用脚踢起,随身乱转。也有好些名色,名叫踢毽子。”众姐妹都笑道:“有意思,偏是她花样儿最多。”于是传话厨房,叫立刻做了送来。一时送了十个来,湘云拿起一个,笑向众人道:“我且踢给你们看。”便系紧了腰,撩起裙子,边踢边说“这叫龙腾虎跃”,换一种:“这叫猴子摘桃。”又换一个“这叫鸳鸯戏水”,再换一种:“这叫龙凤呈祥。”众人拍手叫好,随后各自抢了毽子——连上紫鹃翠缕莺儿彩屏四个一共十人——手忙脚乱踢将起来。也有一踢就会的,也有踢不到两个便落下的,渐渐的都会了。但见那毽子,踢得好似一朵一朵绽放的鲜花。先是一人踢一个,后来两人踢四个,三人踢九个,再后来十个人抢踢一个,开始一踢慢似一踢,忽高忽低;后来一踢紧似一踢,翻上翻下。抢到急处,不知有多少羽毛洒落;抢到快处,不知有多少羽毛乱飞。一派莺喧燕笑之声。凤姐李纨两个坐在亭里,只管笑看他们踢。一时又见裙带飘舞,你踢我的,我踢她的,蜂飞蝶舞,彩纹斑斓,万紫千红,流星穿梭,煞是好看。但见鸡毛尘土乱飞,只听见一片娇喘息息。湘云伏在栏杆上,还只管笑。

    歇息一回,便都散步至沁芳闸,但见一挂飞瀑,泻银滚雪一般。水击在嶙峋山石上,流声湍急。底下一条沁芳小溪,飞溅着水花儿,跳跃着点点阳光,彩色小碎石在溪流中清晰可见。众人一时又兴起,便折纸船放水玩儿。黛玉素喜帆船,便折出一只小巧玲珑的帆船;宝玉叠了西洋自行船,细致精巧;宝钗叠的是一红窗小舫,富丽堂皇;湘云叠了一对鸳鸯船,生动逼真;李纨叠的一对母子船,维妙维肖;巧姐叠了渔船,古朴素雅;独惜春叠了一只法船,众人道:“这法船原是寺庙中做法事焚烧的,如何放水?”惜春道:“只借用其名罢了。”大家又互相看了一回,各自默许了心愿,便放下水去,在岸上观看。

    只见黛玉之帆船与宝玉的自行船扬帆并肩而行,宝钗的画舫紧跟其后。瀑布击在石上,浪花儿打过来,黛玉的帆船被掀翻,沉入激流中;宝钗的画舫便赶上去同宝玉的船驶在一起。只不多久,宝玉的自行船忽驶进半途中一个假山洞里再不出来。宝钗的红窗小舫也被浪头打到岸边搁浅;惜春的法船也径自驶向石洞,也不见出来;湘云的鸳鸯船相依相伴不多会儿便被风浪打散,一个被吹到东岸,一个被搁在西岸,遥遥相望;李纨的母子船起先也是形影不离,后来小船沉底,大船顺水流下;巧姐的渔船开初被刮到岸上搁浅,后来又一阵风吹过,又滑到水里,顺流而下。众人看着,各自不同心态,不敢妄拟。忽见平儿走来,附耳告诉凤姐几句话,凤姐听了,呆了一呆,只点头说:“知道了,预备赏钱,好生打发了回去。”众人忙问何事,凤姐不愿扫兴,只说是临安伯老太太打发人来请老祖宗安。众人也不追问,各自散了。

    原来上年吴法所参科考一事,致使许多与此案有关联的官员被罢职黩免。独贾政只因献女和亲一举而幸免。那梅翰林梅韫也实霉运,原本自身清白无辜,只因往年与吴法诸多不和,此次又因同僚犯案而遭诛连。圣上念他年高有德,曾有功于朝廷,恻隐抚恤,不忍严办,但又怕同案人等及在职官员不服,因此判个“渎职罪”,将其子上年所中进士之名革去,永不录用。并下谕令梅家老小即月返乡,无传旨永不得再进京城。梅家合族进朝谢罪。连日备好行装,今日凌晨便已出发。宝琴念着大观园中姐妹,心中不舍,便命家人来辞别。

    此时宝琴已随夫家到了城外三十里码头,不过几条旧船。进了船舱,向外看去,不过白茫茫一江清流,惨淡淡半弯昏月。宝琴心里自思道:“自小跟着父亲四处奔波,动荡不定,好容易在大观园过了两年平静的生活,自以为从此安定,不想又再一次走得远远的。”因又凄然作一联云:

    伤心半点随缘去,孤舟一叶任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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