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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兴华:利用空间要警惕

 临泉书屋 2012-07-20
沃兴华:利用空间要警惕

沃兴华:利用空间要警惕

■朱以撒

 

     当代书法创作,书法五体中,从事行草创作的书家最多。甚至一些初学者也跃过楷书的基础,直步行草。这使我们在阅读各种展览时,行草书总是最充分地进入了我们的视界,成为最强势的表现。书法五体发展的不平衡已是非常明显。可是没有办法,行草书太为人所喜爱、需要,肢体需要,精神也需要。它未必要像篆隶楷那般讲究中轴等分、平衡对称,也更少慢条斯理、理性逻辑。行草书写,从动作表现上就给人一种快感,可慢可快、可张可敛,落差很大,便于感受。在把握了技巧的前提下,完全可以随意、任性而为,使精神得到巨大的满足。书法的抒情写意功能,也以行草书最为充分,达到的深度最甚,给予了书写者精神抚慰、释放、调节,从而快其意、畅其怀。从这方面出发,有时候也就给评说行草书带来一些抵御。有书法家总是以兴之所至的发挥或者任情而为来抵挡评说,真要这样,也就无话可说了。
明人李梦阳称“遇者物也,动者情也,情动则会,心会则契,神契则音,所谓随寓而发者也。”显然,没有理由不重视性情的作用。
贾岛诗横幅(图1),从沃兴华的创作感受来说,也完全是情绪化的。按他所说:“从头到尾,提按顿挫,一气呵成,有音乐的节奏感。”创作中的情绪起什么作用?它是技巧的推进器,有了情绪,技巧就更为灵动、通畅,展示出书法家的活力。写行草是不能没有情绪的,情绪寡淡、呆滞是写不好行草的。没有情绪的书写如同一潭死水,水波不举,波澜了无,也就是堆字而已。因此,我们首先是肯定作品中的情绪,它的确太重要了。
这件作品分七行书之,运笔自然洒脱,如风飘逸,左右映带。飘逸中又有粗朴的成分,让人联想到柳公权的《蒙诏帖》,都属于通畅连贯之作。沃兴华此作多了一些摇曳翻飞的姿态,波澜起伏长袖善舞,显示出轻松自在和娴熟,甚至还有一些洋溢出来的得意。应该说,这件作品是书法家宣泄出来的而不是费力挤出来的。虽然字数不多,表现的趣味却很丰富,字之造型力求变化,极尽姿态之异。有的为主导、有的为映衬,大小相间、参差、携带,富于节奏韵律。尤其是长线条的牵扯,使章法活泼欢快。在用墨上也以反差对比出现,造成色阶之异,枯者枯,润者润,晕化者则只是一个轮廓显现。因此整件作品都是基于对比变化来进行的。明人王祎认为“情之所至,肆笔成章,譬犹天机自动,天籁自鸣,有不可遏者”,沃兴华此作,可以说是情之所至,下笔甚欢,这也给了阅读者兴致、趣味。
对于此作的行距疏密之变,尽管作者是“各种变化组合在一起,左右上下的空间关系很丰富,有绘画意味”,但读后并不感到多么自然。整幅可分为三段,第一行为一段,第二、三行为一段,最后四行又是一段。阅读时就是读局部了。空间之运用不能有伤整体性,整体被分割了,读起来就支离不畅,如长龙断节,呼应未起。又有如堆垛,各自堆放而独立。现在这一类的创作多了起来,诸如在大字中交杂一堆用朱砂写成的小字;或者一篇作品中紧的很紧,豁然松懈散落;或者干脆就是此一块彼一块,几乎看不到有何联系。这种利用空间的形式之变,目的也就是令人惊愕骇目,的确很新奇,空间感多变、强烈,非旧时章法的均匀分布,但往往局部之新奇增强不了整体之美。因此对于沃兴华满足于此幅作品的空间分布,我还是觉得空得不恰当,已经影响美感、自然了,尤其是第一行与第二行,如何阅读都不能以为是浑然一体。空间距离过于狭隘,当然也易于小家子气,而不恰当地拉开,也是能断其气、断其精神的。即便不是有意安排,其空白处无疑也是一种不恰当的处理。可见,各人都有自己的视觉效果。
“天地入胸臆,文章生风雷”对联(图2),这是沃兴华的另一件作品。用笔简练老到,拙朴中见飞动,浑穆中有灵气,读之觉得气象苍茫质朴,足以细品。对联既为对,也就讲究节奏韵律之对应,在对应中有变化的空间幅度,也就有相应的节制规避。唐人柳宗元说过:“不学操缦,不能安弦,有所拘者,有所纵也。”如果不适当地纵,也就会有不谐之音。读此下联,前三字空间感均衡平缓,但后二字又过于联缀迅疾,使前后两部分有脱节之憾,不如上联从容协调。就局部观“风雷”二字,的确无可指摘,联缀自然,顺势而下,有交接妙合之趣,可谓一联中之“书眼”,但由于“书眼”太突出了,也就远于整件作品之节奏韵律,实际上也显露出明显地格格不入的异相。末了,沃兴华还把落款放在上联左侧,他认为“写好以后,发觉落款的最佳处在上联‘胸’字旁,于是照写。”可是,落款还是使“胸”字紧张了、压抑了。可见,作者和观者对于空间的感受是不一样的。按书写的常道,由左到右直到结束,落款于下联之左侧是自然而然的,欣赏也因此形成了习惯。沃兴华不依常理地改变落款方位,从正面来说是思维开放、视觉之需,从负面来说则是属于无序、标立新异,与惯常的欣赏路径相悖,说起来就全然是一己私趣了。
沃兴华的书法作品给我以思考,即应该有什么样的空间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空间感,有对于空间不同的理解和运用方式,在对空间的把握中施展自己的智慧和才能,从而产生各种迥异的画面。那种堆字一般地占领空间的书写形式已为多数人警惕和规避,更多的人对空间美感和视觉效果有了更高的要求,手法也因此层出不穷,主要是以抓住欣赏者视线为目的的。古代的哲学家对于“适”是很重视的,书法家驭情绪而走,有着宣泄的冲动、快乐,尤其任意而为的创造多起来了,任何书法家都可以为自己的空间感找到充分的理由,爱怎么写就怎么写。因情走笔,似乎就难以评说,每个人都可因情而自我满足。譬如中国书协主席张海的“海”字落款,无人能识,但他就是要这般书写。书法家都可以如此说:我的作品是个人情绪的产物,你管不着。那么,我们还有没有用来衡量的法度、规矩?名家在情绪的驱使下,作品更需要体现哪些基本要求?
空间是可以充分利用的,但如何利用得当,还真不是一件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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