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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琉球紀錄集輯》等十二種(上)

 永生道人 2012-07-21

【清】張學禮、王士禎等撰

 

  台灣文獻叢刊   【第 292 種】   清代琉球紀錄集輯  .

作者:張學禮、王士禎、徐葆光、趙文楷、李鼎元、黃景福、錢氏佚名、姚文棟、中根淑、王韜   .

原書頁數: 0282 頁   

 

●書籍簡介  第二九二種「清代琉球紀錄集輯」  本書(二冊二八二面一六九、二○○字)係一集刊,共收清代冊封琉球「使錄」及有關文獻十二種。清代冊封琉球凡八使,其正、副使為:康熙二年,張學禮、王垓;二十二年,汪楫、林麟焻;五十八年,海寶、徐葆光;乾隆二十一年,全魁、周煌;嘉慶五年,趙文楷、李鼎元;十三年,齊鯤、費錫章;道光十八年;林鴻年、高人鑑;同治五年,趙新、于光甲(其人選以翰林院侍講、檢討、編修、修撰及內閣中書舍人為準,但亦有例外)。每使或由正使、或由副使,例有撰述;惟體例不一,巳非明代「使錄」型式。本書所收「使錄」,有張學禮「使琉球記」及「中山紀略」(前種「使錄」附屬篇)、徐葆光「中山傳信錄」、李鼎元「使琉球記」;此外,計有趙文楷「槎上存稿」(為紀行詩稿,非「使錄」)、王士禎「琉球入太學始末」、黃景福「中山見聞異」、錢氏(原脫作者名)「琉球實錄」、姚文棟(譯)「琉球說略」、中根淑「琉球形勢」(譯文)、王韜「琉球朝貢考」及「琉球歸日本辦」等八種。除王撰「琉球入大學始末」及趙撰「槎上存稿」(後者據「太湖趙氏家集叢刻」)兩種外,全據「小方壺齋輿地叢鈔」本收錄。所收以徐撰「中山傳信錄」及李撰「使琉球記」篇幅較多:徐錄條目紛繁,頗為詳備;然類多不相統系,稍嫌凌雜。李記以日記體裁,詳記使琉始末。  其餘清代冊封琉球「使錄」及有關文獻,分見第二九三種「琉球國志略」篇、第二九九種「清代琉球紀錄續輯」篇;此外,徐錄並另據原刻本重刊單行本,見第三○六種「中山傳信錄篇」。  

 

●序號 篇名   1 弁言   2 清代琉球紀錄集輯目錄   3 清代琉球紀錄集輯(上)   4 使琉球記   5 中山紀略   6 琉球入太學始末   7 中山傳信錄   8 槎上存稿   9 清代琉球紀錄集輯(下)   10 使琉球記   11 中山見聞辨異   12 琉球實錄   13 琉球說略   14 琉球形勢略   15 琉球朝貢考   16 琉球向歸日本辨  

 

●弁言  本書為繼前編「使琉球錄三種」(「文叢」第二八七種)後的另一集刊,收錄清代冊封琉球若干「使錄」及有關文獻共十二種,題曰「清代琉球紀錄集輯」。前編「三種」純為明代「使錄」(詳見該書「弁言」),惜尚有已知的郭汝霖撰「使琉球錄」及杜三策從客胡靖撰「記錄」(周煌撰「琉球國志略」「採用書目」著錄作「胡靖崇禎癸酉記錄」)二種未見傳本,不獲其全(今知美國國會圖書館藏有「郭錄」、夏威夷大學琉球研究所藏有胡撰「杜天使冊封琉球真記奇觀」,後者是否為「志略」所稱「記錄」?待考);本書所集清代文獻,遺漏亦不在少(詳後):均有待繼續搜求。  本書收錄,亦以「使錄」為主。按清代冊封琉球凡八使:康熙元年,遣張學禮、王垓封尚質;二十二年,遣汪楫、林麟焻封尚貞;五十八年,遣海寶、徐葆光封尚敬;乾隆二十二年,遣全魁、周煌封尚穆;嘉慶四年,遣趙文楷、李鼎元封尚溫;十二年,遣齊鯤、費賜章封尚灝;道光十九年,遣林鴻章、高人鑑封尚育;同治五年,遣趙新、于光甲封尚泰。每使或由正使、或由副使,例有撰述;惟體例不一,巳非明代「使錄」型式。茲列舉所收十二種文獻,並略作說明:  (一)張學禮撰「使琉球記」,為「使錄」之一種。此在周煌「志略」簡稱「張錄」。  (二)張學禮撰「中山紀略」,為前一種「使錄」之附屬篇。以上(一)(二)二種,據「小方壺齋輿地叢鈔」本;並以「說鈴」本參校,補其原序。  (三)王士禎撰「琉球入太學始末」,作於康熙三十年代,時當汪、林使琉以後。據廣文書局「史料叢編」影印本,惜來源未詳。  (四)徐葆光撰「中山傳信錄」,亦為「使錄」之一種。所撰條目紛繁,頗為詳備;然類多不相統系,稍嫌凌雜。此錄據「小方壺齋輿地叢鈔」本。  (五)趙文楷撰「槎上存稿」,為偕同副使李鼎元使琉所作的詩稿。副使另有撰述,目見後一種。至稿中自京赴閩陸行部分,巳量予刪節。此稿據「太湖趙氏家集叢刻」本。  (六)李鼎元撰「使琉球記」,亦為「使錄」之一種。以日記體裁,詳記出使始末。  (七)黃景福撰「中山見聞辨異」,似出於嘉慶十二年所遣冊使齊、費等從客之筆。蓋文中嘗引有「李錄」(按即李撰「使琉球記」)云云,時在趙、李使琉之後。既以「見聞」辨異,在文中又一則曰「冊使費公詩註」云云,再則曰「今以冊使費公『六月炎天放紙鳶』之句證之益信」云云,與於齊、費出使之役,應無疑問。  (八)錢撰「琉球實錄」,原脫作者之名;文末有「同治甲子(三年),英與日本搆釁,將議取琉球為駐兵計」句,撰作時間當在後此不久。  (九)姚文棟譯「琉球說略」,出處未明(似為日文中譯)。  (一○)中根淑撰「琉球形勢略」,作者日人。以上二文,對於琉球地理今昔的異同,多所折合。察其撰作時間,約在同治年間。  (一一)王韜撰「琉球朝貢考」。  (一二)王韜撰「琉球向歸日本辨」。以上二文,均作於同治甲戌(十三年)日兵侵臺之後。當年日兵侵臺事件,日人藉口琉球難民漂臺被牡丹社人殺害所引起,儼然以琉球宗主國自居;王氏援據史實,闢之甚悉。以上(六)至(一二)七種,據「小方壺齋輿地叢鈔」本。  至於已見前述的周煌撰「琉球國志略」,亦為「使錄」之一種;系以「志體擬錄」(引「志略」「凡例」語),凡十六卷。此書將另刊單行本,列為「文叢」第二九三種。考清代八使琉球,除上文所見諸錄以外,在全、周以前,著錄於「志略」「採用書目」者,尚有汪楫撰「使琉球雜錄」、「中山沿革志」(另有「冊封疏抄」)等(詩集猶不在內);趙、李以後,齊、費時已有「續琉球國志略」之作(作者未悉),至趙新又再續之。此外,在本書黃撰「中山見聞辨異」中並引有前教習潘相「見聞錄」;未悉潘氏究為何許人?亦未知何時所作。要之,清代有關琉球「使錄」等文獻尚多,自非已盡於此。  末了,尚附一言:另有嘉慶中沈復(三白)「浮生六記」足本所見「中山記曆」一篇,疑系後人剿襲附會之作,並無參考價值。「沈文」云以趙文楷(字介山)從客身分,記隨使琉球見聞;而按其語句,幾均出自「李錄」。其中斷章截句,前後不相呼應,所在多有;此處限於篇幅,不擬歷數。茲僅舉證一事:封舟回國,於嘉慶五年十月二十九日在溫州南、北杞山洋面遇「賊船」襲擊後,「北風大至,浪飛過船」(引原文);「李錄」續記云:『余倦極思臥,……遂解衣熟睡,付之不見不聞』。次日,「李錄」云:『夢中聞舟人譁曰:「到官塘矣」!驚起。介山、從客皆一夜不眠,語余曰:「險至此,服汝能睡;設葬魚腹,亦為糊塗鬼矣」!余曰:「險奈何」?介山曰:「……每側,則篷皆臥水。一浪蓋船,則船身入水,惟聞瀑布聲垂流不息。其不覆者,幸耳」!余曰:「脫覆,君等能免之乎?余樂拾得一覺,又忘其險,幸矣」!介山乃大笑』。而「沈文」於「浪飛過船」下即云:『夢中聞舟人譁曰:「到官塘矣」!驚起。從客(此已非沈氏口氣)皆一夜不眠,語余曰:「險至此,汝尚能睡耶」?余問其狀;曰:「每側,則篷皆臥水。一浪蓋船,則船身入水,惟聞瀑布聲垂流不息。其不覆者,幸耶」!余笑應之曰:「設覆,君等能免乎?余入黑甜鄉,未曾目擊其險,豈非幸乎」』!彼此所記——除「沈文」略避介山以外,如出一轍。試想:凡屬記述身歷其境的動態文字,能有此巧合嗎?「沈文」顯為剿襲之作。但沈擅於文,決不為此。考「中山記歷」與同書「養生記逍」篇同為「六記」原缺而據稱系屬後來發現之文,自為後人附會之作。而況近人已有指出「養生記逍」篇與曾國藩文雷同,亦疑後人偽作(見五十九年十二月十一、十二兩日「中央日報副刊」江文進「浮生六記的一些問題」);以彼例此,亦足為一證。茲有以「該文系沈作抑為後人依李記改寫」(?)為言,因不憚辭費,連帶附及之。(吳幅員)  本書所收,以徐撰「中山傳信錄」及李撰「使琉球記」篇幅較多。編校已定,又獲見兩錄原刻本;「徐錄」刊於康熙六十年、「李錄」刊於嘉慶七年,各分六卷。「小方壺齋輿地叢鈔」本系「彙鈔」刊印,比校之下,發見除各略去卷次外,文字亦有所刪節。「李錄」所刪較少,大都均屬自京赴閩所經若干地理典故(亦即一些考釋文字),無損「使錄」價值;惟其後略去自琉返國前(嘉慶五年十月十六日)所引「汪錄」有關海上往返鍼路一節,仍有補回必要。關於這一段文字,現已重新加入;余可不必再計。惟「徐錄」原刻有圖、有表,「叢鈔」本刪節殊多;如今後情形許可,當另重刊單行本,還其本來面目(幅員又記)。  

 

●清代琉球紀錄集輯目錄   

使琉球記………………………………………………………………………張學禮(一)  

中山紀略……………………………………………………………………張學禮(一一)  

琉球入太學始末……………………………………………………………王士禎(一七)  

中山傳信錄…………………………………………………………………徐葆光(二一)  

槎上存稿……………………………………………………………………趙文楷(九七)  

使琉球記…………………………………………………………………李鼎元(一二一)  

中山見聞辨異……………………………………………………………黃景福(二三七)  

琉球實錄…………………………………………………………………錢□□(二五七)  

琉球說略(譯述)………………………………………………………姚文棟(二六一)  

琉球形勢略………………………………………………………………中根淑(二七三)  

琉球朝貢考…………………………………………………………………王韜(二七五)  

琉球向歸日本辨……………………………………………………………王韜(二七七)   

 

清代琉球紀錄集輯(上)   

使琉球記

中山紀略

琉球入太學始末

中山傳信錄

槎上存稿

 

●使琉球記張學禮   

王序  立菴外兄之奉使中山也,觴而送之西子之湖;舉酒酹地曰:『願蓬萊水淺,安瀾如湖;奉天子命,其速竣事還,當以卮酒謝西湖也』。越明年歸,余又遲之湖上,相見甚歡;又舉酒酹湖,不負前約。是時月淡柳柔,煙鬟花靨駘宕綽約,弄姿三雅之間;笑指孤山,語立菴曰:『白傅詩謂「到岸請君回首望,蓬萊宮在海中央」。余聞馬齒、姑米皆插洪波中,得無是耶』?立菴笑,出「使中山記」俾余讀之。開卷尺許,四山風來、水過隄上,林鳥叫號、殘月倏落;乃撫卷歎息曰:『境遇何常,或燕燕居息、或盡瘁事國、或栖遲偃仰、或王事鞅掌,信不誣也』。立菴乘長風、破萬里浪,為國懷徠異域,奚啻天上客星!而予以麋鹿野姿,早棄林壑,逍遙自恣於山水之間;其為度越,可道里計哉!雖然,掛颿拾月、舍棹攜琴,兩人興致正復不淺;把酒臨風,亦何有焉!書罷,千巒始開,雙水如笑。  康熙甲辰花朝,眷弟王言頓首題於西冷之寓樓。  

趙序  古者,使臣不越甸服、侯服之內,而皇華四牡歌詠慰勞,無窮焉。今立菴張公遠使絕域,海若、陽侯皆識御史驄矣;其為歌詠慰勞,宜何如哉!乃甫登陸解裝,輒書其道里風濤之險,述其奉揚庥命、下國輸誠委順之情。美哉!一何其實而不華、文而有體也耶!立菴歸朝,公卿故人勞苦問訊,當把玩是編,感其忠摯誠悃可格神明,而又無乘槎鑿空之語;即以此當成周盛時郊勞贈答,可也。異日相天子成郅隆之治,重譯來者報曰「海不揚波已三年矣」!則今日所記波濤風雨之鄉,安知非異日鏡水石帆、安流呼嘯之地也哉!其可以慰立菴矣。讀畢,聊書其首。  時康熙甲辰端月,欽命總督浙江等處地方軍務兼理糧餉太子少保、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趙廷臣頓首拜題。

  琉球,東海小國也。唐、宋以來,世奉正朔。王姓尚,名質;自明季請封未果,使者留滯閩中。順治三年福建平,通事謝必振自江寧具投經略洪承疇,轉送進京。禮部題「敕印未繳,不便遣封」;必振取繳敕印,飄流日本。十一年七月,始來部,請冊封。循舊典,應差科員、行人,學禮與今副使王垓實膺是選。召對太和殿,正副使俱賜一品麒麟服、玉帶、東珠頂,賜御酒、敕印,差官護送前往。辭朝,蒙世祖召詢家世,學禮奏:『臣弟學聖,忝任福建巡撫。臣有子六人:長子思明,見任江南分巡道;次子思恭,見任參領,管佐領事;三子思齊,廣平知縣;四子思行,吏部筆帖式;五子思信,蔭生;六子思任,蔭生,候補筆帖式。嫡孫景芳,世職阿達哈哈番』。世祖聞奏,大悅:『卿乃巨族老臣,福祿來崇,子孫繩繩;此去無妨』!賜茶畢,辭行。十月,抵江寧,因遴選隨行醫官趙政之、熊耀陵。次年正月,至武林;天文生朱廷樞病故,移咨督、撫請補。三月,入閩造船;藩司詳稱:『舊例,舵木用鐵力。其木產於廣西,由海道運;今遊氛未靖,未可計程至也。敢請緩期』!因留閩四載。新補天文生黃道隆又故,仍請補。奉旨:『海氛未靖,欽差官暫行掣回;俟平定之日,另行差遣』。十五年,進京繳敕印。世祖宣至殿上,賜茶;謝恩,仍入兵垣辦事。是年,裁左、右科員,改授江南道御史,掌河南道;奉差河東巡鹽。事竣,值鼎湖陞遐,今上即位;維新出治,考核臣工。奉旨:『張學禮巳差冊封琉球,為何不去』?禮部回奏「世祖掣回」。上念遐方盼待日久,員役物故多人,遲延或有隱情;再奏再駁,竟議革職:所以勤遠略也。  元年十月,忽奉上傳:『張學禮、王垓仍差冊封琉球;事竣之日,以原官用』。棄故圖新,所以勵勞臣也。補差天文生李光宏、太醫吳燕時,聘請從客陳翼等;於十一月就道。  二年四月,抵閩;督、撫設席於南臺,閱視船隻。其船形如梭子,上下三層,闊二丈二尺、長十八丈、高二丈三尺。桅艙左、右二門,中官廳,次房艙;後立天妃堂,船尾設戰臺。桅杆,眾木湊合,高十八丈,俱用鐵裹;杆頭有斗,可容數人觀風瞭望。船內有水井二口,設官司啟閉,不妄用涓滴。船底用石鋪壓,上層列中砲十六位、中層列大砲八位。是日,設祭,封桅砲訖;詢舵之所來,云有紅毛國進貢請兵,船數隻巳回,留三隻,現泊江上,因購得鐵力木舵。隨往泊所視之,有侍郎總兵二員、從役三四十人。其人面白髮黃、眼綠鼻高,戴黑圓帽、執紅棍者為尊。官穿紅哆羅呢,從員穿青綠;高底木屐,前高後低。其船底用鐵包,縫以鉛灌。桅杆三節:如風大,用一節;風小,用二節;再微,用三節。每節有盤,無斗;盤容數人。其船堅而且穩,左右前後俱有大砲,過海最善。所造二舟雖堅固不及,而寬、廣過之。督撥水師守備王祚昌、魏文耀、千總陳蘭、施恩、兵丁二百五十余名、長隨五十余名、傳宣二員、聽用四員,管水井二員、通事二員、管舵管羅鏡二員、書吏門皁轎傘役百余名、吹手十六名、舵工二十余名、水手六十余名,擇吉於五月初四日登舟。初八日,迎供天妃像。十一日,靖藩設宴。次日,督、撫、藩、臬出餞於南臺,從官以下籩豆有加,以光使臣、昭國體也。十七日,泊林浦。十八日,過鼓山。十九日,過羅星塔。二十日,過閩安鎮,鎮將李遣游擊鄭洪以鳥船百余、兵三千護送出海。次猴嶼,祭天妃。二十二日,候風廣石。風汛不定,復回猴嶼;再過閩安,避風羅星塔下。閱十日,風汛定,再過猴嶼;見梅花所故城,荒榛瓦礫,滿目淒然。通官謝必振稟云:『天妃姓蔡,此地人;為父投海身亡,後封天妃。本朝定鼎,尚未封』。於是至廟行香,許事竣請封。  初七日,西南風微起,向闕叩辭。時長子思明巳解任,送至海口,不忍分離,必欲隨侍;再四拒之,乃止。出海口,中流風作,護舟遊徼左右;砲流旌掣,閃電虹飛。砲聲轟動,空海如沸。坐戰臺,顧而喜曰:『馬之罄控在人,舟之旋折亦復如是。有軍如此,何煩朝廷南顧憂為』!是日,至白洋,大風息,云霧散;忽見賊船一隻,隨令游擊領兵發砲,擊碎賊船,殺賊百余。道開,舉帆長往;鄭之舟師亦辭歸矣。初九日,浪急風猛,水飛如立;舟中人顛覆嘔逆,呻吟不絕。水色有異,深青如藍;舟子曰:『入大洋矣』!頃之,有白水一線,橫亙南北;舟子曰:『過分水洋矣!此天之所以界中外者』。隨見群魚髮鬣,有人立者,有飛舞水面者,有作相撲狀者;魚之脊翅豎如大桅,周圍旋繞。舟子曰:『水族聞封舟過海,歡忭來朝;此祥徵也』。海洋之水,綠、白、紅、藍,歷歷如繪;汲起視之,其清如一:不能解也。十一日早,忽見一山橫於舟前,首尾約長千丈;隨將洋鏡照之,非山、非云,乃巨魚耳。於是令僧道設醮施食,其魚漸沈,與水相平,猶如沙嶼蘆葦;至晚潛消。十二日,過糠洋,風恬浪靜,天水若一。日出,則海水俱紅;月現,則碧天皓潔。時有大沙魚二尾,長三丈余,隨舟左右。每一尾,有小魚二尾隨之,亦不離左右;形如河魨,花綠可愛。又見一魚,長丈余;身黑尾紅,腦上方白如玉印。是夜,飲於戰臺。宵深無風,忽聽船旁咂水聲,其船動搖;繼噴水滿船。舟子曰:『此乃大魚戲水,勿驚』!連日無風,船浮水面,膠滯不前。通官謝必振稟:『巳離梅花所七日,不見一山;舟中水米且盡,枵腹三日矣。惟有順流七島,冀活兩舟』。余聞七島去中山遠,有羈王命;不可。令舵工上斗瞭望,見東北一山形,圓卑如覆盂,四面無址;諒無居民,心甚疑。十五日,有風自北來,又見一山如長蛇蜿蜒水中。至晚,抵山下;見柴薪堆積,知有居民。恐有礁石,不敢近;遶山行,以待天明。居民驚疑,遯入深山。差王大夫、鄭通使上山探問,云是琉球北山,與日本交界;舉舟歡忭。隨有地方官進水、薪,居民亦至;問所見小山,云乃尤家埠琉璜山也,北去日本、東去弱水洋矣。過此,當飄蓬萊扶桑,不知何日西還矣。倘神不假北風引舟南行,過此將安之乎!痛定追思,喜逾望外。泊一宿,差琉人破浪先往。十八日,南風起;風逆,不能起椗。地方官撥小船百余,牽挽出口。十九日,將近伊藍埠,有二龍懸挂,尾、鬣俱見;風云四起彯播,蕩■〈風矞〉搖曳。大桅決,鐵箍巳失二三;舟中人怖絕,恍惚晦冥,似有天吳、海童奔逸左右者。守備王祚昌、魏文耀告曰:「皇靈遠降絕域,百神來集;速出「免朝牌」示之』!牌懸,如故也。頃之,乃悟;易墨以硃,一懸鷁首、一投於海中。天漸開、云漸散,風仍大作。土人稱此是龍潭,不可泊;轉至山南。余因連日受驚而病,登岸調養三日方愈。  二十五日,次溫鎮,抵那壩港,法司等官來迎;士民歡闐,金鼓不絕。國人先年請封,到閩有六十人,故者四十余。家屬來問,詢知人在者,喜逾重生;巳故者,哀慟欲絕:不覺傷感。是日,中山王備龍亭,恭迎敕印;稱舊館毀敗,巳備民房,現在修理。因在船守候六日。七月初一日,進館。王差法司呈供應舊冊,云向來供應,俱照此冊;因三年不雨、五穀不登,不能如前。余念其困窮,一應供應十減八、九。擇十七日,行冊封禮;鼓樂導引,傾國聚觀,不啻數萬,懽聲若雷。王出城三里,至守禮坊下,具朝服行九叩禮,乘轎進城。至中山殿前,將敕印供奉,行九叩禮;付官蔣宿耀上左臺宣讀,王跪聽。宣畢,將敕印並恩賜蟒袍、裝花綾紬四十八疋付王收受;行九叩禮。王妃敕諭付官孟道脈上右臺宣讀,王妃跪聽。宣畢,將蟒緞、裝花綾紬四十八疋付王轉付妃收受;又行九叩禮。事畢,與王交拜,更衣赴宴。舊例,器用金、銀折席;余仰體朝廷柔遠之意,概行除免。使臣例有七宴(重陽有龍舟),國無優伶,笙簫擊鼓而歌者士夫以下等官,舞則十齡幼童——皆各官子弟為之。歌章大義,首祝天子萬年,繼訟使臣有光海邦;此大較也。次日,大雨三日,通國加額;云「聖天子恩澤霑霈,奠我海邦,世世戴之」!  大典既竣,戒員役宿館中,候風回舟。舊例,過海以夏至前後兩、三日,歸以冬至前後兩、三日。是月十一日,冬至。十二日,登舟,王率屬詣署餞送,不忍別;至晚,方回。十四日,東北風起,出那壩港;暮抵馬齒,過孤米。十六日,颶風大作,暴雨如注。船傾側將危,與副使王公登戰臺,匍匐風雨中,亟禱天妃;風愈大,桅搖撼將倒。桅右敧,則龍骨現於左;桅左敧,則龍骨現於右(龍骨,船底定■〈舟參〉木也):忽折半截,相連不斷。船愈側,哭聲震天。余曰:『兩人奉使無狀,應死!爾等葬於魚腹,何辜』!眾應曰:『大數巳定,同死無怨』!桅出入波濤,篷半浮水面、半罩戰臺,相係牽帶;舟人曰:『桅不速斷,舟必中裂』!於是再禱以請,風勢如故。余仰天大呼曰:『皇帝懷柔百神,天妃血食中土,不在祀典內耶!使臣願投海中,桅可速去,冀活余人;歸報天子,神之賜也』。隨有火光熒熒,自風雨中起霹靂,斷截其桅;即令守備魏文耀、千總陳蘭割去篷索,篷、桅逝而船始平。但風浪搏擊,舵不能定:舵左轉,舵右者隨而仆,舵右轉,舵左者隨而仆。浪由船尾進、從鷁首出,嚴冬凜冽,舟皆裹冰。榜人凍沍,不能施力;亟易其衣,初以布、次以紬緞裘襖,凡一晝夜。十七日,雨雖止,風仍大作。通官曰:『遇險不死,或有可生;須再禱』!各許願,設簿登記。時黑云密布,上下晦冥,心寒膽裂;問必振曰:『汝言可生若何』?云:『大桅雖去,頭桅尚存,可生者一。舵乃二繩沒於水底,夾於龍骨;一繩斷,舵即浮。今勒索無恙,可生者二』。十八日,舟子忽報曰:『勒索斷,舵浮於水,危在頃刻矣』!余令曰:『如能下水者,賞銀五十兩』。有一人出應令,飲酒而下,入水即起。余又曰:『能換繩者,賞銀百兩』。有一、二少壯者出應,皆隨下隨起,入水不能,起舵不可。船從風順流,隨波上下,又一晝夜,不知幾千里也。十九日,風息;禱神起舵,三禱三從。易繩下舵,風乃止。設使易舵時風起,則船必覆;今禱而隨心,人舟無恙,神之佑也。二十日,東北風起,修整篷、桅。東風大作,拆帳房為帆,繼以被:皆可翼風,舟行如飛。二十一日,有一鳥,綠嘴、紅足,形若雁鶩,集戰臺。舟人曰:『天妃遣來引導也』!相狎如馴鳥。二十二日,海水漸渾,中國相近,但恐過閩或抵粵耳。行至申刻,望見一山浮於天際;二十三日,舟子曰:『是浙江之定海,北是普陀、西是九山也』。喜甚,隨犒勞舟人。午後,忽見賊船四隻揚帆從東北來,不遠數里矣;通官謝必振、守備王祚昌告曰:『我船篷、桅俱無,若調風對敵,萬不能;奈何』!余曰:『豈可束手待之』!急令各官督內司長隨各備弓箭、銃砲、手槍,其余舟人取壓船石,貯備對仗。忽天際云霧薈蔚,垂蔽我舟;有頃復霽,賊帆滅跡矣。晚至福寧,舟人曰:『悉是賊窩,不可近!此去閩安,只有兩潮;再出大洋,可以直進』。又恐西北風起,傍九山下迤邐而進。日晡,遠望山上隱隱有火光,山下船桅如林,不敢近。二十四日,舟子報曰:『船巳到五虎門矣』!正遇落潮,隨放砲;守口兵丁驚疑,亦放砲迎敵。急令鼓吹,揚旗示之;然後官役出迎,直達閩安。李總鎮慰問曰:『舟中人口無恙乎』?余曰:『前朝舊例,封舟過海,恐飄流別島、不能復回,隨帶耕種之具;又慮員役損失,後事俱備。今隨行數百余人無一損失,皆朝廷之福也』。詢二號船;隨風飄至江南崇明之鳳尾山,南行一晝夜將至廣東,始得順風而轉,已至閩安二日矣。謝恩船遲半月到;因風壞船,復回修艌,故來遲耳。大船進口,先用小船剝;進南臺,靖藩、督、撫、司、道出郭迎,情禮歡洽倍於去時。二十五日,進城。至天妃廟,行香。余與副使王公各出貲酬願,如所許數;員役亦然。督、撫委王守備修蓋廟宇,余仍置金冠、懸匾,答神惠也。  季冬二十二日,起行,督、撫餞送。至建寧度歲。正月,至衢州;長子思明來迎,云「拜別後不敢歸,坐待於浙耳」。抵杭州,督、撫、司、道置席西湖,與表弟王大哉(言)盤桓數日。三月,過姑蘇,至京口。五月,過山東,河水涸,船不能進,日行不數里。七月,抵通州。初十日,同副使王公率琉球陪臣並隨封官員謝恩復命,琉球進貢土物綿盔甲一副、鍍金鞍■〈革占〉一副、琉槍刀、琉磺、磨刀石、蕉布、琉扇、琉紙、胡椒赴禮部交畢;奉旨宴犒並隨封官員。臨行,中山王贈金百兩、副使九十兩,兩臣固辭;王另疏上聞,奉旨:『著張學禮、王垓收領』。又與副使赴繳一品服色,部云:『此系恩賜,不必繳』。  是役也,去程三月,歸僅一旬;其間陟險至再,皆獲安全。皇靈遐暢,感格幽顯;甘雨隨車,百神效職。溟渤奇觀、山川、風俗,筆不能載;聊紀一二,傳示後人。至熙朝盛典,曠世遭逢,余兩臣亦忝竊焉云爾。  

 

●中山紀略張學禮   

琉球,海中小國也。所出土產,惟蕉布、硫磺;其煙、刀、紙張、摺扇、漆器之類,皆來自日本。國有米、麥,隻可供應王府;民皆食蕃茹,狀如薯蕷。宴賓客,席甚簡薄;斤肉、樽酒可享數人,敘款洽而已。一席不過一、二器,即夫妻兒女,從不聞同餐食之;所余,皆棄之。客來相訪,不分上下東西,任隨客意自坐,盤膝於地。坐下,方叩一首,煙、酒、茶湯接踵而至。如客返,亦叩一首竟出;主人不送迎,若無聞也。官宦之家,俱有書室、客軒。庭花、竹木,四時羅列;架列「四書」、「唐詩」、「通鑑」等集,板翻高闊,旁譯土言。本國之書亦廣,但不知所載何典、所言何事耳。設官之法,自唐、宋至元,王之長子應襲爵者,至中國入國子監讀書;其父薨,始歸受封。至洪熙時,憫其來往風波驚險不測,特免之;賜三十六姓人教化三十六島,子孫世襲通使之職,習中國之語言、文字。至今請封、謝恩、朝貢皆諸姓之後,俱有姓名;若土官,有名無姓也。取士之法,不尚文、不考試,舉賢良方正,由秀才歷法司。設官長,無衙門,從役惟百姓輪值。其執法甚嚴,不徇情面;即官長父子、兄弟犯法,輕則徒流、重則處死,不曲庇絲毫也。百姓見官長經過,男女皆去簪、脫屐,俯伏道旁;俟過而後敢行:小心畏法若是。道不拾遺,夜不閉戶:甚有太古之風。有犯罪者,大夫聞之法司;法司察其因由曲直,令曲者死,亦不敢遲留也。有犯法重者,竟自刎頸、投繯,不敢妄辨求生。男女不薙胎髮;男至二十成立,娶妻之後,將頂髮削去,惟留四余;挽一髻於前額右旁,簪小如意。如意亦分貧賤品級:國王用金而起花者,王之伯叔兄弟用光金;三法司、紫金大夫用銀起花者,大夫、通使等職用光銀;百姓用玳瑁、明角、竹簪而已,婦女亦然。衣服敞袖長袍,腰係全幅錦緞長丈余,兩旁插扇子、煙袋、小刀之類;足穿無根皮鞋。冠以紙為胎,紬布裹之,分貴賤;長七寸、闊二分,週回三轉,共為一圈。王用五色花綾,王之叔伯兄弟子姪用黃花綾,宗族用黃光綾;法司、紫金用紫花綾,大夫、通使等官用紅絹。初進王府者為秀才,用紅光絹。王府役人及雜職,用紅布;百姓皆用青、綠布:此定制也。  彼國人雖與中國同而言語大別:金曰額膩、銀曰喀難、爺曰安知、大曰倭捕煞、小曰彌煞、紅曰呀噶煞、白曰十六煞、男曰會耕噶、女曰會南宮、幼小曰蛙籃璧、父母曰倭牙、喫曰米小利、飯曰安班、酒曰薩几、好曰優噠煞、不好曰挖煞、醉曰威帝、睡覺曰殷帝。人名俱有四、五字者,如馬爛敏達羅、如喀難顧司姑之類,惟有阿彌多、夜弗蘇二名呼喚者甚多。  國中有迎恩亭,即天使登岸之所;離海口三里許,在那壩港地方。其間里巷相連,人居稠密。過此則天使館,向來冊封員役俱駐於內。館中有廳堂、廊房、樓閣、亭園、臺榭、書室、小軒,週圍寬廣,與燕中報國寺相類。館內鋪設,桌椅、床帳及碗碟什物,俱照中國制度;設專司,收貯在府。俟天使至日,方敢動用。今館雖傾頹,後樓上尚有故明使臣杜三策題梅花詩百首於壁間,其余吟詠甚多;外有匾額、字畫,皆故明歷代名公之遺蹟也。館前有空地百畝,每日午後,婦女或老、或少攜筐挈筥聚集於此為貿易,實遊玩也;傍晚,方歸。其間,亦有殊色搖曳而來。風俗:女子自幼即刺黑點於指上,年年加刺。至十二、三歲出嫁時,竟成梅花;至衰老,手背皆黑矣。髮長四、五尺,頭梳一髻,光如油、黑如墨;不修眉鬢,不帶釵環、手飾,不施脂粉。穿大領衣,色尚白;有時以手扯裳,有時以衣覆腦若兜衣之狀。如有夫之婦犯奸淫,男女俱死。亦有女子不嫁人者,竟離父母自居,專接外島貿易之客;女之親戚兄弟——毋論貴賤,仍與外客親戚往來,不以為恥。若遇本處有室者,亦不苟合也。那壩港至中山王城約二十余里,殿在山頂。其殿康熙元年冬天火焚,至今尚未建。殿後有一小峰,名「虎崒」;下有小廟,無像,但設香供於地。殿前有石壁,高數丈、闊二十余丈,平如斧削。中間有一穴,穴口嵌一鐵龍頭,龍口內有泉水噴出,從空注下,即大旱之年水亦不竭。王城西北里許,有一大池,池內有鯉、鯽魚。又一山,松柏參天,明花四布。王城之西南,有中山王之祖塋;塋中無塚,惟石碑上刻「琉球中山王祖塋」。塋前五峰相對,左右有情;後有靠山,沙水相映。明堂廣闊,可容萬馬,遠山圍抱。中山王家廟,離那壩數里;官民經過,下馬步行。廟前有海水來朝,金碧相映。前、後殿中所供牌位,自唐、宋以來子孫不替,守廟是僧。那壩之東北三里有三清殿,殿前二松大數圍、高二十余丈,枝葉茂盛,勢若飛舞。三清殿東有天妃廟,廟雖窄隘,幽邃可觀。廟東有演武場,南有長虹橋,闊百丈余、長五里;橋下大水,名曰「曼湖」,通海。過橋有松嶺,嶺長二十里許;松楸滿目,蒼翠鬱然:亦琉球之一景也。  舊例,使臣有七宴——迎風宴、事竣宴、中秋宴、重陽宴、冬至宴、餞別宴、登舟宴,器用金銀折席,琉刀、小刀、蕉布、琉煙、苧布、琉扇、琉紙、琉槍並折席。已上俱免,隻領席;從員役亦然。守備、千總、通官等三十余員,每員廩給免去九分,每日支米、面各一斗,牛、羊、豬肉各十斤,鮮、乾魚各十斤,雞、鴨各十隻,燒酒、油、鹽、醬、醋各十斤,柴十束;長隨、內司、聽用各官五十餘員俱半廩給,每日支米、面各五升,牛、羊、豬肉各五斤,鮮、乾魚各五斤,雞、鴨各五隻,燒酒、油、鹽、醬、醋各五斤,柴五束;僧道及各項匠作、書吏、門皂等役百餘名口糧,每日支米、面各三升,牛、羊、豬肉各三斤,鮮、乾魚各三斤,雞、鴨各三隻,燒酒、油、鹽、醬、醋各三斤,柴三束;兵丁及各官隨役二百餘名俱月糧,每日支米、面各二升,牛、羊、豬肉各二斤,鮮、乾魚各二斤,雞、鴨各二隻,燒酒、油、鹽、醬、醋各二斤,柴二束。封舟過海,例有從客偕行;姑蘇陳翼——字友石,多才多藝,王持帖請授世子等三人琴。  世子名曰彌多羅、王之婿名曰啞弗蘇、三法司子名曰喀難敏達羅,寓天界寺習一月,移至中山王府又月餘;授世子思賢操「平沙」、「落雁」、「關雎」三曲,授王婿「秋鴻」、「漁樵」、「高山」三曲,授法司子「流水」、「洞天」、「塗山」三曲:求詣無虛日,皆稱曰「友石先生」。西湖吳燕時——字羽嘉,業歧、黃,切脈知生死;國中求治者,無不立愈:亦有數人受其傳。八月中秋節,王設宴。是日,設席正殿;兩使上坐,從客向西,中山王向東北陪。其欽天監、太醫院、守備、千總各官,設席別院,俱三法司、紫金大夫陪;內司、長隨、中軍、聽用各官,設席別院,俱大夫陪;冊封書吏、僧道各役,俱長使、通使陪;其兵丁、跟役,俱秀才雜職陪。其通官二員,時在左右傳遞問答,不預席。設鼓樂,有走馬、弄刀、刺槍、舞劍、踘球、走索諸戲;至晚方散。重陽節,王又設宴如前;早到王府小飯,次看龍舟。中國午日競渡,琉球在重陽,於城西之龍潭。潭中二山並峙,一名石筍、一名龍岡,岡上設小席;湖水澄清,微波不動。舟有五,各分五方旗幟;每船用水手四十八人,往來飛轉,金鼓震天。午後,上宴。幼童百餘人,皆貴戚子弟——又一少年僧,生成頭長尺五、眉髮雪白、頦綴霜髯,佇立庭中。一童子挽雙髻,杖挂葫蘆,次於壽星之右;一童子,生成背駝、眼細,戴篛笠、穿錦服,手擎蟠桃如東方朔,次於壽星之左。有黑鹿一隻,排於壽星之前。鳴鑼擊鼓,眾童子環繞歌舞;內穿錦衣、外白綾,半臂繡菊花,以應佳節。  瀕行,王請留匾額,正殿「東南屏藩」、家廟「河山帶礪」、三清殿「蒼生司命」、天妃廟「中外慈母」;王公亦有贈匾。其請封各官,王念其遠出多年,各加俸米不等;惟紫金大夫蔡國器年老,加俸米以原官致仕。  其國南北約三千餘里,四面濱海。無盜賊,為治簡樸,頗有華風;敦尚禮教,宗族親睦。  余留日無多,見聞有限;略存其概,以俟後賢廣為考訂,以備釆風之助云爾。  康熙三年(歲次甲辰),書於閩之公署。三韓張學禮識。  

 

●琉球入太學始末王士禎   題辭   

國家聲教覃敷,無遠弗屆;而琉球嚮慕文教,尤為最篤。蓋其時奉使琉球者,為吾郡悔齋汪先生。先生親賫宸翰遠涉瀛海,未浹旬而至,誠古今所僅見;是以其國益懾伏於聖天子之威靈,而思沐夫教育。及其入太學讀經書僅歷四載,遽以省親歸。雖於聖朝禮樂文章之盛、身心性命之微,未必遽能窺見;而忠孝仁義之大端,必能得其梗概。吾知此數人者一抵其國,必有向之受業而請益者。是此數人於本朝為弟子,而於彼國未必不為師方;且擁皋比、御函丈,其尊榮為何如也!然吾竊為彼國惜者,則以讀書未久,遽即請歸!假使其更歷年所,學為制舉文字、簡練揣摩,與國子諸生同與於賓興之典,或得叨科第之殊榮;然後歸國,於以照耀鄰封、翱翔島嶼,其所得不更多乎!而惜乎其智之未出乎此也!  心齋張潮題。  康熙二十三年,冊封琉球翰林院檢討汪楫、中書舍人林麟焻等疏言:『中山王尚貞親詣館舍云:「下國僻處彈丸,常慚鄙陋;執經無地,嚮學有心。稽明洪武、永樂年間,常遣本國生徒入國子監讀書。今願令陪臣子弟四人,赴京受業」云云』。事下禮部。部覆:『史載唐貞觀中興學校,新羅、百濟俱遣子入學。琉球自明初始內附,「會典」載大琉球國朝貢不時,王子及陪臣之子皆入太學讀書,禮待甚厚。又載洪武、永樂、宣德、成化間,琉球官生俱入監讀書。今該國王尚貞以本國遠被皇仁,傾心嚮學;懇祈使臣汪楫等轉奏,願令陪臣子弟四人赴京受業。應准所請,聽其遣陪臣子弟入監讀書』云云。時予為祭酒,咨覆禮部略云:『查「太學志」載:「洪武二十五年秋,琉球國遣其子及陪臣之子日孜等入監,命工部給羅絹為秋衣。冬,琉球中山王遣其舅仁悅孳等至。永樂二年,琉球中山王從子三五良亹等九人以謝恩至,奏請入監;給賜一如洪武中故事,令工部建王子書房於監前以處之。三年,琉球山南王遣寨官子李傑至。四年,中山王遣寨官子石達魯等六人至。其後李傑、石達魯等每在監三年,得乞歸省。九年,中山王遣王相之子懷得、寨官子祖魯古至。十一年,遣寨官子周魯等三人至。是年,有奏歸省者;命禮部厚賜,以榮其歸。是後乞歸省,或令候其使者還國以行。永樂以後至於正德,常三、四遣至。嘉靖五年,中山王遣官生蔡廷美等四人至;十一年,歸國。十七年,遣梁炫等四人至;二十三年,歸國。尋又遣蔡朝用等五人至;今在南雍,處以光哲堂,歲時給衣物如例。向慕文教,琉球於諸國為最篤;國家待之,亦為最優』云。康熙二十七年,琉球國王遣耳目官魏應伯等恭進朝貢方物,又遣陪臣子弟梁成楫、鄭秉均、阮維新、蔡文溥等四人同貢使赴京入監讀書;於正貢方物外,敬加屏風紙三千張、嫩蕉布五十疋。  三十一年,中山王貞上言:『康熙二十三年,蒙冊封天使汪楫題准臣國陪臣子弟入監讀書;臣貞遵奉俞旨,業於康熙二十五年遣官生梁成楫等三人同貢使魏應伯進京。仰荷皇上令其入監讀書,月糜廩餼、季給衣服;正梁成楫等感泣高厚,殫心誦讀之時也。但伊父前經節次入貢,萬里梯航,罔辭勞瘁;今皆年老,奉養需人:臣貞亦當念之矣。且梁成楫等三人俱未有室,父母之願,人皆有之。況臣國人皆愚昧,自成楫等進監之後,臣貞望其返國與臣言忠、與子言孝以宣布皇上一道同風之化,更為不淺。今據梁成楫等乞題請歸養等情,應否准其歸養?臣貞未敢擅便。伏乞睿鑒』云云。詔:『梁成楫等三人照部通事例賞賜、賜宴,禮部遣歸國』。  跋  琉球於中國,當在東南方。東南為文明之地,今且近天子之光;吾知其國聲名文物,必且月異而歲不同矣。  心齋張潮。  

 

●中山傳信錄徐葆光   

從前冊封,以造舟為重事。歷考前冊,採木各路騷動夫役,開廠監造縻費官帑,奸吏假手,為弊無窮;經時累歲,其事始舉。自前明以至本朝冊封之始,其煩費遲久,前後一轍也。康熙二十一年,使臣汪楫、林麟焻即取現有二戰艦充之,前弊始絕。至今三十餘年,區宇陞平,海濱利涉,沿海縣、鎮巨舶多有;冊封命下,臣等未到閩前,督臣滿保移檄各鎮選大船充用,豫為修葺,諸具咸備。二船取自浙江寧波府屬,皆民間商舶;較往時封舟,大小相埒而費輕辦速,前此未有也(按宋徐兢奉使高麗,神舟二——皆敕賜名字、客舟六,共八舟。明封舟,或一、或二;今二舟)。一號船,使臣共居之;二號船,載兵役。一號船,前後四艙。每艙上下三層:下一層,填壓載巨石、安頓什物。中一層,使臣居之;兩旁名曰「麻力」,截為兩層,左右八間,以居從役。艙口梯,兩折始下。艙中寬六尺許,可橫一床。高八、九尺,上穴艙面為天窗井——方三尺許以通明;雨即掩之,晝黑如夜。艙面空其右以行,船左邊置鑪灶數具。板閣跨舷外一、二尺許,前後圈篷;作小屋一、二所,日番居以避艙中暑熱。水艙水櫃,設人主之;置籤給水,人日一甌。船尾虛梢為將臺,立旗纛;設藤牌、弓箭,兵役、吹手居其上。將臺下為神堂,供天妃諸水神。下為舵樓,樓前小艙布鍼盤,夥長、柁工及接封使臣主鍼者居之。船兩旁大小砲門十二,分列左右;軍器稱是。蓆篷、布篷九道;艙面橫大木三道,設軸轉繚以上下之。船戶以下共二十二人,各有專掌。其中最趫捷者名鴉班,正、副二人;登檣瞭望,上下如飛。兵丁皆習行船事,每船百人為之佐;一號船千總督之,二號船守備督之。一號船長十丈、寬二丈八尺、深一丈五尺,二號船長十一丈八尺、寬二丈五尺、深一丈二尺。  渡海兵役,正使家人二十名、副使家人十五名外,海防廳送使副共書辦二名、巡捕二名、長班四名、門子二名、皁隸八名、健步四名、轎傘夫二十名、引禮通事二員(鄭任譯、馮西熊)、護送守備一員(海壇鎮左營守備蔡添略)、千總一員(蔡勇)、官兵二百名(閩安鎮、烽火營、海壇鎮左右中三營各四十名)、內科醫生一人、外科醫生一人、道士三名、老排一名、吹鼓手八名、廚子四名、艦匠二名、艌匠四名、風帆匠二名、索匠二名、鐵匠二名、裁縫二名、糊紙匠二名、裱背匠一名、糕餅匠一名、待詔匠一名(凡兵役隨身行李貨物每人限帶百斤。按歷來封舟過海,兵役等皆有壓鈔貨物帶往市易舊例。萬曆七年(己卯),冊使長樂謝行人杰有「日東交市記」,後有「卹役」一條言:『自洪武間許過海五百人行李各百斤與琉人貿易,著為條令。甲午之役得萬金,五百人各二十金;多者三、四十金,少者亦得十金、八金。辛酉之役僅六千金,五百人各得十二金;多者二十金,少者五、六金,稍失所望。是以己卯招募,僅得中材應役,不能如前之精工也。所獲僅三千餘金,人各八金;多者十五、六金,少者三、四金,大失所望:至捐廩助之,始得全禮而歸。蓋甲午之役,番舶轉販者無慮十餘國;其利既多,故我眾所獲亦豐。辛酉之役,番舶轉販者僅三、四國;其利既少,故我眾所獲亦減。己卯之役,通番禁弛,番舶不至;其利頓絕,故我眾所獲至少:勢使然也』。今康熙二十二年癸亥之役,是時海禁方嚴,中國貨物,外邦爭欲購致;琉球相近諸島,如薩摩洲土噶喇、七島等處皆聞風來集,其貨易售。閩人沿說至今,故充役者眾。陞平日久,琉球歲來貿易,中國貨物,外邦多有。此番封舟到後,土噶喇等番舶無一至者;本國素貧乏,貨多不售,人役並困。法當禁絕商賈利徒之營求充役者,損從減裝,一可以紓小邦物力之艱、一可以絕眾役覬覦之想,庶幾兩利俱全矣乎)。  海中船行里數皆以更計;或云百里為一更,或云六十里為一更,或云分晝夜為十更。今問海舶夥長,皆云六十里之說為近。「舊錄」云:『以木柹從船頭投海中,人疾趨至梢:人、柹同至,謂之「合更」;人行先於柹,為「不及更」;人行後於柹,為「過更」』。今西洋舶用玻璃漏定更,簡而易曉:細口大腹玻璃瓶兩枚,一枚盛沙滿之;兩口上下對合,通一線以過沙。懸鍼盤上,沙過盡為一漏,即倒轉懸之;計一晝、一夜約二十四漏。每更船六十里,約二漏半有零。人行先木柹為「不及更」者,風慢、船行緩,雖及漏刻,尚無六十里,為「不及更」也;人行後於柹為「過更」者,風疾、船行速,當及漏刻,已踰六十里,為「過更」也。  琉球在海中,本與浙、閩地勢東西相值,但其中平衍無山。船行海中,全以山為準。福州往琉球,出五虎門,必取雞籠、彭家等山;諸山皆偏在南,故夏至乘西南風,參用辰、巽等鍼衺繞南行,以漸折而正東。琉球歸福州,出姑米山,必取溫州南杞山;山偏在西北,故冬至乘東北風,參用乾、戌等鍼衺繞北行,以漸折而正西。雖彼此地勢東西相值,不能純用卯、酉鍼徑直相往來者,皆以山為準;且行船必貴佔上風故也。「指南廣義」云:『福州往琉球,由閩安鎮出五虎門東沙外開洋,用單(或作乙)辰鍼十更,取雞籠頭(見山,即從山北邊過船。以下諸山皆同)、花瓶嶼、彭家山;用乙卯並單卯鍼十更,取釣魚臺;用單卯鍼四更,取黃尾嶼;用甲寅(或作卯)鍼十(或作一)更,取赤尾嶼;用乙卯鍼六更,取姑米山(琉球西南方界上鎮山);用單卯鍼取馬齒,甲卯及甲寅鍼收入琉球那霸港(福州五虎門至琉球姑米山,共四十更船)。琉球歸福州,由那霸港用申鍼放洋;辛酉鍼一更半,見姑米山並姑巴甚麻山;辛酉鍼四更、辛戌鍼十二更、乾戌鍼四更、單申鍼五更、辛酉鍼十六更,見南杞山(屬浙江溫州);坤未鍼三更,取臺山;丁未鍼三更,取里麻山(一名霜山);單辛鍼三更,收入福州定海所,進閩安鎮(琉球姑米山至福州定海所,共五十更船)』。  閩有司既治封舟畢工,泊於太平港羅星塔。五月十日(壬午),齎詔敕至南臺,以小船至泊船所。十五日,祭江取水,蠲吉於二十日(壬辰)奉詔敕升舟。連日夜,風皆從東北來,是日轉西南;遂於未初起椗。至怡山院,諭祭於海神。  二十一日(癸巳),日出,西南風。日中,至管頭,出金牌門。日入,未過黃蝦鼻,下碇。  二十二日(甲午),日出,丁未風,過梅花頭。日中,丁風帶午,乘潮出五虎門放洋,過官塘尾。日入,至進士門。夜至九漏,轉丁未風;接封陪臣正議大夫陳其湘率其國夥長主鍼,用乙辰鍼三更半。  二十三日(乙未),日出,見東湧在船後,約離一更半許;丁未風,用乙卯鍼二更,約離官塘八更半許。  二十四日(丙申),日出,丁午風,仍用乙卯鍼。日未中,過米糠洋(海水碧徹如靛,細黃沙如涎沫,連亙水面如米糠),見群魚拜水。日將入,有大鳥二,來集於桅。是夜,風益利,用乙卯鍼四更。共計十三更半,當見雞籠山、花瓶、棉花等嶼及彭家山,皆不見。夜用乙卯鍼四更半,共十七更;船東北下一更半許。  二十五日(丁酉),日出,丁未風輕,用單乙鍼二更、乙卯鍼一更半。夜至四漏,轉正南風,用單乙鍼一更半:共計二十一更。  二十六日(戊戌),日出,正南風。日未中,轉丁午;逾時,丁未風微起,用單乙鍼一更。日中,風靜,縋水無底。晚晡,轉丙午風,用乙卯鍼;風靜船停,不上更。日入,風微起。至四漏,轉丁午風,用乙卯一更。至八漏,又用單卯二更,至天明。  二十七日(乙亥),日出,丁午風。日未中,風靜船停;有大沙魚二,見於船左右。日入,丁午風起;至二漏,轉丁風,用乙辰鍼二更半。天將明,應見釣魚臺、黃尾、赤尾■〈艹寺〉嶼,皆不見。共用卯鍼二十七更更半,船東北下六更許。  二十八日(庚子),不用接封陪臣卯鍼,本船夥長林某改用乙辰鍼。日未中,丁未風。行二更半,鴉班上檣,見山一點在乙位,約去四更餘;水面小黑魚點點。接封陪臣云:『此出姑米山,所見或是姑米而未能定』。日入,風轉丁午,用辰巽鍼二更。  二十九日(辛丑),日出,見東北小山六點。陪臣云:『此非姑米,乃葉壁山也。在國西北』。始悟用卯鍼太多,船東北下;若非西北風,不能提舟上行至那霸收港也。日中,禱於神,忽轉坤申庚風;一時,又轉子癸。陪臣大喜,乃回鍼東南行;指一小山云:『此名讀榖山。由此迆轉,即入港』。日入,轉丑艮風,大熾;用丙巳鍼,又用丙午單卯鍼。先是,四、五日前未見山,舟浮不動;水艙將竭,眾頗惑。禱於神,珓示曰:『二十八日見山,初一日到港』。至是六月朔(壬寅),日未出,遂入港;行海中七晝、八夜云(二號船港鍼簿)。  封舟到那霸港,泊海口;迎舟數十,獨木船雙使一帆者又數百槳。世曾孫尚敬守幕次,先遣法司以下諸陪臣來迎詔;隨來隨遣,前後數輩致牲禮迎勞如儀。午潮上,島民艤船數百,或在船、或入水施百綆引舟至迎恩亭下(亭建自洪武中武寧王,時修葺如新);陪臣班列,儀仗、金鼓皆集亭左右,迎請龍亭。未刻,以次登岸。眾官前導至館,奉安詔敕。行禮訖,以次入謁:法司王舅、紫金大夫、紫巾官為一班,三叩頭;天使立受。,揖答之。耳目官、正議大夫、中議大夫為一班,三叩頭;天使立受,拱手答之;那霸官、長史、察侍紀官、遏闥理官、都通事為一班,三叩頭;天使坐受,抗手答之。嗣後,朔、望及逢五、十日,王遣法司王舅以下至館一起居;見天使皆下坐,應對皆起立。每月初二日、十六日,天使亦遣使至王府答問云。  天使館,去迎恩亭一里許,面南;屋宇皆如中國衙署,外柵四周。柵內東西門,房各四楹,竿上施「冊封」黃旗二。八角鼓棚,左右二所。大門內,東西役房各六楹。儀門上,有「天澤門」三字匾,前明萬曆中使臣夏子陽題;今失去,臣等補書其上。大堂前庭方廣數畝,陪臣行禮於此。甬道左右,臣等植大榕樹四株。堂上前楹,前使張學禮、王垓題「天威遠布」隸書四字,汪楫、林麟焻題「敷命堂」三字,皆在;臣等又書「皇綸三錫」四字,懸正梁上。蓋自康熙二年封王尚質,今王之高祖也;康熙二十二年封王尚貞,今王之曾祖也;王之祖尚純未及立、王之父尚益未及請封,至今國王尚敬已閱五世,皆受我皇上璽封。六十年中大典三行,澤及五世,實為千古僅事;故特書之以示遠人,明我皇上與天無極之治,海隅日出,覆育無窮也。左右楹間特書二榜:一載前明冊使姓名、一載本朝三遣使臣姓名。  使館西南有舊使館,址相連。前亦有轅門、大門,上有小板閣。入門,大堂三楹,以板鋪地,去地三尺許。外有「駐節」二字,前使王垓所書;又前明崇禎中使臣杜三策書「每懷靡及」四字。西有樓,今無存(胡靖「記」云:『楊行人掄居西偏小樓,名曰「聽海」』);今新葺板閣。惟東板閣系舊建,樫木梁柱,皆極堅固。前使張學禮「記」云:『樓上有杜三策題「梅花詩」百首』;今已墁滅無存。測量、平豐二臣居之,扃前轅門;鑿後垣,共門出入。  天使館,日有都通事一員、紅帕秀才二十人輪番值門,聽候指使。天使館旁,支應分設七司:一、館務司,掌館中大小事件;一、承應所,掌館中修葺、物件、家伙等事;一、掌牲所,掌羊、豕、雞、鴨支送等事;一、供應所,掌館中酒、米、小菜支送等事;一、理宴司,掌七宴事;一、書簡司,掌書帖往來等事;一、評價司,掌評定物價上下、分買支給等事。每司遣大夫一員、紅帕三人——餘雜差等二十人主一司。其朝夕供應奔走,別有庫官等為之。  國王日以宮前瑞泉供客,每日清晨汲入綠木筒二石餘,以鎖鎖之;走十里,送至館中。紅帕秀才九人,分日押送。每日供應米五升,面四斤,醬、醬油、醋、鹽、菜油各四盞,豆腐三斤,燒酒一瓶,魚、肉各三斤,羊肉二斤,乾魚四斤,雞二,蛋十枚,海蟳二,西瓜二,冬瓜十斤,菜一斤,燭四枝,炭十斤,柴四束。起居日,餽生豬、羊各一,雞二,蛋、魚、海蛇、海蟳、石■〈魚巨〉、車螯、面條、面粉、醬■〈艹越〉、醋蒜、胡椒、甘蔗、蕉果(冬易以橘)、燒餅、佳蘇魚各一盤,燒酒一埕,炭一包,燭一束;朔、望,加吉果、米肌、銀酒、黃酒之餽。吉果,以米粉為之,形如薄餅;米肌,如白酒而稍淡;銀酒,即燒酒;黃酒,國中所醞煮,酒色黑醲,少有油氣。守備、千總,日米四升,醬油、醋、鹽、菜油、米醬各一盞,豬肉三斤,羊肉一斤,生魚二斤,乾魚三斤,雞一,蛋十枚,蔬菜一斤,豆腐一斤,燒酒六盞,小燭二枝,炭五斤,柴二束。全廩給,日米三升,醋、鹽、菜油、豆醬各一盞,豬肉二斤,生魚二斤,乾魚二斤,雞一,蛋五枚,蔬菜一斤,豆腐一斤,燒酒三盞,小燭二枝,柴二束;半廩給,日米二升,醋、鹽、菜油、豆醬各一盞,豬肉一斤,乾魚一斤,雞一,蔬菜一斤,豆腐一斤,燒酒二盞,柴一束。口糧、月糧,日米一升五合,醋、鹽、菜油、豆醬各半盞,豬肉一斤,鹽魚一斤,蔬菜一斤,豆腐半斤,燒酒一盞,柴一束。  入館後,涓吉鼓樂、儀從奉迎船上天妃及挐公諸海神之位供於上天妃宮內,朔、望日行香。琉球天妃宮有二:一在那霸,曰「下天妃宮」——天使館之東,門南向。前廣數十畝,有方沼池。宮門前,石神二。入門甬道,至神堂三十步許。堂內有崇禎六年冊使杜三策、楊掄「慈航普度」匾,順治六年招撫司謝必振「普濟萬靈」匾,康熙二年(癸卯)冊使張學禮、王垓「普濟群生」匾;大門上書「靈應普濟神祠」,則萬曆三十四年冊使夏子陽、王士禎所立也。兩旁皆民房,國中案牘多儲於此。有鐘一架,景泰丁丑國王鑄施。上天妃宮,在久米村。夏給諫子陽「使錄」云:『此為嘉靖中冊使郭給事汝霖所建』;地無碑記可證。宮在曲巷中,門南向,神堂東向。門旁,亦有石神二。進門,上甬道。左右寬數畝,繚垣周環。正中為天妃神堂,右一楹為關帝神堂、左為僧寮。階下,鐘一所。大門左有神堂,上饗供龍神。天妃堂內,有崇禎六年冊使杜三策、楊掄立「德配玄穹」、康熙三年癸卯冊使張學禮、王垓「生天福靈」、二十二年冊使汪楫「朝宗永賴」三匾;副使林麟焻二十三字長聯,後稱「裔姪孫麟焻敬題」。蓋天妃為莆田林氏,閩中林姓多作此稱。梁上有「靈應普濟神祠」之額,乃萬曆中冊使夏子陽、王士禎所立也。始至館第二日,先詣孔廟行香,次至天妃宮。冬至,則設萬歲龍亭於廟左明倫堂,使臣以次行禮訖,亦載謁夫子像;朔、望則否。天尊廟,祀雷聲普化天尊。「汪錄」:『永樂中,貢使自京師塑像歸,禱必應。故第二日亦往行香,朔、望則不再至』云。  自天使館至先王廟,二里許。天使館東有天妃宮,宮前有方沼池。過池,東北沿隄行,不半里,有泉崎橋。橋旁有孔廟,由廟東行數百步,北折為長虹隄。隄長亙二里許,下作水門七以通潮(隄旁有小石山,名七星山;七石離立沙田中)。隄盡,北折為安里橋(此處地名安里,故名。「汪錄」作「真玉橋」,誤;另有真玉橋,在豐見城北玉湖之上)。過橋東折,即中山先王廟。廟前,松岡數重。左右流澗寬丈許,環注安里橋下入海。廟前石路方廣,左右立木坊及「下馬」石碑,左右各一。廟垣四周,皆礪石磊成。正中作圈門三,左右角門二。門內前堂三楹,匾「肅容」二字;即祭畢設宴待客之所。更進,甬道東西廳各三楹,階下兩叢鐵樹攢鬱。正廟七楹,堂楹之上,前使臣張學禮題「河山帶礪」、汪楫題「永觀厥成」二匾俱在(臣等亦書「世篤忠貞」四字,懸其次)。堂西神廚二楹;東為佛堂,前後六楹——旁三楹為僧廚。  六月二十六日(丁卯),行諭祭禮。先期,灑掃王廟。中堂屏蔽神主,以便迎請龍亭。設香案於廟中,設司香二人。設開讀臺於滴水西首,設開讀位,東南向。設中山先王神主位於露臺東首,西向。設世曾孫俯伏位於先王神主位之下,北向。設世曾孫拜位於露臺中,北向。設眾官拜位於世曾孫拜位後,左右層列。設奏樂位於眾官拜位之下,北向。祭日黎明,法司官率眾官及金鼓儀仗畢集天使館前。天使啟門參謁畢,迎請龍亭進公館中堂。捧軸官捧諭祭文二道奉安龍亭內,又捧齎賜絹帛二百端、白銀二百兩奉安彩亭內。眾官排班,行三跪、九叩頭。禮畢,前導至安里橋,世曾孫皁袍角帶率眾官迎,伏於橋頭道左;龍亭暫駐,世子、眾官平身。天使趨前,分立龍亭左右;通事官唱「排班」,世曾孫率眾官行三跪、九叩頭禮。畢,世曾孫率眾官前導至廟門外。龍亭由中門入,至廟內中堂;彩亭內銀絹分列於先王位前案上。天使隨入,左右立。捧軸官由東角門入,至廟東邊門外西向立;宣讀官、展軸官由西角門入,至開讀臺下東向立。司香二人舉香案置龍亭前,添香。世曾孫率眾官由東角門入,上露臺,各就拜位,行三跪、九叩頭。禮畢,退立於先王神位之下,西向。捧軸官由廟東邊門入廟中堂,天使先取諭祭先王尚貞文授捧軸官高舉出廟中,上開讀臺;宣讀官次之,展軸官又次之。捧軸官上臺,立案右,宣讀官就開讀位。展軸官立案左,與捧軸官對展。通事官唱「開讀」,世曾孫、眾官皆俯伏於先王神位之下北向,候宣讀官從容讀畢。通事官唱「焚帛」,世曾孫率眾官皆平身,至焚帛所;候焚畢,回露臺,同眾官謝恩——三跪、九叩頭。禮畢,退班。世曾孫捧先王尚貞神主由廟東邊門入廟內,安於東偏神座。世曾孫又捧先王尚益神主就位,天使又取諭祭先王尚益文授捧軸官如前儀。諭祭文二道皆另謄錄焚黃,原敕俱請留供廟中。諭祭禮畢,天使易服,世曾孫揖至東廳行相見禮(世曾孫未受封,猶守幕次;至此始與使臣相見,七宴自此始。張學禮「記」:『始至,有迎風宴』;非也)。天使居東、世曾孫居西,各三拜,送坐。奉茶畢,請就前堂宴。天使左行、世曾孫右行,至前堂;天使居東、世曾孫居西,安坐——正使居東、副使居西,俱南面坐;世曾孫面東北坐。不設樂,茶、酒皆親獻,天使辭;天使酬獻,亦辭。席終,請天使輿至滴水前;世曾孫下階揖別,眾官出門跪送。世曾孫是日不及詣館謝,先遣官至館謝勞;天使次日亦遣官入王城謝宴:為第一宴。  自天使館至中山王府,十里。冊封日,自先王廟以東,紅帽吏排仗夾道,列至王宮。先王廟南折,為八幡橋。更東,過岡二里許,為差回橋——亦名茶崎。上岡東行,為萬松嶺。石路修整,岡巒起伏;松皆數圍,夾道森立。更進,為萬歲嶺。更進半里許,有坊,榜曰「中山道」。南有安國寺,寺對街累牆如削,為世子第。夾路皆礪石短牆,高三、四尺。中路有鳳蕉一叢,累石環之。又進半里許,有坊,榜曰「守禮之邦」;中山王伏迎詔於此。坊下道旁石牆,漸高八、九尺。坊外道左,有天界寺。寺門北向,佛殿西向。寺前西南為王塋,對街繚垣內為大美殿。更進半里許,為歡會門——即中山王府城也,在山頂;礪石城垣,四周三、四里。遠望如聚骷髏;自古紀之,蓋言其形似也。山形殿址,本南、北向;由那霸至中山從西岡上,故門皆西向。城外石崖上,左刻「龍岡」、右刻「虎崒」。城四面,各一門(前歡會門,西向;後繼世門,東向;左水門,南向;右久慶門,北向)。更進歡會門至石崖,下為瑞泉。上崖,門西北向,榜曰「瑞泉」(左右皆甬道,有左掖、右掖三門通入王宮)。更進,樓榜曰「刻漏」,西向。更進,為廣福門,西北向。更進,為奉神門;左右三門並峙,西向。王殿九間,皆西向。殿樓上供御書「中山世土」四字大榜,即王宮也。前殿,庭方廣數十畝。左為南樓,北向。右為北宮,南向,匾曰「忠順可嘉」;凡宴天使,皆於此殿。屋皆固樸,多柱礎;屋一間,施二十柱:無華釆之飾,亦不甚巍峻——以在山頂,多海風故也。  冊封先一日,所司張幄結綵於天使館;國中經行處,皆結綵。造板閣一楹為闕庭,設於王殿庭中。中置殿陛,左右層階。設香案於闕庭前,設司香二人於香案左右。設世子受賜予位於香案之前。設宣讀臺於殿前滴水之左。設世子拜位於露臺正中。設眾官拜位於世子後,左右層列。世子左右立引禮官二員,眾官左右立贊禮官二員。陳儀仗於王殿左右,設奏樂位於眾官拜位之後。  七月二十六(丁酉)黎明,法司官、眾官率金鼓、儀仗畢集天使公館前。天使啟門參謁畢,迎請龍亭入公館中堂。捧詔官、捧敕官各捧詔敕奉安龍亭中,捧幣官捧緞疋等分置左右綵亭中——王與妃各一亭;眾官排班,行三跪、九叩頭。禮畢,前導;世子率眾官伏迎於守禮坊外,龍亭暫駐,世子眾官平身。天使趨前,分立龍亭左右。通事官唱「排班」,世子眾官行三跪、九叩頭接詔。禮畢,眾官、世子前導,立殿下;龍亭入至闕庭中,綵亭分列左右,天使分立龍亭左右,捧詔官、捧敕官立殿陛下,宣讀官立開讀臺下。司香者舉香案於龍亭前,添香。奏樂,引禮官引世子由東階升,詣香案前,樂止。引禮官唱「跪」,眾官各就拜位皆跪。引禮官唱「上香」,案右司香者捧香跪進於世子之左;三上香訖,俯伏、興、平身。奏樂,引禮官引世子出露臺,就拜位;率眾官行三跪、九叩頭拜詔。禮畢,平身,樂止。天使詣前,正中立。捧詔官、捧敕官由東階升,天使取詔授捧詔官、取敕授捧敕官,高舉下殿陛;同宣讀官上開讀臺,詔敕並置案上。通事官唱「開讀」,樂止。引禮官唱「跪」,世子、眾官皆跪。捧詔敕官以次對展,宣讀官次第(?)。禮畢,引禮官唱「平身」,世子、眾官皆平身。奏樂,捧詔敕官各捧詔敕升殿陛,天使仍奉安龍亭中,捧詔敕官下東階。國王及眾官行三跪、九叩頭;謝封。禮畢,平身,樂止。天使宣制曰:『皇帝敕使賜爾國王及妃緞疋、彩帛』!引禮官引國王由東階升,法司官隨行。國王至受賜予位,跪。奏樂,天使取賜王及賜王妃緞疋,一一親授國王,國王高舉。法司官跪接,傳置案上畢,俯伏、興、平身。引禮官引國王復位,率眾官行三跪、九叩頭謝賜。禮畢,平身,樂止。引禮官引國王升東階,至龍亭前跪,問『聖躬萬福』!天使答曰:『聖躬萬福』。國王俯伏,興,平身。奏樂,引禮官引國王復位,率眾官行三跪、九叩頭問安。禮畢,平身,樂止。引禮官引國王升東階,至香案前,跪;請留詔敕為傳國之寶。法司捧前代詔敕呈驗,天使驗明,允所請;捧亭中詔敕親授國王,國王平身,仍奉安亭中。奏樂,引禮官引國王復位,率眾官行三跪、九叩頭謝恩。禮畢,國王請天使更衣,俱肄北宮對拜安坐,獻茶;一如前儀。用樂人聲居上,鐘鼓列下陛,迭奏:為第二宴。  冊封禮成,中山世曾孫尚敬始稱「中山王」,擇吉告祖廟。八月二日,受國中各島臣民賀訖。初九日,中山王躬詣天使館謝封;盛儀仗、備官僚,成禮而還。其初出府門也,乘十六人肩輿。及過長虹隄至孔廟南,小駐別館易衣,減輿夫之半,始至天使館。還至別館,仍易衣,儀從如前,歸府第。今所見者,與前使臣汪楫所記少異:鳴金四人,鼓吹三隊——隊八人,方棍六人,紅隔路二人,旗十六人,鐵叉二人,曲槍二人,留客住四人,狼牙鉤二人,長鉤四人,鉞斧四人,長桿槍三十二人,月牙四人,雞毛帚十二人,馬尾帚二人,大刀二人,黃緞二人,花緞二人,引馬二人,提鑪二人,黃緞團扇二人,綠珠團扇二人,印箱二人,衣箱二人,轎前紅桿槍四人,紅鞘長腰刀四人,黑腰刀二人,長砍刀四人(蕭崇業「錄」云:『有武士,戴銅假面、衣添甲、帶刀者數十輩』。今則以常服執之),大掌扇一人,紅絡金鑪二人,金葫蘆二人,珠兜扇二人,小鵝毛扇二人,蠅拂二人(金鑪以下俱小童執。近侍小童,名「察度奴示」),黃帽對馬三十人(耳目官、大夫以下等員),紫帽對馬十二人(紫巾官、紫金大夫等員),綠地五花織金帽對馬二人(王舅、法司等員)。是日國王經行之處,道旁皆設各種花供。泉崎橋隄上,道旁盆盎中羅花卉數十種,排列數層,朱欄繞之。中刻木,作一獸,繪畫如麟狀。後立一木版,書云「非龍、非彪、非熊、非羆,王者之瑞獸」,更無對句:此久米人所設。使館東,下天妃宮前沼池內,作假山,剪紙作白鶴一。池上斧大松一株,立地中;上亦作一白鶴,如飛鳴相向狀。四圍以紙皮作假山,羅花草數十種圍之。中作一老人、二鹿,如山呼祝壽狀:此那霸人所設。  中秋宴:於王府庭中北宮滴水前,造木臺方五、六丈,帷幕四週。王延客入席坐定,先呈神歌祝頌說帖云:『本國混沌之初,首出御世者為天孫氏——如中國羲皇,澹泊為治。嗣後國君登位,神每出示靈祐,乃制「迎神歌」以歡樂之。迨後神不屢出,神歌遺曲,至今猶存。每當國王即位及行慶諸事,必皆舉行。從前先王受冊封後宴天使,例首演之。作一老人登場,不作樂,惟唱神歌,拜祝皇上萬歲、中外陞平,次頌國王共蒙福祉。今當中秋佳節,天使降臨,真神人共喜之日也。謹遵例,首唱起神歌,黃髮老人百拜稽首,恭頌皇上恩德如天、國王帶礪百世。老人歌罷,拜退,次令戚臣子弟俊秀者數十人衣彩衣,隊隊相續,歌太平曲,以供宴樂云』。先有樂工六人引聲如梵唄音,無樂。次有戴壽星假面一人,登場和之。三拜,搓手起舞;舞畢,又三拜,止。次有樂工十四人,著雜色紅綠衣,帽檐六棱,低壓頭頂——或戴燕尾綠頭巾;持樂器三弦二、提琴一(即用三弦著引弓於上)——三弦槽柄比中國短半尺許、笛一、小鑼一、鼓二登場,前後二行,曲跽上向,引吭曼聲歌。褰幔處有小童——可十三、四歲四人,著朱色襪、五色長衣——無帶,開襟搖曳,頭戴黑皮笠,朱纓索曼長垂胸前;回旋而上,時作顧盼、坐起之態。登場,一行面樂工小坐,樂工代為解笠,捲朱纓盤著笠上,仍授之;小童起立,執笠頓足按節而舞,樂工曼聲歌與相應:為第一遍笠舞。又有四小童宮妝,翦金扇面作花朵;朱帕紫額,上有金飾;五色衣,項上帶五色花索一圍長垂膝下。登場,樂工歌,脫花索,交手頓足按節如前:為第二遍花索舞。次有小童三人——可十餘歲,戴珠翠花滿頭,著宮裙、五色錦半臂,肩小花藍各一提。登場鼎立,樂工歌頓按如前:為第三遍籃舞。次幼童四人,短朱綠五色宮衣,長裙間綵,曳地搖曳。登場,向樂工小坐;樂工各授小竹拍四片,起舞按節,手拍應之:為第四遍拍舞。次有武士六人,著黑白相間綦紋大袖短衣,金篐束額作平頂僧帽式;挺白杖,交擊應節:為第五遍武舞。又有小童二人,五色衣,執金毬——毬上四面著小金鈴,長朱索曼纓,左右舞;引二青獅登場,旋撲:為第六遍毬舞。席終換席,又有小童三人宮妝登場,向樂工小坐,工授以小花金桿二枝——長不及尺許,兩頭著紅花,交擊應節:為第七遍桿舞。次有小童四人,易宮。登場,手執花竿長三尺許——各一枝,舞應節:為第八遍竿舞。時已向昏,徹帷幕,庭中設煙火數十架;又令數人頭戴火笠、騎假馬,頭尾煙爆齊發,奔走庭中:以為戲樂。宴畢出城,火炬長二丈許者數千,夾道送歸使館:為第三宴。  龍潭,於王宮之北、圓覺寺西,長不半里,寬數十畝。水渟瀠,與圓覺寺前荷池相通;瑞泉下流所匯也。南岸為神嶽,蕉樹攢密,不見曦月;掩映碧潭,岸無餘址。北岸長隄上蠣牆連墉,皆巨族居之。跨東西有小橋,潛渠入田。東岸突出尖埠,跨潭之中;花樹森立,三面臨水。重陽宴,為龍舟戲,設坐於此埠之上。先設木閣於埠上,結綵數重,氈席四周。王揖客,坐定。龍舟三,式與福州所見略同:梭長三丈餘、槳二十八。人皆一色衣,一紅、一白、一黑。每舟中央設鼓,綵衣小童擊以為節。前後二綵衣童,執五色長旗。船首一人擊鑼,與鼓相應。齊唱「龍舟太平詞」以歌「聖德及遠,永享治平;海國蒙恩,竭忠仰報」之意。問其詞,大略與前使所錄同。左右旋繞四岸,士女匝觀者數百人。龍舟戲畢,國王先辭客,回府第;仍開宴於北宮,演劇六折。第一,為老人祝聖事。老夫婦二人,率子孫五、六人登場跪;國語致詞曰:『當今聖天子德高堯、舜,道邁湯、文;八埏昭日月之輝,一統著車書之盛。國王夙沐聖恩,新受冊封;天使賁臨,舉國歡忭!小臣老夫婦生長本國,年一百二十歲,皆康健;子孫三百三十餘人,多有登仕籍為官者,舉家蒙福』。子孫內有能歌唱、彩舞者,率領獻壽,老夫婦再拜先舞;其歌詞曰:『王德如海,民之父母;受封於天,帶礪永固』!舞罷,群綵衣童隊隊相續:一、團扇曲,六童舞;一、掌節曲,三童舞;一、笠舞曲,四童舞;一、籃花曲,三童舞(以上皆名「太平歌」)。第二,為鶴龜二兒復父仇古事。中城按司毛國鼎,忠勇為國。時勝連按司阿公少為郡馬,驕貴蓄異志;忌中城,讒之於王,誣以反。王令阿公率師族滅之,毛公自刺死。二子:一名鶴,年十三;次名龜,方十二。既俊秀,父居常以寶劍二,教之擊刺事。時隨母在外家山南查國吉所,聞變,泣請於母,欲以間殺阿公,復父仇;求寶劍,各佩之。步肄勝連,伺阿公春遊,即懷劍而前。阿公喜且醉,解衣帶分賜二童,攜一劍並賜鶴;鶴乘其醉,拔劍刺之,大呼曰:『我毛公子!今殺汝,為我父復仇』!阿公驚起,頭隨劍落矣。群從皆醉,盡為二童所殺云。第三,為鐘魔事。中城縣姑場村農家陶姓,有兒名松壽;年十五歲,白晰端麗。至首里,從師。一日,行至浦添山徑中,向昏黑,持一竹竿點地行;見燈求宿,乃一獵家。父出夜獵,止一女年十六,頗妖麗;留宿,挑之。松壽坐睡,不許;強擁之,松壽拂衣起。女羞且怒,持獵具欲殺松壽;松壽走,女逐之。山曲有萬壽寺,住持僧普德頗有行;松壽奔入號救,四顧無隱處。僧伏之大鐘內,令三徒守鐘旁;女至,三僧戲嬲逐之。女不得松壽,仰哭如癲,出門去。僧啟鐘有聲,女還奔入;方欲為惡,忽披髮改形入鐘內,普德與諸僧繞鐘咒之。女自鐘倒垂首出見,鬼面,手一叉,下擊諸僧;僧咒不已。寺外大雷電,女化魔走出,不知所在(二事皆百年前國中事)。第四折,為天孫太平歌。共五十餘人:先有一披髮髮頭陀,執白木桿,引五色衣小童——花抹額、各色蕉比甲,腰中各插菊花一枝、金輪轉竿一枝,共十九人;上場左旋,作一圍立:為第一層。次有各色紅綠雜衣郎二十人,上場右旋,作第二層立。次有綵衣小童二,執小點鼓;雜衣郎二人,執銅點;八人,執腰鼓:上場左旋,作第三層立。次有綵衣小童四人,三人執紙帚,一行中立;每唱,此四小童引調唱第一句起,下雜衣郎和之。小童後二層立,樂工二十人居中。外三層左右交轉,外一層小童第一轉,五色扇舞為節;第二轉,金交桿為節;第三轉,舞菊為節;第四轉,舞輪竿為節。畢,轉入第二層,雜衣郎轉出。外一層手舞頓足,回旋為節;四、五番以次旋轉而下:為第四宴。  餞別宴,為第五宴。儀禮如前,又增國中故事一、二齣為樂。  拜辭宴,為第六宴。儀禮、增戲樂如前。宴畢,國王送客出府,至守禮坊外;更設小座於世子第中,手奉三爵為別。  望舟宴,為第七宴。國王至天使館設宴,禮如前儀,面致金扇一握為別。  臣等宴禮既畢,涓吉登封舟,候風歸朝復命。中山王尚敬遣陪臣、法司、王舅、紫金大夫等齎表謝恩並貢物,自附常年貢船一號隨封舟同發。貢物:金鶴(銀座全)、盔甲一副(護手、護膁全)、金靶鞘腰刀二、銀靶鞘腰刀二、黑漆靶鞘鍍金銅結束腰刀二十、黑漆靶鞘鍍金銅結束槍十、黑漆靶鞘鍍金銅結束袞刃十、黑漆灑金馬鞍一(轡鐙全)、金彩畫圍屏四扇、土棉二百、紋蕉布二百、土苧布一百、白鋼錫五百斤、紅銅五百斤(金鶴以下,乃其謝封貢物。舊例,有胡椒;今缺,以白鋼錫代之。其常年貢物,止於白錫一千斤、紅銅三千斤、硫磺一萬二千八百斤。琉璜納藩庫,貢使齎銅、錫至京。前明於福州特設市舶提舉一員,專理琉球貢事,以內官領之。本朝省併其事於海防同知,今貢使猶稱之曰「提舉」云)。  順治十年,國王尚質來繳前朝故印,請封重給。康熙元年,冊使始至國,賜王印;印文六字「琉球國王之印」,左滿、右篆,不稱「中山」。  二月十六日(癸丑)巳刻,封舟自琉球那霸開洋。用小船百餘引出港口,琉球官民夾岸送者數千人。小船豎旗,夾船左右送者數百槳。是日晴明,南風送颿,用乾亥鍼一更半、單乾鍼四更,過馬齒、安根呢、度那奇等山,海水蒼黑色。日入,見姑米山二點,離二更半許。夜,轉丁未西南風;十三漏,轉坤未風:用乾戌三更半。風有力,頭巾頂索連斷三次。  十七日(甲寅),日出,龍二見於船左右,水沸立二、三丈。轉西北風,用單子鍼一更。日入,至十四漏,轉坤未風,用乾戌一更。夜見月,至明。  十八日(乙卯),日出,用單乾、乾戌四更。日入,至十四漏,西南風有力,用乾戌四更半。夜見月,至明。  十九日(丙辰),日出,轉辛酉西風,帶南風不定;用單庚一更。日中,轉壬子癸風,用單酉鍼。至日入,轉子癸,又轉丑癸,用單戌三更半。夜見月,至明。  二十日(丁巳),日出,轉艮寅,東北順風。日中,轉甲卯,用辛戌四更。日入,轉乙辰風,大雨:船共行二十六更半。是日,海水見綠。夜過溝,祭海神。轉巽巳風,用辛酉三更半,至明。  二十一日(戊午),日出,大霧;正南風轉西南,又轉西北,風不定;船行緩,不上更。縋水,四十八托。有烏,來集於檣。轉子癸風,至十三漏,轉東北大順風,用庚申二更,至明。  二十二日(己未),日出,東北風,晴,大寒;用庚酉申四更半。日入,有燕二,來集檣上。至十一漏,轉乙卯風。縋水,四十托。用庚酉一更。夜雨,大霧。  二十三日(庚申),日出,霧大;雨,無風。縋水,三十二托。日晡,壬癸風起。日入,轉壬子風。夜,雨大,寒。用庚酉二更。未明,見山,離一更遠許。  二十四日(辛酉),日出,用單申一更,至魚山及鳳尾山:二山皆屬臺州。封舟回閩鍼路,本取溫州南杞山;此二山又在南杞北五百里,船身太開北行,離南杞八更遠許。日晡,轉北風,用丁未鍼三更。日入,舟至鳳尾山;風止,下椗。  二十五日(壬戌),無風,舟泊鳳尾山。夜,雨;有數小船來伺警,至明。  二十六日(癸亥),日出,東北風,起椗行。大雷雨,有旋風轉蓬。日晡,轉壬亥風,用單未、坤未三更。日入,風微。用單未一更,見南杞,離一更許。  二十七日(甲子),日出,晴;見盤山。至溫州,東北順風,用坤申庚四更。縋水,十四托,離北關一更許。日入,用坤申庚一更,至臺山下椗。夜十八漏,又起椗;至明,見南北關——二號船,先一日過南關。  二十八日(乙丑),東北風,無力,船泊七星山。縋水,九托。夜至五漏,颶作,椗走;用乙辰鍼行七漏,加副椗泊船。  二十九日(丙寅),日出,至霜山。東北風,用申庚酉鍼。日晡,與二號船齊至定海所。琉球謝恩船先一日到,相次泊。  三十日(丁卯),東北風;乘潮,三船鴈次進五虎門。日中,至怡山院,諭祭於海神。行海中,凡十四晝夜云。  臣葆光按:冊封之役有紀錄者,目前明嘉靖中陳侃始、至康熙二十一年汪楫等,凡七次;封舟回閩,析桅漂■〈木宅〉,危險備至。披閱之次,每為動心。今奉皇上威靈、海神效順:逾年行役,幸避冬汛之危;半月漂浮,絕少過船之浪。桅、柁無副,竟免催傷;偶有風暴,隨禱立止。上下數百人安行而回,遠勝疇昔;額手慶幸,胥戴皇恩!至於顛仆嘔逆、小小困頓,海舶之常,何足云也!  歷次封舟渡海日期:  嘉靖十三年(甲午)陳侃「使錄」:海行十八日至琉球(五月初八日出海,二十五日至那霸港),七日回福州(九月二十日出那霸、二十八日至定海所)。  嘉靖四十一年(壬戌)郭汝霖「使錄」:海行十一日至琉球(五月二十二日出海、閏五月初九日至那霸港),十一日回福州(十月十八日出那霸、二十九日至五虎門)。  萬曆八年(庚辰)蕭崇業「使錄」:海行十四日至琉球(五月二十二日出海、六月初五日至那霸),九日回福州(十月二十四日出海、十一月初二日到定海所)。  萬曆三十三年(乙巳)夏子陽「使錄」:八日至琉球(五月二十四日出海、六月初一日至那霸),十一日回福州(十月二十一出海、十一月初一日到五虎門)。  崇禎六年(癸酉)杜三策從客胡靖「錄」:九日至琉球(六月初四日出海、八日過姑米山),十一日回福州(十一月初九日出海,十九日到五虎門)。  康熙二年(癸卯)張學禮「使錄」:十九日至琉球(六月初七日出海、二十五日到那霸),十一日回福州(十一月十四日出海、二十四日至五虎門)。  康熙二十二年(癸亥)汪楫「使錄」:三日至琉球(六月二十三日出海、二十六日到那霸),十一日回福州(十一月二十四日出海、十二月初四至定海所)。  臣葆光按:封舟以夏至後乘西南風往琉球,以冬至後乘東北風回福州;此言其概也。南風和暖,北風凜冽;故歸程尤難,非但內外水勢有順逆也。嘉、萬封舟回閩,率先冬至在九、十月中,朔風猶未勁,歸帆最宜。十一月、十二月冬至前後,則風勢日勁,浪必從頭上過矣。若正月,則風颶最多,且應期不爽,萬無行舟之理。二月中,則多霧,龍出海矣。然春風和暖,茲役親驗之,浪無從船上過者,殆遠勝於冬至前後也。海船老夥長言:十月二十日後,東風送順為吉。葆光在琉球,無日不佔風所向。歷考數月內,風自東南來不間斷者,惟十月二十日後、十一月初五日前半月中為然。因考陳侃以來惟蕭崇業之歸閩較為安吉,其出海日期乃十月二十四日為不誣也。附此以告後來者。  琉球潮候,與福建不同,率後三辰。東西地勢往復,自然之理也。  琉球分野,與揚州吳、越同屬女牛,星紀之次;俱在丑宮。臣海寶、臣徐葆光奉冊將行,上特遣內廷八品官平安、監生豐盛額同往測量。舊測:北京北極出地四十度,福建北極出地二十六度三分。今測:琉球北極出地二十六度二分三釐,地勢在福州正東,偏南三里許。舊測:福建偏度去北極中線偏東四十六度三十分;今測:琉球偏度去北極中線偏東五十四度,與福州東西相去八度三十分。每度二百里推算,徑直海面一千七百里。凡船行六十里為一更:自福州至琉球姑米山四十更,計二千四百里;自琉球姑美回福州五十更,計三千里:乃繞南北行,里數故少為紆遠耳。向來紀載,動稱數萬里,皆屬懸揣。今逢皇上天縱,推日晷遠近高下以定里數;輿圖幅員,了如指掌。海外彈丸,今見準的;智能量海,功媲指南矣。  琉球始名流虯(「中山世鑑」云:「隋使羽騎尉朱寬至國,於萬濤間見地形如虯龍浮水中,故名),「隋書」始見,則書「流求」;「宋史」因之。「元史」曰「瑠求」。明洪武中,改琉球國,在閩福州正東一千七百里,偏南三里。其地形,東西狹,寬處數十里;南北長,四百四十里。自中山首里南至喜屋武邊海,緊行一日半;北至國頭邊海,緊行三日半。明永樂以前,國分為三:曰中山、曰山南、曰山北。宣德時,並為一;分為三省:中山為中頭省,屬府十四;山南為島窟(一作尻)省,屬府十二;山北為國頭省,屬府九。府,土名「間切」;所屬皆稱「村頭」,土名「毋喇」。國中亦有五嶽:辨嶽在中山,八頭嶽在山南,佳楚嶽、名護嶽、恩納嶽在山北——比他山為高。佳楚嶽尤峻,為琉球第一峰云。  首里王宮所在,不稱「間切」,屬村縣二十一。  中山省:  泊(在首里西五里。有泊山;有泊橋,跨海:亦名高橋村。前有泊津,西流入海),屬村縣二。  那霸(在首里西十里那霸江港口,有南北砲臺並峙。海門旁,有巨石當中流,名馬加四圍。皆鐵板沙,沙堅如鐵;其平如板,板面嵌空槎牙:沿海皆是。潮長沙沒■〈汐上女下〉,舟誤觸,無完者:故國人恃為金湯。南北砲臺,皆從江口跨入海中,蠣石築成長隄,蜿蜒半里許。北砲臺隄,中作橋門三,以通潮。南砲臺隄,中有番字石碑一,額題曰「了攬新森城」,碑文「嘉靖三十三年國王尚清時立」,餘皆番字;石頗剝蝕。又有一石,上題一「梵」字,下小字云書「法華經」,一石一字。砲臺石工甚整,皆於康熙五十三年新修。大夫蔡溫有碑文,記其修築始末;立北隄上。北砲臺隄中臨海寺門外,有重修臨海橋舊碑文,康熙三十五年(丙子)立,大夫程順則撰文),屬村縣六。  久米(在那霸),有東門村、西門村、北門村、南門村。  真和志(在首里西五里),屬村縣十二。  南風原(在首里南七里),屬村縣七。  東風平(在首里南二十五里。屬中山省,地在山南界中),屬村縣九。  西原(在首里東七里),屬村縣十六。  浦添(在首里東三十里),屬村縣十一。  宜野灣(在首里東三十里),屬村縣十二。  中城(在首里東四十里。有姑場嶽。此處人物俊秀,能詩善畫;常為王孫釆地),屬村縣十九。  北榖(亦稱北溪,在首里北四十里。此府多稻田),屬村縣十二。  讀榖山(在首里東六十里),屬村縣十二。  勝連(在首里東北六十里),屬村縣十。  與那城(在首里東北五十里),屬村縣六。  越來(在首里北五十里),屬村縣十。  美里(在首里北六十里),屬村縣十八。  具志川(在首里東六十里),屬村縣十五(以上中山省間切十四。久米在那霸,不入間切;自泊以下至具志川,為十四)。  山南省:  大里(在首里南二十里),屬村縣十七。  玉城(在首里南四十里),屬村縣十一。  豐見城(在首里南十五里。山南王弟汪應祖故城。國中祈雨,例在豐見城),屬村縣十七。  小祿(在首里南二十里),屬村縣十。  兼城(亦曰金城,在首里西南三十里),屬村縣十。  高嶺(土名多嘉嶺,在首里西南三十里。山南王故城,名大里城。城下有惠泉,又有芳泉。有大里橋,舊石橋,水門三;今架木為之。山南子孫那姓。高嶺東北有八頭嶽),屬村縣五。  佐敷(亦稱佐鋪,在首里南二十里。有蘇姑那嶽),屬村縣八。  知念(在首里南三十里),屬村縣十。  具志頭(在首里南三十里),屬村縣六。  麻(亦作摩)文仁(在首里南四十里),屬村縣五。  真壁(在首里南四十里),屬村縣八。  喜屋武(在首里南四十里。為國中極南,沿海邊上),屬村縣五(以上山南省間切十二)。  山北省:  金武(在首里東北九十里),屬村縣五。  恩納(在首里北一百里),屬村縣九。  名護(在首里北一百五十里),屬村縣九。  久志(在首里北一百五十里),屬村縣十一。  羽地(在首里北一百七十里),屬村縣六。  今歸仁(在首里北二百里。在佳楚山,一名宇勝嶽;最高,為中山第一峰。山下有水,西南流為大榮川),屬村縣十一。  本部(在首里北三百里),屬村縣七。  大宜味(在首里東北三百里),屬村縣五。  國頭(在首里東北三百十里。尚元王病,國頭按司馬順德祈代死,果死;王疾有瘳。至今其子孫世蔭為國頭領主),屬村縣四(以上山北省間切九)。  琉球舊無地圖,前「使錄」云:『周圍可五、六千里,東西長、南北狹』;皆意揣也。葆光咨訪五、六月,又與大夫蔡溫遍遊中山、山南諸勝,登高四眺,東西皆見海。本國里數,皆以中國十里為一里。今皆以中國里數定之,乃南北長,四百四十里;東西狹,無過數十里而已。  琉球屬島三十六,水程南北三千里,東西六百里;遠近環列。各島語言,惟姑米、葉璧與中山為近,餘皆不相通。擇其島能中山語者,給黃帽,令為酋長。又遣黃帽官蒞治之,名奉行官——亦名監撫;使歲易人。土人稱之曰親云上。聽其獄訟,徵其賦稅。小島各一員,馬齒山二員,太平山、八重山、大島各三員,惟巴麻(中山讀間字音,同麻;華言山也。下仿此)、伊計、椅山、硫磺山四島不設員。諸島無文字,皆奉中山國書。我皇上聲教遠布,各島漸通中國字、購蓄中國書籍,有能讀「上諭十六條」及能詩者矣。  東四島:  姑達佳(譯為久高),在中山東一百四十五里。產赤秔米、黃小米、海帶菜、龍蝦、五色魚、佳蘇魚。佳蘇魚,本名黑饅魚,大者長八、九尺,圍尺許;割其肉為臘。各島多有產此者。良山多螺石。  津奇奴(譯為津堅),在中山東三十五里。  巴麻(譯為濱島),南北二島;在中山東三十五里。  伊計,在中山三十五里。以上三島,其所產同姑達佳,皆多魚。(此四島,語言頗相近)。  正西三島:  馬齒二山,在中山正西一百三十里。東馬齒山,大小五島。產牛、馬、粟、布、文貝螺、怪石。西馬齒山,大小四島。有座間、味渡、嘉敷等間切。西山尤磽瘠,罪人多流此。人多黑色,善漁;能泅水深沒,久久乃出。海中產海松,山人能泅水取之。姑達佳、津奇奴亦有海松;馬齒產者色久不退,為良產。魚螺山,多鹿。近姑米山,有姑巴汛麻山,亦多鹿;無人居。  姑米山,在馬齒山西,去中山四百八十里。有安河、具志川、仲里二間切。由閩中至國,必鍼取此山為準。封舟行海中第七日,有小黑魚點點浮水面;接封使臣云:『此出姑米山下,名墨魚』山形勢雄拔,產五穀及土棉、繭紬、白紙、臘燭、螺、魚等物;山多雞、豚、牛、馬。  西北五島:  度那奇山(譯曰渡名喜島),近姑米山。山多牛。  安根■〈山尼〉山(譯曰粟國島),又為安護仁;與度那奇俱近姑米。語言亦與姑米相類。山產鐵樹,比他處生者良。山多豕。  椅山,亦曰椅世麻、亦曰伊江島;中山、北山之間一小石山。四圍黃沙,潮漲隔半里許;水退,可徒涉至山上。有稻田,產黍、稷、豆、麥,民頗富饒。  葉壁山,土名伊平屋島;在中山西北三百里。產米,最佳;亦有麥、稷、粱、豆、棉花、蕉絲、海膽、毛魚等物。中有一山,宛轉如龍,尚圓王祖塋所在。  硫磺山,又名黑島山;多鳥,亦名鳥島。在中山西北三百五十里,與姑米山南北相峙。山無草木,置採硫磺戶四十余家,歲遺米廩食之。統二酋長,泊府官遙領之。其人為硫磺氣薰灼,目皆如羊,不精明相。近有灰堆山、尤家埠、移山奧。  東北八島:  由論,在中山東北五百里。產芭蕉,結蕉實;多樫木。  永良部(訛為伊闌埠),在中山東北五百五十里。屬有溫鎮。  度姑(譯曰德島),在中山東北六百里。  由呂,在度姑東北三十八里。  烏奇奴,在度姑東北四十里。  佳奇呂麻,在中山東北七百七十一里。  大島,土名烏父世麻;在度姑東北,去中山八百里,水行三日可達。其島長一百三十里,分七間切;有西間切、東間切及笠利、名瀨、屋喜、住田、古見等間切,分屬二百餘村縣。其島無孔廟,有「四書」、「五經」、「唐詩」等書。自稱小琉球,大酋長十二員、小酋一百六十餘員。產米、粟、麥、豆、薯、木棉、芭蕉、紅棕、黑棕、櫨(子可榨油)、羅漢松(即樫木)、桑、竹,畜有牛、馬、羊、犬、豬、雞(無鵝)。  野獸有山豬、兔,鳥有鴛鴦、鴈、鶩、鷹、野鴨、鷺、青鳩、雀、鴉(無鵲);海鮮有草鱣魚、海爪(蟶類),果有櫧子;燒酒、米肌、黑糖、蘇鐵等物皆有之。有清水山、菊花山、永明山。島北一里許,有大石如圓柱,廣一里,名赤瀨;純紫色,無人居。  奇界,亦名鬼界;去中山九百里,為琉球東北最遠之界。人以手食,多黑色。產樫木為良(以上八島,國人稱之皆曰烏父世麻;此外,即為土噶喇、七島矣)。  南七島:  太平山,一名麻姑山(始為宮古,後為迷姑;今為麻姑),在中山南二十里。有築山,甚高;土名七姑山。上有碧於亭。用艮寅鍼,至中山那霸港。福建至太平山,自東湧開洋至釣魚臺,北風用單卯並乙辰鍼可達。山周圍五、六十里,頗富饒;產畜五穀,牛、馬甚多。出棉布、麻布、草蓆、紅酒(名太平酒)。每年五月歸,貢稅於中山。  伊奇麻(譯曰伊喜間),在太平山東南。  伊良保,在太平山西南。  姑李麻(譯曰古里間),在太平山正西。  達喇麻,在太平山正西。  面那,在太平山西南。  鳥噶彌,在太平山西北(以上皆屬太平山,國人稱之皆曰太平山)。  西南九島:  八重山,一名北木山,土名彝師加紀,又名爺馬;在太平山西南四十里,去中山二千四百里。由福建臺灣彭家山用乙辰鍼,至八重山。明洪武中,中山王察度始通中朝時,二大島來貢於中山——即八重山、太平山也。山較太平尤饒給,多樫木、黑木、黃木、赤木、草蓆;產牛、馬、螺石,出麻布、棉布、海參、紅酒(名密林酒)、五穀、■〈王車〉■〈王渠〉、玳瑁、珊瑚、羊肚、松紋、海芝、海松、海柏等石。每年五、六月,與太平山來貢於中山。  烏巴麻二島(譯曰宇波間),在八重山西南。  巴度麻(譯曰波渡間),在八重山西南。  由那姑呢,在八重山西南(以上四島,皆近臺灣)。  姑彌,在八重山西;較他島為大。  達奇度奴(譯為富武),在八重山西姑彌東。  姑呂世麻(譯為久里島),在八重山西少北。  阿喇姑斯古(譯曰新城),在八重山西。  巴梯呂麻(譯曰波照間),在八重山極西北(以上八島,俱屬八重山,國人稱之皆曰八重山;此琉球極西南屬界也)。  三十六島,「前錄」未見;惟張學禮「記」云:『賜三十六姓,教化三十六島』;其島名、產物,則未之及也。今從國王所請,示地圖;王命紫金大夫程順則為圖徑丈有奇,東南西北方位略定。然但注三十六島土名而已;其水程之遠近、土產之磽瘠、有司受事之定制,則俱未詳焉。  中山山嶽、寺院及遊者惟首里、那霸數處,略記如後:  臨海寺,在北砲臺長隄之中;為國王祈報所。門東向,佛堂面南三楹,面東板閣一間。石垣四周,潮至牆下。僧名盛滿。寺舊名定海,前使汪有「臨海寺」隸書匾。有鐘,天順三年鑄。  奧山龍渡寺,在砲臺西水中小土山。潮至,瀰漫數十里;潮退,則平沙淺水,不勝舟楫。山舊為蛇窟,僧心海始闢之,蛇相率渡水避去;築隄截潮,引泉種松。搆屋五、六楹,前方沼中小亭二所。遍地植佛桑、鳳尾蕉等,頗可憩玩。山東有小尖阜,名鶴頭山。潮至板敷宇平等湖,漁舟夕照為那霸近所第一勝處。  辻山,在臨海寺西,對港相望。「辻」字一字兩音,國人讀為「失汁山」,「汪記」訛為青芝山。小石阜沿海下,皆塋墓。  波上,在辻山東北,一名石筍崖。山下海中,生石芝。沿海多浮石,嵌空玲瓏。白色山頭,石垣四周;垣後可望海。垣內板閣離立三楹,扃鑰無僧;下有平堂三楹。波上東北沿海中有山名雪崎,下有洞;雪崎東北有小石山空洞,名龜山(海灘拳石二,非末吉之龜山也)。  護國寺,在波上山坡之中,國王祈禱所。僧名賴盛。汪使有匾曰「護國寺」;舊名安禪寺,亦名海山寺,亦名三光院。佛龕中有神,手劍而坐,名曰「不動」;或曰火神也。殿下有鐘,景泰七年(丙子)鑄;銘文與天妃宮同。西面庭中,蕉石扶疏,頗有致。  天尊廟,在護國寺下,供玉皇。有鐘,為景泰七年(丙子)九月二十二鑄;銘文與天妃宮同。  廣嚴寺,在天尊廟下。左右皆村居。佛宇數椽,庭中翦檜及黃楊為玩;系新建。  西福寺,在泉崎橋之東曲徑中。門前黃楊夾路作屏,兩行翦剔使平,而方數十步許。僧舍一區,屋後有松岡甚茂;松根出土,蜿蜒如龍。相近有東壽寺,門前亦以黃楊作屏。  東禪寺,在久米東北,圓覺寺下院也。相近有清泰寺,皆止三、四楹小寺也。那霸惟此二寺及廣嚴寺系禪僧,餘俱真言教。  善興寺,在使館曲巷中,倚山崇基。「汪錄」云:『斗室丈階,花木頗清幽』。今已廢,有屋一椽而已。宣德中,冊使柴山三到琉球,曾建大安禪寺、千佛閣;明夏子陽「錄」中載其記二篇』。今皆莫知其處(護國寺,舊名安禪寺,或即所建;問國人,皆不知。以上在那霸)。  天久山,在泊村西北沿海,與波上雪崎相望。下有聖現寺,石牆四圍,方十餘畝;中屋一區,牆外老松十餘株。有天久洞,洞前觀音閣一座,扃鑰無僧。沿海東行,大石離立;或方、或圓,側倚層巖之上下作崖洞,頗奇。更里許,有水西流入海,名泊津。  神德寺,在崇元寺東。由八幡橋石橋西北行,有八幡宮,南向;尚德王所建,供八幡菩薩——即大士也。下為神德寺,寺門東向;中供不動神,與護國寺同(以上在泊村)。  城嶽,一名靈嶽。汪使「舊錄」云:『有板屋一區』;今已盡廢。惟叢灌一林,密篠攅蕉。以石為神,澆酒祈福、渡海報賽處。前古松數百株,亭立。前地少窪,四山皆松。東三十餘步,有泉名「旺泉」;從石溜出注潭中,涓涓不絕。泉上老松三株,偃挺尤奇。東望有壺家山,瓦屋數區,為國中陶處(以上在真和志)。  東苑,在崎山。王宮以南一帶石山,皆名崎山;石狀甚奇。苑門西向,入門茵草遍地。板亭南面,二間。更進有屋三間,面南。屋上有「潮音應世」匾額,為天啟五年詔使指揮同知蕭崇基所書。亭東土阜一邱,形如覆盂,頗高竦;「汪錄」云是「雩壇」。更進少屈,南下西轉,山巖下有石獅、石虎尚存。激溜養魚處,皆已廢撤。南面,皆山南平田。東行,登小板閣——即望仙閣也;匾已失去,葆光為重書之。閣中有小龕,以香木為柱,氣如桂;皮作薄板,刻空作字,大小參差。閣後有小佛堂,匾名「能仁堂」。南面出佛堂,東過小竹橋登阜,正東見林木叢茂為佐敷,中隔海港。少西,見小山,林木鬱然,即辨嶽也。南北望,皆見海。中山之東屬島姑達佳(譯為久高),前使汪楫為國王題「東苑」匾;今已失去。題東苑八景,有「久高」、「朝旭」、「識名」、「積翠」等八景;此為國苑,制甚簡樸云。  龜山,在末吉村;土稱末吉山。山在中山之北,重岡環繞。山半有木亭,前後二楹。南望見海,林木鬱然,為第一勝處。山下有萬壽寺,寺中有察度舊影;萬曆三十八年毀,今再毀。末吉有社壇。  圓覺寺,在王宮之北久慶門外,國王本宗香火所在。規模宏敞,為諸寺之冠。寺門西向,門前方沼數畝,四圍林木攢鬱。沼中種蓮,中有一亭;有觀蓮橋,供辨才、天女,名天女堂。池名圓鑑池,亦名辨才天池;辨才、天女,云即中國斗姥也。架橋通之,名天女橋。更西有龍潭橋,亦名龍淵橋。入寺,佛殿七間,極高麗。殿右廣庭中有古松,云已二百余年,高不四、五尺,青蔥正茂;名古松嶺,亦名神木香積廚。後有井泉,名石冷泉。方丈前,名蓬萊庭。鐘樓南,有雜華園,國人稱圓覺寺。中有八景寺,系尚真王時始建。寺前土阜上有碑,弘治十一年立,三山許天錫撰。  天王寺,在圓覺寺東北。門前臨溪,有古松四株。寺東有天王橋。堂上佛龕供佛,手持七星輪及刃,曰金剛也。堂西老松最奇。一鐘為景泰七年(丙子)鑄,上刻「天龍寺鐘」。寺在浦添,寺鐘有二,移其一於此。僧名得髓。  天界寺,在歡會門外道南。寺門北向。入寺西南石室,高丈許方廣,中山王塋也。尚圓以來,諸王皆葬於此。寺有鐘,成化己丑年鑄;考銘文,本相國寺鐘也。寺西又有安國寺,國中案牘皆儲此寺中。  仙江院,在天王寺之右。前使汪「錄」云:『行荒榛中,門戶蕭然。僧宗實能詩,頗學元僧白云集體』。今宗實尚存,年六十九;改字際外,稱「球陽大和尚」。  萬松院,今改名蓮華院;在天王寺之南。翦黃楊作徑,兩旁籬屏頗整。寺中方庭中有小土山,翦松樹數株,蟠屈有致。汪使「舊錄」稱「萬松院僧不羈與天王寺僧瘦梅及宗實相倡和」;今瘦梅、不羈皆化去。不羈徒二人:一曰德叟,今在蓮華院。一曰元仁,字東峰;別開院於北山名護嶽上,仍名萬松院,年五十餘,亦能詩。  興禪寺,在圓覺寺北小徑中。寺甚小,庭中黃楊、松、桂甚多。僧了道,舊時圓覺寺國師喝三之徒;能詩。  廣德寺,在蓮華院之南。寺亦甚小,花木頗麗。東望山椒林麓,鬱然如深山。僧名靈源,弟子名笑崖。相近有建善寺,有僧蘭田,能詩。  石虎山天慶院,僧梁天名智津,亦能詩。山在赤平村。  萬歲嶺,在萬松嶺東大道之北。石碑立阜(以上在首里)。  官制品級,略彷中國,分為正、從九等;大僚重職,亦有加官協理。大小官,皆領地方為釆地。王弟、王叔、國相,皆稱某地王子;領一府者,稱某地按司(舊制:每府一按司蒞治之,權重兵爭。尚真王改制,令聚居首里,遙領其地。歲遣察侍紀官一員知其府事,歲終上其成於按司)。王舅、法司及紫巾官,稱某地親方。三品以下黃帽官,皆稱某地親云上;未有地方者,稱某里之子親云上、或稱某筑登之親云上。從六品敘德郎、從七品敘功郎,皆稱某椗親云上。八品紅帽官,稱某里之子;領地方者,稱某地里主。九品紅帽官,稱筑登之。未入流,稱某子:皆不稱姓名也。  冠服,國王側翅烏紗帽,盤金朱纓,龍頭金簪;蟒袍,帶用犀角、白玉,皆如前明賜衣制。王妃,鳳頭金簪。宮人亦分為五等,約百人。命婦頭簪,皆視其夫品秩。  正一品,金簪,彩織緞帽,錦帶,綠色袍;從同。正二品,金簪,紫綾帽(有功者,賜綵織緞帽),龍蟠黃帶(有功者,賜錦帶),深青色袍(下至八、九品朝服皆同);從,金花銀柱簪,餘同。正三品,銀簪,黃綾帽,龍蟠黃帶;從同。正四品,簪、帽、袍同三品,龍蟠紅帶;從,同。正五品,簪、帽、袍同三品,雜色花帶;從,同。正六、七品,簪、袍同三品,黃絹帽,帶同五品;從,同。正八、九品,簪、袍同三品,大紅縐紗帽,帶同五品;從,同。雜職,簪、袍同三品,紅絹帽,帶同五品。里長、保長,銅簪,藍袍,紅布帽或綠布帽。廕生、官生,簪、帽、服、帶同八品。外有青布帽,百姓頭目戴之。  凡官員外衣,長過身;大帶束之腰間,提起三、四寸:令寬博,以便懷納諸物——紙夾、煙袋皆自貯胸次,以時取用。大僚、幼童,無不皆爾。賤役執事,則反結其袖於脊上。幼童,衣袖脅下令穿露三、四寸許;年長,薙頂中髮,即縫屬之。僧衣,兩脅下皆穿;其他皆連衽,無隙漏處。首里人衣,年小者皆用大紅為里,外五色紬錦;亦反覆兩面著之。官員,紬緞作衣,諸色不禁。每製一衣,須大緞三丈五、六尺,其費殆倍於中國云。  女人外衣,與男無別。襟皆無帶,名之曰衾;披身上,左右手曳襟以行。前「使錄」云:『男婦皆無里衣』。今貴官里衣,亦有如中國者。貴家衣襟上,即本色紬紗作鱗比五層狀。男衣無是比,甲背後下垂處或作燕尾形。  寢衣,比身加長其半;有袖及領,厚絮擁之。國人呼衣曰衾,此則衾又如衣也。  各色錦帽、錦帶,本國皆無之,閩中店戶另織市與之。本國惟蕉布,則家家有機,無女不能織者;出首里者,文采尤佳。自用,不以交易也。  國王烏紗帽,雙翅側衝,上向;盤金朱纓結,垂頷下三、四寸許;蓋前所賜舊制也。云有皮弁為朝祭之服,而未之見。  帽,糊紙為骨。帕蒙之式,如僧毘盧帽,中空無頂,絹方幅覆髻之半,口互交。前檐著額處,鱗次七層;後檐十二層。彩織帽以下,紫最貴、黃次之、紅又次之,中又以花素為等別;青、綠帽為下。  片帽,皆以黑色絹為之。漫頂,下檐作六棱,寒時家居帽;醫官、樂工及執王宮茶灌之役,薙髮如僧者皆戴之。  笠,多以麥莖為之。亦有皮笠,外加黑漆而朱其里。  短髻簪,長三、四寸許;已冠,去頂中髮者簪之。花頭圓柱,亦有方柱、六棱柱。金最貴、金頭銀柱次之,銀又次之;銅為下。  長簪,長尺餘;婦人、幼童大髻者簪之;亦以金、銀三品分貴賤。民家女簪,皆以玳瑁。  衣皆寬博無後,交衽。袖大二、三尺,長不過手指。右襟未作缺勢,無衣帶;多以蕉布、蕉葛為之,綦文間釆。男女衣皆同呼之曰「衾」。  大帶,長一丈四、五尺,寬六、七寸,蟠腰間三、四圍。雜花錦地為貴,大花錦帶次之,龍蟠黃地、紅地者又次之;下者皆雜色花帶。  襪,或布、或革,短及裸以上;向外,中線開口交係之。近足指處,別作一竇棲,將指以著草靸中。  靸,以細席草編成。前有一繩,界大指之間,踵曳以行。男女皆著之。  首里四大姓:向、翁、毛、馬。向氏,即國王尚氏之別族,少遠則稱向以別之,故世世不與王家通婚姻。其本國人與王家婚姻者,惟翁、毛、馬三家,世為王舅、法司。今現為法司者三人:馬獻圖、翁自道、向聖■〈广外〈羽上食下〉内〉;國丈毛邦秀(今王尚敬之外祖;王妃,則馬氏也)。  久米三十六姓,皆洪、永兩朝所賜閩人;至萬曆中,存者止蔡、陳、梁、金、林五姓。萬曆三十五年續賜者,阮、毛兩姓。每姓子孫,皆不甚繁衍。餘寄籍起家,貴顯者多有;然非賜姓之舊也。  國中人入仕宦者,惟首里、泊、那霸、久米四村之人;餘皆村戶。其略識國字者為酋長,曰掟(土名山巴歸);奉文檄,調遣村民任徭役。其次為保長,曰作事者(土名山劈姑),皆任下役;戴青、綠帽,終身為之,不升遷也。  首里、泊、那霸三村,民曰「仁也」。仕宦子弟未仕,呼為「子」。子薙頂髮,陞築登之,即登仕郎;次名築登之座,為登仕佐郎。又有名大筆者、副筆者;大官筆者如中國之筆帖式。又有名若筆者,如中國之官生,佐理村縣大小諸事,未入仕。其入仕者,授地為筑登之親云上,以漸升遷至察侍紀官(此為平民子弟入仕之始)。  世官子弟,呼為里之子,蓋言公子也;土名察度奴示(土音讀察度二字如「里」字、奴字如「之」字、示字如「子」字)。年小者為內使佐郎,名里之子口;供內役,親侍從。年過十五至十八,薙頂中髮,易小髻,即不復入;授地,為里之子親云上,以漸升至親方(此為宦家入仕之始)。  久米村,皆三十六姓閩中賜籍之家。其子弟之秀者年十五、六歲,取三、四人為秀才;其十三、四不及選者,名若秀才,讀書識字。其秀才,每年於十二月試之;出「四書」題,令作詩一首,或八句、或四句。能者,籍名升為副通事;由此漸升至紫金大夫(紫金大夫,亦稱曰親方;此為久米弟子入仕之始)。  釆地(祿):王叔、王孫、勳舊大臣,皆授一府或二府為釆地;大夫以下有功者、三十六姓世襲者,皆授一縣為釆地。初賜者,世其祿,長子承受。其自致爵位所授採地,官已即除。歲收其地所出三分之二——如田一頃出米一百石,耕夫收五十石、祿主收五十石;祿主五十石內有公費、雜派等一十,除此外,實收三十餘石,約當三分之二也。雞、豕、薪樵之數,以米石多少為準;以時取之。其釆地之人來受役者,視官秩為多寡:國相、法司十六人,紫金大夫十一人,紫金官十人,黃帽官四人,紅帽官二人;皆月更。  十一月,錄秧皆出水,科秧分藝。大雨時行、雷震發生,蚯蚓鳴,氣候如春;北風間作,亦不甚凜冽。十一月下旬,遣加謁者一員、察侍紀官二員分巡各村勸農,月餘始歸。六月中,大颶屢作,海雨橫飛,果實皆落;歲以為常。非收獲早畢,必多拔禾之患。故其國秋耕、冬種、春耘、夏收者,一就雨澤之利、一避颱颶之害。經年溫燠,理宜雨熟;而六月後皆曠田不事者,以此。  曆奉正朔,貢使至京,必候十月朔頒曆齎回;及至國,巳踰半年。故國人設司曆通事——官秩七品,豫推算,造曆應用;曆面書云「琉球國司曆官謹奉教令,即造選日通書權行國中,以候天朝頒賜官曆,共得懍遵」。一王正朔,是千萬億年「尊王歸化」之義也。  冬至、元旦,國王皮弁執珪,先拜歲德(隨歲德所在之方向拜之),乃北向遙賀皇上萬萬歲,三跪、九叩。禮畢,始登殿受百官賀。禮如明制:就班,一揖,跪,三拜,興;一揖,跪,又三拜,興;又一揖,禮畢:皆用樂。每月十五日,久米大夫以下朝王,賜茶、酒;本國諸臣,則止賜茶。  上元,國王登殿受賀;禮同元旦。  皇上萬壽聖誕,王率陪臣北向祝,如元旦禮。  國王誕日,登殿受賀;禮如上元。各官升遷,俱於此日計功定爵。  辨嶽,行香、國王登位、受封,皆親祭。每年正月、五月、九月,國王齋戒,舉行祭山海及護國神;或遣官行禮。辨嶽之神,名祝祝;乃天孫氏第二女也。神牆四周,叢木尤攢密。小門內拒,南向。門外,木亭二所。左旁有小石塔及石燈案,左右各五。入門內,石磴北屈而東,數十階級。至頂,無所有,石鑪上炷香數十枝而已;此為祭本山神處。本亭前,平地方廣,南向見海。東南方有一石鑪,炷香,為祭海神處。國中凡叢木蒙密、短垣四周,有小門內拒者,皆名嶽——如中國土地之神;村村皆有之。  崇元寺、先王廟,春秋二祭,或親祭、或遣官,三日齋。樂俱用「天孫太平歌」,歌祖宗功德神靈歷世綿遠之意。  圓覺寺,本宗香火,有時祭、有月祭(名蘭盆祭),三日齋。忌辰,有特祭。朔、望,獻茶。天王寺、天界寺,禮同。  聖廟,春、秋二祭。康熙五十八年正月,紫金大夫程順則啟請祭孔子,用太牢;祭啟聖公,用少牢。其爵、帛、粢盛、籩豆之數,具圖載之。其祭品,本國所無者,皆以土產代之。祭期前三日,與祭者皆齋戒。前一日,演禮省牲。丁日,王遣紫金大夫丑時祭啟聖祠、遣法司官寅時祭聖廟,皆行三跪九叩首、飲福、受胙禮。是年二月,始行此禮。自此以前,以紫金大夫或長史官為主祭,行八拜禮,不行飲福、受胙禮;惟焚楮,不用帛,又無齋戒、省牲:禮似太簡。故啟請今禮如儀。  蜡祭,每年五月、六月各地方收穫後,舉行報賽田神諸禮。「中山世鑑」云:『古初,未知稼穡;阿摩美久初分,種粟、菽於久高島(姑達佳)、知念、大川、玉城諸處,春稻秋熟。至今在所,春、夏四度祭神;二月,久高;四月,知念、玉城:是為報本返始之大祭也』。  請雨,每於十月墾種後,先三日齋,各官皆詣龍王殿及天尊廟拜請;又請龍王神像升龍舟,至豐見城,設雨壇拜請。旱甚,國王親詣崎山雩壇躬禱,或詣雨城(在玉城村內)躬禱。首里圓覺寺及波上護國寺,皆令僧眾人祈禱。  凡跪拜,皆合掌膜拜,伏地;久之乃起,搓手為敬。婦女拜,先雙手左右三拂;膜拜、叩首,與男禮同。見舅姑、尊長始行之,平行無交拜等禮儀也。  凡拜佛,先膜拜,一叩頭、四拜,手九拂;再叩一首,起立,又三十三拂。父兄代病者許願求神者,共三百三十三拂。  聖廟,在久米村泉崎橋北門,南向。進大門,庭方廣十餘畝,上設拜臺。正堂三間,夫子像前又設木主,四配各手一經。正中梁上,亦摹御書「萬世師表」四大字榜書;前使汪、林各有記書木牌上,立左右。康熙十三年立廟,尚未有學。康熙五十六年,紫金大夫程順則因學宮未備,取汪、林二公廟記之意,啟請建明倫堂;又於堂中近北壁分小三間,奉祀啟聖並四配神主。五十七年秋七月起工,冬十月告成。明倫堂左右兩廡,蓄經書籍文略備。國王又命紫金大夫程順則刊刻「聖諭十六條」演義數節,月吉講之。舊例,以紫金大夫一員司教,每旬三、六、九日詣講堂稽察諸生勤惰,兼理中國往來貢典並參贊大禮;又於久米內大夫、都通事、秀才諸人中擇文理精通者一人為講解師,又擇句讀詳明者一人為訓詁師。講解師歲廩十二石,設學於啟聖祠內,以教通事、秀才之成業者;訓詁師歲廩八石,設學於上天妃宮,以教七歲以上之初學者(首里亦有鄉塾三所。其外村小吏、百姓之子弟,則以僧為師。皆學國字,有草書、無楷字)。櫺星門內,庭中有石碑,大夫程順則記。順則又有「廟學紀略」,記建廟興學顛末並講解、訓詁師姓名甚備。大夫蔡文溥有「中山學校序」;文溥,康熙二十五年入學讀書生之一也。  本朝康熙二十三年,使臣汪楫、林麟焻代題遠人嚮化,求遣子弟入學讀書。二十五年,尚貞王遣官生梁成楫、蔡文溥、阮維新入國學讀書。二十七年九月,入監;上為特設教習一人——福建鄭某教習一年、寧波徐振教習三年,徐振議敘以州同即用。官生三人,皆照都通事例,日給雞一、肉二斤、茶五錢、腐一斤,椒醬、油菜等俱備。每年春、秋,賜錦緞袍褂、紡絲紬褲各一,涼帽一,靴襪各一雙;夏,賜紗袍褂、羅衫褲各一;冬,緞面羊皮袍褂、綿襖褲各一,皮帽、皮靴、絨襪、被褥俱備。從人皆有賜。每月紙墨、硃筆銀一兩五錢:皆鴻臚寺關給。二十九年,貢使耳目官溫允傑、正議大夫金元達到京,國王請遣官生歸國;賜宴,各給賞云緞、紬布等物,乘傳遣歸。  中山世系:舜天、舜馬順熙、義本,凡三傳,共七十三年。英祖、大成、英慈、玉城、西威,凡五傳,共九十九年。察度、武寧,凡二傳,共五十六年。思紹、尚巴志、尚忠、尚思達、尚金福、尚泰久、尚德,凡七傳,共六十四年。尚圓、尚宣威(尚圓之弟,攝國事六閱月)、尚真、尚清、尚元、尚永、尚寧、尚豐、尚賢、尚質(尚賢之弟)、尚真、尚純(為世子時先卒)、尚益(尚純之子)、尚敬。  中山風俗,已見「前錄」。茲役久淹,見聞尤核;略為詮次,以備採風。  正月十六日,男婦俱拜墓。女子於歲初,皆擊毬為戲。又有板舞戲,橫巨板於木樁上,兩頭下空二、三尺許,二女對立板上,一起一落,就勢躍起五、六尺許,不傾跌欹側也。  二月,麥穗祭,國中同日祭麥神。此日婦女不作女紅,男不事田野(麥、榖四祭皆同)。十二日,花朝;前二日,各家俱浚井,女汲井水洗額,云可免疾病。  三月三日上巳,家作艾糕相餉遺。官民皆海濱禊飲,又拜節相往來。此月中,同日又祭麥神,謂之「大祭」。  五月五日,競渡龍舟三(泊一、那霸一、久米一)。一日至五日,角黍、蒲酒同中國;亦拜節。此月稻穗祭,選吉;同日祭稻神。此祭未行,稻雖登場,不敢入家。明夏冊使子陽「使錄」云;『國中神有女王者,王宗姊妹之屬,世由神選以相代。五穀成時,女王渡海至姑達佳山,採其榖穗成熟者嚼之,各處乃敢穫。若未嘗先穫者,食之即斃。故田間絕無盜採者』。  六月,稻大祭,選吉;同日祭稻神。又有六月節,國中蒸糯米為飯,家家相餉;此日亦不作女紅、不事田野,同上四祭日。此月有月之夜,士民皆拔河爭勝。  七月十五日,盆祭祀先。預於十三日夜,家家列火炬二於大門外,以迎祖神。十五日盆祭後,送神。  八月,家家拜月。明夏子陽「使錄」云:『俗有待月之願。凡月初三、十八、二十三夜,皆修吉果拜待。初三夜,焚香對月拜;十八夜,焚香立待,待升明而拜,拜畢乃敢坐;二十三日,焚香坐待,待月出則拜:謂可益壽延禧。  白露,為八月節。先後三日,男女皆閉戶,不事事;名「守天孫」。此數日內,如有角口等諸事故,必犯蛇傷。國中蛇九月出,傷人立斃。同日,蒸糯米,交赤小豆為飯,相餉。  十二月,逢庚子、庚午日,通國皆作糯米糕,粽葉包裹三、四層,和葉蒸食相餉,名曰「鬼餅」。俗傳古有鬼出,作此祭之;亦驅儺、禳疫之意。二十四日,送灶。次年正月初五日,始迎灶。  每月朔、望,家家婦女取瓶罌至砲臺汲新潮水,歸獻灶神或獻天妃前石神。  正、三、五、九——此四月國人名為吉月,婦女相率至沿海雪崎洞中拜水神祈福。  官吏家有人渡海者,斫木為小舟——長尺許,檣帆俱備;著竿首,立庭中,候風以卜歸信。歸即撤之(名風旗,亦名五兩旗)。  凡許願,皆以石為神。凡神嶽叢詞之所,皆有巨石數處離立,設香鑪,炷香燭於前。燒酒、設牲果酬願,皆就石獻供,不設神像也。「舊錄」有女王、女君、辨才天、六臂神之類,蓋即君君、祝祝開國諸神;傳久異辭,不盡核也。女巫為人祈疾者,曼聲唄誦徹夜,無鼓樂。  通國平民死,葬皆用棺槨(土名曰龕)。官宦有力之家,儀物仿家禮,有詳略。會葬者,衣白蕉衫。久米村大夫中,近有從家禮葬,不用浮屠者。  棺製,比中國棺略小;板厚不過一寸,長四尺五寸。  墓,皆穴山為之。既窆,壘以石;貴家則磨石方整,亦建拜臺。墓門,遠望如橋門。更有穴山,葬在層崖之上者。女墓前,挂棕葉片扇、白巾;男墓前,白布笠,立杖,草履、木屐。插花筒、設香爐,則男女墓皆同。  男女食皆不同器,各設具別食,食餘棄之。與客會飲,不各設具;一杯傳飲,筋一雙著盎間,同用。今其貴官對客,亦效中國同器、分筋飲食;或其居常尚仍舊俗耳。夏子陽「錄」云:『居官言事,必具酒二壺,至其家跪而酌之;酌畢,告以所事云』。  前明疏球人,不薙髮,惟不用網巾。萬曆中,冊使謝行人杰——閩之長樂人,母舅某從行,攜網巾數百事,至無可售;謝使遲冊封禮久不行,云本國既服中華冠帶,冊封日如陪臣有一不網巾者,冊事不舉;琉人競市一空。福建至今相謔強市者,則云「疏球人戴網巾也」。至本朝,始薙頂髮。自國王以下,皆遵時制留外髮一圍,綰小髻於頂之正中;首里與久米人,皆無異。夏子陽「錄」云:『首里人髻居偏,久米人髻居中』;今不然也。翦脣上髭令齊者,間有之。  國中惟三種人,皆薙髮如僧。一為醫官,名曰五官正;一為王宮執茶役者,名曰宗叟、又名御茶湯,六人;又有司灌園六人:皆全薙髮,戴黑色六棱幔頂寬檐帽,名曰片帽。衣外多著短褂一領,比大衣略短二、三尺許,黑色。二種人皆趨役,無時櫛髮;恐稽時事,故皆使從徑省云。  作屋,皆不甚高,以避海風;去地必三、四尺許,以避地濕。民間作屋,每一間瓦脊四出,如亭子樣。瓦如中國■〈同瓦〉瓦,極堅厚;非此不能禦颶故也。  無磚牆,每屋四旁皆夾設板為壁。庭院中圍牆及外圍牆,則用蠣石壘成。首里大家外圍牆,磨削一面如切成,極堅整。  無磚地,多用版閣,高三、四尺許。  門窗,皆無戶樞;上下限,皆刻雙溝道,設門扇其中,左右推移以為啟閉。  室中以席裹草,厚寸許,緣以青布;布滿室中。入室,必脫三板,故名「腳踏綿」。自王宮以至民間,皆然。  屋宇,在那霸所見者,皆村中民居。首里所見官戚大家,牆垣棟宇,皆極華整;然亦一行作屋分內外,無層構複室也。惟官署始連楹八、九作大屋,每屋一間柱礎多至二十餘所。  屋用樫木作梁柱,堅潤細理,千年不蠹。一名羅漢杉,大島奇界所出尤良,價亦甚貴;作屋一間,費至五百金。故久米大夫家從宦有年,尚多結茅者。首里大家皆以此造屋鋪地,久之光潤可鑑。  壁既用板,無粉墁牆,多用砑花重粉箋,或白色、或白地綠花者糊之。  竹簾極粗,以細竹全干編之;挂屋檐四周。  屋中畫軸皆短小,不過四、五尺;尾小故也。若首里貴家,長與中國畫軸無異。  屏幅字,或用四扇;例先書一大字於首,如春、夏、秋、冬、仁、義、禮、智之類;下綴詩語三、四行,亦不必與大字相應。  屋中開軒,多旁向,或東、或西。庭院中設小山石,樹黃楊、烏木、檜、松之類;必翦束整齊,或方、或圓,層層有致。茸草如茵,極細軟,柔結寸許;連土不散,布滿山上下。或置小石池,畜魚其中;中立小石,石上植鐵蕉等小木為玩。  村徑皆極寬潔,多編細葉小竹作屏籬;翦葉令齊,方整縝密:村落皆是。寺院前,或列植黃楊,翦束就方,葉密如牆數十步許。又有樹,葉如冬青、六,七生月小白花,香如梔子,極芬烈,土名十里香;亦截作籬屏。將至王宮,夾道數里。  藏米廩,亦懸地四、五尺,遠望如草亭。下施十六柱,柱間空處可通人行;上為版閣。官倉皆如此。村民或數家共為一亭,藏米其中,分日守望。  室中皆席地坐,無椅桌之用。飲食諸具,皆低小,以便用。  凡飲食置碗之具,如古俎豆槃器,或方或圓,皆著腳,高五、六寸許。食,羅數具於前。  煙架一奩中,火鑪一、唾壺一、煙盆一;室中置數具,人前各置一具。王宮製用甚精飾。  棋局,高尺許,腳二、三寸,面厚七、八寸;極堅重,使不傾側。黑子,磨黧石為之;白子,磨螺蛤頂骨為之。人皆善奕,謂之「悟棋」。下時,不用四角黑白勢子;局終,數空眼多少以定虧嬴,不數實子也。亦有象棋。  士夫家有一榼,或朱、或黑,滲金間釆,製作甚精。郊飲,各攜一具。中四器,置食物;旁置酒壺一、盞一、箸二,諸具略備。民家食榼,或方、或圓,皆作三、四層;刳木為之。  水火鑪,製用輕簡,銅面錫里;一置火、一置水,外作一小木架盛之。下二層,黑漆奩三、四事,中藏茗具。入茶擔中,國王令秀才二人值之。客出遊,則攜以隨。  曲隱几,仿古式,繞身如扇形,高一尺許;加褥其上隱之。  書架,如鏡架,著小坐,高半尺許。席地坐用之。  大小套枕,中藏數具;客至,則人授一枕。  茶甌,色黃(無白地者),描青綠花草;云出土噶喇。其質少粗無花、但作冰紋者,出大島。  甌上造一小木蓋,朱黑漆之;下作空心托子:製作頗工。茶甌頗大,斟茶止二、三分,用果一小塊貯匙內;此學中國獻茶法也。若國中烹茶法,以茶末雜細粉少許入碗,沸水半甌,用小竹帚攪數十次,起沫滿甌面為度;以敬客。  燭燈,木底四方格,上寬下窄;白紙糊之而空其上。施木柄,釘柱上;雖大風,不致滅燭也。王宮內所用皆然。民間燈,多不用燭;以木作燈,四方糊紙高木座,籠油碟其中,置地席上。  燭,如黃蠟而色黑;國中有油樹,取其子榨油為之。  蕉扇,圓者為日扇,男子用之。婦人用者缺其旁,如缺月狀;名月扇。  摺疊扇,名櫂子扇;即倭扇也。皆單邊,無寬邊者;粗細不等,有絕佳者。本國官民冬、夏用之,橫插大帶間以為飾。又有折腰扇,扇骨兩截,下合上開;僧人所用。  團扇,以竹為骨,繭紙糊之,或青、或白;灑金作畫。有泥金五華者,名玉團扇;惟王宮中有之。命婦或受賜,始得用之。  斧、鑿,皆類中國。惟鋸,用純鐵為之;形如刀,下著柄,列齒口端為用。  瓶、罌,多類中國。其小異者,茶具、火鑪一二種。  炊爨鍋器,皆有鐵者製;亦頗與中國異,或有柄、有提處。夏使「舊錄」云:『多用螺殼炊爨』;今不爾。間以大螺殼烹茶者有之。  筆,用鹿毛為之,短管。比中國筆較短,僅長四寸餘。竹管似蘆,取其輕細;管之末有番字小帖,筆帽皆有小開處。國人作書,皆不倚桌,或立、或坐;倒卷紙尾,左手箝頓掌中,懸腕書之。以筆蘸墨,則橫筆臥捲之。  紙,以繭為之;有理堅白者,極佳。其黃色質鬆者,名事宜紙:皆切方幅為用,與高麗繭紙正同。其質厚者染紫色,可為衣;名內用紙。有印花者如錦,極可愛。  耝犁,皆仿中國,但減從輕小。高田惟仰雨澤;下田層列,引泉下溉。其江湖通潮者,皆鹵不可溉,故無桔槔、戽斗諸具。  機形,坐處窄,外寬,高一尺五、六寸,低著腳僅三、四寸許。機前立竹竿一,下垂,引扣上下。梭長四寸餘,如皁角形。器用輕小,席地為便,家家有之;縷蕉絲雜紉織之。  沿海近港,所見皆用獨木小舟,或釣、或施繖網以取小魚。螺、蛤、蟹、蝦、石、海膽隨潮下上者,夜候潮落,篝火取之。  樂器,與中國無異,箏、笛等俱備(無笙)。三絃,柄比中國短三寸餘,彈撥惟用食指。  笛曲,有「青山曲」(即中國銀絞絲「五更轉」也)、「落鷢曲」、「樂平曲」。  「太平歌」乃神曲,每擊小銅點起調;一人先唱,下乃齊聲和之。  前使張學禮「記」云:『國王遣子婿於從客某所學琴』;今已失傳。國中無琴,但有琴譜;國王遣那霸官毛光弼於從客福州陳利州處學琴,三、四月習數曲,並請留琴一具;從之。  市易之所,「舊錄」云:『向在天使館東天妃宮前平地上,後徙馬市街』。今市集移在辻山沿海坡上,早晚兩集。市集無男人,俱女為市。所市物,惟魚、蝦、番薯、豆腐、木器、瓷碟、陶器、木梳、草靸等粗下之物。仕宦家多不入市。  市中交易用錢,無銀。錢無輪廓——間有舊錢如鵝眼大,磨漫處或有「洪武」字;已絕少。今用者如細鐵絲圈,一貫不及三、四寸許,重不逾兩許;貫口封一紙扣鈐記之,散即不可用。每千,值國銀二分二釐(明萬曆中蕭崇業、夏子陽等「錄」即云『國中用黑銅錢極輕小,千不盈掬;凡五貫,折銀一錢』。則其來已久,本國稱謂「鳩字錢」云)。其平日皆行「寬永通寶」錢(錢背無字,或有一文字。按日本寬永元年為前明天啟二年,歲在壬戌;此日本舊錢也。錢模大小,亦與前明「萬曆錢」相埒。錢質皆赤銅,每百值國銀一錢二分。「國朝典彙」云:『琉球市用日本錢,以十當一』;為近是),臨時易之;使還,則復其舊。國中舊有「洪武錢」,永樂十一年又賜「永樂錢」。天順二年,王請照永樂、宣德間例,所帶貨物以銅錢給賜;禮部寢之。本朝又無賜錢之例,故其國少中國錢。  婦女,小民家簪用玳瑁,長尺許;倒插髻中,翹額上。髻甚鬆,前後偏墮;疑即所謂「倭墮髻」也。不穿耳,聞國中大家女亦然。無脂粉、無首飾,珠翠俱廢不用。足無所矯揉,或穿半襪、或著三板、或赤足行沙土中。手背皆有青點,五指脊上黑道直貫至甲邊;腕上下或方、或圓、或髾,為形不等:不盡如梅花也。女子年十五,即鍼刺,以墨塗之,歲歲增加;官戶皆然。聞先國王曾欲變革,集眾議,以為古初如此,或深意有所禁忌;驟改前制,不便。遂至今仍之。過市所見,無不盡然。  入市貨物,無肩擔者。大小累重,皆戴於首;即大甕、束薪,皆然。登坡、下嶺,矯首曳袖而行,無偏墮者。  土妓行市中,暑月衣襟上亦用紅絹緣於領掖間,以此識別。「舊錄」云:『良家入市,手持尺布以自別』;今亦間有之。  婦人抱小兒者,惟一手操小兒腰臂,令騎坐左右腰叉上;所見皆然。  貢舶,式略如福州鳥船。船掖施櫓,左右各二。船長八丈餘,寬二丈五、六尺。前明洪、永中,皆賜海舟;後使臣請自備工料,於福州改造。今本國舟工,亦能自造如式。其各島往來通載之船,大小皆尖底,底板鱗次;太平山船加飾欄檻為異。小船,皆刳獨木為之,極輕捷;村民、漁戶皆用之。一舟不勝載,則雙使為用。  通國惟國王肩輿,仿中國式,或十六人、或八人。轎上亭蓋帷幔,悉如中國。國相、法司以下,皆兩人肩輿,式皆矮小;著扛木於轎頂,二人前後舁之。轎高不踰三尺許,席底,趺坐;遠望如籠榼然。前使「汪錄」云:『不知其中有人』;信然也。貴族亦有造作精緻者,用羅漢杉木雕鏤,銅飾錦邊,繪里紗縠為蔽;而其高下、大小則一也。  國中無車,山榖非所宜也。  馬,與中國無異,高七、八尺者絕少。蹀躞善行,山路崎嶔,上下沙礫中不見顛蹶;此則其所習也。上山、涉水,則馳。  地既多暖,冬草不枯;馬終歲食青,不識棧豆。故雖村戶下貧,亦皆畜馬;有事則斂用之,事過散還。村家亦有以馬耕者。  鞍,制同中國,黑漆、紅漆不同。有極精者,鞍前後加紅帕四條分垂左右,以為馬飾。  韉與障泥,皆從簡略。仕宦者,或用紅氈一條。  勒口索,貴家多用五色相間蕉布全幅,入手兩盤垂之,尚及兩脅也。  鐙,以木為之,式如曲杓形;一邊著繩繫鞍下,空其口以便赤足穿踏。或鞴皮為之,朱、黑漆有極精者。  國人騎馬,皆不用鞭。能騎者,縱控令速行;否則,折樹梢用之,下馬即擲去。  宦家女人騎馬,擁領蔽面,多側坐鞍上,兩足共一鐙,人控徐行。前使「汪錄」有記,今偶見亦有之。  弓,長七尺余,卓地高齊屋檐。箭,比中國箭乃較短一握許,射必卓地。執靶時,不在正中;乃就下窄處扣弦發。矢皆用決拾如古制,發不甚遠。「舊錄」云:『射二百步外』;則未之見。  月令:正月,桃夭(碧桃、絳桃、櫻桃,俱於是月開),長春始榮(四季開,此月尤盛),蠶豆食新,鶯舌有簧,蛇出於穴,始電雷乃發聲,枇杷熟(與中國無異,形略長如棗。元旦食新,為百果先)。  二月,木筆書空,海棠紅,棠棣華,春菊有芳(百合、麗春花,俱於此月開),月橘子紅(月橘一名十里香,花六月開;子紅,纍纍,至此月滿樹),萍始生,田豆收,蟋蟀鳴,蟄龍出於海。  三月,粟蘭香,石竹花(玫瑰、薔薇、藤蘿、罌粟,俱於此月開),紫蘇生,諸豆畢種,黃瓜登於市,麥乃秋,虹始見。  四月,梯沽紅(樹高十餘丈,花如木筆,攢生。榴、葵、萱花、金錢花、杜若、鳳仙,皆於此月開),鐵錢花開,甘露見於蕉(芭蕉,此月始結實,名甘露),山丹吐燄,蔗田熟(楊梅亦於此月熟),青瓜出,竹筍抽林,螳螂生(蜻蜓亦生此月),蜩鳴,鴉養羞,蚯蚓出,螻蟈鳴,鳥鳳來(小鳥名。又有鳥名古哈魯,亦於此月來)。  五月,刺牡丹開,右納花(花與秋葵無異,木本,高三、四丈),月橘花(色白如雪,香聞十里),夏菊開(茉莉、梔子、木蘭,俱於此月開),蓮有華,莧菜秀,桃有實(榴亦於此月實),蕻菜生,豇豆出,草不腐為螢,颶母時怒。  六月,佛桑燒空(三月開至冬,此月尤盛),挂蘭香(蕙亦於此月花),桔梗花,決明開,禾畢登於場,綠豆收,鹿入水為魚(沙魚躍岸化為鹿;鹿畏熱,以舌咂水,亦化為沙魚)。  七月,木蘭再芳(海棠、玉簪,俱於此月開),棉花收,龍眼圓,玄鳥來(燕自此月始來),寒蟬鳴,刀豆出(絲瓜,亦於此月出),野菊秀(如中國青蘘,生滿田中),毛魚陣於水(此月朔前後五日、八月朔前後五日,毛魚排隊成陣;他月不然)。  八月,木芙蓉華(桂,亦於此月花),容蕊至(鳥名。又有鳥名恨煞,亦於此月來),赤小豆收。  九月,梅始華,戊土實(果名古把梯斯,形如青果而匾。閩中亦有之,名戊土),柿紫,霜乃降,海鷹來(國中無鷹;此月東北風起,自日本飄來),大豆收,麥種下,雷始收聲(或至冬不收聲,時有之),田野畢墾,麻石求子來(鳥名,綠翅白眉),蛇為暴(此月蛇出傷人,立斃)。  十月,綠秧出於水,橘實,田豆下種,鐵樹有花,蛇乃蟄,虹藏不見,松露入土化為菌(松下土中,此月有土菌形如芋;松露滴入土中,所化色白。出牛糞中者,灰色,不可食),紙鳶升,石求讀來(鳥名。又有鳥名莫讀史與伊石求子,皆於此月來)。  十一月,水仙開,寒菊花,枸杞紅,蚯蚓鳴,美人蕉紅,野有黃華(如中國蒲公英,開遍山罅中),大雨時行。  十二月,佛手指空,綠鳩至,蟄蟲不俯,蚊不收聲,無冰。  中山氣候多暖少寒,無冰,霜雪希降,草木常青。土產所有同中國者,祇標其名;異產則詳其形狀,花卉並記其開時。  榖則六榖咸備,米六種、麥三種,菽有綠豆、赤豆、黑豆、白豆、大豆、小豆。大豆,即中國黃豆,毛莢;七、八月生田中。所見比中國產者特小,僅如細黑豆。異產有番薯,在處皆有之,犁種沙土中,蔓生蔽野;人以為糧,功並粒食。家種芭蕉數十本,縷絲織為蕉布;男女冬、夏皆衣之,利匹蠶桑。明冊使蕭崇業、夏子陽「舊錄」云:『土不植棉,地不宜茶』;今亦間有之,但不甚繁植云。  蔬有白菜、芥菜、菠菜、蘿蔔、香菜、絲瓜、冬瓜、茄子、刀豆、蠶豆、芋、蔥、蒜、韭、薑、胡椒、薤、芹、薺、蕨、瓠、萲、荽、茴菜、茼萵、香菰、紫菜、松木耳、石花菜。異產有海帶菜、女蒡、辣蕎、茯苓菜、罋菜。又有松露,土音稱為蓄蘿;九、十月中,生大松樹下土中。實圓色白,菌類;味鮮美。產具志頭,老尤良。灰色者,生牛糞中,不可食(海菜有海帶,一名昆布;又有紅菜,類石花菜而少匾,出海灘中。又有雞腳菜、麒麟菜)。  木有松、柏、檜、杉、榕、樟、梔、柳、槐、棕櫚、黃楊;梧桐甚少。異產有樫木等。  樫木一名羅漢杉,葉短厚,三棱;與中國羅漢松同。木理堅膩,國中造屋,梁柱皆用之。諸島皆有,出奇界者尤良。  福木,葉如冬青,特大,對節生,長二寸許,如腰子形,厚而光澤;一名常盤木。樹直上,長丈余,四時不凋;葉可染綠色。開小黃花,結實如橘,可食。又有一木,土名呀喇菩;葉皆似福木,亦對節生。白花似梅,十一、二月實:俱號君子樹(葉紋對縷如織,中邊映日通明,作金黃色。舊傳「斗鏤樹葉如橘」,當即此也)。  鐵樹,即鳳尾蕉,一名海棕櫚;身蕉葉,葉勁挺對出,縭摐如鳳尾。映日,中心一線虛明無影;四時不凋,處處植之。  烏木,葉如桂,直上。外與常木不異,中心木質黑色,然亦有白理者。又有紅木。  油樹,葉似橘。實如橘大,不可食;用以榨油。又有福滿木,樹高數尺,葉似木槿差小,花如橘;子纍纍紅色,可食。又有樹,葉似冬青,高丈餘;花如棗,子纍纍生,如中國女貞子,甘酸可食,亦可染物作青蓮色:名山米、又名野麻姑——當即青精也。  古巴梯斯樹,高二、三丈餘,葉大如柿葉;花五椏,八、九月實,如青果而少匾,味香甘。閩中有之,名戊土。  右納樹,高三、四丈餘,葉似白桐;夏季開花,如中國秋葵,黃瓣檀心。  地分木,高五、六丈,葉如榖;樹小,白花叢生,冬月開,有毒,可藥魚。  月橘,樹高丈餘,細葉如棗。五、六月開小白花,甚芬烈;名十里香。結實,如天竺子稍大;二月中,紅纍纍滿樹。  梯姑,樹高七、八丈,大者合數圍;葉大如柿,每葉抽作「品」字形,對節生。四月初花,朱紅色,長尺二、三寸;每幹直抽,攢花數十朵,花如紫木筆吐燄。高麗種,出太平山。  悉達慈姑,樹高丈許,葉類桃。子如葡萄,穗纍纍,深藍色,名慈姑奶;不可食。  花有梅、桃、杏、桂、木蘭、木蓮、水芙蓉、紅櫻、雪毬、山茶、安石榴、杜鵑(杜鵑十月開花,至三月止;花絕大,四倍於中國所產者)、佛桑(千葉者,有大紅及淺紅二色;單葉者,惟大紅一種。中心蕊高出花瓣外一寸許,如燭承盤狀;故一名照殿紅。四時皆花,六月為盛)、山丹(比中國特大,有成樹長丈餘者;紅花四出,數十朵攢生如火。有千葉者,重臺甚豔「五雅統注」云:『山丹、扶桑同出日本,始入中國』)、蘭(四時皆開)、菊、茉莉、海棠、長春、水仙(十月花)、翦秋羅、月季、薔薇、千日紅、銀臺金盞(即水仙)、杜若、菖蒲、百合、葵、雞冠、萱、石竹、仙人掌、鷢來紅藤。異產有名護蘭等。  名護蘭,葉短而厚,與桂葉同,大僅如指。三、四月開花,與蘭無異;一箭八、九朵攢開,香清越勝蘭。出名護嶽巖石間,不假水土;或寄樹椏上,或以棕皮裹懸之。又有風蘭,葉比蘭較長,香如山柰、茴香。蔑竹為盆,懸挂風前,極易繁衍。俗皆尚蘭,號為孔子花。  粟蘭,一名芷蘭;葉如鳳毛,花如珍珠蘭。又有松蘭、竹蘭、棒蘭(狀如珊瑚樹,綠色;無葉,花從椏間出,似蘭較小)。  野牡丹,土名■〈艹什〉花,葉與牡丹無異。二、三月,花開作叢,纍纍如鈴鐸;素瓣紫暈,檀心如碗大,極芳烈。其葉嚼之,以為口香;種出太平山。又有野海棠、仙人掌、帚桃、野蘭(即中國青蘘)。  文萱花,一名歡冬花;花如萱花,特小。葉有青白相間紋。  山蘇花,一名莚猿花;無花、無幹,出土長不及尺。葉如蕉而小,堅厚有紋。  雷山花,土名吉茄;葉如鐵梗海棠,花如牽牛花差小,鴉翠色。四、五月開,至十一月結子如豆;苞如榴房,藏子數十粒,可種。  吉姑羅,一名火鳳;人家牆上多植之以辟火。幹似霸王鞭草,葉似慎火草;花似黃菊。亦有紅者,名福祿木。  果有藕、蔗、西瓜、青瓜、木瓜、橘(數品)、香橙、金柑、佛手、荔枝、龍眼、葡萄、櫻桃、楊梅、覆盆子(形如楊梅)、栗、柿、核桃、枇杷、梅(小如龍眼)。異產有蕉實等。  蕉實,芭蕉所結實,名甘露。花紫紅色,大如瓢,日開一瓣。結實如手,五、六指並垂;採久之,膚理似藕之最嫩者,可熟之如薯而甘。  阿咀呢,葉長,旁有刺;久成林連蔓,堅利可為藩牆。葉可造蓆,根可造索。開花者為男木,花白若蓮藕合尖,左右迸疊十餘朵,直上五椏;蕊露如杖,長數寸:芳烈如橘花。女木無花,結實大如瓜,膺紋起釘皆六稜,可食。云即波羅蜜別種;粵東亦有之,名鳳梨。  櫧子,一名芝;子如橡栗而小。山中處處有之,一名椎子。  竹有苦竹、貓竹、虎斑竹、鳳竹、竿竹、帚竹、烏竹、大竿竹、矢竹、竻竹。異產有觀音竹。  觀音竹,著地叢生,葉長尺許,寬三、四寸;紫色。  獸有牛、馬、羊、豕、犬、貓、鹿、猿、山豬;無虎、兔、獐(「明一統志」言其土產有熊、羆、豺、狼;今考皆無之)。  畜有雞、鴨、鵝。異畜有太和雞,比常雞特小,短足、長尾;種出七島。  禽有雀、烏、鴿、鷺、鷗、鳧、鴇、班鳩、綠鳩(十二月來)、野鳧、鶉、鴗(俗呼神鳥)、田鳥、雉、鶄鴒、杜鵑、鴛鴦、燕(七月來,不巢人屋)、鷹(九月中東北風,從外島飄來)、鴈(偶有之,不恆至(、鶴(或一有;亦希見之)。異鳥有古哈魯等。  古哈魯,金黃毛羽,長觜縮尾;四月鳴。  麻石,翅羽綠色,白眉;九月來。又伊石求子,似麻石。  鳥鳳,一名王母鳥;四月來。  恨煞,毛羽似鷹而差小;四月來。  容蕊,翅灰褐色,白頭;八月來。  石求讀,毛羽似雀;十月來,春乃鳴。  莫讀史,綠毛;十月來。  蟲有鼠、蝙蝠、蝎虎(能作聲如雀;冬、夏皆然)、蜥蜴(生水池中;紅腹,背有金光。又有四足小青蛇,常見之。國中蛇最毒,九月中,每出傷人;人立斃。前「使錄」云:『其蛇不傷人』;未然)、蚊、蠅(皆冬生)、蟻(與中國同,但腹亮如晶;斃之,有點水)。  麟族有鮫、鯉、鮒、鰻、鰍、蝦、金魚、銀縷魚。異產有毛魚、鍼魚、燕魚等。其綠色、紅色、綠鱗、紅章五彩相間,或圓、或長者,不可勝數;土人就其色、其形呼之,皆無名。海魚生切片,夜中黑處視之,皆明透,有綠火光色,如熱河夜光木。  毛魚,細小,外視似腐,咀嚼有味;閩人皆重之為珍品。七月朔後五日、八月朔前後五日,於海中排陣出;他月則否。  鍼魚,頭戴鍼形,亦名鱵。  韡魚,頭長如韡。  燕魚,如燕,有翼能飛;古名鰩,俗呼飛魚。  介族有龜、黿、鱉。異者有玳瑁等。  玳瑁,甲如龜鱉,首尾形少尖,頭帶淡紅色。  海馬,馬首、魚身,無鱗,肉如豕;頗難得。得者,先以進王。  石■〈魚巨〉,首圓,下生八手,無腳;土人皆以入饌。  蟳,肉最佳味;如蟹而大,性溫。  蟹,大小種族各異。有小蟹,五色兩螯,左大右小;小以取食,大以外禦。惟大螯朱紅色,名曰照火。小蟹居螺殼中,名寄生。  海膽,背生刺如蝟,蠕蠕能運徐行;味如蝦、蟳。  螺族尤異,五色璀璨,形狀詭出。■〈虫車〉螯,大如盤,國人以為盎,為戶樞、為釜皆是。異者有壁虎魚等。  壁虎魚,螺殼上生五、六爪,形如壁虎;名壁虎魚。  桅螺,殼尖出如桅,生刺滿之;名桅魚。  貝有數種,一種外白色,內米紺色;一種玳瑁斑,內紫白色。  龍頭蝦,名鰝;大者一、二尺,形絕似龍,時以供饌。蛤蚶之族,不可勝紀。  佳蘇魚,削黑鰻魚肉,乾之為臘,長五、六寸,梭形;出久高者良。食法,以溫水洗一過,包芭蕉葉中入火略煨;再洗淨,以利刃切之。三、四切皆勿令斷,第五、六切始斷。每一片形如蘭花,漬以清醬,更可口。  海松,生海水中;大者二、三尺,根蟠海底石上,久之與石為一矣。國人亦名曰礒松,似言松本木類,附生石上,如義甲、義髻之義;此字甚切。按字書,礒,石貌;別是一意。其枝葉纖細,與側柏無少異;鮮燄如火,疑似柏枝。葉成朱色,有腥氣,不可近玩。其根木色,輪囷屈曲如老樹;根以刀刻之,拒不可入,儼然石也。生馬齒山者較他處尤良,紅色不即褪落。又有一種,無枝葉,拳石殷紅;上作蜂■〈宀巢〉細眼,攢蹙遍滿,如雞冠花頭:皆生海底。惟馬齒山漁人能泅水深沒取之;中山漁戶能入水者,亦不能及也。  石芝,生沿海海底石罅中。天使館西北海上有小石山,名石筍崖,土人亦稱為波上;此崖之下,石芝所聚。前使「舊錄」云:『有根、有葉、大者如盆、小者如盎;其他如菌、如菊、如荷葉者,不可勝數。靈壁、羊肚,俱不足道。亦惟馬齒山人能深沒取之。鹽水久漬而成腥氣,尤不可近;出水久之,腥氣漸退。然脆折亦難致遠,故不貴重云』。  凡石大小,皆極嵌空;大者如樓、如屋,玲瓏明透,古藤縈結蔥鬱。即拳石,亦有奇致。山崖海邊,遍地多有。但質甚鬆利,易脆折。惟磨刀石甚堅而膩,以為礪,勝中國者;故世以充貢。  琉球字母四十七,名「伊魯花」,有真、草二體。其真體,ィ(人讀如依)、ロ(類讀如魯)、ハ(波讀如花)、ニ(仁讀如義)、ホ(保讀如夫)、ヘ(飛讀如揮)、ト(登讀如都)、チ(知讀如癡)、リ(里讀如利)、ヌ(奴)、ル(留讀如祿)、ヲ(遠讀如烏)、ヮ(和讀如哇)、カ(加讀如喀)、ョ(有讀如夭)、タ(太讀如達)、レ(禮讀如力)、ソ(卒讀如蘇)、ツ(律讀如即)、ネ(你)、ナ(奈讀如那)、ラ(羅讀如喇)、ム(無讀如某)、ゥ(宇讀如務)、ヰ(而讀如依)、ノ(乃讀如奴)、ォ(於讀如烏)、ケ(可讀如姑)、ャ(也讀如耶)、マ(未讀如馬)、ヶ(計讀如其)、フ(不讀如夫)、コ(科讀如庫)、ェ(江讀如而)、テ(天讀如梯)、ア(安讀如牙)、サ(世讀如沙)、キ(其讀如基)、ュ(由讀如夭)、メ(女讀如毒)、ミ(弁讀如米)、シ(之讀如志)、ヱ(忌讀如意)、ヒ(北讀如蜚)、モ(毛)、セ(世)、ス(□讀如使)、ン(媽)。自舜天為王時,始制。或云:即日本字母;或云:中國人就省筆易曉者教之為切音色記,本非字也。古今字繁而音簡,今中國切音字母舊有三十六,後漸為二十八。自喉、齶、齒、脣張翕輕重疾徐清濁之間,隨舉一韻,皆有二十八母。天下古今有字、無字之音,包括盡矣。今實略仿此意,有一字可作二、三字讀者,有二、三字可作一字讀者;或借以反切、或取以連書。如「春色」二字,琉人呼春為花、魯二音,則合書「」二字即為「春」字也;色為「伊、魯」二音,則合書「」二字即為「色」也。若有音無字,則合書二字反切行之。如村名泊與泊舟之「泊」並讀作「土馬伊」,則一字三音矣;村名喜屋武讀作「腔」字,則又三字一音矣。國語多類此。國人語言,亦多以五、六字讀作一、二字者甚多。得中國書,多用鉤、挑旁記,逐句倒讀;實字居上、虛字倒下逆讀。語言亦然。本國文移中,亦參用中國一、二字,上下皆國字也。四十七字之末,有一字作二點音「媽」;此另是一字,以聯屬諸音為記者:共四十八字云。  元陶宗儀云:『琉球國職貢中華所上表,用本為簡,高八寸許、厚三分、闊五分,飾以髹、釦以錫、貫以革;而橫行刻字於其上,其字體科斗書』。又云:『日本國中自有國字,字母四十有七;能通識之,便可解其音義。其聯輳成字處,髣佛蒙古字法。以彼中字體寫中國詩文雖不可讀,而筆勢縱橫、龍蛇飛動,儼有顛、素之遺』。今琉球國表疏文,皆用中國書;陶所云「橫行刻字、科斗書」,或其未通中國以前字體如此,今不可考。但今琉球國字母亦四十有七,其以國書寫中國詩文,筆勢果與顛、素無異。蓋其國僧皆遊學日本,歸教其本國子弟習書。汪錄所云「皆草書,無隸字」;今見果然。其為日本國書無疑也。  琉球土人居下鄉者,不自稱琉球國,自呼其地曰「屋其惹」;蓋其舊土名也。  

 

●槎上存稿趙文楷   

奉命冊封琉球國王,留別都中諸友  滄溟東去是琉球,飛楫來迎使者舟;萬里鯨波勞遠夢,五回龍節下炎洲(本朝冊封中山,至此五次)。直教薄海霑皇澤,敢謂乘風愜壯遊!辨嶽山頭迴首望(辨嶽,琉球山名),紫云天半護神州。  交到忘形信有緣,可堪此夕悵離筵!炎風朔雪懷人日,犵鳥蠻花異國天。利涉儘堪援往事,生還難必是何年(前使各有險阻,皆得無恙,然踰年始返)!從今獨醉中山酒,一度相思一惘然!  至福州荷蒙恩命,以西僧班禪所進右旋白螺安奉舟中,用資利涉;祗領感  恩恭紀  八孔玲瓏脈右旋(螺身有八孔),靈淵胎孕是何年?來充西旅神僧篚,曾護東征上將船(前福大將軍征臺匪,曾奉命安奉隨行)。白玉一拳隨絳節,素蟾雙照破蒼煙。九重南顧真無已,郤捧琅函淚泫然!  加封天后「垂慈篤祐」四字,命臣文楷於福州致祭;禮成恭紀  水德尊元后,神功遍大川;皇靈嘉惠若,祀典協幽元。有宋開基日,惟神降誕年;普陀現前世(相傳天后是觀音化身),湄嶼應高躔(湄洲嶼,天后降生之地)。照井神符出(少時照井,有神人捧符出,授之),持機父命全(據機而瞑,救父溺海)。沖虛方厭世,昇舉已飛仙。四海仁慈布,三朝祭禱虔;懷柔逢聖帝,崇奉配皇天(康熙二年,加封「天后」之號)。捍患燈光現,扶危雀羽翾;波濤隨杖策,風雨應筵篿(神前杯珓最驗)。近有鯨鯢在,遙看島嶼連;漂流殲賊窟,安穩護兵船(官兵勦艇匪,神助順著靈)。恭默思無斁,加封命已宣;十行丹篆下,四字碧瑤鐫。節使恭銜詔,祠官肅布筵;齊明奠牢醴,跪拜盛班聯(福建文武官俱陪祭)。香霧云旗下,回颷翠蓋懸;壽宮停要眇,歸馭送連蜷。姑米滄溟外(姑米,琉球近島),扶桑曉日邊;臣心竭忠信,帝念為殷拳。冊禮應時舉,封舟定早旋;試瞻芝座上,漠漠起祥煙。  和慶晴村將軍「送行」韻二首  鰲峰小別五經春(乙卯冬去閩,今五載矣),鴻爪泥中跡又新。三島波濤憐遠使,八閩節鉞屬親臣;牙旗傳令軍先肅,繭紙揮毫句有神。咫尺不教風雨隔,鈴轅來往許頻頻(寓館與將軍署最近)。  越王城畔水天同,螺女江頭盡日風;此去好看櫻島碧(櫻島,琉球山名),朅來猶及荔支紅。鮫人百道迎飛楫,海國千靈憺壽宮(時奉命諭祭天后,並祭海神);已信布帆歸路穩,波恬不擬問弓隆(甲子神名弓隆,呼之,入水不溺)。  和汪稼門中丞韻  善俗由來藉大賢,如公清德直無前;筠簾晝靜垂銀蒜,鈴閣春深長木蓮。寬政不殊溟渤水,新詩猶憶建安年;如聞聖主紓南顧,褒璽時時到九仙(九仙,閩省山名)。  即看畫鷁催飛急,深愧林烏反哺慈(原詩言及萱堂)!滄海經年勞鶴脛,青山一桁列蛾眉。樓臺蜃氣朝成市,風雨龍堂夜詠詩。此後迴腸定何處,望仙閣上獨醒時(望仙閣,在琉球崎山上)。  五月初七日開洋  旌旗鼓角動黃昏,使者樓船出海門;萬里有家迷遠夢,一身如葉去中原。云來島嶼形疑似,夜靜魚龍氣吐吞。珍重此行勞聖慮,莫將奇險更輕論!  舟出五虎門  漭蕩浮元氣,微茫接太空;天風吹浪碧,海日射潮紅。五石疑蹲虎,三山不度鴻。餘心隨掛席,已逐百川東。  過釣魚臺  大海蒼茫里,何人釣巨鰲!老龍時臥守,夜夜浪頭高。  渡海放歌行  舟至大洋,從人皆懼,哇吐者相枕藉。因登舟後將臺,歌以作其氣。  朝登南臺舟,暮發五虎門;長風獵獵西南來,海天一氣羲娥昏。手持龍節向東指,一別中原今始矣;借問何時卻復還,海水直下千萬里。黑溝之洋不可以徑跨,雷隱隱兮在下。龍之來兮從如云,天吳海若爭紛紛。雨翻盆而直注,浪山立而撲人。坎坎兮擊鼓捶,大豕兮投肥羜;兵戈林立砲車轟,長鯨戢尾茹不吐。忽云霽而天開,見姑米之一柱。誰言滄海深,滄海終有底,政如地中覆杯水;不然安得有此山,我行正在地中耳。蓬萊瀛洲方丈山,山山相間虛無間,徐福一去不復還。秦皇、漢武何神仙?人生不死亦何有!不如生前開笑口,一時憂懼徒勞心,安問千秋萬歲壽!東海有螺剖為樽,注以松醪容一斗;回頭更語神仙叟,醉中少異壺中否?璚漿玉液吾何為,但願此海成春酒!  十一日見姑米山(近中山矣)  三日天風便,遙看姑米山:五峰排水面,一線出云間。遠目真空闊,狂濤若等閒。舟人齊舉首,驚喜破愁顏!  李墨莊舍人自閩撫署攜荔支二株渡海,種於使院  種向扶桑國,來從牧荔園(牧荔園,閩撫署貢荔支處);孤根託絕域,宿土憶中原。海雨新枝濕,閩煙舊幹存。島夷應護惜,毋用插籬藩!  知公有遺愛,即此是甘棠;涉海五千里,傾城十八娘(閩中荔支,以十八娘為佳種)。宿緣真不偶,異國亦何傷!郤羨重來者,新紅任飽嘗。  使館樓中  海云漠漠樹蒼蒼,樓對平山一桁長;霧隱簾前無鳥雀(中山少鳥雀),潮來窗外有帆檣(牆外,即那霸港。潮來時,諸島貢舶皆至)。鐘聲隔院丁冬響(隔院,即下天后宮),花氣巡簷自在香。高臥繩床消永晝,此身忘卻在殊方。  遊臨海寺(在北砲臺上)  海上何年寺,崚嶒倚砲臺!沙隄晨雨潤,石壁午潮來。設險形無缺(砲臺兩岸夾聳,港中皆鐵板沙;中山險處也),憑高意轉哀。可憐豐見壘,狼藉長莓苔(豐見城,係山南王故都)!  長沙僧寄塵以詩投贈,和韻四首  自笑非才奉簡書,玉京科第愧盧儲!空門有約抽簪後,海國今來拂榻初。蓮社幸偕同志侶,鶴巢應共半年居。乞公緣覺公無惜,不說羊車說鹿車!  妙畫通靈溢顧廚,新詩戛戛探驪珠(寄塵善畫能詩)。煙云胸已忘湘曲,金石聲猶徹海隅。太白舊傳開士句,杜陵原是贊公徒(寄塵為墨莊同行者)。從今領取滄溟闊,不數君山萬頃湖。  世界恆河不盡沙,談空枉自住毘耶;手持香積如來缽,身上銀河博望槎。酒肉豈能妨佛法,海天隨處是吾家。閑云野鶴無心久,肯歎汪洋未有涯!  天風安穩趁溟鵬,何異凌虛八駿乘!破浪已堪酬壯志,咒龍端合仗高僧。中山酒熟休停盞,半夜詩成急剪燈;為語妙音須愛惜,莫教容易聽迦陵!  隨封游擊將軍陳瑞芳卒於琉球,以詩輓之  頓失同舟侶,偏憐人將才!旌旄三島遠,涕淚一軍哀!炎海迷歸路,悲風撼夜臺。故鄉千萬里,猶自望君回!  二豎成夷鬼(陳歿前二日,二鬼守床前,狀如琉球紅帽官;兵役皆見之),孤魂泣海天!島桅充馬革(球無杉木,又不善製棺,尋以太平島船桅,命隨行匠人為之),蠻榼奠蛟涎。生死誠如寄,功名已足傳;縱令終牖下,徒得婦人憐!  過那霸人家  編蒲席地竹簾櫳,六扇屏開面面風;一種清香消不得,佛桑圍在蠣牆中。  奧山龍渡寺(寺旁,昔有大蛇蟠窟中,異僧咒之,遂渡海去,故名)  言尋龍渡寺,來上奧山巔;苔色緣崖古,松陰偃蓋圓。鶴頭盤遠勢(山有峰,名鶴頭),蛇窟閉經年。咒缽僧何往,無人解悟禪。  波上寺觀海,用前使周海山先生韻(波上寺在辻山西北,一名筍崖)  云容天色黯如秋,渺渺波濤去不留;萬里中原隨浩蕩,千年元氣共沈浮。誰云問渡尋河鼓,我已忘機狎海鷗。好語山僧勤掃榻,重來擬作醉鄉遊!  放舟奧山  中山有小舟,其制刳獨木。大者如野航,長短丈不足;四面去欄楯,亭亭有板屋。風雨不打頭,云山欣寓目;我游愛此坐,轉棹青溪曲。潮掀浪勢高,風轉波紋蹙。鷺鶿起我前,兩兩去相逐;小魚白如銀,翻飛落霜鏃(水中有魚能飛)。蠻榼餘福酒(中山  紅酒,名福酒;出麻姑山),夷官饋山蓛。醉後新月高,清光銜嶺榖;照此碧波心,頻頻以手掬。云來山骨青,煙淨松陰綠;舉手謝同游,吾欲從茲宿。  諭祭中山先王廟  松岡鬱鬱水湲湲,廟在真和安里村(首里西);紫帽車前趨相國,素衣道左拜王孫(中山王因未受封,尚稱世孫)。千年帶礪雄鯨海,百道香煙繞礪門;敬舉一杯酬世德,須令存歿識君恩!  游龍洞(在龍渡寺旁。龍洞松濤,為中山八景之一)  奧山有龍洞,龍去不知年;惟有千松樹,濤聲驚夜眠。佛奇常閉閣(佛像多怪,皆閉閣中),僧老自安禪。釣得神龍子,歸途雨滿天(時於潭中得二鯉魚以歸)。  游東禪寺(在久米府南)  蕉衫蒲箑晚風涼,偶為尋幽到上方;禪榻不收松子落,佛燈初上篆煙香。閣前海氣留殘雨,花外鐘聲散夕陽;懶向夷僧頻問訊,無言對我澹相忘。  中山七夕  此夕復何夕?佳期成古今。女牛光皎皎,風露夜沈沈。為問銀河水,何如滄海深!閨中有少婦,相望淚沾巾。  夜起  寒藤古木作秋聲,坐擁孤衾正二更;大海波濤鄉夢斷,殊方氣候客心驚!樓頭月落鵂鷁語,簷角風多蛤蚧鳴;自起推窗望牛女,濃云薄霧不分明(壁間蛤蚧,終夜不住作聲)。  七月十五日  海外中元夜,人家戶不扃;招魂旛是紙(是日,以紙剪旛樹庭中),迎祖炬如星(門皆列火炬)。鬼颶云陰黑(中元必有大風,名鬼颶),龍濤雨氣腥;殊方欣見異,且莫歎飄零!  七月二十四日,行冊封禮口號  曈曨曉日館門開,謁者傳呼綵仗來;一道祥光東去疾,天書已過望仙臺。  海東十丈紅云起,照見波濤萬頃丹;;行到七星山頂上,萬人回首一時看。  守禮坊前讙會門,拜迎猶自號「王孫」;山龍賜服君恩重,始信藩王氣象尊。  羽士歡呼擁節旄,歸途落日下平皋;王人序在諸侯上,梯述寧辭拜送勞(球語,主人曰「梯述」)!  冊封禮成紀事,示中山主  積水東溟闊,朝天北極高;由來通島嶼,終不隔波濤。番舶時通鷁,夷官久貢獒;如聞封冊請,常有制書褒。勒使三天下,章身一品叨(恩賜使臣正一品麟蟒服);鸞旂朱芊直,龍節繡衣韜。五日經滄海,雙舟入近濠;川原誇衍沃,將卒戒驚騷。諭祭光楹桷,榮施奠醴醪(先擇日行諭祭禮);纘戎光偉烈,貽厥及英髦(今國王乃以孫繼祖者)。筮日宣綸綍,開門伐鼓鼛;一軍披組練,夾道肅弓刀。松嶺三竿日,泉崎五丈旄;瑞泉坊突兀,「刻漏」徑周遭(瑞泉、刻漏,皆王宮門名)。拜跪開丹誥,傳呼賜錦袍;贊襄惟一相,趨走是三曹(相國下,三法司官最貴)。賚及璚琚妃,歡騰髽首豪(是日,外島酋豪門外列觀)。迥翔銜詔鳳,抃舞戴山鰲。寶翰觀瞻遍(行禮後,王引使者於正殿三層樓上,瞻仰御書),層樓結搆牢;綴聯星斗燦,呵護鬼神勞。中殿儀皆備,南宮靜不囂(王肅客於南宮);肅賓供粉餌,宴客卻檀槽(此次以國諱,傳免筵宴作樂)。落日飛烏影,秋風拂雁毛;片帆看欲掛,歸路詠將翱(此後惟候風信回朝矣)。帝德頻沾溉,王心不怠敖;相思若潮水,終古去滔滔。  波上望中山形勢  三山橫踞水東流(前中山、山南、山北,國分為三;所謂三山也。今混一已三百餘年矣),地比真丹一小州;天外丸泥增蒂芥,水中菰葉共沈浮。向來戰鬥爭蝸國,盡日煙云護蜃樓。誰信吾生太奇絕,此間還作半年留!  約李墨莊游奧山  夜來風雨過,天氣近新秋;沙路淨如拭,山光翠欲流。鶴頭環紫翠,龍洞閟清幽。為問青蓮客,猶能乘興不?  再游奧山  我愛中山游,就中奧山好:兀突壓滄溟,天風吹浩浩。東臨勢壯闊,西眺境幽窅;其中若坳堂,一徑出云表。松老森龍鱗,石奇蹲虎爪;修巖通曲港,潮汐爭縈抱。蒼茫碧無垠,飛來雙白鳥;蝴蜨野花間,驚人去嫋嫋:物情各有適,生意不潦草。興愜已重來,情深恣幽討。白日忽西傾,薄霧生林杪;歸舟雨冥冥,一棹煙波渺。  紫金大夫鄭國樞和餘波上寺詩,以此贈之  誰令空榖詠生芻,白首風流鄭大夫;解語何曾訛鼠璞,論文信已得驪珠。老餘壯志爭騏驥,新有詩名屬鷓鴣。須信相逢緣不偶,履聲來往莫踟躕!  游重島蕉園(八景之一,在泉崎南。昔多芭蕉,今廢)  舊跡蕉園在,芭蕉等劫灰;已無甘露採(蕉結實,名甘露),惟有粟蘭開。海日飛殘雨,溪煙漾碧苔;石梁騎馬去,吾意更遲徊。  游壺家山(即城嶽;在真和志古波藏村)  石磴盤青松,白日氣蕭爽;天風何冥冥,吹此驚濤響!松間有靜地,草細平如掌;拂榻坐其間,瞻矚神獨往。夷官向我言,前年盛游賞;亭荒結搆存,春至莓苔上。曲穴走清泉,平田多白壤。先王有尚豐,神智邁前往;一變抔飲風,師心事陶瓬(球前無磁器,王尚豐始以意為之。此地,其陶廠也)。猗嗟國有人,不愧蠻夷長!巖壑異陰晴,莎徑披菰蔣;會待秋風生,重來挾藤杖。  秋色  秋色來滄海,蕭蕭一夜風;寺鐘燈影外,客夢雨聲中。髮不經霜白,顏應借酒紅。席帆已收拾,歸路道山東(道山亭,在福州烏石山上)。  游辨嶽(在崎山西南)  平生恨不陟崑崙,豈料扶桑看曉暾!山鬼一祠秋祭祀,海天五阜漢屏藩(此山及八頭嶽、佳楚嶽、名護嶽、恩納嶽,為中山五嶽)。蓬瀛樓閣言皆幻,泰華兒孫勢亦尊。三百年來餘戰壘,鼎分遺蹟竟何存(山下有舊時戰壘)!  球轎(細竹編成,以木橫貫於頂上而舁之)  細竹編輕籠,肩承若等閒;坐應容宕漾,行不礙孱顏。疏箔宜攤卷,微風好看山。時逢溪上雨,歇在野花間。  中山王贈刀  刀購自日本,球人諱言與倭通,則曰「出寶島」。其實寶島、惡石島、土噶剌,皆倭屬也。  寶島刀長四尺強,誰與贈者中山王;奚官當筵拔出囊,皎皎白日寒無光。青天無云赤蛇下,山精水怪爭潛藏;從人驚顧毛髮立,長風萬里來虛堂。我行拜受納入室,素壁高懸氣蕭瑟;橫施雙鼻制作奇,裹以鮫皮緣以漆。君不見:歐陽公賦日本刀,矜誇異域來何遙?此刀本出土噶刺,夷人諱倭不肯說。惡石之島出精鐵,中有清流泉出穴;碧瞳蠻奴投之囦,深藏那復計歲月。七月七日鼓鑄成,釁以千年老蛟血。生不願提刀取封侯,不用三刀夢益州;刀來、刀來,與爾一杯酒,一生伴我長遨遊!歸舟渺渺秋濤碧,手把銛鋒時一拍;雷聲隆隆電驚飛,海若天吳都辟易。長鯨百丈爾何為?看取漫漫海流赤。  中秋,長風閣作(正使所居之樓,曰長風閣)  長風閣外海連天,天上嬋娟月正圓;波浪聲從簷際落,山河影向鏡中懸。秋來鴻雁無傳信,夜靜魚龍未穩眠;莫望中原歎離別,幾人生到海東偏!  球女  異俗一何怪,南姑頂竹籃(球言,女曰「南姑」。以竹籃盛物頂於首,無論輕重,總不以手執也)!交通惟亥市(如中國之趁墟,皆女無男),負戴少丁男。赤腳拖三板(球履,名三板),青絲倒一簪(簪末向前);侏禽衣紅絹,倚市更無慚(妓皆衣紅以自別,土名「侏禽」——猶言傾城也)!  首里秀才向世德等晉謁館中,分韻賦詩;題其後(向生等皆王親族貴公子)  繭紙分題擊缽催,揮毫詩就亦奇才;從今不數韓陵石,網得珊瑚海上來。  中山王招游東苑,值雨晚歸(苑在崎山上)  海水空濛里,斯園足靜觀:石樓環晚翠,松蓋倚秋寒。椽桷淳風在(亭臺皆堅樸),尊彝禮數寬。亭東纔咫尺,未上舞雩壇(亭東土阜一邱,形如覆盂,是其國雩壇。因雨,未能上)。  海雨蕭然至,濃陰晚不開;簷牙懸碧溜,屐齒滑蒼苔。靜室云煙入,歸途燈火催。主人殊好客,攜手約重來。  中山王送菊,卻憶去年假歸,友人送菊,值病不能飲;今又一年矣。  隔歲東籬菊,相看正病中;身來滄海外,花與故園同。島石參差倚,溪煙淺澹籠。殷勤主人意,莫放酒尊空!  雨游砂嶽(在小祿大嶺村海中一里許。有巨石,枵然如屋,可容百餘人)  黑云如席雨霏微,渺渺西風吹客衣;醉向砂川(在山下)尋石室,馬蹄濺起浪花飛(馬行海中,水深及腹而穩如舟)。  石洞天開一奧區,朝趨海若暮天吳;此間容我垂綸坐,萬里煙波一釣徒。  垣花村(在儀間山下,多米廩)  策馬儀間去,微風曉日初;孤村流水入,一徑野花疏。米廩無防柵(地少盜賊,米廩皆在野,無防守者),秧田任隔渠。重陽看欲近,東作已菑畬(中山九月耕田,十月布秧)。  野鷹來(鷹以九月東北風,自外島飄來;不久即去)  野鷹來,風蕭騷,海天漠漠秋云高;盤空欲下復不下,禽獸走匿亡其曹。扶桑九月天猶熱,十十五五爭先發;翩然一擊覺身輕,萬里平蕪灑毛血。野鷹來,來何處?云是伊平與由呂(琉璃屬島)。此外之水乃弱水,古來無人至其所。其中云有三神山,樓臺璚樹虛無間;鳳皇鸞鶴好儔侶,何為舍此來人寰?肅肅復肅肅,飛來上我屋;似曾識我中原人,獨立愁胡側兩目。此鷹亦非鷹,此是當時海東青(金、元間,市海東青於海上)。當時興平為爾建大屋,金玉絛披彩翎;琵琶彈出新翻曲(曲名有「天鵝避海青」,天山圍坐千人聽。方今聖人戒游豫,高拱深宮奏韶濩;太阿一拭封狼摧,那顧草間狐與兔。買鷹懷鷂非其時,爾縱奇姿終不遇。野鷹來,無久住;云飛海擊入空冥,慎勿飛入中原去!  龍潭(在王城瑞泉下流匯處。水甚清,游魚可數)  一泓澄澈映冰壺,深處魚龍乍有無;欲探驪珠向潭底,眼前恨少水精奴!  游中山王新闢南園(在宮南近村)  南園臺館鬱嵯峨,千騎游行載酒過;海上煙霞丹嶂遠,山中草木白云多。蛟宮夜靜驚燈火,錦石秋深媚綺羅。欲向洞元探玉訣,未知蓬島近如何!  國相尚周園  辨嶽歸來晚,名園駐馬蹄;苔痕隨石闊,山影入簷低。尊酒衣香入,帷燈夜色迷;倚欄無限意,珍重壁間題!  王叔尚容園小飲  膽瓶新插菊花枝,共向花前醉一卮;歸去馬蹄沙路穩,西風吹我帽簷欹。  法司向天迪園  為有尋山約,言過鄭、李莊;云陰迷鶴徑,海雨潤漁梁。靜幾時攤卷,高懷一舉觴;菊花開太晚,明日是重陽。  龍鰕  館人供饋苦好異,就中有鰕形最奇。怪哉生平目未睹,貝錦映日光陸離:八足盤珊兩目出,森森介冑張之而。人言此物是龍種,胡為入饌充朵頤!東海漁人潮下上,釣取巨魚二十丈;中流有柱插天長,漁人識是鰕鬚張。移冊緩避不畏懼,眼看奇物如尋常。海云漠漠雷且雨,恐有蛟螭來攖取!老饕急取付庖廚,快刀細研如飛縷!對酒當筵欣果腹,何如桂臺老蛟肉!  寄生螺  天地本蘧廬,乃為眾生竊;百年亦寄耳,過眼電光瞥。海螺有遺蛻,潮汐盪逾潔;有蟲入其中,偶爾相聯綴。日久形亦化,契合猶扂楔;六足藏盤磴,一螯當戶闑。緣壁如懸珠,爬沙類跛鱉;有時復驚人,退縮影倏滅。偉哉造化功,生理亦何別!鳩既奪鵲巢,蟹亦居蛇穴。入室任他人,千古同一轍。太息謂微蟲,保身要明哲!  石松(生馬齒山下海中,漁人泅水得之。石質,赤色;亦頗似柏)  君不見:馬齒山下海千尺,海水中有古松柏?森然非柏亦非松,何人鏤刻琅玕石?葉纖纖兮枝玲瓏,血色萬古洪濤中;巧匠咋舌噤無語,信是天巧非人工。馮夷之宮夜開晏,火樹千枝萬枝見;朱鳳當筵怒尾張,赤龍繞座文鱗蒨。挹婁赤玉難為色,石家珊瑚何足羨!漁人偷折一枝來,河伯驚呼走雷電。君不見:滄海桑田一劫灰,今朝波浪昔蒿萊?摩挲此石亦非石,恐是麻姑親手栽!  海鰻  東海有蛇人不識,身如朽索色如墨!獰猙可畏勢絕倫,對此生憎況復食!青絲纏縛翠筐陳,夷人以之羞嘉賓;自言致此亦不易,買得一兩朱提銀。問之何為爾,其味甘且旨?可以已大風,可以固牙齒。蝍蛆甘帶鴟嗜鼠,啖象咀蛇何處所!吾寧異味失當前,性所不能難強茹;老齒未病身無風,安用毒物來相攻!  使館即事,適首里毛生長芳等投詩,書此答之  天風東引碧牙幢,為策名王入海邦;雨露從知原不二,姓名休說是無雙!樓頭獨醉銀瓶酒,耳畔何來鐵籧腔(時鄰舍有籧聲)?多謝諸生勤贈答,啞鐘難得應莛撞。  中山馬  我聞青海之駒高八尺,龍種不許尋常識。豈知海外扶桑東,欻見當年好頭赤!館門晨開森畫戟,黃帽奚官平屋幘;青鬉剪出三花高(球馬皆剪髮),當階牽來氣無敵。雙瞳回顧凡馬驚,四蹄矗立如鐵色;偶然振鬣一長鳴,秋天無云日色白。錦韉絲轡金絡頭,我時騎向南山遊;直渡淺海如舟浮,惟聞兩耳風颼颼。我行萬里半天下,恨不千金買駿馬;憐才辜負九方歅,空見駑駘遍原野。豈如此馬好骨相,路隔滄溟空悵望!若教飛取入中原,百戰功成圖閣上。中山地險無甲兵,昔日三分今蕩平;可憐好馬千萬匹,脫銜負軛營春耕(中山牛少,耕田俱用馬)!十月秧田青瑟瑟,芳草無邊半斜日;時平皂驊老驊騮,努力耕田未為失!  秋已盡矣,溽暑猶如盛夏;晡時雨過涼生,喜而有作  雷聲隱隱復隆隆,樹杪微微少女風;山雨忽來收返照,海云初起落長虹。無情溽暑經秋後,未老衰顏滿鏡中。遙想長安詞賦客,薄寒終日對簾櫳。  中山王贈東洋紙  春蚓秋蛇若屈盤,云箋惠我勝流紈;興來自作襄陽體,染得煙云在筆端。  又贈團扇  取次多情拜惠風,團團紈扇製成工;從今一事誇人說,明月攜來大海東。  球俗  國儉無加賦,民醇不拾遺。入門皆跣足,舉案定齊眉。關鍵成虛器,兵戈祇飾儀(國無盜賊,戈戟以木為之,備儀制而已)。官閒無一事,支枕更圍棋。  終朝惟蕷飯(仕宦家食米,餘皆飯薯蕷),十月尚蕉衣(民冬、夏皆蕉布為衣)。魚蟹形模異,蚊虫旦暮飛(蚊甚多,惟巳、午二時不出)。怪云知蜃出,驟雨識龍歸:始信滄溟闊,還家夢亦稀。  東禪寺見王夢樓前輩壁間題句,有懷其人(丙子冊封正使全穆齋前輩,請先生為從客)東禪寺里聞鐘處(詩有「來聽東禪寺里鐘」之句),壁上留題四十年。蓮幕偶隨滄海使,槐廳原是玉堂仙。文名自昔雞林重,詩板於今麝■〈巾登〉懸(球人刻公詩於板,並佛像懸之。「表異錄」:『麝■〈巾登〉,謂繡佛也』)。惆悵當時裙屐客,相逢話舊各華顛(當時貴戚子弟歌舞奉客,如翁、毛各公子皆曾侍先生酒筵;今皆官於王朝,黃冠白首。為言舊事,聞之悵然)!  留別中山王  九月濤聲卷暮煙,秋風秋雨悵離筵!東來滄海疑天末,西去長安近日邊。鴻跡偶留成勝概,蜃樓親見是前緣;聖朝中外無遐邇,珍重他年令德傳!  中山王至館送行,手奉金扇為別;書此報謝  海上暮云合,歸潮一夜生;青山離夢在,落日故園明。拜賜誠無已,藏珍未敢輕;由來溟渤水,不及主人情。  留別中山士大夫  東風昨夜,蕭然旅客之魂;秋雨連朝,淒絕離人之緒。僕乘楂東至,持節西歸;掛海上之孤帆,望刀頭之明月。然而浮屠桑下,欲別殊難;那霸江邊,重來未必!諸大夫惠而好我,舉國人皆不棄予;荷長亭折柳之情,值大海回瀾之候。經年為客,慨援筆以增愁;七子從君,請賦詩以見志。倘能報玖,定擬藏珠。  七星山上望中原,瘴雨蠻煙氣吐吞;甲帳未應留夢住,弓衣見說有詩存。路經馬齒看山色,天入龍沙落漲痕。十丈蒲帆風力健,去來安穩載君恩。  相逢傾蓋忍言歸,後會重期是也非?雪渚鴻泥遲我跡,海天龍雨濕人衣。一尊酒盡寒潮急,九月霜清木葉飛;珍重漫湖隄下水,垂楊垂柳最依依!  登舟後,國王以生世子告;漫成四絕賀之  一朵紅云匝地開,歡聲環島響如雷;翻思昨夜西風緊,知是瑤池送得來!  浴出蘭湯繡褓新,恰逢天上降恩綸;明年鳳詔銜來處,彩幄從添後拜人。  回朝使節拜臨軒,定有周咨許盡言;一事博來當宁喜,海東新得小屏藩。  三日扁舟滯海濱,去來遲速定前因;歸途贏得逢人說,親見炎洲產鳳麟。  吾師介山先生,稟剛直之性,負開達之材;少習幕務,諳練政事。今上御極之元年,以第一人及第,中外以名臣期之。歲庚申,詔舉可冊封琉球者,僉以先生對;遂與李公墨莊偕行。約束嚴明,舉動得體;成禮而後天子嘉之,將大用焉。試以吏事,出為山西雁平道。任事四年,遽卒於官。先生氣體素壯,自海外歸,心往往而悸,言笑異於他日。盍風波危險,奪人神髓,調養猝難平復也。公子孟然過蘇,出「槎上存稿」一冊見示。金釗受而讀之,清雄曠邁,力摹大家;一種俊偉伉爽之概,恍然侍几席而聽言譚也。先生以大有為之才,遭際聖明,未竟其用;區區以吟詠傳於後,良可慨已!一鱗一爪,又忍聽其散佚乎!爰亟付之梓,而志其梗概於此。  嘉慶二十四年(歲在己卯)秋九月既望,受業湯金釗拜手謹識於江蘇學使署之崇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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