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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一夜,我和农民工一起睡大街

 昵称5638494 2012-07-22

终于到了北京,大学的最后一个暑假。中午一点到站,本可以找个地方安心睡觉。白天反正好混,一个人搭公交到一公园溜了溜。晚上,要想熬过去可就犯难了。但看看兜里的钱,找了几家宾馆——别说是宾馆了,就随便一招待所还地下室就120,于是果断决定算了。

终于熬到了晚上,从9点开始,我正式加入了流浪汉的大军。乘地铁到莲花池站,干脆坐在地铁口歇息算了。外面是莲花池长途汽车站,地铁口就坐满了来来往往的旅客——他们大多是来自河南等地的农民工。我不排斥他们,反而感到无比亲近。是的,从我决定流浪街头时起,我便把自己放归成了一个新的农民工——最多不过是上了几年大学的高级农民工罢了。

这是我第一次真真正正的零距离体验北京的夜晚,也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夜晚是如此漫长难熬。从九点到十二点,我的内心做了几次激烈的思想斗争:要不要找个地方住?百十块钱而已!可是,看到身边那些农民工老乡,我决定还是和他们待一个晚上。我没想太多,只是觉得,他们能熬的,我为什么就熬不了呢?

在附近大街上溜达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安下心来,回到汽车站门口,在大街旁边找个地方,安身。

汽车站人很多,操着河南四川等地口音的外来人,衣着简单,蓬头垢面,身后背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包。他们和我一样,在地铁站门口的走道上,铺上一张凉席,或者干脆垫上几张报纸,把行李往头下一放,一个简易床铺就成了。每个人都面色疲惫,任蚊虫叮咬、车辆喧闹不休,似乎躺下就睡着了。我把背包当枕头,以地面当床铺,睡了不到半小时,疲惫不堪,却怎样也睡不着。于是,坐起来,以另一个眼光审视眼前的北京,祖国的首都。

每次来北京,最惯常见到的景象是拥挤的人群和不息的车流。然而,几乎随便一个街头、地铁站、地下通道尤其是火车站附近,总是会看到各种各样的农民工或流浪汉。下午经过建国门附近,再次见到了地下通道里的那个盲人艺人,去年、前年经过此地的时候就经常见他,不厌其烦的拉着二胡,脚下放着一个破旧不堪的铁盒子。这次,依旧是那首老的掉牙的《二泉映月》,只是可惜,他不是阿炳,阿炳也不可能有第二个。而且,更可惜的是,这样的人实在太多了。即便是在同等人群中竞争,他也未必能pk过其他艺人。而且,人们早已麻木了对他们的同情心。没办法,谁叫你们队伍太大呢?

眼前是都市的霓虹和高矗的大厦,身边却是只能睡大街的一群农民工。他们大可以找个便宜的旅馆待一宿的,但他们不去,宁可躺在发着凉硬的过道上,以地为床天为被,而且酣睡如常。我躺在地上,忽然闻到一股臭味,嗅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臭味的来源。哪里是臭,根本就是臊臭,来自地面的臊臭味,熏得人有近乎窒息的感觉。

我坐在那里,看身边的这群同胞,夜色下睡得如此安详,甚至有人打着雷般的呼噜声,一切跟在家里一样。或许,对他们而言,家的概念早已变得无比宽泛。哪里不是家呢?只要自己累了,处处皆可家吧。

凌晨4点,北京的天已经开始微亮,一辆辆出租车或面包车停在汽车站门口揽生意。我看到一个个河南老乡迎来了自己的家人,操着熟悉的河南话,询长问短,脸上流露出动人的笑容。两个老乡在那里跟出租车司机讨价,然后经过十几分钟的交涉,一家人高高兴兴搭车离去。

一家又一家的农民工开始离去,渐渐的只剩我还在那里“无家可归”。那一刻,我知道了,其实我还不如一个农民工。最起码,他们有家可回,在北京,他们和在老家一样,随意、自然。

北京一夜,生平第一次睡大街。身边是我的老乡,一群憨厚朴实的农民工。他们和我一样,原本应该有一个自己的家,只是他们舍弃了家园,要来北京寻生活。为了寻生活,他们宁可睡大街。那一夜,我学到的不仅是廉价的同情,更是对他们发自内心的尊重。

2012-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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