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气候变化的千年趋势

1

 

赵红军

    中信出版社2010年出版了一本颇具冲击力的书《气候战争》。在这本书中，作者大胆预测了中国未来50年面临的气候变化情景——“到2030年，中国南方的水灾频发，国家需要在北方重新安置数十万甚至数百万的灾民，到2040年，中国的河流萎缩、长江三峡水电站大受影响，沿海地区因为海平面的上升和热带风暴的袭击而遭受重创，中国与日、美关系紧张，甚至发生战争……”，这本书的预测非常大胆，甚至“完全可媲美精彩绝伦的恐怖小说”，但作者有关中国气候变化的预测并没有考虑中国历史气候变化的基本事实以及当今中国正在应对气候变化所进行的诸多努力，因此，笔者以为，不顾历史事实和现实地妄断未来至少是不科学的。本文首先要描述过去两千年间中国历史气候变化的趋势和特征事实，然后试图描绘和勾勒中国历史气候变化对人类社会经济、社会和政治等产生多方面深远影响的全景图，以期有助于当代有关气候变化的诸多努力。

    谈到中国历史气候变化的趋势和事实，就不得不提到我国著名的地质学家竺可桢（1890-1974）。他有关中国气候变迁的研究始于1910年代，此后，他几十年如一日地坚持在地理学、物候学、气象学领域进行研究与耕耘，先后发表了《中国之雨量及风暴说》（1916年）；《历史时代世界气候的波动》（1916年）；《远东台风的新分类》（1918年）；《关于台风眼的若干新事实》（1918年）；《台风的源地与转向》（1925年）；《南宋时代我国气候之揣测》（1925年）；《中国历史上气候的变迁》（1926）；《中国气候区域论》(1930年)；《中国气候之运行》（1933年）；《东南季风与中国之雨量》(1934年)；《中国气候概论》（1935年）；《前清北京之气象记录》（1936年）；《物候学》(和宛敏渭合著，1963、1973)；《中国的亚热带》（1958年）；《论我国气候的几个特点及其与粮食作物生产的关系》（1963年）等大量气候研究著作。可以说，他不仅是我国气象学、气候学和物候学的奠基人，而且也是中国人口、资源、环境问题乃至气候变化经济学的开拓者。

    1972年，经过数十年的研究之后，竺可桢发表了《中国近五千年来气候变迁的初步研究》的论文。该研究将整个中国历史划分为四个时期，并采用了四种相应的分析方法。（一）公元前3000年到公元前1000年，他称之为考古时期，他主要使用了比如西安半坡遗址、河南安阳遗址的考古资料；另外，他还运用了殷商时期很多求雨甲骨文上的记录；（二）公元前1100年到公元1400年，他称之为方志时期，主要运用的研究资料是中国历史上官方史书记载中有关物候方面的文字记载；（三）公元1400－1900年为方志时期，主要的研究资料来源于中国广阔范围内的方志资料；（四）公元1900年直到1979年为仪器观测时期，他主要是在清代的雨日记载、1867－1927年俄罗斯科学院在北京建立的气象和地磁站的数据资料的基础上进行了相关的研究。

    他的研究发现：从近五千年气候变化的总趋势看，我国先是经历了一个显著的由暖变冷，再由冷变暖的循环过程。具体而言，公元11世纪之前的时间总体上属于温暖的时期，平均气温要高于现代一摄氏度，而从公元11世纪之后，中国开始转入寒冷期，平均温度低于现代一摄氏度。大约从1900年后，中国的气温高出平均气温，中国再次转入了所谓的温暖期。从气候变化与相关朝代之间的对应关系来看，夏、商、周、秦、汉、隋、唐等朝代总体上属于温暖时期，从北宋开始，南宋、西夏、金、元、明和清代的大部分时间属于寒冷期，其中商朝末年、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属于温暖期中间的寒冷期。就公元11世纪后大部分处于较冷期的朝代而言，南宋、明朝中后期（1540年后至1620年）、1750-1850年又属于寒冷期中相对较温暖的时期。

    在清楚了如上有关中国历史气候变化的千年趋势和相关特征事实之后，我们就能大致描述我们有关中国历史气候变化的政治经济学分析框架的面貌了：

    （1）从气候变化与土壤、植被、自然灾害、农业生产和牧业生产的关系来看，由于后者往往会受到前者非常大的影响，因此，可以推测，气候由暖向冷的变化会影响土壤、植被、自然灾害的发生，也会影响农业和牧业生产的效率，从而形成对中国历史上经济和社会的巨大影响。

    （2）从气候变化与人口迁移、民族关系这一角度看，我们也能进行相应的推理，汉族的农业生产会受到气候变化的影响，而位于西北部的少数民族的牧业生产也会受到气候变化的更严重影响，因此，游牧民族向东、向南的掠夺，汉族向东向南的自然迁移将不可避免，此外，汉族和游牧民族出于稳定生产和生活的目的，二者之间的冲突也变得难以避免。

    （3）从气候变化与相关朝代经济、社会和政治稳定的关联角度看，我们也似乎能发现二者之间存在的紧密联系，也即，凡是那些处于温暖时期的朝代也往往是那些经济实力强劲，社会和政治稳定的时期，比如，夏、商、西周、两汉、隋、唐，相反，凡是那些处于较冷时期的朝代，也往往是兵荒马乱、政治不稳定的时期，比如，北宋、南宋以及元明、明清朝代更迭的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