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年的高考季节。
回想起那一次高考前的日日夜夜，与孩子一起走过，与孩子一起成长。经历过这段辛苦而难忘的路程，真是五味杂陈。
那段时期，女儿每天晨星朦胧时就去学校，夜色深深才踏着清冷的路灯回家。接着蜷缩于她的小房间，继续伏案于书桌。看着她消瘦的小脸，心里有点痛。
大学录取通知单如期而至。
孩子便张开了羽翼未丰的翅膀，跃跃欲试地飞走了。欣慰的同时，不免失落。
第一次送她去机场大巴车站时，天还没有亮，路灯下跟孩子拥抱，心里有点不舍。但更多的是高兴，觉得女儿长大了，在奔自己的前程了。而第二次第三次送度完寒暑假的女儿返校，喜悦的心情淡了，难过的心情便浓了。于是抱住女儿的腰眼泪就湿了眼眶。高出我很多的女儿轻拍我的背，以示安慰。
习惯了以她为中心的忙碌突然变成了独守空巢的寂寞，虽然学国画书法填充了许多空寂时光，但平日里总不免回味孩子过去的点点滴滴。
我女儿是在我母亲一再催促下来到世间的。当破腹产下的襁褓中的女儿被抱到我的面前，我用审慎的目光从头到脚仔细打量她一番，没见哪点异常，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红红白白的脸庞，翘翘的小嘴唇，挺直的小鼻子，头发又黑又多向后顺服，露出饱满的前额。还有些漂亮呢。外婆外公看着她喜欢，她爸爸抱着她哼歌：“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你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
我专门买一个相簿，收进她陆陆续续的照片，记录她成长的印迹。
在相簿的第一页，我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欣欣，我的宝贝，我的心肝！
妈妈用心记下你鲜花一般的笑靥和稚嫩可爱的举动。
你刚出生的几个月里，只知吃和睡，不好哭，但睡‘倒瞌睡’，夜晚两点了，爸妈的眼皮沉重地往下垂，你却绽开樱桃小嘴‘咯咯’地笑，胖乎乎的脸蛋可爱极了。
老话说：：‘三翻六坐’。一般婴儿三个月翻身一个月能坐起来。你半月就能抬起可爱的头；一个月左右，你能抬起肉嘟嘟的屁股一翘一翘翻身，嫩嫩身子因费力而满身通红。邻居看见惊喜而感叹。你活泼好动，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显得聪明灵活，人见人夸，妈妈心里好高兴。
宝宝，你是小天使，给妈妈带来上帝的福音，使妈妈的生活充满欢欣，你让妈妈从飘渺的天空落到稳稳重重的地上，生活变得实在而有意义。你是妈妈的生命，你是妈妈的希望。妈妈为你深深祝福，希望你快快乐乐、健康成长；愿你的人生美好，一帆风顺。”
满月时全家人围着她抓周、为她取好几个名，做成几个小纸团，让她自己的小手去抓。她居然抓到我想要的那个名字！于是给女儿取名欣欣，意在祝福她一生快乐而健康，像鲜花含笑愉悦、像草木欣欣向荣。另外，还有一个与“心”谐音的意思。
一首歌常萦回在我的心中：“白云奉献给蓝天，江河奉献给海洋，我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爹娘？……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小孩？”
女儿如小蓓蕾般渐渐绽放，我和她爸便如护花使者般精心呵护。
深夜送孩子上儿童医院、为她吃什么煞费苦心……
我在家里墙上记下刻度，经常量她的身高，然后并同体重记载在相簿上。她身高增长很快，量一次长一大截。见她如雨后春笋，我心里好欣喜。亲吻她稚嫩的脸蛋，我心里犹如注满蜂蜜；她撒娇地扑进我的怀抱，我感觉仿佛拥抱着整个世界。
本来想让女儿过一个轻松快乐的童年，但每逢周六周日，看见家附近的文化宫、少年宫，好多爸爸妈妈或婆婆爷爷牵着小孩子去什么唱歌班、钢琴班、、舞蹈班、英语班、作文班、奥数班等等。也碰见以前的同学或邻居每周都陪孩子上课。我感慨他们为了孩子却不辞辛苦。于是我开始把孩子送校外班学习。开始是舞蹈班，老师看她长得乖，给我建议要女儿升到另一个班，但女儿似乎不太感兴趣，动作懒懒的。又去上游泳班，上课几天了，她跟另一个女孩硬是不下水，说老师吵吵不死人，但水会淹死人。我鼓励她下水，叫她一只手拉着我的手，一只手划水，按照老师教的要领，身子尽量平放、下沉。一会儿，她便浮的起水了。接着，又去学英语、学奥数。有一天晚上在回家的路上，她挽着我，蹦蹦跳跳，很高兴的样子，说：“妈妈，今天老师的问题我回答对了。我觉得学习成绩好，老师喜欢，同学夸奖，好快乐哟！”见她有了这种体会，我很高兴。接着她捏紧小拳头，小胳膊向上一举：“妈妈，我一定要努力，耶——”果然，她在学校的成绩迅速上扬，从此后，家长会上也听到了各科老师的表扬。
但更多的是女儿小时候的趣事令我们开心。
女儿天性善良，从小懂事体贴。
走路都走不稳的小人儿，吃苹果的时候会捧一个先送到婆婆面前，接着给爸爸妈妈拿，最后一个苹果留给她自己。很多家长生怕孩子吃亏，我不怕孩子吃亏，我觉得这有利于培养她的人品。后来她每当吃东西就会想着照顾别人，餐桌上给别人夹菜。
女儿两岁时，来我家带她的外婆蹲在地上洗衣服，幼小的馨儿端起塑料小凳一颠一颠过来，塞在婆婆屁股下：“婆婆，你坐着洗嘛！”婆婆直夸她会关心人。她说：“我们家要像小红花小蓝花小黄花一样相亲相爱。”
我去幼儿园接她，天正下着蒙蒙细雨，我把衣服披到她的身上，然后背起她。背上女儿的呼吸气息轻拂我的颈项，一个细细的声音送到我耳边：“妈妈，我以后长大了给你买衣服。”回家在楼道做饭，跟一女邻居谈起女儿这句话，邻居感叹：“欣欣这句话好温暖人，当妈的听了这句话，再累再苦也心甘情愿。我的女儿从来不会说这些话。”
她还知道节约，出房间关灯；知道照顾我，上车为我找座位、上街抢着帮我提重物，下车回头望包包遗落没有，提醒我：“妈妈，过马路要先左看看、后右看看……”
小学二年级，清晨我做好早餐她在厨房里吃。我说，“馨儿，妈妈身体不好，照顾你不周到，对不起你哟。”馨儿的回答乖巧：“妈妈，没得啥子，比起贫困山区的儿童，我幸福多了。妈妈，我以后要给你买别墅，不请保姆，我来给你洗衣服做饭，保姆要杀人。”我心里好笑：这娃儿，听来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但心里也舒服。
我生病了，女儿帮我拖地，小小的身体带动着大大的湿拖帕，还不时到躺在沙发上的我跟前，帮我掖掖搭在我身上的毯子。
一个夏日的下午，女儿说要给我做凉粉。看她在厨房里弄这弄那，一会儿端出两碗像模像样的凉粉，说：“妈妈，你尝尝，这是我第一次下厨。”俨然一副大人模样。以后每想起这句“第一次下厨”，就忍不住想笑。
在去高中住读之前，女儿说要亲自为父母做一次饭。她不要我插手，自己拟好菜谱，自己去超市买菜，自己去厨房围上围腰，边看菜谱书边照着做菜。最后弄出满满一桌子的红黄绿白的菜肴。然后她解下围裙，请我和她爸上桌，给每人倒一小杯红葡萄酒，自己先举起酒杯：“爸爸妈妈，谢谢你们多年的辛苦培养，我不常在家里了，你们自己要保重身体。爸爸要常在家里陪妈妈……”我好感动。女儿还留给我们一张明信片，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内容是感谢和嘱咐我们注意身体的话，等等。我心震颤，泪流满面。女儿真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
女儿独立性强，初上小学时，不忍心她稚嫩的小肩膀背那沉沉的书包，提出帮她背，她不让：“我自己背。”
去婆婆家过假日，她自己收拾要带的衣服和洗漱用具，后来去住读都是她自己收拾行李。
中考时，附近一个市的知名重点中学多次将电话打到家里来，找了我又找到她爸，要预约馨儿进入该校高中学习。女儿却坚持要去远一点的学校，理由是更能锻炼自己：“妈妈，我迟早是社会的人。”
我这人不图物质享受，喜欢读点散文小品，把家里收拾干净了，躺在沙发上品味那些优美睿智的文字，心里好舒坦。曾经对着录音机读朱自清的散文，然后放出来自己听，心里像一汪轻轻的涟漪。也给女儿买过冰心的散文磁带，让她读来录进去，从此她也喜欢朗读诗歌散文。同时，她还有对美的感受和追求，并努力完善着自己。她善于从身边的同学身上吸取长处。她会跟我说：妈妈，某同学很有志向，会规划自己，某同学很细心，会照顾人；某同学很能干，什么事情都会做，我却有很多事情不会做，我要锻炼自己。于是她在家时便主动抢着做饭又抢着洗碗。我不忍她劳累，她说：“年轻人做点事累点没啥。我就是要什么都会点。”
她还说：“妈妈，我以后如果在外地工作，我会把你们都安顿好。”
她对人也有礼貌，我和她爸的朋友同事以及她的同学们都喜欢她。女儿的善良真诚、热情能干，让她有了好人缘。
呵呵，在所有母亲的眼中心中，自己的孩子是最可爱的。
也有一些憾事像乌云在我心中挥之不去。
由于没有育儿经验，遇到她一呛奶就把她从怀里拖开。我大姨看见她黄黄的小脸，说：你没有把她喂饱。
给她的三餐也不知配营养，她的身高虽然一直迅速增长，但是到医院检查，各种微量元素偏低。
一岁多时她不吃药，我要她爸打她，不顾她可怜巴巴的求助眼神和号啕大哭，硬着心肠要纠正她的犟。之后她爸很后悔，说从此以后再也不打她，果然做到。
幼儿园时，老师布置小朋友回家背诵故事给家长听，发现女儿没有照办，也打了，这次打的是手板。
初中时，因为她的考试成绩没有达到第一名我吵她，她顶嘴我便拿小竹条打她，没想到她那夏天光着的手臂上冒起一道道红肿的印迹。
女儿说：我同学说，你妈好心狠。
同事说，这么乖的娃儿，你怎么舍得打？
其实，打孩子也是打自己，疼在娃儿身上，更疼在父母心上。不是为了发气，都是为了“压服孩子的任性，纠正孩子的坏习惯”，相信了老话“黄荆棍下出好人”。而不是用温柔的说理方法，忽视了她的内心痛苦。
心疼和后悔常常让我彻夜难眠。
时常浮现出这样一幕：女儿张开双臂像小鸟一样朝我扑来，嫩嫩的声音：“妈妈——”
还没有把她抱够就抱不动她了。
女儿已经长大，已经扬帆起航，去开拓她的美好前程。
回想自己的一生，我这辈子虽然兢兢业业、尽心尽力，但事业无成，唯有女儿让我安慰。同时也因为没有为女儿创造更好的成长条件而于心不忍。此外还有一点点担心，怕她过于真诚，受不了社会的复杂。
作为父母，不求回报，不增加女儿的负担，只愿她今后过得好。女儿是我们心中爱的寄托，是我们心中的太阳，我们被这颗太阳的光辉照耀着，我们的生命因孩子的健康成长而有意义。
两年后，女儿大二时的某天，发来短信：“爸爸妈妈，今天又是一年一度的高考了。还记得两年前的今天也是下雨，我当时还在纠结一道数学题。现在回忆起来，各种感觉都值得珍藏。感谢爸爸妈妈高三一年的陪伴……人生不是一次高考决定的，不断努力就会创造新的成功，当然我也会感受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你们也要注意身体，我爱你们，祝你们快乐。”
我心陶醉，我也深感欣慰。我希望我善良可爱的女儿，有一个美好的人生。
女儿心声：妈妈，我是一只放飞的风筝，您的爱就像那细细的绳，细绳把我们的心紧紧相连，只要你轻轻一拉，我就会回到你的身边。
妈妈心声：女儿，你是一只美丽的风鸟，我愿是那微微的风，轻抚你的面颊，轻托你的翅膀，让你愉悦地飞翔在无垠的碧蓝天空。妈妈爱你，希望你健康快乐，希望我们浓浓的感情永恒。家里永远是你温暖的港湾。
张庆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