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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红楼梦之:为花袭人正名

 昨夜闲潭梦落 2012-07-25

 
                                      
     
                                            
  

第一次读这部书大概是十五年前,那时虽然懵懂无知,但好歹也初步形成了价值观和是非标准。当时对袭人充满了好感。但那时尚未读过周汝昌等红学专家的著作,因此,不知道这个在我心中第一等好感的红楼女儿在这些专家的眼中竟是一个为了取“上位”而不惜陷他人于死地的阴险之人。而且,中国人向来有先入为主的思想,今天,尚不知有多少人正在为这种观点所害。所以心中颇为不平,今日便想为其正名。

说袭人阴险的,最大根据无非是因为晴雯之死,包括后来宝玉和袭人关于“告密”一事的对话。但是,我们读红楼,如果就这样浅显地从字面上来理解了(更何况字面上还没有直接这样说),那未免太小看这部书了。相信研究红楼的人必对“脂砚斋”的批注必不小视。这位在创作的同时作批注,甚至直接参与创作的神秘人物,他的话对研究这部书来说,是一个重要窗口和钥匙。第21回中,袭人因宝玉在黛玉处洗漱而生闷气。宝钗来玩,便有了两人的一段对话和心理活动。又听袭人叹道:姊妹们和气,也有个分寸礼节,也没个黑家白日闹的!凭人怎么劝,都是耳旁风。宝钗听了,心中暗忖道:倒别看错了这个丫头,听他说话,倒有些识见。这段话中,袭人所说的,是堂堂正正说出来的,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否则,她也不会就这样说出来,而编个别的理由。更大的线索是,脂砚斋在此段有批注:“此是宝卿初试,已下渐成知已,盖宝卿从此心察得袭人果贤女子也”。这里已经很明显的说了,袭人“果贤女子也”。而且,在整个前八十回中,脂砚斋只对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以“卿”相称,如“宝卿”,袭人就是这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之一。在本回题目中,“贤袭人娇嗔箴宝玉 俏平儿软语救贾琏”在“贤袭人”后,脂砚斋批:“当得起”。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即使我现在不去对晴雯之死为袭人作任何辩护,也可以初步推断得出,袭人不是那样的奸佞小人。而且,在整部书中袭人一出场,作者就为她定了调,说她“有些痴处,服侍贾母时,心中眼中只有一个贾母;今跟了宝玉,心中眼中又只有一个宝玉”。这也就不难解释她对宝玉的好来。

你若不信,我们把线索再向后推进。红楼这部书有一个很突出的特点,就是每写一件事情,都是有深意的。比如在刻划人物性格时,早早的就把人的形像刻划出来。如第20回就已经把晴雯的性格给交待出来了。当时宝玉在帮麝月篦头发,晴雯进来看到了便冷笑道:哦,交杯盏还没吃,倒上头了!宝玉笑道:你来,我也替你篦一篦。晴雯道:我没那么大福。说着,拿了钱,便摔帘子出去了。走后宝玉对麝月说:满屋里就只是他磨牙。麝月听说,忙向镜中摆手,宝玉会意。忽听唿一声帘子响,晴雯又跑进来问道: “我怎么磨牙了?咱们倒得说说。这一段话,把一个活脱脱有勇无谋没心眼的晴雯给活灵活现地展现出来。你在门外偷听就偷听吧,还非得跳出来对质,而且由于输了钱了,顾不上跟宝玉他们磨牙,就“等我捞回本儿来再说话。这些描写,对于读者了解人物形像,是有很大帮助的。在这部书中,拿晴雯来说,自始至终都是这样的急性子,嫉恶如仇,直到死也没有说她随着年龄的增长,就增加了小心眼或是权术什么的。所以,作者在这里安排这一情节,很大程度上就是早早把这些人的性格定调,有助于读者理解后面的情节发展的脉络。因此,说袭人小时候是比较憨厚的,长大了就变得阴险了。其实是有悖作者本意的。那么,上述类似的情节,读者一定都记得第三十一回晴雯跌扇子的情节,最后谁来解的?还是袭人。宝玉气急了,便要回了王夫人把晴雯打发出去,袭人见拦不住,便跪下求情方才劝住宝玉。在这个争吵情节里,晴雯连袭人也一并嘲笑和奚落。袭人如果担心她日后会影响到自己的姨娘地位的话,此时,只要不说话,但可兵不血刃地除掉这个对手,而且还能得到别人的理解。但是她没有,相反还保护了她。再退一步说,就算作为女书童的晴雯以后也是宝玉的妾,也不会对袭人产生什么影响。袭人没有对晴雯痛下杀手的动机和目的。

再看看除了作者以外最权威的人——脂砚斋对袭人的看法。脂砚斋在书中有批“然后知宝钗、袭人等行为,并非一味蠢拙古板以女夫子自居,当绣幕灯前、绿窗月下,亦颇有或调或妒、轻俏艳丽等说,不过一时取乐买笑耳,非切切一味妒才嫉贤也,是以高诸人百倍。此批将宝钗、袭人等行为一并赞以高诸人百倍之称,足见,脂砚斋不仅是一个铁杆的拥钗派,而且还是一个袭人的坚定粉丝!奶母吃了宝玉留给袭人的酥酪,为了息事宁人,袭人便以吃栗子为借口转移宝玉的注意力,将此事搪塞过去。脂砚斋又批“奶母之倚势亦是常情,奶母之昏愦亦是常情。然特于此处细写一回,与后文袭卿之酥酪遥遥一对,足见晴卿不及袭卿远矣。”。脂砚斋的这一番感叹是针对袭人习惯于息事宁人、不扬他人之恶与晴雯习惯于幸灾乐祸、喜扬他人之恶的一番对比来说的。对比的结果是足见晴卿不及袭卿远矣。这也等于为袭、晴问题定了一个基调。那就是对袭人的评价远比晴雯为高。而实际上,在整部《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中,脂砚斋对袭人的赞美可以说是完全不吝笔墨的,几乎到了比比皆是的地步。

再则,更有说服力的一点在于,第七十四回,王善保家的在王夫人面前说晴雯坏话时,王夫人“听了这话,猛然触动往事,便问凤姐道:“上次我们跟了老太太进园逛去,有一个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像你林妹妹的,正在那里骂小丫头。我的心里很看不上那狂样子,因同老太太走,我不曾说得,后来要问是谁,又偏忘了。今日对了坎儿,这丫头想必就是他了。”由此可见,王夫人之前并不知道晴雯是谁,否则,若袭人之前说过晴雯的坏话,凭王夫人护子心切,哪里还容得下晴雯活到现在!凭袭人在王夫人心中的地位印象,想置晴雯于死地太容易了,何苦等到现在。

最后再看看作者的看法。细读红楼梦中关于袭人的章节,曹雪芹在描写袭人这个人物时借书中人物特别是宝玉之口,时常对她流露出一种亲近颀赏之意,如第二十回“王熙凤正言弹妒意 林黛玉俏语谑娇音”中宝玉问麝月“你怎不同他们玩去?”麝月说了“都玩去了,这屋里交给谁呢?…等一番话时,宝玉便感叹“公然又是一个袭人”。这一句“公然又是一个袭人”,足见作者对袭人的好感。如果袭人真是站在封建卫道士的立场上,成为曹雪芹精心营造的这个梦的破坏者之一的话,作者对袭人的这种微妙的情感就很难解释了。由此可见,至少在作者的心里,袭人并不是一个令人讨厌的负面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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