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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读书音:中国古代的“普通话”

 看见就非常 2012-07-27

核心提示:中国社科院研究员、中国权威古音大家郑张尚芳表示,汉语起源于中原,以“洛阳读书音”为标准音;中华5000年文明史,4000多年里中国人都说“洛阳普通话”,当年孔子“传道授业”时,用的就是“洛阳普通话”。

洛阳新闻网5月6日报道 近段时间,在国内某知名网站和我市一些网站上,一个名为“中国古代的普通话,就是‘洛阳音’”的帖子引起了网民的热议,河南网民对此反响尤其强烈。


这个帖子最初来源于《光明日报》一篇《中国古代的“普通话”》的报道。本报记者经多方努力,赴北京采访了提出这一权威学术观点的中国社科院研究员、中国权威古音大家郑张尚芳。

郑张尚芳认为:汉语起源于中原,以“洛阳读书音”为标准音;中华5000年文明史,4000多年里中国人都说“洛阳普通话”;“洛阳普通话”至今仍保留在京剧“韵白”中……

作为古代的“标准普通话”,皇帝、官员、知识分子等上层社会人士均以会说“洛阳话”为荣,认为这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目前,世界上1/3的人使用的全球最大语种——汉语,最初就是起源于以“洛阳读书音”为标准的中原口音……

郑张先生新书“一石激起千层浪”

郑张尚芳先生今年75岁,浙江温州人,中国社科院资深研究员,50多年来一直致力于方言和音韵学研究。

美国柏克莱加州大学教授、台湾“中央研究院”院士丁邦新曾列出上世纪50年代以后海内外“中国古音八大家”,大陆学者只占两位,一位是《汉语史稿》作者、汉语界“泰斗”王力先生,另一位就是郑张尚芳先生。上世纪60年代,郑张先生曾撰《〈汉语史稿>语音部分商榷书》,对王力的上古语音系统提出诸多修改建议,受到王力先生的赏识与鼓励,王力先生曾许诺:“如果你出书,我一定给你写序言。”

王力先生在《汉语史稿》中,列出“上古音的52项不规则变化”,这成为中国古音研究的重大学术命题。这52个“谜团”,郑张先生就破解了2/3,都写入他2003年出版的力作《上古音系》中。该书附有古音字表,对18000个字的谐声系统和上古音韵作了汇编。

在《上古音系》一书中,郑张先生明确提出,从夏代开始,中国古代就有“普通话”,就是以“洛阳读书音”为标准音。此前只有已故语言学家、中山大学教授李新魁先生提出过相似看法,但他的研究只到商代。

近段时间,《光明日报》、《北京科技报》等报纸相继以大篇幅报道了这一学术观点,在国内外学术界和社会上,尤其是网络上引起了很大反响。

经多方努力,本报记者终于和郑张先生取得了联系,4月23日,郑张先生在北京的家里接受了记者的专访。郑张先生不愧是“古音大家”,这个晦涩难懂的古音研究学术成果,经他深入浅出地讲述,变得活灵活现、妙趣横生。

孔子“传道授业”时,用的就是“洛阳普通话”

众所周知,目前被广泛使用的普通话,是以北方语言为基础,以北京话为标准音,以普通的现代白话文为语法典范的汉民族共同语。

郑张先生说,其实,自古以来中国就面对地域方言多、沟通困难的问题。但汉语也有“统一”的一面:从黑龙江到云南,早就能实现“无障碍沟通”,这是近世官话方言扩展的结果。你如果研究过历史就会发现,在古代中国,官方办公、朝廷奏对、会议会盟、读书教学等都畅通无阻,这充分说明,中国早就有了民族通用的共同语言,也就是古代的“普通话”。

春秋时期,孔子兴办私学,门下有弟子三千。人们不禁要问:孔子究竟怎样授课,才能让来自全国各地的3000名弟子都能听得懂呢?

《论语·述而》记载,孔子“诗、书、执礼,皆雅言也”。也就是说,孔子在讲课时,使用的都是“雅言”。

郑张先生说,在古代没有“普通话”这个词,但早就有类似的共同语言,只是各个朝代的叫法各不相同:夏、商时期叫“夏言”;西周、东周、秦、汉时期叫“雅言”(“雅”通“夏”);南北朝以后叫“正音”;明清才叫“官话”。

从学术上讲,这4种古代“普通话”虽然叫法不同、相互并不完全一致,但有着明显的继承关系,即“雅言”来源于“夏言”,“正音”脱胎于“雅言”,“官话”则是“正音”的延续。

郑张先生进一步解释说,在中国古代,我们的语言系统有两套:一套是官方的,古代的皇帝、大臣及上层知识分子,在办公、外交、教书和交流时都使用古代“普通话”;在民间,不识字或识字不多的平民百姓则使用各地的方言、土话进行交流。

那么,在古代这种“普通话”是怎么形成的呢?

郑张先生笑着说,“夏言”、“雅言”、“正音”、“官话”,其实指的都是“读书音”。

所谓“读书音”,就是学生跟老师学习汉字时使用的标准语音。学生从认字时起,老师教的都是这种读音。为何“读书音”能够通行全国?这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中国古代的私塾、太学制度非常严格,学生必须一板一眼地学,一旦念书不“地道”,轻则被罚跪,重则挨板子,这使得各地“读书音”虽稍有差别,相互通话却没有问题;二是“读书音”是所有读过书的人,也就是上层社会的通行语言,用“读书音”说话,标志着一个人的身份和地位,不会“读书音”就意味着你“不够档次”。

当然,中国这么大,即使老师的板子打得再勤,时间长了,“读书音”也可能受方言影响而出现偏差。

各地的“读书音”出现不一致时,以哪里的“读书音”为准呢?

郑张先生认为,判断各地“读书音”对错的标准,就是“洛阳读书音”。

套用一下现在的说法,中国古代的“普通话”,是以中原语言为基础,以“洛阳读书音”为标准音,利用所有读过书的知识分子和上层人士,向全国乃至日本、韩国、越南等“汉语文化圈”传播。

这里需要指出的是,所谓“洛阳读书音”,并非古代的洛阳口语,也不同于今天的洛阳方言,而是洛阳太学里老师教学生时使用的“标准读书音”。


央视国际 www.cctv.com  2007年01月11日 08:16 来源:光明日报

通过上古音研究,雅言的音我们已经重新构拟出来了,现在已经能够把《诗经》、《论语》用孔子时代的上古音来读。

官话以中州音为准,指的是以历史上洛阳读书音为办公用语,并非洛阳口语,更非现在的洛阳口音。

今天北京话是东北旗人话和北京老话合起来的,东北味很重,听东北话声调就比天津话还更近北京些。

古代的雅言就是夏言,中国古代的普通话是以河南话为标准音的,而今天的北京话其实是四百年前的东北话……这些说法你相信吗?中国社科院语言所研究员郑张尚芳(以下简称郑张)先生从事语言研究已经有五十来年,尤其在上古音和方言领域成就斐然。近日记者就普通话的源流问题对郑张先生进行了专访。

记者:我国最古的词书叫《尔雅》,意思是解释雅言以逼近正音。《现代汉语词典》上说,“雅,合乎规范的。”“雅言,古代指通行的标准语。”所以“雅言”就是合乎规范的古代标准语。我们知道,在孔子时代雅言就是共同语,我想知道,雅言有没有更古老的来源呢?

郑张:雅言来自夏言。“雅”、“夏”古代互通的例证很多:《左传》“公子雅”,《韩非子》作“公子夏”;近年出土的郭店楚简《孔子诗论》“大雅”、“小雅”作“大夏”、“小夏”;《墨子》引“大雅”也作“大夏”。尤其《荀子·荣辱篇》“越人安越,楚人安楚,君子安雅”,《儒效篇》作“居楚而楚,居越而越,居夏而夏。”这个与楚越相对的“雅”或“夏”明显指中原。

先秦古籍中所记夏代歌谣可能是口头相传的记录:《尚书·汤誓》记夏民骂夏桀“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孟子》所记《夏谚》、《逸周书》所记《夏箴》,这些谣谚都押韵,押韵系统也类似周代古音。所以我们可推断夏商周的语言差不多。

记者:如果夏商周三代的雅言真的一脉相承,我国古代的“普通话”就有四千来年悠久历史了。

郑张:是啊。古华夏人是汉族的核心,说的夏言有巨大凝聚力,众多古代历史民族后来不再出现,实际都通过使用汉字改说汉语融入汉族大家庭,北魏鲜卑拓跋王朝改元氏就是史证。

记者:那么雅言或者说夏言,是以什么地方为标准音点呢?

郑张:是洛阳。东周“雅言”应以王都洛邑语音为准,往上承自周人学习殷商文字,商则继承夏文化。夏起于晋南,但后来长期建都于伊洛地区,洛阳边上的偃师二里头古都遗址,考古界认为属夏文化。甲骨文虽发现于安阳,但周灭商后即于洛阳建造成周来集中殷商贵族,并在那里向他们学汉字。学汉字必须出于师授,字得一个一个学,在士族中有极其古老的代代相传的传习传统。故历代都以洛阳太学教书音为标准音,作为读书音相传授。

通过上古音研究,雅言的音我们已经重新构拟出来了,现在已经能够把《诗经》、《论语》用孔子时代的上古音来读。

记者:我想很多人一定会有疑问,古代没有录音机,怎能知道古人是这么念的呢?

郑张:语言是有规则的发展,可以用一些材料,根据音韵学规律来复原古音系统,把古代音重建出来。

周边语言在长期交流中也保留了很多汉语古代音,有的还有拼音文字记录,比如佛经用“南无”来译梵文namas,“浮屠”来译buddha,这就记下这些字的古音,现在和尚念“南无”的音还近于古印度原话,他们怕佛听不懂就世代传下来了。佛经东汉开始翻译,所以至少可知道东汉读音,孔夫子比东汉早五百年,但上古音变化慢,音韵体系相差还不太大。

记者:古音在变化中是否也会有所保留呢?

郑张:语言总包括变与不变两部分,像现今普通话也含有古音。它有两点是南方话比不了的,一是鼻尾韵前的元音多念古音,如“干康工根恩因温”等基本未变。因为元音后面带尾受阻就变得慢,不受阻的自由元音才变得快。二是“假甲交江监”、“夏瞎孝巷咸”这类音韵上称“牙音二等”的字读j、x,是声母后带i介音造成的,由古代带r音的复声母变来,南方话则不带i跟g、h没有区别。这两点都比南方方言老,所以普通话也有一半的上古音遗留

记者:周代以后的标准音有没有什么变化,各代是不是一样?

郑张:周以后历代也都以中原为标准,教育与办公都要求学标准音。首先是师教,汉代王充是会稽郡上虞人,他在《论衡》中自记八岁上学馆,学童有百余人,许多人字写不好被老师打手板。那么偏远的县都如此重视从小教育。中国从古实行由小学开蒙学至太学的制度。上学第一步就是认字,不能教土话,要教标准音,标准音就一代代传下来了。

有人说杨雄的《方言》表明汉代以秦晋话为通语,实际全书看来秦晋是当时一支最大方言而非通语。中古著名的《切韵》则代表南北朝至隋这一段的标准音,当时颜之推等人长安论韵,就是审定洛下和金陵所传读书音的音韵纲领,并不用都城长安音。唐后期李涪曾根据已变化的唐音,批评《切韵》是“吴音”,但他说“中华音切,莫过东都”,说洛阳“居天地之中,禀气特正”,仍推崇洛阳为正音。

宋代建都汴梁,朝官寇准和丁谓也曾讨论标准音问题。《谈选》记他们论及天下语音何处为正,寇说“惟西洛人得天下之中”,丁说“不然,四远各有方言,唯读书人然后为正”。洛阳在开封西,故叫西洛,说明当时的正音既非都城开封音,也不是洛阳口语音,而是其读书音。南宋陆游《老学庵笔记》也强调“中原惟洛阳得天地之中。语音最正”。

元代进北京前,就请国师西藏喇嘛八思巴创造新字拼汉语和蒙古语,所编我国第一本拼音韵书《蒙古韵略》,就是照着《平水新刊韵略》编的,这原是宋《礼部韵略》并韵改编本,所以同样以宋、金的洛阳读书音为标准。

元周德清《中原音韵》自序:“欲正语言,必宗中原之音。”在起例说:“上自缙绅讲论治道,及国语翻译、国学教授言语,下至讼庭理民,莫非中原之音。”但《中原音韵》实际收了更多元代口语音。明初编《洪武正韵》,同样标榜“一以中原雅音为定”。

唐宋元明编韵书的,一致声称依中原伊洛话正音定音。这从上古、中古一直沿袭至近代官话,但各代的伊洛音在演变,肯定有变化。
 记者:洛阳的标准音地位延续了几千年。但雅音也随时变化,商周和秦汉已不一样。秦汉唐都在长安定都,这些河南中州话传到西安以后,音变没变?

郑张:自然会有变动,唐代也有人用长安音编韵书,但是不能流传,因为它不标准。隋初制定切韵的八个学者都是从邺下到长安作官的,但论韵时标准点只提洛下、金陵,因金陵书音本传自洛下移民,他们不提长安,还批评关中音“去声为入”,像“四”读“悉”、“泪”读“律”、“狯”读“刮”等读不标准。

某代的京都如非洛阳,如唐长安、宋汴梁、临安、明南京,其语音对标准音会发生某些影响,但由于这些地方的读书音也源于洛阳,最多只是出现某些官话支派,南方官话有的存古成分多些,包括南京官话、临安官话,音系核心基础却原是一个。

记者:官话和口语是工作语和生活语的区别吗?

郑张:“官话”就是官场的办公用语,是教学读书唱诵用语。先秦称雅言,以后叫正音,到明代才叫官话,英语说Mandarin,有人误以为来自“满大人”,其实来自明代葡萄牙人所说指挥,那时还没有满大人呢。

官话以中州音为准,指的是以历史上洛阳读书音为办公用语,并非洛阳口语,更非现在的洛阳口音。各代都有官方工作语言和生活语言的区别,各地也都有书面语和口语区别,标准点也一样。书音和口语音同时存在,就如京剧舞台上,上等角色说韵白,下等角色说京白。韵白里有不少“上口字”:分尖团,“日”读i韵,“住、处、书、如”读yu韵,“歌、各”读o韵,“内、类”读uei韵等,都是更早阶段的旧音传承。昆曲还要咬更老的收–m尾的“闭口韵”。北方艺人说十三辙,“猪”读舌尖圆唇元音归“衣齐(一七)”辙,同样是传统旧音。后代人看上口字,有点像人为的味道,但老辈人就是这么念说的,老师口里那是不能含糊的雅音正宗。所以明代时朝鲜的汉语教本《老乞大、朴通事谚解》都正俗音并列。同样学官话,正音有入声,俗音没有。有人以为有入声的可能依据南京音,其实洛阳几十年前也还有入声(见洛阳县志)。南京因有秉承金陵旧音的传统,其音常合于旧书音规范而已。像“饺子”实际是古代“角子”的口语音。朝鲜译官崔世珍《翻译老乞大朴通事凡例》说当时汉字“角”字有4个音:“gio、giao去、giao上、ge”,但正文《朴通事》和他的《四声通解》并未记全4个音,俗音“giao上声”倒是记了。口语力量大,往后常能吃掉读书音,所以前代的俗音后一时代也可上升为正音。

记者:明代朱棣进了北京,那时北京大多说河南话吗?

郑张:朱元璋灭元把蒙古人赶回草原,其他居民全遣送开封,然后由山西、山东、河北、云南、江南大批移民到北京。四方移民杂处,北京话已不是元代大都话,应是带河北味的中原官话。官场办公的官话应是河南式的,但明代大官多来自江淮官话区,可能还有南京话的影响。朱棣移都北京也会提高北京官话的地位,但官话标准真向北京转移,还是清代中期以后的事,当官的逐渐向清朝皇帝的话看齐了。

记者:今天北京话从哪来的,怎么形成的?是清朝皇帝说的官话先发生变化,跟北京当地话还有他的家乡话,包括官话结合成一种北京话了。清中期以后全国才学北京话么?

郑张:我说过北京话不是元大都话的后裔,底子应是中原和河北的官话。满清进京又赶原住民于外城,旗人住内城,今天北京话是东北旗人话和北京老话合起来的,东北味很重,听东北话声调就比天津话还更近北京些。清夏仁虎《旧京琐记》说京师“言庞语杂,然亦各有界限。旗下话、土话、官话,久习者一闻而辨之”。北京的这三种话本有区别,官话原不同于北京土话、旗人话,后来这三种话以官话为中心结合起来,成为普通话语音的基础。北京话也有文读白读,文读就来自旧标准音。清代初期读书人还坚持读书旧音,后来坚持不住,要学当朝皇帝的话了。

对全国官话标准来说,北京话的地位是到清中后期才这样提高的。民国时教育界已提出以北京音为国语标准音,但当时的教育部未批准,到解放后1955年全国文字改革会议、现代汉语规范问题学术会议这才确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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