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幕不是谢世,通常中国人往往在某个名人离世时才会发出“从此再无”的感慨。对于杨丽萍,中国人无法想象杨丽萍离开舞台之后谁来继任,杨丽萍的舞蹈一旦离开舞台也就不可能有重返的可能,当下更是无人有杨丽萍的能力活跃在舞台上,活生生地就让杨丽萍的艺术成为记忆,这种痛苦恐怕不仅仅是属于舞者杨丽萍本人的。

    杨丽萍成名于孔雀舞,孔雀以及云南原生态的文化元素是杨丽萍身上抹不去的标签,因此,杨丽萍是独一无二的,亦是无法复刻的。杨丽萍不跳了,舞台上所有的“孔雀”也不过是一种模仿,了无生趣,没有灵魂的摆姿势罢了。

    作为前苏联舞蹈训练体系下的中国舞蹈界很难有世界级的舞蹈大师出现,杨丽萍是个另类,是个异类。“歌之不足,舞之蹈之”,中国是歌舞之乡,运用非本民族舞蹈训练方式的理念培养出来的“人才”很难与那些有独立思考民族,秉持民族文化个性的人们去拼舞蹈语汇和舞蹈理念。

    杨丽萍的出现原本就是个意外,如果不是有意无意之间有人“放纵”了杨丽萍的自由创作,原生态的舞蹈也很难登上大雅之堂。杨丽萍成名完全是个例,其后全国各大文艺院团中没有类似民族舞蹈家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亦无类似“孔雀舞”的民族原创性舞蹈的成功,杨丽萍的诸多“惟一”又增加了一项,即没有人复制出她的成功模式。

    尽管央视也有舞蹈大赛,各地卫视也有舞蹈秀场的节目,中国舞蹈以及由此产生的文化消费市场都极其不成熟。杨丽萍在使用个人影响力的情况下,组织云南原住民的少数民族参与到她的舞蹈作品创作,市场票房和社会影响都超越了人们的想象,也证实了没有国有院团的支持下,民族原生态艺术的市场很大,人们对原住民艺术的期望也极高,杨丽萍在其中的所作所为功不可没。

    舞蹈艺术某种意义上是一种传承艺术,它的观众来自于某个城市或者某个国家大多数家庭成员中对舞蹈产生兴趣的人,并且,家庭成员中有从小就学习舞蹈还有条件登台表演,由此产生了学习舞蹈、传承舞蹈,表演舞蹈的文化链条和经济链条。在西方,舞蹈是纯民间的、纯市场化的艺术形式,没有人会干涉舞蹈的表演和创作,艺人们看似自生自灭,却能够生生不息地传播自己的舞蹈艺术,延续自己的艺术生活——杨丽萍隐退舞台想做的也许也是这些工作,但人们却看不到舞台上有艺术继承者的出现。

    对中国舞蹈的反思恐怕是一个艺术批评的空白,既来源于舞蹈专业化脱离了大众欣赏的水准,人为地将舞蹈艺术抬到了高高在上的水平,也有舞者没有能力达到完全的、自由的自我创作艺术作品的能力。杨丽萍做到了,但一路走来的艰难亦是冷暖自知,人们在惊讶地欣赏她的孔雀舞时,也惶恐于她离开舞台后的长时间的“空白”。

    在感慨杨丽萍舞台艺术生命的消逝时,不妨看着中国舞蹈的未来将向何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