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瘟疫：人生如同监狱，抗争才有自由

【我给一位网友的复函】

WILLS，你好：

给你回信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肖申克的救赎》是一部不错的影片，原来我认为它很一般。这部影片讲了这么一个故事：主人公安迪并没有杀害自己的妻子，但他还是以谋杀罪被送进了监狱。为了逃避终生服役，他开始了一系列的谋划和行动，最后终于获得宝贵的自由。

在肖申克监狱内，很多人是真正的刑事犯，但也有一部分和安迪一样无辜。然而，绝大多数人是绝望的，他们服从了“命运”的安排。安迪的了不起在于：他认为自己对于妻子的确是有罪的；但与此同时，他必须与厄运做出抗争。

假如你是安迪呢？你会不会拿出近20年的时间，来做越狱前的准备工作，而不被绝望所打败？事实上，你就是安迪！进一步地说，一切有良知的中国人，都是潜在着的安迪。目前的中国，就像一座巨大的监狱！那些有良心的中国人，被那些没有良心的中国人看管着。而在那些有良心的中国人中，能够像安迪那样去行动的人，简直是凤毛麟角。

所以，绝大多数中国人都生活在焦虑不安、怨天尤人之中，到处都是令人烦躁、痛苦甚至发疯的事情——因为很多人比我们更加不幸！不过，厄运也随时都会降临到我们自己头上。作为“罪犯”之一的我们，随时都有可能遭遇那些看管我们的人的无端残害。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一些人“投诚”了，他们成了“狱警”们的助手——我们姑且称之为“公务员”、“国企高管”或者“网管”、“五毛”之类。

在中国这座监狱内，只有他们才是稍微安全一些的。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每年毕业的几百万大学生中，能够报考“公务员”的，几乎一定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然而，他们的角色和你并没有多大差别：走进了同一座监狱之内；不同的是：他们是来看管你的，而你却是被看管的对象。不过，这里也是一个社会：有管理系统，有生产的车间，有吃饭的食堂，等等，除了没有“自由”这种东西之外。

问题是：为什么监狱内的“我们”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安排呢？为什么我们不能像安迪那样奋起抗争呢？因为我们意志消沉、逃避自由，所以我们无所作为；因为我们没有同情、不讲道德，所以我们这些“罪犯”无法团结起来，形成越狱逃跑的合力。在中国，只有那些善于运用这座“中国监狱”资源的人们，才能逃出生天。我们可以认为，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投机分子，或者纯属“幸运儿”。在近5000万海外移民中，真正觉得自己追求到了“自由”的人，其实并不多。

弗洛姆在《逃避自由》一书中提出了这样一个看似荒谬的观点：并非每个人都在追求自己的自由，恰恰相反，世界上有无数人正在想尽一切办法像逃避瘟疫一样地逃避自由。这个观点如果用来解释中国，则再也恰当不过了！绝大多数中国人都甘愿将牢底坐穿。为什么？因为中国人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由，所以，他们并不追求自由，而甘做奴隶。做奴隶其实就像坐牢一样，坐牢的人一方面觉得生活毫无意义、倍感孤独，但另一方面却可以想方设法地折腾自己的同类，将同类的不幸当成笑话一样欣赏。实际上，世界上的任何监狱在这一点上都是一样的：“罪犯”之间是不可能讲什么“公平”、“正义”的，只有弱肉强食、阴谋诡计和尔虞我诈。

当然，你肯定不是那些野蛮“罪犯”中的一员，你很可能是经常被人欺负的一类，或者，即使你侥幸没有被人欺负过，然而，面对这样的生存环境，你也会觉得十分痛苦，正如你自己在信中所写的那样，“陷入了一个循环反复的颓废状态”——这就是弗洛姆所说的“消极的自由”。你自由地将自己投进了这种不自由的状态之中！你没有任何抗争，就承认了自己的“犯罪”行为，以及命运的失败。然而，你是否意识到了：就在这样做的时候，你才真正地走上了“犯罪”的道路？你在自暴自弃的时候，你的良心出现了堕落！

尽管你内心上抗拒过“监狱”对你的判决，但你却无法真正接受“良心的法庭”对你自己的审判。你在信中写到，害怕自己这样下去，“养不起父母”，这说明你良心未泯；但是，你仍然无法摆脱“痛苦随着我的成长而日益加剧”的状态，这说明你仍然是不讲道德的，因为你没有勇气去面对自己的虚无感，承担你应该尽到的责任和义务。因此，如果你真的想“越狱”，你就必须具备勇气，并且树立起对自由的信心。

弗洛姆认为，真正的自由，只能是“积极的自由”，即“通过爱和工作使自己自发地与世界联系起来，借此表现自己的情感、感性和理性等方面的能力，在不放弃自我尊严和独立性的前提下实现自己、自然、他人三者之间的融合”，在这里，“爱和工作”不是自私的或者强迫的，而是“平等的爱”和“创造性的工作”。【对“爱和工作”的具体内容，在我曾经写给其他网友的信件中，已经诠释得十分清楚了，你可以参考本文的链接部分。】

在“中国监狱”之内，你可以有两种“积极的自由”选择：一是，帮助其他人“越狱”，这需要奉献；二是自己“越狱”，争取移民，这需要智慧。但二者都需要勇气！勇气就是道德，道德就是良知，良知就是幸福，幸福就是自由。一句话：自由来自勇气！那么，勇气来自哪里？悔悟！只有看清楚自己的虚无感是不道德的，你才会悔悟。《肖申克的救赎》这部影片，有人这样归纳它的意义：“人生道路上我们都可能有过错，但是当过错罪不至死时，我们要身体力行并从良心上进行忏悔，但是一定不要放弃希望，要努力的解救自己，从希望中得到力量，从而走向光明！”我完全同意。

“中国监狱”让无数中国人处于一种愚昧无知、麻木不仁的婴孩状态之中。所以，他们认为自己需要别人看管。你必须克服这种“逃避自由”的心理，否则，你会永远看不到希望所在。你肯定会问：如何克服？我认为，只有启蒙这条路可走。不是我来启蒙你，而是你必须自我启蒙！非常值得肯定的是，你已经迈出了自我启蒙的第一步，你在信中意识到了自己的痛苦，并且认为“绝大部分是由惰性所牵制的个人原因”。

康德在《回答这个问题：“什么是启蒙？”》一文中写道：“懒惰和怯懦，这就是为什么有如此大的一部分人……终生停留于未成年状态的原因；也是为什么别人如此容易地以他们的监护人自居的原因。”所以，康德在他的文章一开始就写道：“启蒙就是人们走出由他自己所招致的不成熟状态。……要有勇气运用你自己的知性！这就是启蒙的箴言。”什么是勇气？康德在《道德形而上学原理》中告诉我们：德性就是力量，就是坚强；缺德和软弱是同义语。康德的这些说法，对于无数中国人来说，简直是不可理喻的，然而，假如你想过上一种有意义的生活，摆脱目前的虚无状态，你就必须学会另外一种思维方式，理解另外一种生活方式。

所以，对我来说，“人生如同监狱，抗争才有自由”！不仅仅中国是一座巨大的监狱，我们自己也是自己的监狱。只有将眼光投向别人、投向另外的世界的时候，我们的内心才能丰富起来，灵魂才能展开翅膀。我没有到过西方国家，但我相信，他们一定是追求积极的自由的！敢于承认自己的无知，敢于剖析自己的罪过，有德性，有行动，有爱心，有创造，所以，每个人都有其独一无二的价值。尽管我们目前处于“中国监狱”之内，但不等于我们非得低头“认罪伏法”。我们要像西方人那样抗争，那样自由！

以上所谈的，也许仅仅是“认识论”，还不是非常清晰的“方法论”与“实践论”。今天早上，我读了昂山素季的演讲词，那不仅仅是政治哲学，更是具有很强指导性的人生哲学，所以特别推荐你认真体会。她在演讲中说道：“仅有希望是不够的。……如果不付诸行动的话一切都只是空谈。……行动是命运的基石。无论你再怎么强调‘命运’，也不外乎是你自己行为的使然。”我希望你从中获得教益。我相信，世界是自然开放着的，也是极其丰富多彩的，你要自己找到合适的位置，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

 

 

【网友11月15日的来信】

黑旋风老师：您好！

很久以前在凤凰网看到您的博客，就深深被文章里面透露出的理性、智慧的观点所吸引。我知道这样一位闪耀着真知灼见的人也应当是一位博学有爱的、亦有着通透的洞察力的智者，所以我冒昧的写这封邮件给您，寄希望于能占用您的些许时间为我指点下人生困惑。以下我尽可能详细的叙述我的状况以期望您能相对准确地看出我的问题所在并能指点一二，如果您愿意的话。

两年前我从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大学毕业了。在学校时如我们这辈的大部分学生一样终日无所事事，每日虚度光阴熬过了几年宝贵的青春时光。现在在一家小企业从事计算机应用行业，做一名小小的技术员。现在的生活依然如以前一样，找不到方向依然迷茫，我可以大胆预测我以后的生活：每个月拿只能维持自己生活的工资，买不起房，养不起父母，承建不了家庭。如果我再隐忍点每日埋头奔波为了生存而生活，将来的生活也是可以勉力维继的，但后代也始终是重复了我们的老路。如果将来的生活的确如此而我又是一个麻木的躯体那也就罢了，但痛苦随着我的成长而日益加剧。

从学生时代起，我就对我的人生、这个世界开始不断探索，希望找到一个可以奉行一生的准则。然而越思索越痛苦，起初是我发现我想的在这个客观的社会里很难实现。我开始反思自己，以期望自己的目标和社会的认同保持一致，到现在为止我发觉我的人生观很不入世。现在我陷入了一个循环反复的颓废状态，几年来的颓废使我已经不再有以往的斗志去完善自己去奋斗。我想学习更多的东西充实自己，但发现没有感兴趣的事，没有我能贯彻始终保持浓厚兴趣的目的促使我去完成它。我陷入这样的迷茫和颓废不能自拔。这种不能控制自己的状态让我惶惶不可终日。也许您并不能设身处地的感受到我们这一辈的迷茫，也许也不能理解我们这一辈不甘平庸而不能努力改变的作法，但这些也就是我和我周围一大部分人的状态。

这些情况，我自认为绝大部分是由惰性所牵制的个人原因，我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我该如何找到目标？您能告诉我一些发觉自己兴趣的方法吗？就您的经验，您能告诉我一些怎么克服惰性去学习的方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