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不足·天道难测

从前在陕西白鹿原上，有一个小酒馆。开酒馆的是一对无儿无女的老夫妻，虽然很穷，但为人心地善良。不但卖的酒不掺水味道好，还常常让附近干粗活的穷人们赊账喝酒，从不计较。只可惜因为店面太小，桌椅破旧，又总让穷人白喝酒，生意一直不怎么样，仅能维持老两口勉强糊口而已。

有一天，鹅毛大雪天寒地冻，一个衣衫褴褛的穷书生晕倒在小酒馆前，老头看见连忙跑出去把他扶了进来，一边吩咐老太太进去烧姜汤，一边烫了半壶酒，缓缓给书生灌下。过了半晌，书生才慢慢缓过劲来。老头一询问，得知这书生是去外地做教书先生的，因为穷困窘迫，没有御寒的衣服也没有充饥的干粮，才会冻饿交加昏倒在酒馆门口。老两口听了心生怜意，连忙准备饭菜让书生饱饱地吃了一顿，又翻出一件老头子的旧棉衣送给他。书生临行前，老太太给他装了好些干粮，老头更是坚持给塞了不少散碎银子。书生千恩万谢，告辞而去。

当晚，老两口作了个奇怪的梦。只见那书生驾云而来，在老两口面前拜倒，自称是天上魁星文昌帝君，因酒醉狂言故被贬下界三日受此冻饿之刑，幸得老夫妻二人心善相助，才免去了无数苦楚。说着书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葫芦，往酒馆前的枯井里一丢，对老两口一揖到地，转身离去了。

翌日清晨，老两口刚刚起床，还没来得及讨论这个怪梦，就闻到一股奇香。两人循香而去，发现枯井里满满的都是清水，打上来一看，居然都是不知其名的好酒。喝上一口，醇香直入肺腑，顿觉身轻体健。老两口才知道昨天遇到了神仙，遥望云端，叩拜不止。

从此，老两口就从井里打酒出来卖，很快就富裕了起来。不久之后十里八乡都来这买这神奇的仙酒，不过短短数年，老夫妻就成了当地有名的富商，穿金戴银，锦衣玉食，出门轿里坐，入户榻上眠。而且不单单是卖酒，无论做什么生意都一帆风顺，财源滚滚。日子过得非常安逸，无比舒坦。

十年时光，倏忽而过。这一日，文昌帝君驾云经过白鹿原，突然想起这对老夫妻，打算去看一看他们现在过得如何。帝君化作个穷汉按下云头，只见从前这一片矮小草屋全都不复存在，眼前只有一家气派的酒楼，背后是几进几出的深宅大院。穷汉走上前去，向门前的迎客伙计讨碗水喝，刚把伙计递来的碗端在手里，就听背后一声闷哼。穷汉回过头来，就见到当年的老头子站在背后，衣着华丽，手举鸟笼，对伙计训斥道：“你明明知道家里的井不出水，要到邻村去挑水，还随便给乱七八糟的人喝水！混小子，明天罚你去挑十桶水！”

“吵什么呢？”老太太闻声横眉怒目从里屋走出来，只见她腰身胖了好几圈，老脸之上浓妆艳抹，一身的金银配饰叮当作响。话音未落，转睛看到穷汉，怒火中烧，破口大骂：“哪来的叫花子，身上那么脏还敢进屋！”穷汉躬身拜倒，道：“好心的菩萨奶奶，小人逃荒至此，实在是饿得不行了，求您赏一口吃的吧......”老头子哼了一声，只顾逗弄笼中小鸟。老太太面露讥讽之色：“十里八乡的穷鬼要是都来讨饭，我们还要不要做生意了？”穷汉眼中现出失望之色，低声道；“菩萨奶奶，给小人两口酒糟吃也行，逃荒之人只求饿不死，有点力气就能去干活混口饭了......”

不说还罢，此言一出，老太太勃然大怒；“混帐的叫花子！老娘家里就是没酒糟，连猪都没得吃，你还想要？滚出去！”

穷汉长叹一声，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一杆大笔，转身挥毫在酒店的大门上疾书：“天高不算高，人心第一高。井水当酒卖，还嫌猪无糟。”回头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老两口，又是一声长叹，随即一招手，只见高墙之后，唰地一道金光飞了出来，落在穷汉掌心，正是那只小葫芦。

老两口忙上前想说些什么，却见穷汉化作一股轻烟不见了。

此后，枯井依旧，诸事不顺，老夫妻万贯的家业很快就败落了。

（来源   ：『煮酒论史』 [天涯原创大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