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高村，兄弟姐妹之间，若一味享独食，不照顾年幼者，父母难免要责骂开来：“兄弟姐妹都嫑①，岂想做孤老婆？” 孤老婆，本指年老而无依无靠的妇人。若是老鳏夫，则称作“孤老子”。《孟子·梁惠王》曰：“老而无妻曰鳏，老而无夫曰寡，老而无子曰独，幼而无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高村人多以“孤老婆”比喻极端自私自利之人。 现实生活中，我一个嫁在高村莲塘背的姑太②，便做了孤老婆。她八十三岁那年，我还见过她一次。孤身一人不说，衣衫褴褛不说，还严重驼背，远远看去就像一个歪斜的“7”字。若没有拐杖支撑着身体，可怜的姑太随时要倒下去，再也爬不起来。其孤苦伶仃之状，实在令我心痛不已。 姑太只生有一女，长大后远嫁去了瑞金九堡镇。到了中年，姑爷太也曾从远房堂兄弟那里，过继来一个男孩当儿子。那男孩却顽劣成性，不服任何人管教，动辄打骂我姑太、姑爷太。长大后也仍旧是一个浪荡子，整日游手好闲，却非得好吃好穿不可。若不能满足他，他便偷家中的粮食去卖，牵自家的耕牛去卖。即使二老天天勒紧裤带，省吃俭用，帮他娶回来一个能干的妇娘，他也恶习不改，我行我素。一次与人家豪赌输了，竟要拿自己老婆去抵债。害得姑太的儿媳妇连夜跑得无影无踪，再没有下落。没过半年，那浪荡子从外面醉酒回家，竟迷糊中将自家房子点火烧了。族人实在看不过眼，要拿他问罪，他唯有逃之夭夭。越明年，姑爷太上山砍柴时，失足摔死了。姑太的境遇，从此更加凄惨。 虽然我父母及其他亲友常常周济她一些，却不能根本维持她的生活。高村民政所也只能每月给她一百多元的救济款，算是对“五保户”有了交代。前些年，高村也终于盖起了敬老院，姑太也就住了进去，最后老死其中。 晚年膝下无儿，无孙，因而孤独终老者，其人生之苦寒，之悲切，无不让人同情、怜悯。至于眼中只有自己，丝毫不为他人着想的人，他人都是不存在的。这种人即使儿女成群、子孙绵绵，也如同孤老婆，无法享受到亲情和天伦之乐。 ①嫑：读niao2，不要。 ②姑太：祖父的姊妹。姑爷太：姑太的丈夫。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