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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在高村一转，准能见到一条条黄狗、黑狗、白狗、灰狗之类。除了下马石、唱歌坑的猎户，养有几条猎狗，其余皆属土狗，吃屎、看家之余，喜欢到处晃悠。大概家家都养狗的缘故，高村男女老幼，一般不惧怕野外的狗。和高村人一样，高村的狗也大体老实。你若突然对它大喝一声，它定要立马逃窜，直到离了你五六十米远，它才停下脚步，心神忐忑地张望着你。 乌嘴狗却不一样。这种嘴巴乌黑的黄狗，平素不爱在乡间瞎逛，而尽忠职守，整日蹲在家门口或屋场附近的树下、路边。所谓狗仗人势，只有在家门口或主人身边，狗才狂妄直叫，甚至扑上来撕咬你。乌嘴狗不虚张声势，咬人之前绝对静悄悄的，总是趁你不注意，便狠狠咬你一口。更有甚者，紧紧咬住腿脚不放，任你怎样棒打它、喝斥它，它也不松口。 所以，高村人没有不怕乌嘴狗的。高村俗语云：“青面妇娘乌嘴狗，十人见到九人走。”青面妇娘，即脸上有青色胎记或脸上泛着青光的女人。高村人相信青面妇娘乃厉鬼所变，又或者有鬼魅附身，衰气、秽气特别重，谁碰着了谁便要倒霉。 还好，从未遭遇过青面妇娘，即使今天命途多舛，也与这种女人无关。但却没少被乌嘴狗惊吓过，还终于被咬过一次呢。 到高村初中上学，或去高村墟赶集，水廓下都是我们郁文堂人必经之路。而水廓下人总是爱养乌嘴狗，以防偷盗。据说水廓下人曾经被外乡的盗贼，偷走过一头牛。每户都养了乌嘴狗后，则连针线都没再少过。我每次胆战心惊地经过水廓下，乌嘴狗们每次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我身前或身后，每次都令我毛骨悚然。后来，我自己琢磨出一个对付乌嘴狗的诀窍，不拿棍子打狗，而用石头，并且总是远远地便开始唱歌，将歌声唱得嘹亮。渐渐地，除了邓春娣家那只乌嘴狗坚持对我怀有敌意，水廓下其他乌嘴狗都不再欺负我，有的甚至对我摇尾巴。 初中毕业前某日，我照例唱着歌、手举着石头，从乌嘴狗成群的水廓下屋场前走过。我几乎走过了水廓下，已经将石头扔到路边了，邓春娣家的乌嘴狗突然从草丛中窜出来，一口往我脚跟咬过来。幸亏那天穿着长裤，只给它咬破一点皮，敷了几天草药便没事了。尽管如此，长大后一直在外闯荡的我，每次回故乡经过水廓下，总是心有余悸。 孩提时，我们还经常骂阴险狡诈的同伴“乌嘴狗”。我是否也有些狡诈，也被人骂过“乌嘴狗”，我不得而知。只知道那时大家公认的“乌嘴狗”邱寿忠，小学没毕业便做了泥水学徒，后来带领一帮高村人在深圳、惠州搞装修，苦心经营二十余年后，竟成了千万富翁。而我，高村历史上第一个大学生，教书五年，尔后漂泊东莞十八年，至今仍旧只能养家糊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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