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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五月，故乡高高的山岭上，红艳似火，灿若云霞。那是万物花开的季节，子规声中细雨绵绵，溪流潺潺，每一座村庄都格外温馨，每一扇窗户都如此吉祥。夜半三更，万籁俱寂，朵朵杜鹃入梦而来，莫不带着晶莹剔透的水珠，莫不妩媚如天上仙子，又宛如一颗颗跳动不已的心，叙述着自然的美德，倾听着人与花生生世世的际遇。 门前高河长流，屋后群山蜿蜒，这便是我童年的王国了。 在高村，素有“花之西施”美称的杜鹃，叫做“映山红”、“满山红”。杜鹃花开时节，漫山遍野唯有杜鹃花儿的红艳，将碧绿的山水、田园、村庄映照得红红火火，无限生机，这便是“映山红”的由来吧。 全世界杜鹃品属计有八百多种，而中国则有五百三十余种，除新疆、宁夏地区之外，几乎遍及长城内外、大江南北。杜鹃的花色有红、紫、黄、白、粉、蓝等色，但高村乃至整个赣南的杜鹃却唯独只有红色。传说飞鸟杜鹃即子规，是古蜀帝王杜宇死后的灵魂所化，因其哀怨的鸟鸣声仿若“布谷—布谷—”，故又称作布谷鸟。每到春季，杜鹃便飞来唤醒农家“布谷! 布谷!”，从晨曦初现到暮色苍茫，嘴甲因此啼得出血，点点滴滴洒落在土地上，染红了漫山的杜鹃花。这也正是“子规啼血”的本意。 杜鹃花不仅鲜艳，而且清甜中带着一种微微的果酸。童年的我们虽然生活清贫，却一样的天真烂漫，无邪而快乐。杜鹃花开的季节，小伙伴们总是三五成群，每天爬上山坡，采撷着最新鲜、最红艳的杜鹃回家，作为我们奢侈的水果。而这样的日子，我们总是要攀登上峰巅，站在白云环绕的地方大声吆喝，聆听自己的遥远甚至缥缈的回声。又或者比赛唱山歌、念童谣。因为客家山歌多属爱情的赤裸表白，所以孩子们唱山歌几乎只唱“哎呀嘞—”，歌词则多是不成韵的，或相互嬉笑怒骂，或叙述身边景致。其次是一问一答的“猜歌”、“猜调”，与云南山歌的“盘歌”相似。至于客家童谣，至今仍记得的也实在是太多了。《月光光》、《新人子》、《鸭嬷嘎嘎》、《排排坐》……无不风趣，节奏欢快，韵味深长。 然而杜鹃花却不能一次吃得太多，否则就要出鼻血。正因为如此，杜鹃花在高村又称作“癫婆花”，据说女孩吃多了杜鹃花要导致癫痫。所以我们总是适可而止，将更多、更艳丽的杜鹃花留在枝头，让花朵们将我们的乡土点缀得更加喜庆、和平与安详。长辈们之所以“吓唬”孩子们吃多了杜鹃花要发颠，无非是告诫儿孙要学会与大自然和谐共处，切莫因为鲜花可可，便破坏了花期，或将美丽占为己有。尊重自然，美丽共享，这便是客家人最朴素的哲学。 在那郁郁葱葱的山岭间，一丛丛、一团团、一簇簇的红杜鹃，总是开得那么热烈，那么绚丽。宝石、玛瑙一般的杜鹃花朵，迎风而立在山坡、在路旁、在原野。满含着雨露的花朵，密密匝匝，蕊靠着蕊，瓣贴着瓣，相互依偎，竟相辉映。一朵花便是一个空灵，那样的娇艳，如此地含蓄，让你流连，令我忘返。 作为共和国的摇篮，赣南曾是中华苏维埃的首府所在地，杜鹃亦因此成为中国工农红军的象征。也许你看过或听说过《闪闪的红星》吧，其中一首主题曲《映山红》至今广为流传。“夜半三更哟盼天明，寒冬腊月哟盼春光。若要盼得哟红军来，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杜鹃虽然娇艳，却不属于娇贵，而随处生长，只要你给它一坯土，给它一些雨露、阳光，花朵就为你而开，为你而艳。 远离故乡，耽于人生，满山开遍映山红的时候，只剩下怀念和惆怅了。何时可以重返五月，在高村的山岭上再亲近我的红杜鹃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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