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片生命的海
作者:绿城记忆
题记:我的生命,就这样与那一湾湾或深或浅的海水结下不解之缘。
【故乡,苦涩的海】 故乡在越南广宁省康海市,那是个靠海的城市。风景名胜海上桂林就从故乡的海港始发。虽然靠海而居,但一直无缘一睹她的容颜。解开她的面纱是在1979年的一个晚上——中越交恶,时局动荡,排华运动开始了。匆匆贱卖家产,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怀着对故乡的不舍,对未来的忐忑,登上一艘木船,把命运交给莫测的大海。听不见海鸟啼叫,看不见海水湛蓝,只听到婶婶被迫与骨肉分离,肝肠寸断,撕心裂肺地压抑嚎哭,只看见她瘫坐在沙滩上,手指绝望而不甘地抓住那些流沙——那些流沙,最终从婶婶指尖滑落。借着夜的掩护,船离开了码头。晕船,吐个头昏眼花,白天就在昏沉中渡过,夕阳西坠,那一片红,分明是婶婶泣血的心。故乡那片海,是如此苦涩! 【外沙,希望的海】 回国后,暂时在外沙居住。外沙尖沙咀,三面环海。我们住的这边靠北。厨房后不远处,就是海堤了。怕冬天,因为没有任何东西遮挡,北风长驱直入,透过油毡纸之间的缝隙钻进来,再从脖子处钻进身子,刺骨的冷。更怕冬天里刮大风。风高浪急,海浪从远处蓄势而来,撞击在堤岸上,溅起数米高的浪花,铺天盖地向屋顶砸下来。等风过,浪平,厨房成了一片泽国。锅碗瓢盆在水上漂,那情形,一如我们回国时,那十几条小船颠簸在汪洋中。 海水迅速地回渗,重回大海怀抱。我们惊魂未定,打起精神,收拾残局。可恨那个顽皮的孩子,一年总要几次如脱缰的野马,离开大海妈妈的怀抱,到岸上撒欢。只是它的欢颜化作母亲的愁眉。 尖沙嘴和对岸的老街南北相对,中间隔着一带海水。潮水退尽的时候,可以涉水而过,海水刚没脚踝。但很多时候,我都是迫不及待地卷起裤腿,冒着齐大腿深寒冷的海水,趟过对岸。只因那是台风刚过,会把平时深埋在泥沙下面的沙虫等都卷起来,随同海藻,送到岸边。要想满载而归,必须先行来到。 再苦的日子,用希望的眼睛去丈量,总会有尽头。那是一片富饶的海滩。退潮时,我便加入到赶海的人群中,那藏在泥沙下面的各种海螺,在母亲的巧手下,就会变成美味的佳肴,满足我们简单的欲望。 夏日傍晚,彩霞满天。人们带上鱼饵,坐在海堤上。一线在手,上饵,垂线,海水清澈见底。眼看着鱼上钩了,才不紧不慢地提线收鱼。钓个一时半刻,不在乎满载与否,且钓份闲适,钓份开心。 吸引目光的是那些画画的人。一张帆布的小折椅一摆下,画架一打开,赤橙黄绿青蓝紫,魔术般的画笔转瞬将眼前的美景搬到画布上,将美丽定格。海,就应该事这样生机盎然,魅力无穷的吧。 【侨港,美丽的海】 从外沙搬出来,我们就到侨港定居了。这是一个在荒沙滩上建起的渔业小镇。只有1.1平方公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里曾被联合国难民署高度称赞为中国安置难侨的典范。 徐徐南风,吹来丝丝清凉,吹来海的气息,吹来渔港特有的味道,那是一种熟悉而亲切的鱼腥的味道。据不完全统计,这里的渔船有两千多艘。沧海桑田,31年弹指一挥间。这些渔船从最初的三角小艇,发展到现在的大铁船,可以远航至西沙、南沙一带作业。 晨光熹微,渔港已经热闹非凡了,马达声,鱼货装卸声,指挥声,讨价还价声,汇成一首交响曲,奏出故乡荒滩变乐土的强音! 余辉斜照,那些停泊在港口的船上的高高的龙门架,投下长长的影子,在水中摇曳。夕阳纵情挥洒着画笔,把水面变成巨幅的油画。不时有摆渡的小船从这油画上划过,长长的木浆随着船主的手有节奏地在水底左右回旋,或惯性滑翔,在画面上再添上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曲线,这大手笔的涂鸦,令人叹为观止!船主分腿前后站立,摇橹的手挽成一个线条婀娜的横“8”字,而身体也随着手臂的摇动,微微起伏。最优美的舞姿,也不过如此吧。 如诗如画的渔港码头!面对自成乐章,谁人妄说曲调?!眼前天然画面,哪个再调丹青?! 满怀希望,出海;满载鱼虾,归航。海水是甘甜的,它养育这方土地,养育了勤劳纯朴的归侨渔民。 就这样辗转迁移,但始终靠海而居。海的博大,海的深沉,海的坚忍而豁达,滋养着我的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