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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的冬日，寒冷，但不凛冽。 那晚，我从健身房回去。路上，因一对乞讨的老人滞住了脚步。 街边。老太太躺在那里，身上盖着一床破被，脸朝向里面，好像睡着了。一位慈祥的老人坐在她面前，低着头，用手梳理着她的白发。 他们衣衫褴褛，但洗得很干净。老太太旁边有一只小碗，装着路人施舍的零钱。老人身后是两个包袱，估计是他们的全部家当。 不用说，晚上，他们和这座城市那些流浪者一样在屋檐下栖身。 老人的手在爱人白发上半是摩挲，半是梳笼。他的眼神爱怜横生，仿佛面对着一个无价之宝。 物质贫乏至此，温饱问题能不能解决都不可知。可是，他的微笑如此满足。脚边安详睡去的女人，让他快乐幸福。 我掏出五十元钱，走过去，弯下腰，双手放在那只小碗里。 他没有动，连眼皮也没抬起，依然沉浸在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 这个晚上，我分明看到了“人生若只如初见”。 或许他们从没听过这句话，可是这温情一幕就是这句美丽古诗的最好注解。 我们谁没有过这样的时光，青春年少，笑靥如花，软软躺在他的膝上，任他的五指梳轻轻划过我们瀑布般顺滑柔软的青丝。 可是，有几对爱得要死要活的情侣会这样一直到老，有几个人会爱抚你一头稀落干枯的白发？ 这样爱怜横生的眼神，我还看到过一次。 家乡，有个独臂的老人，靠蹬三轮车拉送客人过生活。那是个体力活，对于一个白发老人，又失却了一条手臂，该是何等艰难？ 一日，小姨来我家，不知怎的提到了他，我说：“他的孩子怎会忍心，让他如此辛劳？” “唉，他没有子女。” 小姨叹了口气，说起了他的故事。 那时，他英俊潇洒，风华正茂，是一个国民党将领的副官。因为才华出众，很受器重。摆在他面前的，似乎是一片触手可及的锦绣前程。 有一天。他遇到了那位将领的一房姨太太，一个明艳的让他心动的女子。 才子佳人，一旦相遇，心底便会生出一些涟漪。 性情中人，一旦倾心，注定是爱得痴迷，不管不顾。 这场不伦之恋演绎的热烈疯狂。最后就惊了天，动了地。 那个将领看着自己的爱将竟做出如此龌龊之事，自然是悲愤交织。本欲取他的性命，怎奈多年的鞍前马下，终究不忍。就齐肩卸下了他的右臂，将他赶了出去。 不知是被人搭救还是自己命大，总之，他活了过来。 那个女子，还在那里，沦为最低下的佣人。 再后来，国民党兵败撤离，他自然不会带走一个不贞的女人，况且，那个女人早已被折磨的奄奄一息。 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他曾经占有过的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没什么稀奇。 对有个人来说，不是，这个女人是他的生命他的眼睛他的唯一。 不知费了多少的周折，他找到了她。 我不敢想象，四目相对，该是怎样的场景？ “过儿，你抱住我，我要你两只手抱我呀！”“过儿！你的手怎么了呀？！” 《神雕侠侣》里，杨过与小龙女历尽重重磨难再次相逢，小龙女对身遭的厮杀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亦不挂怀。 她只看到心上人那空空的袖管；只担忧心上人怎会失去一直手臂；只感受心上人当时那断臂之痛。 每每看到这段，想象着小龙女那惊惧的语气，都被这份爱感动的唏嘘不已。 如果，心上的那个人是因为爱自己，成了这个样子，那份心痛伤悲怎承受的住？ 终于，和心爱的人走到了一起，已经够了，他感谢上天待他不薄。抱头痛哭时，心里只有欣喜，欣喜。 女人身体不好，也不能生孩子，他一直照顾她，陪伴她，象对孩子一样宠爱着她。 就这样，直到如今，白发苍苍。 我被这个故事惊呆了，愣了很多天。 曾以为所谓真爱只能在书本里，诗歌中寻觅。可是，它竟会在我身边悄然存在，不经意间发出一朵花来，艳丽悲壮得的让我透不过气。 我一直遥想那个女子的绝代风华，该是何等的姿容才情会让他沉醉一生无怨无悔呀。 “杯中酒，美人泪！未饮我心已醉！” 一个午后，我看到了她。 她坐在三轮车里，鸡皮鹤发，弓腰塌背，哪里找的到一丝倾国美人的风韵。 老人把车停在广场上，缓缓地扶她下来晒太阳。她仰着脸，还有些微娇痴的神情。那是一种全身心交付给爱人的坦然平静。老人静静地坐在她面前，看着她轻声絮语，眼神里爱怜横生，温柔地能化出水来。 第一次，看到月下分花拂柳中走来那位美艳绝伦的姨太太，就是这样的眼神吧。 一个凝眸，就是一生。 “因为我的心只有一颗/今生/我的爱情只有一个。”心中浮出了这句诗。
一直在阳台上望着他们，阳光火辣辣晒得我脸发烫，用手一抹，是满脸的泪。 红颜不在，你还是我的如花美眷。 似水流年，我的爱一直没有改变。 如今，到处都是泛滥的爱情。我们想要一个美丽诱惑的开始，俯首皆是。 只是，穷尽一生，去哪里寻觅到这样的一个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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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昵称10530747 > 《史海泛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