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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清明时
作者: 任翔
又是一年寒食过,又是一年清明至。细草青又青,雨燕唧唧鸣,约了同族的众人,一起向隐隐约约的山梁走去,那里有潮湿的土地,雪白的梨花在山崖边寂寞地开放。梨花香,愁断肠的日子,那片坟岗常在我的梦里出现,是因为祖父七十多岁时还背着我上街买糖果,蹒跚的身影常常催生出我的泪花满腮流淌。
一年就这么一次祭奠的机会,我可不能轻易地错过,故去的人固然需要祭奠,可是对于家里健在的老人,我的心里也充满了愧疚。老人们都不喜欢在城里住,说把他们圈在了牢笼里。他们喜欢乡村的闲散和舒畅,这也应该是他们的自由,他们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可是他们最不能原谅儿女的一点,就是清明节因山高水远或工作繁忙不回家上坟。 我这么一边想着,一边和同族的人赶路,路上的其他行人也只是急匆匆走着,顾不得雨色凄凄,顾不得心头几许悲凉。民间有俗语:有儿有女早上坟,无儿无女等清明。老婆婆手中的篮子里,飘出片片圆圆的纸钱,姑娘头顶上清清的纱巾,在薄雾中幽魂般飞扬,那都是些家里没有男子或男子在外的留守一族。千里黄沙淘尽,万里江水干涸,只剩得深深的思念,在我的心野里静如浮尘。 小时候我每年都跟大人来这里,有时上完坟还要劝哭坟的姑娘,连放羊的时候我也要来看一看,害怕别人到坟头来割草。听风水先生说,祖父的坟地风水好不好,直接决定着我家三代人的命运,尤其对我这个读书的学生很重要。所以周围的树是我栽的,坟右边的土窑也是我挖的,我承认这块坟地风水确实好,可惜我没有给祖上争气,混了个一无是处,这不能怪这么好的风水,只怪我自己不争气而已。 沙棘从中,红石堆间,处处是安魂的纸条,处处是香头微弱的红光,清明节真是天上人间的桥梁啊!可是我想问一问苍天:黄粱一梦的人生里,有多少生与死可以轻易估量?轻轻走在蒿草间,忽然感叹过去的日子里,在那纱窗竹影下,空对月惆怅了人间多少喜怒哀乐,雨林木风中,滚落了几多爱恨情仇的泪花?人不在,梦已碎,情难舍,爱复加。如今要借这薄酒数杯,让树梢上的鸟儿作证,轻轻滴下心痛的泪水,化作纸鸢在亲人的坟头久久地徘徊。 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在山川间回响着,烟花在半空里闪烁着夺目的光彩。我们围着坟头坐定,默默遥看雨雾中升腾的纸片,那分明是祖先们的灵魂在翩翩起舞。可是我禁不住又想起两句诗:乌啼鹊噪昏乔木,清明寒食谁家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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