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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裳最后一次逛苏州古旧书店

 苏迷 2012-09-09
 

  首席记者 李婷

  2012年9月6日傍晚,著名散文家、老报人、藏书家黄裳先生在上海去世,享年93岁。一生钟爱藏书的黄裳与苏州极有缘分,苏州古旧书店就是他最爱逛的书店之一。

  黄裳从少年时就对藏书充满了兴趣。1947年受吴晗和郑振铎的影响,开始了古籍收藏。那时正是社会动荡的巨变之际,许多富有藏书的家族可能一夜之间就流失出几代人数百年的收罗与秘藏,黄裳以一己微薄之力,尽量购藏了不少古书,在浩浩荡荡的破坏之力面前,他几乎做到了一个读书、爱书之人的极限,———从他的《来燕榭读书记》中可以看出,黄裳收书的时间集中在1948年至1965年之间,每年收书少则数种,多至百余种。

  苏州古旧书店是黄裳收书的一个重要来源。苏州富甲东南,文风兴盛,不少乡绅富户、文人士子皆好藏书。黄裳在古旧书店应该是购入了不少宝贝,最经典的应属他在《姑苏访书记》一文中记载的“买到了宋纸刻印的《冬心先生画竹题记》”一节。
 据此文记载,1980年,黄裳“还在这里得到过一本乾隆原刻的《冬心先生画竹题记》,总共不过十来叶,可是用的是旧纸,大字仿宋写刻,墨光如漆,前面还有一张高翔画的金农的小像,用的是雍正中刻的《冬心先生诗集》前小像的旧版,不过后面的题赞却换了方辅题、杨谦写的篆书。关于冬心自刻书的纸墨之精,徐康在《前尘梦影录》里曾经讲起过。他说,这种自刻书用的是宋纸,印刷用墨取的是捣碎了的晚明清初佳墨碎块,在中国雕版印刷史上可以算得是非常突出的精制品。《画竹题记》的用纸,是一种深黄色极厚实的竹纸,帘纹很细,还夹杂着一些未能融解的植物纤维,是一种较粗的古纸。我不敢断定这是否宋纸,但和宋代印刷佛经的用纸是相近的。去年在北京图书馆看到《冬心先生续集自序》,用的也是同样的旧纸,可见徐康的话不是没有根据的。”

  宋纸在明清之际,就已是价比黄金的顶级奢侈品了,一生见多识广的黄裳如此详细地记录了他购得宋纸刻印的《冬心先生画竹题记》,行文背后的喜悦,可见一斑。

  也许是怀着如此深刻的美好记忆,2006年4月30日,已经87岁的黄裳最后一次踏进了苏州古旧书店的大门。在店堂内值班的卜若愚回忆了当时的那一幕。“我看见一位老先生和一个中年人慢慢走进店里。老先生手里有一个金属拐杖凳,他个头不高,矮矮胖胖的。中年人问我有没有旧书,并且说他的岳父是著名的藏书家。闻听此言,我仔细地看着一直坐在拐杖凳上沉默不语的那位老人,突然反应过来,这老人很像照片上的大藏书家黄裳先生。我主动问了之后,黄裳先生点头说正是自己。我们取出几种旧书,他立刻安安静静地看书,而且一边看,一边拿出个随身携带的小本子,把一些特征资料记下来。”事隔多年,卜若愚对黄裳看书的十几分钟记忆犹新,“当时我们不知道他已近90高龄,看书记笔记的认真劲儿,就是大家风范。”随后,卜若愚想起楼上还有黄裳的代表作《清代版刻一隅》,就想请老先生签名留念,偏偏不巧,书已售完。眼看心愿就要落空,哪知黄裳转身问女婿家中好像还有新版的《清代版刻一隅》,返沪后,可以签名寄来。数天后,卜若愚果然得到了黄裳先生的赠书。

  大约在店里停留了四十多分钟后,黄裳在女婿的陪伴下,慢慢走出书店,到一路之隔的怡园喝茶去了。从此,古旧书店的店堂里,就再也没有黄裳的身影了。

作为一位非常懂行的藏书家,黄裳对藏书的理解与常人不同。在普遍以真、精、新作为标准的中国收藏界,黄裳藏书并不是唯版本至上,他的藏书很杂,佳刻孤本他当然要,别人不入眼的残本断简、医书方志他也要,他是站在文化抢救的高度上进行收藏。据称,黄裳在“文革”被抄去的书“仅属国家二类古籍的就有828种,2160册”。黄裳对藏书的使用也与常人不同,他的《来燕榭读书记》延续了黄丕烈的《荛圃藏书题识》和郑振铎《西谛书跋》的风格,为传统意义上的私家藏书留下了一个当代范本,他读书,用书,写书,他是真正让书“活起来”的收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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