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的“地沟油”之旅

 

文/张宇 

     引子：  近几年，“地沟油”所衍生的食品问题很多，如餐饮企业回收再利用、小作坊加工成食用油销售等。在媒体的不断曝光之下，使得“地沟油”给人一种谈之色变的感觉，监管部门对“地沟油”的监管更是绞尽脑汁。那么，有没有一种模式，能够使“地沟油”的流向置于阳光之下？有没有一种模式，可以以再利用的方式来消化掉“地沟油”，从而避免其再次流向餐桌呢？

北京“地沟油”有迹可寻
        方庄餐饮街是北京著名的餐饮一条街。近日，记者来到这里，在一家名为海底捞的火锅店，店长陈征告诉记者：“我们的所有操作都有严格的标准，而且这些都是完全公开透明的。”他带着记者来到后厨废弃油脂回收间。在回收间，他指着一个密闭不锈钢桶说：“这个是专门用来做油水分离的设备。”工作人员打开桶盖，一层残渣被隔离在上层，工作人员将残渣倒进垃圾桶里，然后用水舀将废弃油脂舀进另一个白色油桶里。工作人员边操作边对记者说：“这个油桶是回收公司专门用来回收废弃油脂的。”
        离开废弃油脂回收间，陈店长拿来一本《废弃油脂转移记录薄》，上面详细记录着2012年1月1日至今每一天的废弃油脂数量、被回收公司拉走的时间以及当时来拉废弃油脂的人员的签字和手印。“我们按照政府部门的要求，将废弃油脂转移进行详细备案，为此，我们还出台了《餐厨废弃物处置管理制度》。”海底捞食品安全主管严鸿说。
         在金鼎轩方庄店，记者看到保洁人员正推着一辆小车将餐桌上食客们吃剩的食物分类放进车中。吴店长告诉记者，这里废弃油脂一天就二三十斤，将可回收和不可回收的进行区分，既方便废弃油脂的回收，也便于环卫部门的回收。
  在金鼎轩后厨，有一台油水分离器，它的作用是将废弃油脂与水进行分离。洗碗、刷锅的水流入管道后，经过它的过滤、分离，废弃油脂直接分离在储油间，水则从另一端流入下水道。“金鼎轩的废弃油脂从餐厅到回收公司，再到进行加工的工厂，流向都很明确。”吴店长说。
        “对废弃油脂回收进行记录是我们对方庄餐饮企业的基本要求。”方庄办事处负责食品安全的郭蔚清说。
        据了解，方庄餐饮街共有大型餐饮45家，中小型餐饮160家。2011年，方庄地区办事处对方庄餐饮街进行废弃油脂的摸底调研。在调研中发现，方庄餐饮街的餐饮企业对废弃油脂的回收多使用油水分离器，将废弃油脂统一分离，然后由有资质的废弃油脂回收公司回收。
       “各个餐饮企业因其经营的特点不同，产生废弃油脂的数量也不完全一样，其回收的时间、流向也都不同。所以，除了在数量上、回收操作上进行备案，我们还要求餐饮企业选择正规的回收公司来回收，对废弃油脂的流向及用途也要有迹可循。”郭蔚清说。

 

 

饭店安检人员操作整个过程 自己要对自己负责
        为了解废弃油脂回收的详细经过，记者决定跟随废弃油脂回收公司的车辆进行全程的体验。
        0点20，回收废弃油脂的车来到了金鼎轩方庄店的后门。一位身穿灰白色工作服、戴着胸牌的司机从车上下来，他将专门用来装废弃油脂的白桶交给这里的安检人员，这名安检人员是金鼎轩专门负责回收废弃油脂的。
       记者从安检人员那里了解到，在厨房里要将桶放置到隔离池旁，先是操作油水分离器，将其关闭。然后打开隔油池的盖子，将废弃油脂用水盆舀进桶里，直到隔油池里没有一点废弃油脂。“每次回收废弃油脂都是由我们安检人员操作，这是公司的规定。我们在检查、转移这些地沟油的过程中绝不能马虎，自己要对自己的工作负起责任来。”值班的安检人员对记者说。
       盖上隔油池的盖子，安检人员和另一名后厨工作人员将废弃油脂抬了出来，记者看到，抬出来的白桶内，废弃油脂占了近三分之一，20斤左右。安检人员将油桶装上车，并检查好桶盖确实严实不会中途泄漏后，才允许回收车的司机离开。

 

 

 

废油脂需求量大 只往一家加工厂送油
      0点32分，记者随车前往临时储存废弃油脂的仓库——位于通州宋家庄的北京中泰北卫废弃油回收中心。
       在与司机周师傅的攀谈中，记者了解到，金鼎轩只是他们负责回收的餐饮企业之一。他这次进城还去了另外几家，一共收了大约200斤废弃油脂。他告诉记者，算上油钱、人工等成本，进城回收一趟赚不到几个钱。“其实都是大家相信我们，就算有时候赔点儿我们也去收，毕竟合作好多年了。”
       1点20分，汽车到达一个大院，院中一共有五间平房，院子里停着一辆面包车和一辆蓝色货车，南侧和西侧的墙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颜色的油桶——这里就是他们生活和工作的地方。
       周师傅下车后指着蓝色货车说：“这些是下午送到的，大约十多桶，一桶大概有二三百斤，都不满。”
       这时，回收中心负责人李伟从屋里走了出来，他和周师傅一起将废弃油脂从车上卸下来放在一边。李伟简单清点了一下院中的油桶，“那边的一共20多桶。”他指着西侧墙的油桶说，“加上下午送来的也就30多桶。”李伟介绍说，他们回收中心和山东德州的一家废弃油脂加工厂签订了定向合同，他们的油脂只给德州的工厂送。李伟的回收中心由自己回收的废弃油脂量非常小，大多数都是靠从其他中间商那里购买。“我们每次送往德州的油有几十吨，一周送一两次，金鼎轩一个月的废油在我们这都不算什么。但是餐饮企业选中我们回收，也是因为我们的废弃油脂只送给德州这家工厂。”李伟说。
       在简单的整理和忙碌过后，已过凌晨2点，李伟带记者来到平房中的一间屋子，这就是他们的办公室。
       李伟从抽屉中拿出一本账簿，指着说：“我们每次发的货有多少桶，上面都有记载。”记者随便翻开一页看到，上面记录着每天收油的数量：4月1日20桶、2日15桶……

 

 

  1桶油370斤 人力装车很费时
       废弃油脂从厨房出来被运到北京中泰北卫废弃油脂回收中心后，要存放两天到三天，而这几天，李伟和同事们将继续收购废弃油脂，等攒够一车后，就可以发往德州了。而这一车废弃油脂，至少需要100到200桶，重量在20到30吨不等。
       凌晨3点50分，记者再次来到北京中泰北卫废弃油脂回收中心。记者看到，这个近1千平方米的院子，西侧的空地已经堆满了油桶，一眼望去，大概有一百二三十个。此时，运送废弃油脂的货车已经停在回收中心南侧的深沟中，这个深沟20多米长，宽约6米，斜坡呈30度角，最深处距离地面约有3米多高。
       回收中心的工作人员将地面与深沟连接处修成两阶，两阶相差1米多。低的一阶正好形成一个下坡，与货车后斗的底部相平。记者看到，李伟让同事用铁板搭在车斗上，使车斗与地面相连，然后他们3个人便开始运油桶。油桶是普通的汽油桶，120厘米高，直径80厘米，满重400斤。
       5点，李伟与另一名同事开始装车。李伟推着油桶一路推进车后厢，这期间的距离有20多米。“这一桶油平均下来370多斤，这样顺着下坡推能节省很多力气。”李伟的同事对记者说。
       5点45分，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下，李伟和同事们已经将车厢内装满了油桶。李伟站在第二阶地面上开始清点数目，一共86桶。记者以为这些就是今天要往德州加工厂送的全部废弃油脂了，而此时，李伟开始让司机移动货车。5分钟后，货车重新调整了位置，将尾部抵在第二阶地面，此时，油桶刚好略高过地面。
       李伟的两名同事用铁钩勾住早已放在那的铁板往车上拉，铁板一共四块，最重的一块足有400多斤，另外三块也都有200多斤。两个人很费力地将三块铁板拉上车，铺在油桶上，连起来大约有十多米长，这就是他们装第二层油桶的“路”。
       在把“路”搭好后，李伟他们又开始在上面装第二层油桶。
       装完了油，李伟统计了一下数目，一共是153桶。记者用计算器算了一下，一桶油按370斤计算，这一车油应该28吨多。李伟告诉记者，具体有多少吨要到德州的加工厂由他们进行称重，而桶的重量也涵盖在内了。
       此时，已经是早上7点，整个装车工程历时两个多小时。

 

 

“地沟油”变身生物柴油
       简单地洗漱，吃过早餐，记者和李伟一起登上了货车。7点35分，货车拉着废弃油脂开往德州，而这一车废弃油脂中，就有金鼎轩方庄店的油。
       从北京到德州，一共三百多公里，如果走高速，像这辆满载废弃油脂的大货车，需要五个小时。但是，货车是李伟雇的，李伟只付给他这一趟的路费，货车回来是空车，所以，为了节省高速公路的过桥费，司机选择了走国道到德州。
      货车离开通州已是早上8点多。李伟告诉记者：“一些做中餐的饭店，废弃油脂很少，但是，方庄这边的餐饮企业对废弃油脂监控得很严格，不仅到我们回收中心来看，也到德州工厂去看过，然后才与我们签订协议。”但是，他还是希望能够多有一些废弃油脂量比较大的餐饮企业与他们合作。“一些火锅店、烤鱼店的废弃油脂量非常大，每天都有100多斤，如果多几家，我们进城收一次油也还划算。”
  那么，回送1吨废弃油脂的利润是多少呢？李伟公司卖给加工厂的价格是每吨3000-4500元不等，收购价格在2000-3000元不等，再去掉成本 ，收购1吨废弃油脂大约能赚500-800元。
      下午13点50分，货车到达河北泊头，转入104国道。15点左右，货车开出了河北东光县地界，李伟和司机在路边找了个清真饭店吃饭。
     16点40分，货车终于到达了山东德州荣光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期间共走了9个小时。

       记者在荣光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工厂办公室内见到了该公司负责市场推广与技术的李荣耀，他对记者说：“现在的工厂还在建设中，以前的工厂产量小，一年才能生产一两万吨生物柴油。现在工厂占地50亩，总投资6500万元，建成之后，可年产10万吨生物柴油。”
       据了解，生物柴油是指以油料作物、野生油料植物和工程微藻等水生植物油脂以及动物油脂、餐饮垃圾油等为原料油通过酯交换工艺制成的可代替石化柴油的再生性柴油燃料。
       运送废弃油脂的货车停在空地上等待着卸货，此时已经过了17点。一位穿蓝色制服的司机开着叉车驶来，李荣耀指着叉车说：“我们卸货就用它，它烧的就是我们自己产的生物柴油。”
       在李荣耀的引领下，记者参观了这个能将“地沟油”变废为宝的工厂。李荣耀介绍，东北侧高耸的4个大罐子是用来储存生物柴油的，油罐车将废弃油脂用管道直接输进大罐子中。废弃油脂顺着管道经过过滤后，再被抽进车间内的罐子，然后进入几个大瓮中进行真空高温脱水。之后，再经过几道工序，利用化学催化剂进行脂化、物理脱酸，最后用高温精馏塔，在2800C高温下进行真空分离，将生物柴油与植物沥青分开。
        李荣耀对记者说：“目前，通过工业加工技术，可以将废弃油脂脂化率达到80%-95%，生产出来的生物柴油化学成分和普通柴油不同，里面不含硫，对大气无污染。但是，燃烧值和热值都与柴油一样。”
       李荣耀让工作人员打出一杯生物柴油，这杯柴油很清澈，液体微黄，但没有浓烈的柴油味。
       回到办公室，李荣耀拿出德州市质检局的检验检测报告给记者看，他说：“我们的生物柴油经过第三方检测全部合格，可直接用来燃烧，不用经过调和或二次加工。”

 

生物柴油作为燃料很抢手
       记者了解到，荣光生物所产的生物柴油一部分供应给船舶使用，一部分供应给工厂做机器燃油，还有一部分被柴油批发商收走。这些批发商有的将油卖给工厂做复合柴油，有的卖往加油站。
       目前，生物柴油的价格比化石柴油每吨便宜四五百元。荣生公司的生物柴油都是按照批发价格出售，李荣耀告诉记者：“受到最新一轮油价调整的影响，德州市场的柴油批发价格每吨下降了1500元。”全国0号柴油批发价格大约在7500-7900元不等，而荣生公司1吨废弃油脂回收价目前在4500-5000元，1吨废弃油脂仅能生产生物柴油800-950公斤。如果1吨生物柴油批发价为7000元，那么，去除收购废弃油脂和加工成本，荣光公司1吨柴油能净赚约500元。新建的生产线可保证每年收购15万吨废弃油脂、生产10万吨生物柴油的能力，用李荣耀的话说就是“盈利还是不成问题的。”
       李荣耀对记者说：“目前，荣光科技一天可加工300吨废弃油脂，德州的‘地沟油’基本都被我们收来加工了，但是德州的量很少，还有小部分来自大连、海口、成都等城市，在外来油脂中，北京是大头，占了60%。”他表示，来自北京的废弃油脂，除了中泰北卫废弃油脂定点回收之外，还有许多是通过中间商辗转收来的。
       18点20分，由北京中泰北卫废弃油回收中心运来的废弃油脂全部卸下并统计了重量。李伟对记者说：“连桶算上一共是30吨。”但是他的脸上并没有笑容，因为受柴油降价的影响，他在付给货车司机物流费之后，相当于赔钱。
       离开德州，李伟告诉记者，他希望下一步能够自己建一个仓库，将废弃油脂放入仓库中，就不用露天存放了。然后再建一个过滤池，将收来的废弃油脂先过滤一遍，因为每次送油都因为里面有塑料等杂质被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