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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刚反唐【下册】【清.如莲居士】

 唐音宋韵 2012-09-23
第五十一回 李贵设计谋宝镜 唐王守义却新婚
  当时唐王在城上看了,大惊失色,下城入朝,查点军士,幸喜不折一人。唐王道:“李承业什么妖牌,如此厉害?”李贵奏道:“臣知此牌出在西番国,名如意火轮牌,临阵用此,要风风至,要火火来,要兵兵有,要箭箭发,最是厉害。今日虽败,不折一人,此乃吾主洪福所庇耳。”唐王道:“此牌用何破之?”李贵道:“欲破此牌,须得女娟镜照之,其牌立碎。”唐王道:“又是难事,如今那里有女娲镜?”李贵道:“一个所在,却有此宝,乃臣同窗好友,姓陶名仁,湘州人氏,祖代相传,家中有此宝镜。”唐王说:“陶仁之子现保武氏,为山海关总兵,他家虽有此宝,焉能取来?”李贵道:“臣有一计,可取此镜,只是冒犯主公,不敢启奏。”唐王道:“如今危难之际,还说什么冒犯,有计快说,孤不罪你,:李贵道:“臣亡兄李富,遗下一子,名国柞,自小微臣为媒,聘定陶仁之女为妻,只因国家多事,多年不曾往来。后在长安,臣侄已死,陶仁尚未知;臣今在此保公主,陶仁也不知。依臣愚见,不若主公充作臣侄,同臣前往湘州就亲,陶仁又未曾见过臣侄,陶仁决不疑心,定将其女与主公完婚。成亲之后,主公乘机取了宝镜,来破周兵,何难之有!”马周连称妙计,即令王饮、曹彪扮作家丁,唐王依计扮作秀士,君臣四人守至黄昏,悄悄出城,绕过周营,奔湘州而来。
  一日到了湘州陶府门前,王钦投进名帖,门公接帖,入内呈上,陶仁见帖上写着“姻眷弟李贵率侄子婿国祥顿首拜”,遂忙忙出迎。迎人大厅,李贵、唐王与陶仁行过礼坐下,陶仁见女婿相貌不凡,心中大喜,遂道:“自与仁兄别后,十有余年,两下音信隔绝,无从问候,正思小女年已及笄,万难迟缓,今幸驾临,亲事可完。”李贵道:“此事小弟时刻在心,亲为名利所牵,所以延迟。今送舍侄前来就亲,外具白银二百两,少助喜筵之费,乞兄笑纳。”陶仁道:“又劳费心,既蒙厚赐,权且收下,择日完婚,也完一件心事。”遂备席款待。席罢,陶仁送李贵叔侄到书房中安歇,自进去与夫人商议,择日完婚。
  定了吉日,张灯结彩,鼓乐喧天,唐王与小姐二位新人,出厅拜了天地,又拜了陶仁夫妇,然后夫妇交拜,送入洞房。此时李贵因君臣之分,不便行礼,假推腹痛,睡在书房。唐王、小姐洞房中饮过花筵,徐妈妈道:“夜深了,姑爷、小姐请安置罢。”唐王道:“妈妈请便。”徐妈妈服侍小姐解衣就寝。又请唐王就寝,唐王道:“妈妈自便,不消在此。”徐妈妈并众丫环关门出房去了。唐王脱了衣巾,上下小衣穿着,另自一头睡了。陶小姐一日新婚,情趣未领,又不好去拉他。
  到了次日,唐王起身,来至外厅,李贵先要回汉阳,暗暗嘱咐唐王,“在此体恋新婚,当留心得便取了宝镜,速回汉阳,以免众心忧虑。”唐王允诺。李贵出来作别要行,陶仁道:“三朝未过,为何便要起身?”李贵道:“小弟与一友约定在泗州相会,所以急于要行。”陶仁芳留不住,只得备酒饯行。酒罢,李贵又暗嘱咐王钦、曹彪:“小心保着主公,得了宝镜,即便同主公速回。”二人应允,李贵自回汉阳去了。
  唐王自与小姐成亲后,夜夜和衣而睡,并不近身,全无半分欢情。一日,小姐对镜梳妆,暗想:“丈夫容貌,真真可爱,只恨他夜夜衣不解带,全无一点夫妻之情。”想到没兴之处,不觉泪下。徐妈妈在旁看见,就叫:“小姐,嫁了这样好姑爷,正该欢喜,为何反生不悦?”小姐道:“他夜夜和衣而睡,如同死尸,有甚欢喜!”
  徐妈妈闻言,全然不信,守至晚间,姑爷、小姐都上床睡了,遂悄地入房,来至床边,揭开帐子,伸手向被中一摸,不觉惊讶,叫声:“姑爷,你好痴呀!少年夫妇,正是如鱼得水,为何穿着衣裤而睡?”唐王道:“你有所不知,我当初同叔父在边庭,忽得一病,几乎身死,曾许下太行山香愿未还。叔父临行之时,分付我等他泗州回来,即同我去还愿。还了香愿,方可脱衣,所以和衣而睡。”徐妈妈道:“原来为此。姑爷如此老成,这也难得”叹息而去。欲知后事,再看下回。

第五十二回 入绣房夫妻重会 得宝镜曹彪回营
  却说徐英一心想着凤奴,不能遂意,朝思暮想,害了弱病,想道:“不若去求姑爷。”送走至书房,向唐王跪下道:“小人有一事,求姑爷救小人一救。”唐王道:“你有何事?起来说。”徐英道:“小人有一过继的妹子,名叫凤奴,是夫人从江巾捞救来的。小人要想他做妻子,求姑爷对老爷、夫人说声,把风奴配了小人,足感姑爷的大恩。”唐王道:“此事何难,管保配你。”徐英大喜,叩头而去。
  唐王暗想:“凤奴是怎样,使他如此思想?”遂步入内宅来,众丫环齐齐站着,唐王道:“那一个是凤奴?”众丫环指道:“那绣战袍的,手上有朱砂记,就是凤奴。”唐王抬头一看,不觉五内崩裂,却正是恩妻凤娇,假将战袍拿来观看,露出朱砂记。凤娇见了,认的是进兴,假作失针,曲身寻取,偷弹珠泪。唐王惟恐泪下,急急走出,心如刀割,至晚倒身床上,暗暗流泪。
  到了黎明,假作肚痛,出外出恭,与凤娇相遇,抱头相哭。凤娇道:“负心的郎!临别时,只说一到边庭,即来接我,一去古无音信。只为传说你做了强盗,打死牢中,我与母亲放心不下,到观音庵求签,妖尼设局,马迪强通成亲,幸得胡完相救,投在陵州崔姨母处。不料表兄又要娶我,哄他同来祭你,投入江中,被陶夫人捞救在此。我为你受尽千辛万苦,死里逃生,那知你是这负心人,忘了奴身,又入赘于此!”
  唐王流泪道:“恩妻,我若负你,天地不容!我到翠云山,与马周取了汉阳,因两下交兵,未曾差人接你。后来差人至通州接你时,杳无音信,寻着王老,方知你与岳母逃奔陵州。即欲差人接取,又因李承业统兵犯界,我今假冒李公子,入赘他家,因他家有女娲镜,可破贼兵,欲来取此镜,不是成亲,至今和衣而睡,并无近身。在翠云山纳一申妃,并不同床。如此立心,我岂是忘恩负义之人!”凤娇闻言,失惊道:“如此说,你是何等人?”唐王低声道:“我非马隐,乃唐高宗皇帝元配王后的太子,目今接唐王位于汉阳城的李旦便是,早晚乘便盗取女娲镜,即回汉阳。恩妻切不可漏了消息,害我性命。”凤娇悲喜相半,扯住唐王道:“你若动身,须要带我同去,休要又抛了奴身,自己去了!”唐王道:“恩妻放心,此番死活与你同行。”二人说话之间,天已大明,各自散去。
  过了数日,陶仁因花园中牡丹盛开,分付备酒花厅,与女婚女儿赏花。王钦、曹彪随唐王入内,叩见陶仁,陶仁道:“贤婿,不曾问他二人姓名,可晓得什么技艺否?”唐王道:“此人姓王名汉,那个姓曹名阳,他二人武艺高强,使他上阵,必能取胜。”陶仁笑道:“你二人既精兵法,必知局势。目今三齐王李承业又下汉阳,与马周交兵,可晓得将来谁胜谁败?”二人道:“启爷爷,三齐王虽然将勇兵多,但名不正,终不能成事。马周保太子中兴,名正言顺,不久定败李承业。”陶仁笑道:“马周与李承业相争,是犹犬与虎斗,目下李承业得一异宝,名如意火轮牌,最是厉害,不久汉阳就破。”唐王道:“岳父,那火轮牌可有破法么?”陶仁道:“破牌之宝,却在我家祖上传下一镜,名女娲镜,只须此镜一照,其牌立碎。”唐王道:“岳父有此异宝,乞借小婿一观。”陶仁取出钥匙,付与小姐道:“你同丈夫取出来看。”
  小姐、唐王起身,来至库房门首,小姐开入库房,进了五重门,至内取出一个拜匣,掇在外边。陶仁又取钥匙开了拜匣上的锁,揭开拜匣,内用黄绫包裹,打开来便放出万道霞光,但见此女娲镜如碗口大,色分五彩。唐王看了,赞道:“果是人间异宝!”陶仁道:“此镜乃上古女娲氏炼五色石以补天,炉中结成此镜,故名女娲镜。此镜专能破火轮如意牌,所以留传世守。”当下观看了片时,仍旧用黄绫包好,放拜匣内锁好,依旧叫他夫妻二人送入库内收藏。小姐春情荡漾,不耐烦行走,坐在外边亭子上,手托香腮,长吁短叹,却叫唐王自去收藏。唐王留心把内中四重门都不锁,只锁了外边的门,依旧出来,花厅上饮酒。酒毕,走至外边书房,暗对王钦、曹彪说道:“库内四重门都未锁,单锁外边一重门。只是四面墙高,如何进去取此宝镜?”曹彪道:“不难,只要主公今夜开门出来,放臣入内,在臣身上,包取此镜。”唐王大喜,到晚入房安寝。
  等到三更,唐王假作肚疼,出外解手,轻轻从内门一重重开到大厅,唐王引王钦、曹彪入内,悄悄来至库房边。曹彪将身一耸,扒上墙头,飞身下去,不多时,又纵身上来,望下一跳,轻轻落地,叫:“主公,宝镜已取到手,请主公速速同行。”唐王下泪道:“恩妻胡氏为我死里逃生至此,怎忍抛他先去,死活须带他去方好。此刻不便,卿可先回汉阳,孤与胡氏乘便同去。”曹彪便叫:“王兄,主公既要与娘娘同行,待我先送此镜去,兄在此保驾,倘有缓急,必火速来报!”王钦允诺。曹彪即时开门上马,挨城而出,赶回汉阳去了。王钦关上大门,唐王把门重重关好,入内而睡。次日,陶仁不见曹彪,问曹家人那里去了,唐王道:“小婿差他往泗州去了。”陶仁信以为真。不知唐王后来若何,再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三回 凤娇失落玉裹肚 陶仁监内困真龙
  话说这日是陶仁的寿诞,前厅大排筵席,请拜寿的亲友,上边垂帘,却是女眷在内吃酒看戏。此时凤奴也立在帘内丫环队里看戏,徐英走来,见了凤奴,挨身在后,伸手乱捏。凤奴不好声张,急回身至房中,关上房门门坐。当时唐王在厅,暗想:“此时夫人小姐众人都在外边看戏,此刻不去会会恩妻,更待何时。”假作更衣,起身入内,只见房门紧闭,急忙叩门。凤奴暗想:“徐英狗头,心尚未死,又来叩门,且待我打他几下出气!”开门迎面一掌,正中唐王脸上。唐王叫声:“恩妻为何打我?”凤奴见是丈夫,忙把徐英之事说了一遍,“以此错打,你今快快出去,恐怕小姐进来。”唐王道:“他正在看戏,决不进来。”就把门关上,抱住凤奴亲嘴。
  两人说说笑笑,正要相亲之时,忽听小姐在外叩门,二人大惊,急忙放手,唐王钻入床下,风奴走来开门。小姐骂道:“好大胆的贱人!你与那不羞脸的在此做什么?”凤奴道:“姑爷并不在此。”小姐道:“我在外边听了多时,分明是你二人在房内说笑,你把他藏过了,来抵赖么?”叫:“丫环,取鞭子来,我活活打死这贱人!”凤奴距下哀求饶命,小姐把他按翻在地,用鞭痛打。
  唐王五内崩裂,忍不住从床下扒出来,扯住小姐道:“贤妻,饶他罢。”小姐更怒,道:“我打丫头,与你何干?”只管又打。唐王无奈,只得覆在凤奴身上替打,小姐气的手足冰凉。
  外边夫人闻女儿与女婿争闹,急忙入内劝解,只见女婿覆在丫头身上代打,又气又好笑,只得喝住女儿,唐王往外边去了。
  夫人叫起凤奴,不料身边吊下来一个玉裹肚,夫人拾起一看,见上有五爪暗龙,不觉大惊,便问:“这东西,可是姑爷与你的么?”凤奴道:“是我母亲与我的。”夫人道:“胡说!”遂拿玉裹肚来到自房,叫人请老爷进来。陶仁入内,夫人道:“我有一件东西与你看。”
  陶仁接来一看,道:“此乃皇家之宝,夫人哪里得来?”夫人道:“是女婿与凤奴作表记的。我看女婿相貌不凡,决非李国作,必是唐王李旦假冒,前来成亲,定有别故,你去试他一试。”陶仁点头,拿玉裹肚出厅待客,散后,叫声:“贤婿,那风奴我不难与你为妾,但他是唐王李旦以玉裹肚聘下的,我不久就差人送他到汉阳去,贤婿不必想此女。”
  唐王闻言,只认他是实话,欠身答道:“实不相瞒,我便是李旦。”王钦见唐王吐出真情,吃了一惊,急忙出去,飞身上马,奔回汉阳去了。当下陶仁试出真情,假作失惊,连连告罪,唐王称谢。
  陶仁回至厅后,暗暗分付把前后门重重关好,急忙入内,叫声:“夫人,此人果是李旦,我欲将他拿下,解上长安,女儿终身怎处?欲不拿他,万一长安闻知,合家性命难保,事在两难,如何是好?”徐英在旁道:“老爷,可知武则天以阴人窃位,终非真主,唐王乃高宗太子,又与小姐成亲三月,若拿了唐王,叫小姐终身怎处?”小姐道:“有甚怎处,月亮里吊灯,空挂其名。”徐妈妈道:“小姐,可知一夜夫妻百夜恩,若送唐王回去,日后中兴天下,小姐难道不是皇后娘娘么?”小姐道:“见什么鬼,如今尚未中兴,就无心与我;若中兴了天下,做了朝廷,有三宫六院,一发无心与我了。”众家人跪下道:“老爷。休听徐英母子之言,目今公子现做着周家的山海关总兵之职,如何反放李旦?”陶仁就问女儿:“你心下若何?”小姐道:“这不关我事,爹爹若要抄家灭门,放他去就是了!”陶仁定了主意,分付拿下,众家人凶如虎狼,奔到前厅,把唐王拿下,上了刑具。
  凤奴看见,大放悲声。陶仁道:“凤奴也放不得。”分付亦上了刑具,与唐王一同送去湘州监中,即时修下本章,差人送上长安。湘州城门紧闭,只候旨下施行。要知后事,再听下回。

第五十四回 王将军汉阳报信 马元帅湘州救驾
  却说王钦当日出了陶府,三日三夜赶到汉阳。其时马周自从曹彪回来,得了女娲镜,破了火轮牌,大败周兵,李承业退守临江,以图再举。这日马周正与众将计议一个暗渡陈仓之计,去湘州接取唐王夫妇,忽见王钦飞马回来,面目改色,齐吃了一惊。王钦下马,把唐王说出真情,“我恐有祸,故星夜赶来报知。”马周闻言大惊道:“这一露真情,定被陶仁拿住,解往长安。”遂即亲带王钦、曹彪并三百勇壮兵丁,火速飞奔湘州。
  一日行到一个要路口,料解往长安,必由此路,即令人马扎营等候。不移时,却好陶府两个家人飞马而来,王钦、曹彪认得是陶家家人,知会马周,马周上前阻住,喝道:“你两个是什么人?”二人道:“我们是湘州陶府家将,送本往长安去的。”马周喝叫:“左右,拿下!”王钦、曹彪一齐上前,把两个捉下马来,搜出本章。马周看了,扯得粉碎,手指二人喝道:“你两个还是要死,要活?”二人磕头,只求饶命。马周道:“我如今不杀你,只跟我前去湖州,诈称奉旨差禁兵来拿唐王,诱开城门,饶你狗命!”二人应允。
  马周领兵赶到湘州,陶仁家将在前叫开城门,马周催兵入城,炮响连天。这湘州城中能有多少兵,先走了一个干净,谁来抵挡!打开监门,救出唐王、胡后,把陶府团团围住。唐王率众入内,分付:“不分男女,尽行拿下,单放徐英并徐妈妈。”军士得令,把陶仁夫妇及小姐并众家人俱拿下,押至王前跪下。唐王大怒,分付:“先将贱人推出斩首!”左右答应一声,把小姐斩了,呈上首级。唐王又分付:“把陶仁夫妇推出砍了!”闪过徐妈妈跪下道:“千岁,这件事,老爷、夫人却无有害主之心,皆是小姐不允,以致千岁受此苦楚。如今小姐已死,只求千岁念夫人当日在江中救过娘娘,免他夫妇一死罢。”唐王光奏,赦放陶仁夫妇,其余家丁尽行斩讫。分付整备銮车,请胡后上车,马周率众保驾起行。
  到了半途,忽见前面一支人马飞奔而来,及至一望,却是申妃领兵前来接驾。一见唐王,滚鞍下马,拜伏尘埃,迎接唐王、娘娘,等候胡后车驾过去,起身上马,随驾而行。将近汉阳,又来了马周夫人李湘君接驾。
  人马入城,申妃同胡后入宫,唐王坐殿,众臣朝贺。唐王命袁成择日成亲,袁成择定本月十六日合卺。及至十六日,殿上结彩张灯,唐王头戴盘龙冠,身穿杏黄金龙袍,腰束羊脂白玉带,端坐大殿。胡后头戴朝阳冠,身穿日月八卦袄,腰束盘龙白玉带,下系山河地理裙,申妃也打扮端整,四十二个宫娥扶拥,出宫至大殿。先行君臣礼,拜了唐王,然后唐王下座,成夫妇礼,交拜天地成亲,胡后与唐王并坐殿上,申妃朝拜。礼毕,一派笙萧,送入内宫,大排御宴,赐宴群臣。唐王先在正宫与胡后合卺,次晚方宿于申妃宫内,按下不表,欲知后事,请再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五回 三齐王长安请救 四总兵会剿汉阳
  再说三齐王李承业,当日败至临江,写本上长安,请调玉门关总兵万飞龙、大同府总兵黄景充、安海关总兵邓十豹、九江关总兵金天海,提师下临江,兵剿汉阳。武则天看了本章,即下旨调四镇人马下临江。这四路总兵接旨,即领人马奔临江而来,与李承业合兵,共有三十余万,杀奔汉阳而来。及至汉阳,离城三里安营。
  次日,万飞龙请先出阵,承业许之。这万飞龙生得红脸红须,浑名叫做赛灵官,提兵来至汉阳城下讨战。守城军士报入王殿,唐王才要点将迎敌,只见老将王挥奏道:“此贼待末将擒来,以献主公。”唐王允奏。王挥途上马领兵,冲至阵前、高叫:“红脸贼,留下名来!”飞龙道:“吾乃玉门关总兵万飞龙是也。你敢是反贼马周么?”王挥道:“吾乃大将军王挥是也。”飞龙道:“你这老贼,非吾敌手,饶你去罢,快叫马周来受死!”王挥大怒,抡刀便砍,飞龙举刀迎敌。战了六七合,万飞龙虚闪一刀,回马便走,王挥拍马赶来,飞龙按下手中刀,怀中取出一件宝贝,名曰黑煞石,往上一抛,现有磨盘大,照王挥头上打来。王挥一见,说:“不好!”招架不住,照背后一下打下马来。飞龙上前一刀,斩为两段,打得胜鼓,收兵回营。
  再说败兵报及唐王,说:“贼将回马,发出一件宝贝,起在空中,有磨盘大,把王挥打下马来,一刀斩为两段。”唐王闻言大惊。曹彪闪过奏道:“待臣出马杀贼,以与王挥报仇。”唐王允奏。曹彪提枪上马,领兵出城,直抵周营讨战。周兵飞报入营,李承业道:“那位将军出马?”邓十豹道:“末将愿往。”遂提溜金铲上马出营。曹彪大叫:“来的可是万飞龙么?”十豹道:“非也,吾乃安海关总兵邓十豹是也。”曹彪道:“你且回去,叫那万飞龙来,爷爷要拿他报仇!”
  邓十豹大怒,抡铲便打,曹彪提枪相迎。不三合,十豹按下金铲,解下豹皮口袋开了袋口,望地下一抖,抖出一件东西,其形似松鼠,就地连打三个滚,立时变成水牛大,名曰神嗷,张开血盆大口,来咬曹彪。曹彪一见。说:“不好!”招架不及,被他照左肩上咬了一大口,大叫了一声,几乎坠马,回马便走。邓十豹把手一招,神嗷就地一滚,仍如松鼠,钻入豹皮袋内,打得胜鼓,收兵回营。
  曹彪败入城中,倒翻在地,人事不省。唐王与马周众将大惊,叫从军问时,回道:“邓十豹放出一件东西,形如松鼠,就地几滚,变成水牛大,曹将军肩上被他咬了一日,所以如此。”唐王道:“这又是旁门左道之人了,将何以救曹彪?”袁成道:“此神嗷也。臣幼游于西域,闻此物咬人一口,止活十日,过十日必死。”
  唐王闻言,正在踌橱,忽报贼将又来讨战,马周道:“待臣出去杀他一阵。”王钦道:“元帅且住,小将代元帅之劳。”王钦提刀上马,领兵出城,来到阵前,看见一员周将,高有二丈,腰大十围,金面金须,相貌堂堂,就问:“来将何名?”金天海道:“吾乃九江关金天海是也。你是何人?”王钦道:“吾乃大唐飞虎将军王钦是也。”金天海道:“你非我对手,速回去叫马周出来!”王钦大怒,拿刀便杀,金天海举槊相迎。战未三合,金天海回马便走,王钦拍马赶来,金天海按下金槊,把肩上一条混元神鞭发入空中,照王钦顶门打下来。王钦一见,叫声:“不好!”急忙躲闪,早把后背打了一下,回马便走。金天海收回神鞭,拍马赶来。王钦已入城中,一到王殿,翻身跌倒,昏迷不醒。唐王大惊道:“也是被神嗷咬了么?”军士道:“是金天海用神鞭打的。”唐王、马周俱皆惊慌,又报金天海讨战,马周分付且挂出免战牌。
  金天海一见,大笑收兵,回营见三齐王,说道:“贼将王钦被我打了一鞭,败走入城,城上挂出免战牌,因此收兵。”李承业大喜道:“三位将军连胜三阵,定丧李旦、马周之胆。本帅当尽驱大兵攻之,其城可立破矣。”黄景亮道:“元帅不用攻城,待小将今夜小术略施,管教汉阳城中,上自李旦,下及兵民,不消三日,尽成瞎子。那时整兵进城,可垂手而平贼矣。”承业听了,便问:“将军有何神木,能如此妙?”景亮道:“小将自幼遇一方外人,赠两面宝旗,名日阴阳日月丧门二旗,有三寸长,传我秘咒,只消今夜到汉阳城边作法,按方向插下此旗,城中人等尽行头痛,止须三日,二目便行突出。”承业大喜。
  到了黄昏,景亮沐浴更衣,技发仗剑,步出营门,驾一道士遁到汉阳城,念动咒语,拘到本城土地,付与阴阳二旗,令其按方插立,不得有违。土地遵法安放端正。景亮回营,单等三日后整兵入城。是夜,到了三更,唐王与胡后申妃并满宫宫女内使,以及外边马周众将,并大小三军,合城百姓,尽患头痛。第一日还勉强可以行走,到了第二日,都疼的双目突出,尽行疼倒。满城烟火俱绝,城头上旗抢不整,但闻哭泣之声。欲知后来解救,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六回 玉鼎仙遣徒下山 徐孝德法收四将
  且说玉泉山金霞洞主玉鼎真人打坐,忽然心血来潮,觉而有感,叫:“童儿,去丹房中唤你师兄来。”童儿领命,来至丹房,叫:“师兄,师傅唤你。”徐孝德来至方丈,稽首道:“师傅,唤弟子有何分付?”真人道:“贤徒,可知你父母是谁?”孝德道:“弟子自五岁蒙师傅带上山来,隐隐还记得父亲姓李。”真人道。“非也。你祖姓徐名(责力),字茂公,保大唐太宗皇帝,为掌国军师,扫平天下有功,赐姓李,爵进英王。你伯父名敬业,你父名敬猷。自你上山学法,于今十二年了,我传你的法,可都学精熟否?”孝德道:“弟子蒙师傅传授,算阴阳,察天地,并五雷天罡法,及移山倒海,件件都精熟了。”真人道:“这也够你用的了。今唤你来,因为当初你伯父在扬州保高宗正宫太子李旦举义兵,与你父在金陵为人所害,军兵溃散。目今马周保太子起手汉阳,武则天差李承业征战汉阳,他又调四路总兵,俱是旁门左道,有大同镇黄景亮,用阴阳二旗按方安插,令唐王以及满城人等俱患头痛,烟火皆绝。今日发你下山,去救唐王以及百姓,保唐王中兴天下。待武则天二十一年一完,庐陵王即位,三年一满,则保唐王正位,复兴皇唐天下,也不枉我收你一番。”孝德道:“谨依师命。”真人又将一口太乙剑付与孝德道:“此剑经丹炉锻炼,配合阴阳五行,能诛妖斩怪,取人首级,千里顷刻。”孝德拜受起行,真人送出洞外,又嘱道:“你到汉阳,见时而进,后会有期,火速去罢。”
  孝德双足一登,跳在云头,竟往汉阳而来。走了半路,想道:“肚内饥饿,且化一斋,吃了再行。”把云光一按,落在一座高山上。忽听得山下锣鼓大震,望山下一看,见有三千多偻愣演阵,为首四个人,一个面如赤金,一个头生三角,一个蓝面红须,一个面分五色,在那里监阵。却被小卒看见,叫声:“大王,山顶上有一少年道人,在上面偷看走阵哩。”那四个为首的抬头一看,果见有人在上。那头生三角的叫声:“大哥,这贼道在上偷看我们演阵,待我上去拿他来,挖心饮酒。”说罢,把马一提,跑上山来,大声喝道:“好贼道,敢在此看爷们演阵!”徐孝德道:“看看有何妨,你这般形状,意欲何为?”那人闻言大怒,举起狼牙棒,照预门就打,徐孝德拔出太乙剑,急架忙迎。战了三五合,孝德暗道:“一员好勇将,此去汉阳,也用得着。”遂虚闪一剑,回身便走,那人拍马赶来。孝德念念有词,把剑在山土上一画,画了大大一个圈儿,回身把剑一指,喝声:“走!”那人一马进了这圈儿,滴溜而转,如牵磨一般不住。这人尽力收马,马只是走,要下马,身子如钉在马上的一般。那人大叫:“你这道人,弄什么法,把我弄的尽转?”孝德笑道:“因你火性太大,我叫你转几日,去去你的那火性。”
  话说跟来的楼愣飞报下山,说:“不好了,二大王在那里如牵磨一般的转哩!”那个蓝脸的大怒,提刀飞马上山,果见二大王还在那里转哩,送大喝一声道:“贼道!弄什么法令人如此?快快止住,若说半个‘不’字,这刀就是你的对头!”孝德笑道:“恕罪!”未知孝德如何答应,再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七回 汉阳城灾病立除 仙丹药救活王曹
  当下徐孝德见四人诚服,就问姓甚名谁,那金脸的道:“小人姓张名籍,这三角头的名常建,这蓝脸的名高郢,这五花脸的名马畅。小人四人在此红花山落草,聚有三千人马。敢问仙师法号,因何至此?”孝德道:“贫道姓徐,名孝德,乃皇唐英王茂公之孙,江淮侯敬猷之子,自幼在山学道,今往汉阳保唐王中兴,路过此间。我看你四人武艺超群,何不归保唐王,日后中兴,自有蟒袍玉带加身。”四人道:“老师若肯收纳,小人愿从驱使。”孝德大喜。四人相请入寨,备斋款待。斋毕,孝德又分忖道:“目今唐王有难,我先去汉阳相救。你四人且在此,等到七月十七日,领众到临江九方山,如此如此,拿住李承业,解往汉阳,以见唐王,其功不小。”四人允诺,相送起行。
  孝德山寨,驾起云光,来至汉阳,往下一看,只见城内路无行人,烟火断绝。孝德念动咒语,拘到本城土地,喝道:“好大胆毛神!焉敢奉黄景亮之法,安插妖旗,快快与我拔去!”土地应诺,即将二旗拔去。
  城中上自唐王,下及兵民,头痛俱备立止,唐王坐殿,文武齐集,唐王道:“寡人心中以为天已灭孤,不料头痛上下俱止,真国家之大幸也。但只王钦、曹彪二人将危,加之奈何?”忽报道:“有一少年道人,自称是徐孝德,要见千岁。”唐王分付:“请进来。”孝德至金阶前,俯伏山呼,唐王亲自下来扶起道:“王昆,江淮侯为孤身亡,至今怀恨,尚未报仇。今兄从何至此?”孝德道:“臣自五岁时,蒙王鼎真人摄臣上山学法,今已十二年。今闻主公起兵汉阳,被黄景亮妖旗所压,有头疼目突之灾,臣特来救驾。再者,神嗷咬伤曹彪,神鞭打伤王钦,臣亦可救之。”唐王大悦,分付:“快抬曹、王二将到殿!”但见二人命在将危,孝德取出丹药,用水灌入二人口中。二人登时大叫一声:“疼杀我也!”翻身跳起,复旧如初,见了唐王,问明缘故,二人拜谢孝德,唐王即封徐孝德为护国军师,按下不表。
  再说黄景亮正与李承业议事,忽报汉阳城上兵将往来,胜于往日,李承业惊讶道:“将军之法如何不灵了?”景亮按指一算,大叫一声:“是了!”进提刀上马,大怒出营,来至城下,大呼讨战。不知后事若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八回 徐孝德诛斩四将 李承业中计被擒
  当日黄景亮来至城下,大喝道:“叫那破我法的徐孝德出来受死!”军士飞报人殿,唐王道:“贼将指名要与你交手,王兄可出去否?”孝德道:“这厮大命该绝,臣当出去。”唐王道:“着王钦、曹彪同去何如?”孝德道:“更妙。”即时上马,二将相随,开城冲出。黄景亮看见唐兵正中马上一人,黄巾道服,左有王铁,右有曹彪,景亮遂喝道:“来者就是破我法的徐孝德么?”孝德答道:“然也。”黄景亮抡刀便砍,孝德举剑相迎,王钦、曹彪双马齐上。景亮把马退了数步。拔出宝剑,发入空中,来伤孝德,孝德用手一指,其剑落于地下。景亮大惊,弃了座马,纵团光起在空中要走,孝德口念真言,举拳往上一放,空中一个霹雷,把黄景亮打下地来,王钦上前一刀,斩为两段。周兵败走回营,孝德率众直抵周营索战。李承业闻报大惊。
  万飞龙大怒,提刀上马出营,看见孝德,大吼一声:“贼道,吃刀!”把刀劈面砍来,孝德挥剑来迎。不三合,飞龙回马便走,孝德拍马赶来,飞龙见孝德来赶,取出黑煞石,发起照孝德顶门打来。孝德念起真言,用手一指,一个大雷,把黑煞石击得粉碎。飞龙喝道:“焉敢坏我宝贝!”回马又战。孝德伸手往背上一指,那口太乙剑飞在空中,只一旋落将下来,把万飞龙斩于马下。王钦上前取了首级。孝德把手一招,太乙剑自入于鞘。周兵飞报入营,李承业吃惊不小。
  金天海气的暴跳如雷,提槊上马,领兵出营,正遇徐孝德,并不答话,举槊便打,孝德把剑来迎。王钦见金天海,正是仇人,拍马扬刀便砍,金天海回马便走,孝德随后赶来。金天海取混元鞭往上一抛,一声响亮,打将下来。孝德伸手向背上一指,太乙剑出鞘,往上一迎,两下一撞,把混元鞭砍折两段,落于地下。金天海大惊便走,孝德用手一指,那宝剑把金天海劈为两半。周兵败走入营,李承业闻报,唬得魂不附体。
  邓十豹咬牙切齿,上马出营,看见孝德,举溜金铲便打。曹彪一马冲上,挺枪来迎,十豹不战,回马就走,曹彪拍马便赶。十豹解下豹皮袋。回身一抖,神嗷变得水牛大,乱跳而来,孝德念念有词,喝声:“疾!”把拳只一放,霹雷交加,把神嗷击成肉泥。十豹大怒,回马杀来,曹彪挺枪迎住,战不几合,曹彪一枪把邓十豹刺于马下。周兵大败回营,李承业见四将俱亡,坚闭不出。
  孝德掌得胜鼓回营,唐王下阶亲迎,分付摆宴庆功。饮宴之间,唐王道:“王兄,四将虽除,尚有李承业未退。王兄有何法将他拿住,与四百家亲主报仇,方为万幸。”孝德道:“臣已安排下拿他之人,不劳主公费心。”’唐王离席作谢,君臣畅饮,尽欢而散。次日,孝德分付众将,三日后齐集王府,听点开兵。
  到了第三日,马周率众将三军齐集王府伺候。三声炮响,唐王升殿,孝德赐坐于侧,申妃也戎装立于唐王之后,马周率众将并夫人李湘君参见,站立两旁。徐孝德令王钦领兵一万。从东杀入周营,曹彪领兵一万,从西杀入,李奇领兵一万,从南杀入,李湘君领兵一万,从北杀入,马周领兵一万,杀入中营,申妃领兵一万,来往应接,孝德领兵一万,随后接应,袁成、李贵保驾守城。放炮开城,一涌而出,众将各从军令,踹往周营。
  再说李承业,正在中军与李信及李克龙、李克豹、李克麒、李克彪、李克熊五子共议兵事,忽报唐兵分五路来攻营,李承业即与李信并五子连忙上马,令众将分头迎战。唐将奋勇杀入,两下顶头厮杀。马周踹入中营,正与李承业相遇,各举兵器交战,五子齐上,马周战住承业父子六人,喊声大震。申妃领兵杀至,一枪把李克龙刺死,马周神枪连挑李克麒、李克熊下马,李克彪、李克豹保承业穿营而走,马周随后追赶。孝德念动真言,借一阵飞砂走石,把周兵打的抛盔弃甲而逃。李克彪、李克豹俱死于乱军中,李承业冲出重围,落荒而走,马周追赶不放。众将四下追杀,得的粮草马匹不计其数,降兵十八万零,单有李信逃回长安去。孝德鸣金收兵,共入城中,入殿作贺,众将俱缴令,单单不见马周。唐王道:“马周不回,得无有失误么?”孝德道:“元帅一回,便拿李承业到矣。”
  再说李承业,被马周紧紧追赶,望临江府逃奔下来,一日一夜,马不停蹄,回顾马周追来少远,略放了心。住马看时,见深林内有一支人马,打着临江总兵旗号,承业大喜,上前问道:“尔等可是;临江总爷的人马么?”军士道:“正是。闻三齐王兵败,在此迎接。”承业道:“我就是三齐王。”军士听了,入营报知。张籍、高郢、马畅、常建喝彩道:“徐老师真是神仙了。”一齐上马,率众出营,喝道:“逆贼那走!”承业大惊道:“不好了,又中了他的计了!”四人上前擒住,上了囚车。欲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九回 唐王碎剐李承业 陈进捐金赎进兴
  话说张籍四人拿住李承业,上了囚车,后边马周赶至,见拿下李承业,忙问四人为谁,张籍道:“我们是孝德徐老师在红花山收的人马,奉命今日在此捉拿李承业。将军是谁?”马周道:“吾乃汉阳大元帅马周是也,徐老师现在汉阳为军师。”四人闻言下马参见,马周亦下马接礼,请四人同往汉阳。四人允诺,押着囚车,同马周而行。
  到了汉阳,马周先入见唐王,即将张籍四人获拿李承业,孝德算定,预先埋伏,俱是军师之功,奏知唐王。唐王回顾孝德道:“王兄,何以妙算如此不错!”孝德道:“臣下山之时,在红花山收此四将,算定阴阳,知他败走九方山,故令他四人在彼埋伏,以拿李承业成功。”唐王大喜,下旨宣四人进见。四人来至殿下,俯伏山呼,唐王即封为四营都总管,四人谢恩。唐王下旨,分付把李承业绑在剐桩上,请出高祖皇帝、太宗皇帝、高宗皇帝神位供于上,左右设立四百家亲王神位。唐王下拜,毕议,唐王道:“先皇分付,把李承业万剐凌迟!”
  唐王报了大仇,心中少畅,与孝德计议,兴师杀上长安。孝德奏道:“武氏大数尚未应绝,主公亦未应即登大宝。先取临江,以团根本,待武氏求和,允其所请。还该庐陵王复位三年,韦后乱政,那时主公方应登龙。”
  唐王允奏,下旨令马周率将去取临江一带地方,点兵二十八万,御驾亲征,以申妃、李湘君为保驾都总管,留袁成、李贵把守汉阳。大兵起行,杀奔临江而来。临江总兵朱日虎出城迎降,兵不血刃,得了临江。一路进兵,不过一月,连下大周三十余城,大兵直抵淮州。时值五月初旬,下令屯兵淮州界口,赏了端阳,再议进兵。
  唐王暗想:“此去通州不远,何不私去拜访陈进,浼伊引见岳母,相请到来,有何不妙!”便瞒了军师众将,换了衣服,扮作书生,单叫王钦之子王文龙、曹彪之子曹文虎扮作家人,君臣三人暗暗从后营走出,直往通州而来。
  到了通州入城,迎面正遇马迪。马迪一见,喝道:“进兴,你那走!”遂叫:“家人,快拿他回府!”文龙、文虎一见,就要动手,唐王忙把头乱摇,二人只得忍着,由众人扯住他君臣三人,拖拖拽拽,到了府中。马迪分付:“把他三人绑在柱子上,每人先打一百鞭子,以出我当日东郊比箭之气!”文龙、文虎又要动手,唐王又丢眼色,只是摇头,二人只得忍着,由他绑在柱子上鞭打,并不出声。把他三人打了一回,又分付:“把他三人锁在后园百花亭上,待我明日送去州中处死他。”
  再说绣娘杨氏,此时正在马府,一闻拿住进兴,吊打了一回,锁在后园亭上,明日还要送官治死他,吃一大惊。俟至大晚,等马迪夫妇睡了,取些酒食,点了灯,就悄悄来至后园亭上。果见进兴锁在正中,两边镇的两人,却不认得。杨氏道:“你如何被他拿住,受此吊打?”唐王并不做声,只是冷笑。杨氏连问几次,见他不语,大惊道:“呵呀,官人,你莫非疯痴了么?我取得酒饭在此,你三个且充充饥。”唐王与文龙、文虎吃了酒饭,杨氏又问,仍是不语,依旧冷笑。杨氏道:“官人,你好命苦,倘或明日送官,将你治死,那可怎处?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待我去陈解元家,叫他来救你便了。”遂把碗盏收过一边,提了灯笼,来到大门上,对门公说有事要回去,开了大门。
  杨氏紧紧走到陈家,适值陈进夫妇尚未安寝,杨氏就把那进兴被马迪拿住,如何酷打,如何还要送官治死他,并自己见他三人如何光景,说了一遍,又道:“老身暗暗跑来,求解元、小姐如何救救他才好。”陈进夫妇闻言大惊,道:“马迪这厮,十分贪财。要救他,须得五十两银子,方能唤他回来。”鸾娇忙即取出银子五十两。
  天色微明,陈进带了银子,来至马府,见了马迪,道:“昨闻吾兄拿了进兴三人回府,小弟敬备白银五十两前来赎他,乞兄收银准赎,足叨盛情。”马迪道:“老兄既来,敢不从命。但三条性命,难道止值五十两么?过日再找五十两罢。”陈进道:“承情。”马迪收了银子,分付把三人放出。
  三人出厅,也不与陈进见礼,也不说话,往外便走。陈进作别,火速来赶,叫也不应,也不回头,竟一直来到陈家厅上。唐王叫声:“仁兄,若非慷慨相救,几乎死于马迪之手!”陈进见他不系疯痴,忙忙见礼。杨氏道:“官人,昨夜为何我叫你不应?”唐王道:“绣娘有所不知,一露口风,就难脱身,所以装成痴呆之人。”鸾娇在屏后转将出来,唐王上前见礼。未知鸾娇说出何话,欲知端底,再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回 文氏见婿愈伤心 申妃接驾露真情
  当下鸾娇叫道:“妹夫,你好负心!当初原说下一到边庭,即来接取他母女,那知你一去负心,竟忘了结发之妻,害得他母女好不苦楚!闻谣言说你死在牢中,他母女到观音庵问签,中了马迪之计,强逼成亲,幸亏胡完救出,送到陵州崔家居住。后闻我表妹为你守节,投江身死。今日你方到此!”
  正说时,忽见王文龙、曹文虎在厅外站立,忙问:“此二人是谁?”唐王道:“这二人是我的仁侄。”陈进忙请二人见礼,便分付备酒,就问唐王在边庭何地,令叔是谁,唐王道:“家叔名马周,现为掌兵大元帅,目今保唐王亲征,大兵屯扎在淮州避暑。小弟瞒了家叔,私来相访,不料遇见马迪,幸亏吾兄相救,感德不浅。”陈进说:“如此看来,兄已得了官了。但令正没福做夫人了。”唐王道:“我妻虽死,岳母尚存,得见岳母,我也甘心。”陈进道:“令岳母现在陵州,吾兄欲去,小弟明日自当备舟同往。”唐王道:“小弟私来,不能久待,求兄刻下同往方妙。”陈进一面叫人去雇船,一面备酒款待三人,酒毕,四人即刻一同上船。
  次日到了陵州,来至崔宅,着门公禀知文氏与崔文德。文德忙忙出迎,一齐进厅。陈进上前拜见舅母,唐王拜见岳母。文氏一见唐王,流泪道:“贤婿,如今你来的迟了!可惜我女儿为你守节,投江死了。”唐王道:“小婿当日见了家叔,即欲差人来接,因军中多事,故而迟至今日。”说罢,方回身与文德见礼。文德分付备酒。文氏道:“你在边庭,一向何如?”陈进接道:“襟兄令叔为唐王元帅,襟兄官职料也不小。”文氏道:“贤婿,你做了官,是我女儿没福,早早死了。”说罢,泪如雨下。文德摆出酒饭款待,唐王众人到晚俱在崔宅安歇不表。
  且说淮州唐营,到了端阳,请唐王赏节,寻遍满宫,不见唐王,查点众将,不见了文龙、文虎,马周与众将大惊。孝德按指一算,道:“不妨,主公私下陵州访亲,不必害怕。”马周分付曹彪:“你即赴凌州,迎请圣驾。”申妃道:“主公既在彼处,待我前去接驾。”遂带了三千人马,火速奔陵州而来。
  且说陵州崔文德,这日正与唐王、陈进请人前厅饮酒,忽闻炮响连天,军声大震,唐王大惊,忙今文龙、文虎快去打探。二人出来一看,入内禀道:“外边是申娘娘领兵前来接驾。”唐王大喜。
  陈进、文德闻言,全然不解,拉过文龙问道:“申娘娘为何到此?”文龙道:“实不相瞒,并非进兴马隐,乃高宗正宫太子唐王便是。”陈进大惊,忙拜伏在地,口称:“臣该万死!”唐王亲手扶起。再说崔文德,唬的忙奔入内,乱喊:“不好了!”
  崔母、文氏大惊,忙问何故,文德道:“姨母,表妹投江,非我逼他。那知妹夫不是别人,就是唐王,如今兵马都到了,一家个个吃刀,活不成了!只求姨母作主,饶我母亲罢,我情愿一死。”文氏道:“你们不必害怕,有我在此,决不害及你们。”说罢,即刻走到外厅。欲知文氏如何,请再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一回 唐王班师回汉阳 胡后劝赦亲叔嫂
  当下文氏来到前厅跪下,叫声:“千岁,宁可杀了老身,求饶崔家一门老少!”申妃道:“此位是谁?”唐王道:“是孤岳母。”申妃忙下来,双手扶起道:“国太,有话请讲,千岁无有不依,何须如此!”文氏道:“千岁,我女儿是自己死的,与文德毫不相干,只求开恩赦宥崔氏一门。”唐王道:“岳母何出此言,孤并无此心。”分付快请御舅来见。只见文德赤身自己绑着自己,跪在厅前,叫道:“千岁,崔文德情愿自受万刀之罪!”唐王道:“这是什么意思?”忙忙亲自下来,解去其绑,叫:“请穿了衣巾来见。”文德急忙穿了衣巾,山呼朝见。
  礼毕,唐王分付备銮车,请国太同行。文氏流泪道:“女儿已死,老身前去无益。”申妃笑道:“国太,娘娘现在汉阳,国太此去,便可以见娘娘矣。”文氏道:“我儿已死江中,如何还在?”唐王便把投江遇救,因取宝镜假冒东床,陶府得遇胡后之事,—一说知,喜杀了文氏,乐杀了陈进、文德。唐王分付文德收拾家小,到淮州大营相会,今文龙、文虎领兵一千。与陈进往通州拿马迪、胡发两门老少家口,以及观音庵张、李二尼,并接取绣娘杨氏、陈进家眷并胡完,俱到淮州相会,下旨即刻起驾回淮州。
  不日到了淮州,徐孝德、马周率众将迎驾入营。过了两日,崔文德领家眷来至,文龙、文虎拿到胡发、马迪并两门满家口及张、李二尼,俱用囚车解到,陈进的家眷并胡完一一接至。唐王令李湘君领兵三千,护送国太、崔陈两家家眷到汉阳,并押解马迪等一班人犯送汉阳监中,候驾回之日再行分处,李湘君领旨去讫。
  再说唐王今孝德进兵,不数日下了通州、陵州,大兵直抵汉江屯扎不表。
  且说长安武则天,一日闻报李承业被擒身死,大惊,问群臣道:“李旦如此猖獗,将何以御之?”丞相张柬之奏道:“李旦起兵汉阳,中外尽知是先帝正宫太子,更有徐孝德为辅,深晓阴阳;马周为帅,万将莫敌,今若与之相拒,恐终不能取胜。依臣愚见,不若且与连和,以汉江为界,两家永不许相犯,庶为万全之策。”则天允奏,即草诏一道,尊李旦为大唐天皇,取黄金万两,彩缎千匹,御酒猪羊,差大理寺正卿来钦前去连和。
  来钦奉诏,来到汉江,报入唐王。唐王道:“武囗见孤兵威大振,料难力敌,故差人来连和。王兄,当何以处之?”孝德道:“臣已有言在先,天命难违,不若且允其所请,回兵汉阳,待时而动。”唐王下旨,令来使进见。来钦入营参见,呈上和书。
  唐王看了,笑道:“大唐天皇,孤自为之,焉用他尊!孤今权且班师渐回,叫武望速宜避位,还孤天下,不然,有日杀上长安,悔之晚矣!”来钦诺诺而退。唐王分兵镇守各地方,择日班师回汉阳来,一路无词。
  到了汉阳,袁成、李贵率文官迎驾入城。唐王升殿,受文武朝贺毕,退朝入宫。胡后接驾,唐王见胡后面有忧容,问道:“御妻,为何面有忧色?”胡后奏道:“千岁,因为叔叔胡发夫妻与英娇,此乃小人,何足介怀。至于马迪与李、张二尼诸犯,理应不有。还望千岁仁慈,赦免胡氏三人,感恩不浅。”唐王允奏,胡后大喜。
  其时国太与绣娘杨氏,留养王宫。次日,唐王早朝,封崔文德为礼部侍郎,妻韩氏封二品夫人;陈进为侍读学士,妻封一品夫人;崔母封为一品贤德夫人;绣娘杨氏封为逍遥郡君,伊子杨文广封为都指挥;胡完不愿做官,将抄没马迪家私二十余万赐于胡完;将马迪及伊父母并张、李二尼俱凌迟处死。自此唐王住扎汉阳,以待天时,按下不题,再看下回。

第六十二回 薛刚三祭铁丘坟 元培私放通城虎
  再说九焰山薛刚,一日对徐美祖道:“目今又是新春元宵,谅长安花灯必然更盛,我趁此热闹,再去铁丘坟上祭扫一番,又可顺路到锁阳城姑丈处借些人马,扯起旗号,然后去请庐陵王。军师,你道如何?”
  徐美祖道:“你此去还有一桩大喜事,逢凶化吉,小弟在此守寨便了。”吴奇、马赞、南建、北齐道:“小弟四人陪三哥去。”美祖道:“妙极!吴、马二位,待祭过坟后,即回九焰山;南、北二位,同到锁阳城去便了。”薛刚大喜。
  次日,五人打扮做客商,拜辞下山,往长安而来。一日到了长安,把马匹着小校在十里亭外藏身等候,五人入城,已是傍晚,遂投入店中。叫店主买了些鸡鱼猪首之类,已是初更时分,薛刚留起祭祖三牲,其余做下饭,五人吃得酒醉饭饱,算还了饭钱,五人暗拿三牲出门,直往铁丘坟而来。
  到了坟上,已是三更,守坟军俱备睡熟,五人挖开石碑,折门而进,摸到坟头,取出火种,排下三牲,薛刚倒身下拜,叫声:“父亲,母亲,孩儿今同四位义兄前来祭扫,已经三次。今孩儿要到锁阳姑丈处借支人马,保庐陵王中兴,拿获二张、武氏,以报三百八十余口之仇!今日特来祭扫,望乞阴灵保佑,一路平安。”祝毕,五人一齐放声大哭。
  外边守兵听见哭声,呐喊起来。五人各出短兵,一齐动手,这几个守兵,那是他们的对手,个个逃走。薛刚将一带房屋放起火来,叫声:“走罢!”直望光泰门而来。守门军士看见火起,一齐跑来救火,正遇五人。一场乱杀,杀死门军,斩开城门,逃出来至十里亭,早有小校伺候,一齐上马,竟往潼关而来。
  那武三思得报,点齐人马,飞奔铁丘坟。来到半路,报说薛刚五人斩门而逃,三思分付出城追赶。此时武承嗣亦领兵赶来。再说那潼关总兵尚元培,乃尚司徒之孙,秦湖之子,得报薛刚三祭铁丘坟而来,大惊,想道:“薛刚,薛刚,你不想报仇,只管来祭扫,你也不算是好汉!”忽又想道:“朝中元老,俱已丧亡,先辈功臣,俱出远镇,我今若不救你,谁人肯救!”分付开关。
  薛刚五人到了潼关,见关门大开,并不拉住,五人纵马出了潼关。薛刚着吴、马二人回九焰山,自同南、北二人往西凉锁阳城而去。那武三思追至潼关,才知尚元培放了薛刚五人出关,他知关外路杂,没处拿获,送回兵长安住。武承嗣奏闻武后,说尚元培放走薛刚五人,大为国患,武后闻奏大怒,削去尚元培的兵权,敕镇囗陵镇,旨下着五军都督关仁守此潼关,按下不表。再看下回。

第六十三回 四神祠二星收怪 庐陵王彩楼招亲
  再说湖广房州黑龙村纪鸾英,自从卧龙山抱侄儿薛蛟 与薛刚失散,荒郊路生下薛葵,逃至黑龙村母舅丁一守家居住,不觉一十三年。是年,薛蛟长成一十五岁,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涂朱,力能举鼎拔山,原按上界丧门星官临凡。这薛葵长成十三岁,生得面如锅底,肉如黑漆,与薛刚一般模样,力举万钧,声似巨雷,原按上界铁石星官临凡。弟兄二人终日舞枪弄刀,纪鸾英因他是将门之子孙,也不去禁止他,闲时将薛氏三代并被害始末一一说知,他弟兄二人听了,也不胜悲怒。
  一日,丁一守取出几百银子来,叫人去买童男童女,二人便问:“舅公,买来何用?”丁一守道:“你两个不知,这村东有座花豹山,山上有座四神祠,内有四位神道,一名白龙大王,一名大头大王,一名银灵将军,一名乌显将军,十分灵验。年年本月十三日,用童男二个、童女二个前去祭他,他若吃了,这村中一年平安,田禾丰收;如不去祭他,便家家生病,田禾不收,所以年年去祭他。今年该我值年,数日前,合村交齐分资,叫人去买童男童女,到十三日好去祭他。”
  薛蛟道:“岂有此理!若是正神,如何吃人?分明是四个妖怪,待我去捉他来,除此一害,也免得年年伤四条性命。”薛葵道:“真真不是正神。舅公不必浪费这些银子,我倒有个主意,叫哥哥扮作童女,我就扮作童男,到十三日,抬我两个去花豹山捉他,叫哥哥捉两个来,我捉两个来,有何不妙!”丁一守道:“胡说!神道岂是要的!”分付家人速去买童男童女来。
  薛葵与薛蛟 暗地商议道:“你我到十三日晚间,先上花豹山,到祠内藏着,等妖怪出来,那时下手拿住,显显手段。”薛蛟 道:“有理,连婶娘也须瞒着。”二人计议停当。
  到了十三日,薛蛟 、薛葵悄悄出了后门,竟至花豹山四神祠中,二人躲身藏在神像背后。到了初更时分,丁一守为首,与村中人等扛抬童男童女、猪羊入庙,供于桌上,点起香烛,丁一守与众人礼拜,拜毕,匆匆出庙回去。薛蛟 ,薛葵转将下来,看见桌上有供的酒肉,二人遂吃了一回。薛葵道:“你我站在这里,妖怪如何敢来?不如还躲在神后,看势行事。”薛蛟 道:“正是。”二人遂又藏在神后。
  直等到有三更时候,忽听怪风从空而起,刮的满山树木乱响。二人望庙外一看,只见来了四个妖怪,一个尖头细身,高一丈二尺,一个身长三尺,生两头,头大如斗,一个白面有毛,一个黑如烟煤,四个一齐抢进庙来。弟兄二个从神后转出,跳将下来,大喝一声:“妖怪,那走!”
  四个妖怪一见二人,认得是主人,都现了原形,伏于地上。薛蛟 左手捉住白龙大王,右手按定银灵将军,薛葵左手拿定大头大王,右手扯住乌显将军,一齐举脚乱踢,踢了一会,端然不动。
  二人定睛一看,薛蛟 左手捉的白龙大王却是一条滚银枪,右手按的却是一匹白银獬豸,薛葵左手拿的大头大王却是两柄乌金锤,右手扯的却是一匹黑麒麟。二人大喜,遂各自解下腰带,拴了坐骑,牵出庙门,拴在树上,放下枪锤,复身入庙,把四个童男童女抱出庙外。二人又入庙,把神象推倒后,把庙柱用力一推,只听一声响,庙宇立时跌倒。薛葵笑道:“昨是四神祠,今为扯坍庙。我们回去罢。”薛蛟 抱了两个童男,薛葵抱了两上童女,带了枪锤,一齐上骑下山回来。
  且说纪鸾英清早起来,不见他弟兄两个,正在着急,来问丁一守,丁一守说不知。忽见他弟兄两个走进门来,一齐下骑,放下童男童女鹰英道:“你两个昨晚哪里去来,这兵器坐骑哪里来的?”薛葵举双锤笑道:“舅公,你认得他么?这便是大头大王,哥哥手中枪,便是白龙大王。银灵将军是他的坐骑,乌显将军的我的坐骑,四个神灵都被我二人收伏来了。”丁一守道:“四位大王如何就是这四件东西?你细细说来。”薛蛟 道:“实不相瞒,……”就把昨夜之事细细说明。丁一守听了,且惊且喜道:“甥女,此二子能收伏此四怪,决非等闲之人,日后必能重整薛氏门风。”鸾英亦大喜。弟兄二人自得兵器之后,终日演习武艺。
  一日,弟兄二人在村中听得往来人传说,房州庐陵王长女安阳公主于本月二十五日在教场中彩楼抛球招驸马,薛葵道:“哥哥,此去房州不远,我们何不去看看?”薛故道:“我亦有此意,可回家禀知婶娘,明日便去。”
  二人回到家中,见鸾英道:“婶娘,房州庐陵王长女安阳公主于本月二十五日彩楼抛球招亲,我与兄弟同到房州去看看。”鸾英道:“你们想做驸马么?人千人万,那绣球如何就打中你?就是打中你,谁不知你家当日大闹花灯,踢死庐陵王的御弟,唬杀他的父亲,造下大罪,永不赦有,你二人是薛氏子孙,岂肯招为驸马?拿去杀了,却是稳的。”
  薛葵道:“若打中了,就是他的女婿,他若杀了,难道叫他的女儿守了寡不成!况且姓薛的尽多,他如何就知道我是两辽王的子孙?”薛蛟道:“婶娘,我们不是想做驸马,因去房州不远,如此盛举,前去看看,即便回来。”鸾英道:“你们既要去,须就去就回,不可妄动气性,闯出事来。”两个连连应诺。到了次日,弟兄两个起早,竟往房州而去。未知此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四回 两兄弟彩球各半 庐陵王驸马得双
  当下弟兄二人行近房州,离城止有数里,二人肚中饥饿,走入面店坐下,叫拿面来吃。小二应道:“来了。”只见又走进两个人来,一个是鸳鸯脸。一个是五色脸,你道是谁,就是吴奇、马赞,奉命来知会庐陵王,一时肚饥,也来吃面。小二见了,先有三分害怕,他二人就在薛蛟 、薛葵对面坐下,大叫:“小二,快拿面吃来。”小二应声就拿两碗面,先送在吴奇、马赞面前,薛蛟 二人大怒,喝道:“我们先来到,不送面来吃,倒送与后来吃,欺我们么?”薛葵伸手一拳,把小二打倒在地。吴奇二人喝道:“你这黑脸小子,打死人难道不偿命么?”薛葵大怒,走过来,双手掇起两碗热面,照吴奇二人脸上一泼,泼了吴奇、马赞一脸面汤。二人大怒,喝道:“小杂种!”吴奇照薛葵面上就是一拳。薛葵右手格开吴奇,左手一进,抓住吴奇肚皮,如提小鸡一般,按在地下,抡拳便打。马赞抢上来,薛蛟 飞起左脚,正中马赞后肩,覆身便倒,被薛蛟一脚踏住,抡拳便打,打得他二人宛如杀猪一般叫喊。薛蛟 道:“这样没本受打的东西,饶他去罢!”把马赞夹颈一把提起,从店内直抛过街去,跌了一个发晕。薛葵把吴奇夹胸提起,也望外边一抛,抛到过街,跌了一个半死、看的人都唬的目瞪口呆。吴奇、马赞爬起来,好似杀不倒的小鸡一般跑了。薛蛟 二人坐下,店主人陪笑把面送来。二人吃了面,还了钱,出店竟往房州城中,寻店住下。
  次日起来,见街上人集三聚五,都是往教场中去看公主抛球招驸马的,薛蛟 、薛葵也就跟了众人,往教场而来。一到教场,只见人山人海,挤拥不开,薛葵在前,把双臂往前一抗,两边的人一齐裂开。薛蛟 、薛葵挤至彩楼下一看,见楼高有三丈,四面皆用彩缎扎成。楼下坐着武国公马登、大夫鲁仲,分付作乐,吹打三通。楼上安阳公主把斗大彩球供在香几上,宫娥开了正富,烧起香来。公主倒身下拜,祝告天地神明:“弟子奉父王之命,今日在此她球招亲,只求抛中有缘,以定终身大事。”祝毕,再拜而起,双手捧了彩球,步至窗口,望下一看,见有许多人,但不知谁是有缘,将球向上一抛。那些人都仰面望着那彩球,那球在空中滚到东,人挤到东,滚过西,人挤过西一齐伸手,都想按住彩球,那球却“忽”的一声,照薛蛟 头上打来。薛蛟 伸手接住,薛葵劈手便抢,两下一夺,把彩球扯做两半,两人各拿半个。
  当下弟兄二人争闹不清,早有马登、鲁仲上前劝道:“此乃公主婚姻大事,打中那个,便是那个,抢夺如何使的!”薛蛟 道:“明明打中我,我兄弟抢了半个去。”薛葵道:“你也伸手接球,我也伸手接球,一齐接住,你扯了半个去,我也有半个在此。虽然是兄弟手足,到了这婚姻大事,如何肯让你!”马登、鲁仲道:“这事我两个也做不得主,你二人同我去见千岁,听千岁公断。”说罢,遂带二人来至王府。
  马登、鲁仲先入内,将弟兄两个各扯半个彩球,争闹不清,细细奏明,庐陵王分付召二人进见。二人闻召,即时走进来。朝见礼毕,薛蛟 道:“千岁作主,一言公断。”薛葵道:“一齐接住彩球,他扯了半个,我扯了半个,大家都有分。千岁若因他生的标致,招为女婿,我生的丑陋,不招为驸马,这是不伏的呢!”
  庐陵王笑道:“彩球如今你弟兄各扯一半,孤也甚难定夺。我想当今之时,勇力为先,孤有铁胎弓一张,重有万钧,你二人哪一个开得此弓,即招为驸马,如都不能开,一齐无分。”内侍遂把铁胎弓先递与薛蛟 ,薛蛟 接弓,只一扯,轻轻扯满,遂把弓放下,面不改色,庐陵王大喜。薛葵拿过弓来,尽力一拉,一声响亮,把铁胎弓折为两段,庐陵王大惊。薛葵道:“这样的弓,什么重有万钧!如今他也开了,我也开了,且折断了,却怎生分断?”
  庐陵王道:“你二人姓甚名谁,何方人氏?说明了,孤自有个道理。”薛故道:“本州黑龙村人氏,姓薛名蛟,年十五岁。这是我兄弟,名叫薛葵,年十三岁。”马登道:“我记得薛猛之子名叫薛蛟,当初法场中被大风刮去的,莫非就是你么?”薛葵道:“你也太多心了!既我哥哥是薛猛之子,就不该有我是他兄弟。”马登笑道:“你言也是,这是同名同姓的人了。”
  庐陵王道:“孤有两个公主,长名安阳,年十五岁,配薛蛟 ;次名端阳,年十三岁,配薛葵。等你二人长成了,即便成亲。”二人大喜,山呼谢恩,庐陵王分付备宴款待。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五回 薛刚奏章闻子侄 兄弟回诉纪鸾英
  话说庐陵王正要备宴款待驸马,忽见教师屈浮鲁入见,奏道:“今有薛刚差吴奇、马赞,有事启奏,在外候旨。”薛蛟 二人闻言,吃了一惊,叫声:“岳父王,什么薛刚,可就是那踢死皇子,惊杀朝廷的通城虎么?”庐陵王道:“正是”。薛蛟 道:“他造下大罪,永不赦宥,如何千岁不拿他正法,他叫人来奏什么事?”庐陵王道:“你不晓得……”就把屈浮鲁打擂台遇薛刚,赦他的罪,在黄草山纠人以保中兴之事说知。
  二人喜出望外,忙俯伏道:“千岁真乃仁德之主,赦我父叔,恩同天地!”庐陵王惊讶道:“二位驸马,敢是薛刚之子么?”薛蛟 道:“臣乃两辽王长孙薛猛之子,当年囚在天牢,只得二岁,蒙江淮侯敬猷将己子孝思换臣出牢,那法场中被风刮去的,乃江淮侯之子。臣叔父薛刚,在卧龙山娶婶母纪鸾英,江淮侯因住扬州,路过卧龙山,将臣交与臣叔。后武三思兵打卧龙山,臣叔父、婶母乱军中冲散,婶母抱臣杀出重围,在荒郊产下薛葵,逃至黑龙山,投依丁一守家居住,今已十三年了。但不知叔父下落,那知千岁恩赦,正臣叔侄父子重见天日矣。”庐陵王闻言大悦,遂宣吴奇、马赞进见。
  吴奇、马赞进来,一见薛蛟二人,吃了一惊,忙叫:“千岁,这两个小孩子,如何也在这里?”庐陵王道:“这二位是孤新招的驸马,与你二位是至亲。你二位为何着惊?”吴奇二人就把面店被打情由说明,“请问千岁,他二人如何与臣是至亲?”庐陵王道:“二位驸马,这吴奇、马赞是你叔父、父亲的义弟,你不知打了他,你二人须陪他两位一个礼。”薛蛟 二人深深一揖,叫声:“二位老叔,小侄告罪了。”吴奇忙忙答礼。庐陵王指道:“此位是薛猛之子薛蛟 ,此位是薛刚之子薛葵。”
  吴奇二人闻言大喜道:“不料这位就是薛三哥的儿子,面貌竟与三哥一样的黑。不知嫂嫂如今在那里?”薛蛟 道:“在黑龙村舅公丁一守家居住。不知叔父如今还在黄草山否?”吴奇道:“不在黄草山上。当年见过千岁之后,与我二人行至中途,进入荒山,收伏南建、北齐并乌氏五弟兄,屯扎在九焰山。数年来,招有五万人马。目今薛三哥往锁阳城见你姑祖丈窦必虎去了,要求他去西凉借人马,一回九焰山,即便起手,故此差我二人前来,知会千岁。”庐陵王闻言大喜。
  屈浮鲁道:“二位将军且回九焰山,二位驸马旦回黑龙村。待薛刚借了西凉兵,回九焰山起手,我保千岁自来,同入长安。若先将千岁名头举出,非但大事弗成,反害主公不浅矣。”吴奇二人道:“薛三哥也是这个主意,所以先差我二人来知会。”薛葵道:“二位老叔,如今且同我弟兄去见了家母。待我父亲借兵回山,房州得报,我二人与母亲先来九焰山见了父亲,保千岁杀上长安,除戮武氏诸党,请岳父王复登大宝,中兴天下。”庐陵王大喜,分付排宴款待众臣。宴毕,薛蛟 、薛葵、吴奇、马赞拜辞了庐陵王,起身回黑龙村来。
  次日到了黑龙村,薛蛟 、薛葵先入内见纪鸾英,细细禀知其事,又说:“现有爹爹结义的两位老叔在外,请母亲出厅相见。”纪鸾英闻言,不胜欢喜,遂同薛蛟 二人来至外厅。吴奇、马赞上前行礼,鸾英亦拜下去,礼毕起身,坐下道:“嫂嫂恭喜,两个侄儿小小年纪,如此英勇,可喜可贺!”未知如何,再听下回。

第六十六回 薛刚锁阳会亲人 必虎修书遣内侄
  话说鸾英见吴奇、马赞盛称他两个英勇,当下也就谦逊了一回,然后就问丈夫消息。吴奇二人道:“当初武三思打破了卧龙山,三哥即往泗水关去投奔薛义,谁知那厮忘了昔日大恩,用酒灌醉三哥,将三哥拿下,解上长安。那时我二人蒙李靖师傅分付,在黄草山劫下囚车,拿了薛义,救三哥上山。后因庐陵王遗教师屈浮鲁在房州打擂台,我二人与三哥至房州打擂台,得见庐陵王,蒙赦三哥大罪,只要与庐陵王招集义兵,灭武兴唐,保他复位。三哥得了恩赦,要回黄草山,迷了路径,误入荒山,收了南北二将及乌氏五人,就屯扎九焰山。数年招有义兵五万。因兵马不足,三哥往锁阳城见平西侯,去借西凉人马。一回九焰山,即行起兵。故先差我二人来知会庐陵王,在面店中遇见二位老侄,赏了一顿肥拳,到了房州,两侄俱招为驸马,说及方知嫂嫂在此,特来一望。”鸾英大喜道:“如此说,我丈夫到西凉借兵,回山起义,我这里自然得知,即当前去相会。”送备酒款待吴奇二人。到了次日,二人辞别,回九焰山去不表。
  且说薛刚与南建、北齐,到了锁阳城,来至平西侯府,家将禀报,薛刚叫南北二人且在外边少待,自己入内拜见。薛金莲
  一见薛刚,不觉泪下道:“忤逆的畜生,你全不想父兄一门三百八十余口之仇,何是能报,今日到此,有何面目见我!”窦必虎道:“夫人,这些话也不用说了,只问他如今还在那里。”薛刚就把那房州打擂台,蒙庐陵王赦他大罪,叫他招军兴兵,中兴天下,以及收伏南北二将并乌氏五人,现在九焰山屯扎,至今招有五万人马,因此与南北二将前来,恳求借西凉人马,即回九焰山,迎驾起手,杀上长安,以拿武氏,开铁丘坟,保庐陵王复位的话,细细说了一遍。必虎道:“这就是了。我的人马一动,便露风声,却了不得。那新唐国王纳罗,乃西凉王马日哈之子,当初你母亲樊夫人来下西凉,准其归降,有恩于彼,我今修书一封与你,前去见他借兵,定然见允。等你九焰山起手,一入潼关,我即发兵来助你,以上长安。你二哥之子薛斗,今已十四岁了,颇有膂力,叫他来见你。”分付家人去唤两位公子来。
  原来薛金莲生一子,名窦希玠,年十六岁,二人正在花园玩耍,一闻呼唤,即忙出来。薛金莲道:“薛斗,这是你叔父薛刚,过来拜见。”薛刚把薛斗一看,见他生得黄脸黄眉,金睛巨口,真是将门之子。薛斗拜了四拜,薛刚想起他二哥无辜受戮,遗下此子,不觉伤心泪下。金莲又叫己子窦希玠拜见了表兄。窦必虎分付速备酒筵。叫家人请南建、北齐入内相见。二人进内,拜见已毕,大摆筵席款待。众人酒罢安歇。
  窦必虎连夜修书一封,次日交与薛刚。薛刚即拜辞起身,与南北二人出了帅府,奔新唐国而来。一路饥食渴饮,过了青龙关、寒江关、兴唐府、朱雀关、无武关,不觉到了白虎关,薛刚备下祭礼,上白虎山哭祭两辽忠武王薛仁贵墓。祭毕起身,过了接天关、九江关,不觉到了新唐国锅底城,投店住下来。未知次日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七回 新唐国薛刚成亲 路旁亭郑宝结义
  话说薛刚三人次日来至国王午门,投了平西侯的书札。此时国王纳罗早朝未退,见了书札,知是平西侯的内侄薛刚前来借兵,暗想:“两辽王三子薛刚,乃樊梨花所生。当初樊梨花下西凉,不灭我邦,有恩于孤,今薛刚来借兵,正好报他之恩,岂有不发兵相助之理!况又有平西侯的书札,更不好推辞。”分付请三人进见。
  薛刚三人来至殿下,参见国王,国王赐坐,坐下。薛刚把始末根由说了一遍,“恳求大王发兵相助,事成之日,自当重谢!”国王见了薛刚人品生来异样,真乃图王霸业之人,便道:“孤家当初蒙令堂太夫人之恩,未曾报答,今爵主一门遭难,大唐天下又被阴人据占,发兵相助,分内应该。请问爵主,今贵庚多少,有几位令郎?”薛刚见问,不觉流泪道:“薛刚因造了大逆,逃出长安,在卧龙山娶一妻子,因武三思所遏,两个拆散,至今十三年,并不知下落,因此痴长三十二岁,尚未婚配。”国王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孤有一女,名唤披霞公主,仪容俊雅,勇冠三军,能算阴阳,今年十九岁。爵主如不弃,愿结姻亲。”薛刚暗想:“我今来借兵,如若不允,国王定然不悦。莫如允了,得此妻子,也可以相助。”便欠身答道。“蒙国王见爱,敢不从命!”国王大喜道:“爵主既允,今日就成亲。”分付内宫服侍披霞公主出殿,作动番乐,与薛刚交拜成亲。
  过了三朝,薛刚告知公主:“九焰山专专仰望兵到,求公主即奏国王,发兵起行。”公主道:“发兵不难,但这一路前往九焰山,岂不被武氏知觉,且一路关津紧守,如何能过去?不如驸马先回,我处点起西兵十万,假称新唐国率西域各邦王子去长安进贡,彼信为真,一路上决无拦阻,竟至九焰山来会便了。”薛刚大喜,即同公主上殿,奏知国王。国王允奏,备宴与薛刚饯行。宴毕,薛刚拜别国王、公主,同南建、北齐起行。披霞公主点齐十万西兵随即动身不表。
  且说薛刚三人一路回来,过了兴唐府,见路旁有一凉亭,三人入亭坐下少歇。忽听老鸦在树上乱叫,北齐道:“三哥,可惜此处没有弓箭,若有,待我赏这老鸦一箭。”正言间,忽听得弹弓响亮,四弹一齐发来,正中四个老鸦头颈,打落树下,南北二人大叫:“妙,妙,妙!是谁有此手段?”薛刚回头一看,亭后一人,面白无须,手执弹弓,走过亭来,便取老鸦。薛刚忙起身,把手一拱道:“请了。”那人道:“请了。”薛刚道:“听足下声音,不是西凉人,请问尊姓大名?”那人道:“果不是西凉人,乃中原关西人,姓郑名宝。因为商折本,流落于此,回乡不得,仗着这弹子本事,弹鸟度日。吾兄尊姓大名?”南建道:“这是两辽王三爵主,大名薛刚。”郑宝道:“这就是大闹花灯的通城虎薛三爷么?”南建道。“正是。”郑宝纳头便拜,道:“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是为万幸!敢问爵主,为何在此?”薛刚便借兵之事—一说知。郑宝道:“爵主如若不弃,愿为帐下一小卒,何如?”薛刚大喜道:“兄苦相从,刚愿结为兄弟。”郑宝即拜薛刚为兄,就留三人同至寓所,收拾野味相待。到了次日,四人一齐奔锁阳城而来。欲知后事,再听下回。

第六十八回 两义弟告友衷情 双孝王为君起义
  当下薛刚四人行至锁阳城,来到帅府,入内拜见,就把新唐国招为驸马,许后即发兵十万,来九焰山会齐—一说知。窦必虎道:“此位是谁?”薛刚道:“是侄儿新结义的兄弟,名叫郑宝,精于神弹。”窦必虎道:“你义师一入潼关,我即发兵相助,同入长安。”说毕,排宴款待四人。
  次早四人拜别窦必虎起行,一路无词。那日到了九焰山,探军报上山去,徐美祖率众下山迎接薛刚,—一行礼,齐问:“此人是谁?”薛刚就把路遇神弹郑宝,结为兄弟之事说明,众人齐道:“妙,妙!今又添一位兄弟。”众人一齐上山,来至大寨,各各坐下,齐问借兵若何,薛刚把新唐国王招为驸马然后发兵始末细细说知。
  吴奇、马赞道:“三哥,令正嫂嫂现在,你的儿子已长成了,为何又允这头亲事?”薛刚道:“此言你二人在那里听来的?”吴奇二人道:“听的不足信,我二人是眼见的。”就把上房州去饭店中被打,并庐陵王招薛蛟 、薛葵为驸马,及面见纪鸾英,后日举义都来九焰山相会的话,细细说了一遍。
  薛刚闻言大喜道:“原来如此!我是不知,就是新唐招亲,也是出于不得已。若不允从,又恐他不肯借兵,有误大事,况披霞公主武艺高强,今统兵前来,亦可以相助一臂之力。今不必说了。”分付备酒,众人按次坐下饮宴,个个欢呼畅饮。
  过了半月,披霞公主领兵到了九焰山。探军飞报上山,薛刚即同众将下山相迎,一同上山,大寨中备筵与披霞公主接风。众人道:“今西兵已至,便好兴师。三哥,还是扯何人的旗号?”薛刚道:“今事在必行,然未知成败,只好扯我的旗号。”遂下令三关之上扯起双孝王薛刚的旗号。
  山上一立反旗,附近州县星夜报上长安。武则天闻报大惊,回顾三思道:“王侄,朕曾对你说,这薛刚是朕心腹之患,早早拿获,不可使他成了气候。如今果在九焰山反了!”三思道。“薛刚猛勇异常,屡次拿他不住,今又造反,臣当提兵征剿。须得一个有本事的先锋,方能拿获。”张天左奏道:“臣保一人,可为先锋。这人是臣族弟,名叫张天辉,身有九口飞刀,能于百步取人首级。陛下若用此人,包拿薛刚。”则天下旨,宣来一看,见他身高一丈,貌若灵宫,心中大喜,就封为先锋,天辉谢恩领印。三思下教场点了大兵二十万,即日出京,杀奔九焰山来,一日到了山下,下令安营。未知后来若何,再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九回 三思一打九焰山 天辉连擒四好汉
  却说武三思到了次日,令张天辉领兵一支,直抵山下讨战。军士飞报上山,薛刚闻报,就问:“那位贤弟下山拿此周将?”吴奇道:“小弟愿往。”遂提槊上马,领兵下山,大声喝道:“来将何名?”天辉道:“吾乃武元帅麾下前部先锋张天辉,你是何人?”吴奇道:“我乃双孝王义弟吴奇是也。你这狗将,好好归降便罢,若说半个‘不’字,叫你死在目前!”张天辉大怒,举棒就打,吴奇把槊来迎。战了六七合,张天辉回身便走,吴奇拍马赶来,张天辉一见吴奇赶来,伸手从背后扯出一把飞刀,回身所来,正中吴奇坐马,那马乱跳,把吴奇掀于马下。周兵一拥上前,挠钩搭住,一索捆缚。张天辉分付押回营去,又抵山索战。
  败兵飞报上山,薛刚闻报大惊,披霞公主道:“他不过吃一虚惊,不至伤命。”马赞道:“待我去报仇!”薛刚道:“你去不得。”马赞道:“三哥若不叫我去,我就拔刀自刎!他拿了吴奇哥哥去,我如何容的!”徐美祖道:“你留他怎的,他去也不过是受一虚惊。”郑宝道:“三哥放心,我同他去便了。”马赞提刀上马,郑宝带了弹弓,步行相随,一齐冲下山来。马赞一见张天辉,心头火起,抡刀便砍,张天辉急架相迎。战不几合,天辉忙忙退走,马赞即便追赶。郑宝大叫:“不可追赶!”马赞不听,飞马赶来。天辉伸手背上取了一口飞刀,回身发来,马赞急把坐马一提,一刀正中马足,马赞跌落下马,周兵拥上绑了。郑宝一弹打去,正中天辉颧角,大叫一声,也不知是那里打来,只打得立时血出,押马赞收兵回营。
  武三思见天辉连拿二将,大喜。张天辉道:“小将还未收兵,不知那里一弹飞来,打伤了颧角,因此回营。主帅且把这两个贼将一同监下,待拿了薛刚,一同解上长安。”三思就把二将囚入后营,取金枪药与张天辉敷了颧角,备酒贺功。
  且说郑宝回山,说:“马赞不听吾言,被他擒去,我一弹打中他的颧角,败回营去。”薛刚道:“他二人万一有失,如何是好?”徐美祖道:“包管不致伤命,放心便了。”薛刚纳闷退帐。南建、北齐私相议道:“张天辉不过会用飞刀,只好伤一人,如何一刀能砍两个?我们明日起早,瞒了众人,杀了这厮,头一功岂不是我们的了!”计议停当,次日天明,二人悄悄提刀上马下山,直抵周营,讨张天辉交手。天辉得报,领兵出营。南建、北齐看见,一齐上前,兵器并举。张天辉提棒急架,战不几合,回身便走,南建、北齐纵马齐赶。张天辉抛了棒,双手扯了两口飞马,回身一齐发来,正中二人的马首,那马齐齐的立起,把二人跌落下马,俱被周兵捉入营去。张天辉又抵山讨战。未知如何迎敌,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回 张先锋被伤阵亡 四好汉路遇救星
  却说薛刚天明不见南建、北齐,正要查问,忽见军士报说:“南北二位将军往周营讨战,被张天辉飞刀擒去。”薛刚闻报大怒,喝声:“备马!我不把周兵杀一个人仰马翻,救回四人,不为好汉!”徐美祖道:“双孝王,你今做了一山之主,大小三军尽看你的约束,倘有差池,如何是好?”薛刚那里肯听,即时披挂。郑宝道:“待我同三哥去。”薛刚提枪上马,郑宝步随,大开三关,冲下山来。
  张天辉一见,喝道:“来的可是薛刚么?”薛刚道:“然也。你这厮可是张天辉么?”天辉道:“正是。”薛刚大怒,挺枪便刺,天辉举棒相迎。战无几回,天辉招架不住,回身便走,薛刚拍马追赶。郑宝见张天辉把头一低,伸手在背后扯了一口飞刀,才待转身,早被郑宝一弹弓打中山根,叫声“呵唷”,手中一慢,被薛刚分心一枪,刺于马下。周兵呐喊退走入营,薛刚一马竟杀入周营。败兵飞报入营,说:“元帅,不好了!先锋被薛刚一枪刺死,如今薛刚杀入营来了!”
  武三思闻报,急令众将一齐上马。一声令下,各营众将人如山倒,马似潮来,把薛刚团团围住。薛刚怒声如雷,把一条枪直冲横撞。郑宝山下望见周营喊杀大震,急急跑上山来。众将齐问:“三哥呢?”郑宝道:“张天辉被我一弹打中山根,三哥把他一枪刺死。三哥他又单身独骑杀入周营,要想救他四人回来,目今在周营内正杀哩!众位快去助他一助。”
  徐美祖道:“不妨,他不过是一时气发,伤他些人马,等他杀得气竭,自然回来。”那薛刚杀到下午,也有些力乏,挺枪跃马,冲开一条血路,踹出重围,遂一马回山。
  众将接着,迎入大寨,齐叫:“双孝王,你的身体非同小可,一门三百八十余口之灵,皆含泪九泉,望你伸冤;庐陵王望你保他中兴,岂可不自爱身体?今后断断不可轻身出战。”薛刚道:“这吴奇等四人,皆是结义兄弟,岂可坐视不救,所以轻身杀入周营,只望救回四人,那知周兵甚众,无处找寻。”徐美祖道:“他四人不妨。我算定等丧门、铁石二星一至,包管四人回山,那时方可破武三思矣。”薛刚闻言,半信半疑,分付紧守三关。
  再说周营武三思查点人马,折了三千余人,又丧了张天辉,心中大恼,即忙修本一道,叫五营总管周黑煞带三千人马,押解吴奇、马赞、南建、北齐四人,上长安见则天皇帝,请旨发落,再差几员大将,来征九焰山。周黑煞领令,把四人上了囚车,即领兵起行。
  行不上百里,前边来了救星。你道是谁,就是湖广房州黑龙村纪鸾英。闻知丈夫在九焰山起兵,称为双孝王,便收拾庄丁三百余人,带薛蛟 、薛葵起身,望九焰山而来。到此路上,正与周黑煞人马相遇,看见旗号却是武三思的,薛蛟 叫道:“婶娘,这武三思贼子,他杀我一门家口,乃不世之仇,今日狭路相逢,岂可轻轻放过!我去拿他来,先祭祭我这枪。”薛葵道:“哥哥,让我先发利市,祭祭我这锤。”拍开坐下乌麒麟,手提两柄斗大的乌金锤,迎上前来,大喝道:“武三思,出来受死!”
  前队报入中军队内,周黑煞分付三军住行,押管囚车,把马跑上来一看,见是一个黑脸小孩子,便问道:“你这孩子,是什么人?”薛葵道:“我是两辽王之孙,双孝王之子,名叫薛葵。你是武三思么?”周黑煞道:“非也,吾乃忠州武三思麾下都总管周黑煞是也,奉忠州王之令,押解九焰山反贼上长安去。”薛葵道:“你好好把九焰山的好汉放了,饶你狗命;若说半个(不’字,叫你死在目前!”周黑煞大怒,把刀斫去,薛葵举锤打来,正中刀上,那刀折为两段、周黑煞双手的虎口尽裂,大叫一声:“呵晴!”又一锤打中前胸,死于马下。薛蛟 一马赶来,兄弟两个把三千周兵乱杀,如斩瓜切菜一般,周兵丢下囚车,四散逃走。囚车内吴奇、马赞看见薛蛟、薛葵,喜得大叫:“二位贤侄,杀得妙,妙,妙!”薛蛟 、薛葵翻身下马,打开囚车,放出吴奇、马赞、南建、北齐。
  纪鸾英赶到,叫声:“叔叔们,为何被他拿住?”吴奇四人见了礼,就把被擒缘故说明。纪鸾英道:“我闻知九焰山立旗起手,故此收拾庄丁,前来相会,不料这里救了四位叔叔。请问,我丈夫在西凉借了多少兵来?”吴奇二人道:“借了西兵二十万。只有一说,三哥在西凉又娶了披霞公主,现在九焰山。”鸾英道:“这也怪不得他。自卧龙山分散,至今十三年,他不知我存亡,应该再娶。”四人俱道:“好贤德的嫂嫂!如今武三思人马尚在九焰山下,嫂嫂与二位贤侄火速前去,正好共破周兵。”薛蛟 道:“速速赶去,好杀他一个热闹!”未知如何,再看下回。

第七十一回 父子不认相交战 夫妻会面破周兵
  当下一行人合在一处,忙奔九焰山来。将近九焰山,望见周兵遮天盖地屯扎在前,薛葵道:“我们须分三处杀入周营去,杀他一个落花流水,方有兴致。”薛蛟 道:“有理。”当下纪鸾英、吴奇、马赞、南建、北齐并众庄丁从中路杀入,薛蛟 从左杀入,薛葵从右杀入,三路杀入周营。那薛葵的两柄锤,撞着人人死,撞着马马亡,撞着兵器兵器齐折;那薛蛟 的白龙枪更加凶狠,拨兵挑将,犹如腐草;那鸾英的一口刀,万夫无敌,更兼吴奇等四人并众庄丁,个个都是不要命的死杀,把一个周营踹的纷纷大乱,喊杀之声,震动天地。
  那山上偏遇薛刚出来巡关,望见周营大乱,想道:“定有兵马在内冲杀,遂策马下山,乘势杀入周营。只见人山人海,薛葵一马冲来,父子各不相认,薛刚挺枪便刺,薛葵举锤打来,正打中枪杆。薛刚在马上身子一震,双手虎口都震麻了,吃了一惊,喝声:“站住!我且问你,你这小孩子是谁?周营中不曾见有你,你是那里来的?”薛葵喝道:“你问我么?听真着:吾乃两辽忠武王薛仁贵之曾孙,两辽王薛丁山之孙,双孝王通城虎薛刚之子,我名薛葵。”
  薛刚闻言,喜出望外,叫声:“我儿,我就是你父亲薛刚。”薛葵道:“你不要冒认,讨我的便宜,小爷却不是好惹得的呢!”薛刚道:“我儿,我就是双孝王通城虎,当年在卧龙山与你母分离,你是分离后生的。前日吴奇、马赞对我说知,我方才明白。”薛葵想了一想,方叫一声:“爹爹,如此说,一些不差。恕孩儿交兵之际不便下马,到山上自当拜见。母亲正在中营厮杀,爹爹快去接应,孩儿这里不用你。”
  那薛刚大喜,直入中营冲杀。却好正遇吴奇四人一齐杀来,看见薛刚,叫声:“三哥,嫂嫂纪鸾英在后,须速去接应,我上山去报披霞公主,叫他发兵来助你。”说罢,杀出周营上山去了。薛刚只望中营大乱之处杀来,果见纪鸾英在内,夫妻一见,并力冲杀。
  再说九焰山披霞公主得报,即率西兵下山来,杀入周营,周兵如何抵挡得住,四下奔溃。武三思率众弃了营寨,大败逃走。薛刚、纪鸾英、薛蛟 、薛葵会合披霞公主人马,追杀三十余里,抢下盔甲枪刀马匹不计其数,得粮十余万。鸣金收军,回九焰山,夫妻叔侄父子相逢,各诉离别之情,排宴贺功不表。欲知后事,再看下回。

第七十二回 武三思花园逢怪 庐陵王长安被难
  再说武三思兵败,走了三百余里,到了上安镇,方收住残兵败将,折兵大半,把人马屯扎上安镇,写本上长安,请再调兵将,以图进战。时值六月天气,武三思受不得暑热,即叫地方来,问他:“此地可有什么洁净所在,可以避暑么?”
  原来这镇上有一绅户的大花园,因园中有怪迷人,无人敢往,空闲在彼,地方就把这座花园说与武三思。三思即时移进园来,拣了一座凉厅作卧房,其余人役俱在耳房居住,人马屯扎在镇,以候长安兵到,秋后进兵。
  三思住了几天,一日傍晚,独自闲步乘凉,至荷花池边亭上坐下。忽听得他对面假山石后有叹息之声,三思遂起身绕过荷花池,步过假山,看见三间房屋,门口坐着一个少年女子,满身穿白,生得干娇百媚,独坐在彼,手托香腮,在那里叹气。三思一见,上前问道:“小娘子,你是谁家宅眷,为何独坐于此?”
  女子抬头看见武三思,立身答道:“妾乃本园房主义女,姓白名月花,新丧夫君,守寡在此。请问尊官是谁?”说罢,俏眼丢情,弄的三思心神飘荡,叫声:“小娘子,我乃当今皇帝之侄,忠州王武三思便是,因征战九焰山反贼薛刚,兵败至此,借国避暑。”白月花道:“原来是王爷,失敬了,请进来坐。”
  三思走进房来,见房内摆设得十分齐整,白氏斟上一杯香茶,双手送过来,三思接茶便吃,味甘如蜜。大凡狐狸精媚人,专将嗤味变作香茶哄人吃,凭你至诚君子,吃了他的茶,也要被他弄上手。这白月花乃是一个八百余年的妖狐,更善迷人。何况武三思是个好色之徒,见他这般留情,不觉欲念难遏,挨近身来,以言挑动白氏,白氏笑嘻嘻以情言答应。三思抱住求欢,他并不推辞,两人脱衣卸裤,共上牙床,合欢云雨,大战三合,方才相抱而睡,直睡到红日当空,方才起身。白氏叫声:“王爷,妾一旦失身于你,但愿你收妾常伴枕席。”三思道:“这何用你说。但秋后长安兵到,便要再征九焰山,当先送卿至长安府中居住。”白氏道:“王爷,妾自幼学习武艺,遇异人传授法术,拿大将如同反掌,王爷若打九焰山,妾愿同行帮助,以拿薛刚。”三思大喜道:“卿能用什么兵器?”白氏道:“会使双刀,待妾取来,使一路与王爷看。”说罢,向壁上取下双刀,使将出来,如两道白光飞舞,并不见人,喜得三思连连叫好。武三思自此日日与白氏饮酒作乐不表。”
  且说武则天接着三思告急本章看了,知张天辉阵亡,新唐国遣披霞公主相助,所以得胜,请调兵将再图进剿,送与诸臣计议发兵。武承嗣道:“为今之计,莫如调几镇诸侯前去征讨。”张柬之道:“不可!凡各镇诸侯,皆先朝旧臣,与薛家和好。薛刚之反,一欺王子出在房州,二欺朝内无良谋之人,所以敢反。若调诸侯去讨,万一与他和合,非但有丧天朝锐气,且见兵刀日起矣。依臣愚见,不如召庐陵王入京,使薛刚起又无名,则人心自然离散,那时遣天将征之,自无不克也。”
  武则天道:“狄梁公在日,亦曾劝朕召他入京,彼时朕已许之,不料事繁忘了。非卿所言,朕几误事。”即下旨差太尉敬晖前去房州,宣召庐陵王入京。武承嗣闻之大惊,忙与张昌宗计议,昌宗道:“不妨,待他来到长安,那时定害之。”二人计议已定。
  不上半月,敬晖保庐陵王夫妻到京,入朝见驾。武氏见了,母子之情,也觉伤感,下旨起造皇府,与庐陵王居住。武承嗣忙与张昌宗道:“庐陵王已到,如何下手?”昌宗道:“此事性急不得,我想正月元旦乃皇上圣寿,待我启奏大放花灯十日,待各镇诸侯差官贺过圣寿回去了,到半夜点起军士,扮作强盗,围住庐陵王府,只一把火,便烧得干干净净矣。”武承嗣拍手道:“妙,妙,妙!”
  再说武三思屯兵上安镇,到了秋凉,不见长安兵到,选收兵回了长安,推病不出,按下不表。
  且说九焰山徐美祖排算阴阳,即与薛刚说了,要他长安救驾。薛刚道:“一举而两得,我正要去祭扫铁丘坟,但不知庐陵王何时有难?”徐美祖道:“事不宜迟,须赶到长安,以正月初一夜间行事。只是此去关口盘查,须设一个计策入长安才好。”薛刚道:“但凭仁兄主持。”
  徐美祖即唤乌黑龙、乌黑虎分忖道:“你二人领精兵二十名,带一群马匹,扮作贩马客人,到长安和化门外三十里地名万龙村埋伏,元旦夜三更时分,如此如此。”又叫乌黑彪、乌黑豹分忖道:“你们领十名小校,前去潼关左近埋伏,如此如此。”又分付薛刚、纪鸾英入长安如此如此,又分付吴奇、马赞、南建、北齐众头目如此如此,又分付郑宝领小校五百到龙川埋伏,如此如此。各人领计下山去了,徐美祖在山守寨。
  却说长安城内,隔年早打灯棚,正月初一日三更时分,合齐点灯,各镇诸侯俱差官到京,五更三点,武氏设朝受贺。天明,张柬之私同敬晖来至庐陵王府,二人人见,就说:“千岁今夜有杀身之祸!”
  庐陵王大惊失色,忙叫:“二卿救我!”张柬之道:“臣也不知今夜千岁有难,狄仁杰临危之日,付臣三个锦囊,说今夜二更千岁有火烧身之难。臣当初造府之时,依囊令匠人在殿东暗暗造成一个地道,直通出府,可以脱身。臣今来知会千岁,今夜若有响动,可开地道脱身逃出,臣令敬晖在大通桥救千岁出城。”庐陵王含泪作谢,二人回去。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三回 敬晖保驾出长安 关仁大战众英雄
  再说薛刚、纪鸾英扮做庄村夫妇,早入长安城中,走来走去。看见吴奇、马赞、南建、北齐四人扮作乞丐,薛刚把眼一丢,四人会意,来至僻静之处。薛刚悄悄分付他们,三更时分铁丘坟相会,四人允诺而去。
  及至天色一晚,城中灯火齐明,如同白日,敬晖身披暗甲,带百余兵丁,只在大通桥左近巡查。武承嗣发令十门紧闭,暗叫军士准备干柴引火之物,只等二更时分,就要动手。到了二更,武承嗣令军士放起火来,大喊震天,高叫:“庐陵王府中失火,快些救火!”只见一片火光烧将起来,百姓来救,见有人马,谁敢近前?军士假装东跑西跑,往来救火。
  庐陵王夫妻家眷看见火起,即从地道走出,在大通桥下冒水而出。敬晖清庐陵王一行人上了车,提刀上马,保驾来至和化门,杀了门军,斩开城门,保驾出长安而走。军士飞报武清,武承嗣闻报,大惊道:“庐陵王走了,大势去矣。”忙点人马,追出和化门前去。
  那薛刚这一班人,早买了祭物,往铁丘坟而来。那守坟军士一见薛刚这些人,大声喝道:“什么人,从那里走?”众英雄齐举兵器乱杀将来。那军士抵挡不住,大喊一声,四散逃走,飞报武承嗣,谁知武承嗣不在府中了。薛刚、纪鸾英、吴奇、马赞、南建、北齐摆下祭物,点起香烛,拜罢,烧化纸钱,一连放了三个百子西瓜炮。炮声响动,各处埋伏听见炮响,四下放火,一时长安城中五六十处火起,四面喊声大震。薛刚一班人齐到庐陵王府边,看见近城一片火光,就知道有人救出去了。众好汉横行直撞,逢人便杀,可怜长安城中即刻成了肉山血海矣。武则天闻报,又惊又怒,发出禁军冲杀来拿,怎当得众好汉杀开血路,直出和化门而走。
  且说敬晖保了庐陵王先走,被武承嗣赶到,敬晖一见承嗣,举刀便砍,承嗣抡斧交战。不几合,敬晖抵挡不住,回身便走,承嗣紧紧追赶,庐陵王惊倒车中。正在危急之际,忽见深草中出来两员虎将,乃是乌黑龙、乌黑虎,大叫:“武承嗣体走!”飞马前来。与武承嗣交战。不三合,承嗣大败,二人追杀一阵,遂回马保驾而走。庐陵王问道:“你二人何处来的,前来救孤?”二人一路遂细细奏明,庐陵王大喜,遂一同往潼关而去。
  那武承嗣败回,正遇薛刚一班人杀出和化门而来,一见武承嗣,正是冤家相遇,乱杀过来。承嗣抡斧迎敌,被吴奇一箭,正中马眼,那马一跳,把承嗣跌落马下,周兵急上前扶起承嗣逃走了。薛刚一班人齐奔潼关而去。
  且说乌黑龙、乌黑虎、敬晖等保驾奔到潼关,见有许多守关军士,众好汉一齐乱杀,杀死无数守关军士,斩开关门,保驾出关而走。逃军飞报入府,总兵关仁得报,即领兵追出关来。乌黑龙一见,回身摇枪便刺,关仁举兵相迎。战不十合,乌黑龙抵挡不住,回马便走,关仁紧紧追赶。追至龙川,忽一声炮响,伏兵冲出,郑宝当先,抢斧砍来,关仁举兵相迎。正交战间,忽周兵来报,说:“关内有贼人放火!”关仁大惊,回马便走。郑宝也不追赶,接住庐陵王,就在龙川埋锅造饭。那关仁兵马回到关下,正遇薛刚放过火,杀出关来,关仁催兵截住。众好汉大战不下,纪鸾英暗发一箭,正中关仁额上,大吼一声,败入关去,紧闭关门,不敢出来了。薛刚一班人到了龙川,见了庐陵王,合兵一处,发驾向九焰山而来。
  再说长安城中,烧去民房五万余间,尸横血流,一连三报报入朝中:第一报,庐陵王反出长安,杀败武承嗣’;二报,沿途强盗横行杀抢:三报,火烧潼关,大败了关仁。武氏大怒,下旨捉拿庐陵王,又大开皇仓,赈济被火百姓,按下不表。欲知后来,再听下回。

第七十四回 武则天遣三路将 周总兵归九焰山
  却说庐陵王到九焰山,徐美祖下山接驾,驾上九焰山,把山寨改为王殿,四下造起房屋,薛刚等俱移居左右,正中圣眷居住,大排筵席庆贺。房州圣眷二位宫主及桓柏、马登屈浮鲁等,俱各迎接上山居住。次日,庐陵王以徐美祖为军师,赐姓李,薛刚为保驾元帅,吴奇为讨逆将军,马赞为东骑将军,郑宝为飞龙将军,乌氏五人为五虎将军。南建为飞虎将军,北齐为挡寇将军,屈浮鲁为镇国大将军,敬晖、桓柏为左右御卫,马登为安国将军,大小三军一齐重赏。皆叩头谢恩。山上立时扯旗招贤聚众,以图恢复,按下不表。
  再说长安武则天,闻报徐美祖与薛刚等奉庐陵王为主,占据九焰山,其势甚盛,武氏大怒,便问诸臣谁敢领兵前去捉拿叛贼,武三思奏道:“薛刚凶恶,若非四路突击,拿他不住。陛下可发旨调尽山关总兵周成。山海关总兵齐豹、陕州定唐王李孝业,三路进攻九焰山,必获叛党。”武氏九奏,随即发旨。那三将得了旨意,各自起兵,杀奔九焰山而来。
  那山上将兵飞报入寨,说长安调了三路人马,来打九焰山,第一路是尽山关总兵周成,领兵十万,已到山下,东路安营;第二路是山海关总兵齐豹,领兵十万,已到山下,西路安营;只有第三路李孝业,兵马未到。庐陵王闻报大惊,徐美祖道:“主公放心,待臣设计,使周成、齐豹互相交并,来归主公;待李孝业一到,管叫他片甲无存。”庐陵王大喜。徐美祖即唤南建分忖道:“你可领兵一千,往西路与齐豹交战,须要败他一阵,切不可伤他性命,如见周成来接应,必须假败上山,不可有违。”南建道:“得令。”遂领兵上马下山,冲出西路。
  齐豹闻报,即忙上马出营。南建一见,喝道:“你可是齐豹么?”齐豹道:“然也。你是何人?”南建道:“俺乃南建将军,你这厮快快下马投降,免你一死。”齐豹大怒。举枪便刺,南建持钅党相迎,一连七八钅党,打得齐豹盔斜甲散,回马便走,南建拍马追杀,直追得齐豹走投无路,入地无门,正在慌急,周成领兵前来接应。南建看见周成,遂丢了齐豹,与周成大战,战无三合,遂假败佯输,回马便走,上山去了。齐豹接着周成,再三谢他相救之恩。周成笑道:“将军,如此一个毛贼,为何就输与他?”齐豹满面羞愧。周成喜气洋洋,收兵回营,差官上长安报捷。
  次日,周成领兵抵山讨战。徐美祖分付众将轮流下山交战,个个要败不要胜,当下众将下山迎敌。一日之间,连败大将一十七员,天色已晚,周成领兵回营,差官二上长安报捷。到了次日。周成又来讨战,徐美祖下令不许出战。周成见了,令三军赶上山去,见山上抛下擂木炮石,周成无奈,只得收兵回营。一连十日,山上并不出战。
  一日,周成闻有天使下来,急领众将出营迎接。此时齐豹也同众将来接。请天使入营。天使进营,笑容道:“周将军,皇上一日之间连接将军十封捷表,龙颜大悦,特差下官赍诏前来,踢蟒袍玉带。”说罢,开读了诏书。周成设筵款待天使,天使筵间说道:“想齐将军目今该胖了。”齐豹道。“钦差体来取笑。”天使道:“此系皇上的话,只因将军到此,未出一战,料将军必然养胖了。”周成闻言,止不住大笑。此时齐豹羞的满面通红,低头不语。
  及酒筵罢,天使辞去,齐豹回至营中,不胜忿怒,与心腹将官孙安计议道:“可恨周成恃功欺我,若不杀他,怎出我这口气!你若有计,能以害他,重重赏你。”孙安道:“若要害他,必须如此如此。”齐豹听了大喜,便叫孙安去行事不表。
  且说周成营中无粮,只望尽山关运粮来接济,忽见探子飞报人营,说:“尽山来的粮草,运到龙川,被九焰山响马劫去了!”周成大惊,喝令把运粮军绑进来,左右答应,即将运军绑进。周成骂道:“你这该死的狗头!尔等何怠忽至此,把粮草被贼人劫去?”运军道:“粮草不是九焰山劫去,那一班劫粮的人,小的们虽不能全认得,内中有一个为首的,小的们认得,是齐总兵帐下偏将孙安,劫了粮草,竟往西营而去。”
  周成大怒道:“这厮劫我粮草,若不杀他,怎消吾恨!”喝声:“备马!”周成儿子周平忙叫:“爹爹不可造次。儿有一计,爹爹止做不知,差人去请他,只说商议要事,两边埋伏下刀斧手,设筵款待,候吃到酒酣之际,以掷杯为令,大家动手,杀之甚易。”周成道:“我儿此计甚妙。”即差人往西营去请齐豹。
  齐豹因劫周成粮草,回说不去,孙安道:“若不去,他更动疑。”齐豹道:“此去倘有不测,如何是好?”孙安道:“不妨,将军若去,可将兵符印信权交小将,万一有失,小将以大兵围住他营,问他敢也不敢。”齐豹大喜,即把兵符印信交与孙安,自带四个家将,往东营而去。
  孙安得了印信兵符,传集众将,放声大哭,众将忙问何故,孙安道:“太宗亲临战阵,血战数年,方得天下,只望传之子孙,谁料武氏将唐宗室杀灭殆尽,今止有庐陵王一人,若有差失,则大唐天下绝矣。我等皆大唐臣子,食唐厚禄,怎忍反叛?今齐豹背主助逆,我心不伏,为此设计将他遣开,但不知众位肯念唐室保庐陵王中兴否?”
  众将闻言,齐说:“愿从保庐陵王中兴。”孙安大喜,令十万军尽改了九焰山旗号,拔营齐起,直至上山归顺。徐美祖闻知大喜,下令开关迎接上山。
  那齐豹到了周成营中,忽听得一声炮响,齐豹大惊,起身便走。周成喝到:“那走!”手起一剑,砍为两段,割了首级。众将齐说道:“将军杀了齐豹,怨恨已消,但恐武氏见罪若何。小将想将军乃大唐臣子,何不归顺九焰山,保庐陵王中兴,名正言顺,岂不甚美?”周成道:“此言有理。”遂令十万军改了旗号,抵山归顺。徐美祖令军士开关迎接上山。周成朝见庐陵王,献上齐豹的首级,庐陵王大喜。封周成为顺义将军,孙安为忠武将军。二人再拜谢恩。未知后来若何,再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五回 李孝业设连环马 罗家将教钩镰枪
  再说定唐王李孝业,乃承业之弟,在陕州得旨,即起兵二十万。有两个先锋,叫做仰必兴、仰必大,又有四员偏将,叫做韦云、毛进、乔路、唐英,都有万夫无敌之勇。挑选了三千兵马,分为一百队,又挑五千步军随后接应,每马三十匹一连,却把铁环锁连,人与马俱按铁甲,名为连环拐子马,十分厉害。竟往九焰山而来,一日离山十裹扎营下寨,次日,李孝业领兵抵山讨战。
  徐美祖对众将道:“李孝业乃能征宿将,必须先用力敌,后用智擒,当拨为十队下山交战,以挫其锐气。”便点南建、北齐、吴奇、马赞、乌黑龙、乌黑虎、乌黑彪、乌黑豹、纪鸾英、披霞公主十将,分为十队战阵,薛刚合后。众将得令,一齐率兵冲下山来,排开阵势。头一队南建一马当先,与仰必兴战在一处,未分胜负。仰必大拍开坐马,上前助战,纪鸾英出阵战住必大。四人斗了十余合,鸾英虚闪一刀,回马便走,必大纵马赶来,鸾英按下手中刀,取出红绒套索,等必大马来得近,把套索望空一抛,竟把必大套下马来,军士上前把他捉了。
  李孝业看见大怒,上前杀来,薛刚接住交锋。两边众将一齐冲出,各寻对头交战,自辰时杀至未时,不分胜负。李孝业忙放出连环马奔来,两边又有强弓硬箭射来,中间又是长枪刺来。薛刚一见大惊,那里挡得住,前面五队住脚不定,四下乱窜,后面五队阻挡不住,各自逃生,兵马大败。幸得屈浮鲁、郑宝、马登、敬晖抢下山,救了众将。那连环马直抵三关,因山路崎岖,退了回去,李孝业大胜,捉了乌黑彪,收兵回营不提。
  薛刚回山,计点众将,不见了乌黑彪,着伤的吴奇、南建、乌黑龙、乌黑虎,军士受伤不计其数,折了八千人马。庐陵王甚是忧虑,徐美祖道:“千岁不必忧虑,待臣再生良策,以破连环马。”屈浮鲁道:“要破此马,须得罗家枪改为钩镰枪。”徐美祖道:“莫非山后罗章的枪么?”屈浮鲁道:“然也。我闻罗章已故,生有两子罗英、罗昌,不知在哪里。”敬晖道:“太保罗英,因武后不容他,遣将代守郃阳,罗英大怒,杀了天使,反出部阳,屯兵定山。他有一员骁将,名叫李广,面如酱色,善使钢鞭。”徐美祖道:“定山在潮州地方,待小弟下山去请他来。”即时辞别庐陵王,竟往定山而去。
  一日行到定山,忽听一声锣响,出来了十余个喽罗,为首一人,面如紫茄,手执铜鞭,喝道:“来者留下买路钱,放你过去!”徐美祖问道:“你是李广么?”那人见问,遂笑道:“正是。”徐美祖道:“烦你上山对太保说,我徐美祖要见。”
  李广上山报知罗英,罗英邀请上山入寨,见礼坐下。罗英道:“小弟近日闻得仁兄与薛刚占住九焰山,保庐陵王中兴,小弟十分欢喜,仁兄焉得有工夫到此?”徐美祖道:“小弟此来,是因李孝业攻打九焰山,排下连环甲马,被他战败,有屈浮鲁说仁兄祖传的枪法变成钩镰枪,可以立破此阵,庐陵王特着小弟来请仁兄,助他灭武兴唐。”罗英道:“仁兄既来,小弟焉敢不往!”美祖道:“救兵如救火,必须即刻起身才好。”罗英道:“小弟收拾人马,即便同行。”美祖道:“人马一个也不要,只要仁兄一人,同小弟往九焰山,去破了连环马,那时仁兄仍回此山。小弟有一个锦囊付你,成就了姻缘,再立了功绩,岂非美事!”罗英大喜,分付李广看守山寨,遂同徐美祖下山,星夜赶到九焰山。
  徐美祖领;他见了庐陵王,到了次日,罗英挑选精壮军士五千,习学钩镰枪。不上半月工夫,教成了五千名花枪手。欲知后事,再看下回。

第七十六回 屈浮鲁中箭丧身 徐美祖报仇雪恨
  再说李孝业捉了乌黑彪,因在后营,每日来山前讨战,见挂出免战牌,无奈只得收兵回营。这日忽见山上收去免战牌,李孝业亦自端正连环马,准备厮杀不表。
  且说徐美祖今南建、北齐打东寨,吴奇、马赞打西寨,薛刚、纪鸾英打中寨,罗英、屈浮鲁领花枪手破连环马,薛蛟 、薛葵往来救应,其余众将,四下埋伏。分付已定,放炮下山。李孝业令仰必兴打头阵,韦云、毛进、乔路、唐英驱连环马,冲杀前来。罗英、屈浮鲁俱是步兵,见连环马冲来,一齐动手。那些甲马被钩镰枪钩到马腿,一马倒了,九马都不能行,便咆哮起来,乱滚乱跳,都倒在地,仰必兴与四将都被捉去。
  李孝业见连环马被钩镰枪破了,心中大怒,要冲杀来,怎奈满地都是甲马倒着,难以前进,只得领兵逃走,又遇南建、北齐,混杀一阵。吴奇、马赞杀入后营,救了乌黑彪。李孝业战不过南建、北齐,落荒败走,又遇着屈浮鲁拦路杀来,李孝业无心恋战,拍马便走。屈浮鲁追来,李孝业暗发一箭,射中屈浮鲁面门,翻身落马,幸得罗英赶到,救了上山。周兵俱备投降,单单走脱了李孝业。薛刚大胜,上山献功。只有屈浮鲁中箭,那箭是用毒药煮的,过了三日,便呜呼哀哉了。
  再说那李孝业带领残兵,望西逃走,又遇着一支人马,为首两个小将,拦路问道:“来将是谁?”李孝业道:“我乃定唐王李孝业是也。”两个小将道:“好,好,好,遇的巧!”一齐来捉。李孝业见势头不好,正要跑走,却被一个小将生擒过马,竟望九焰山而来。”
  看官,你道这二位小将是谁?原来是锁阳城窦必虎遣来人马,一个是薛斗,一个是窦希玠,窦必虎不忘薛氏之恩,改名为薛云,他闻知薛刚在九焰山保庐陵王中兴天下,故差他二人领兵来助。遇着李孝业,被薛云生擒。
  来到九焰山,薛刚领他二人朝见庐陵王,奏知其事,庐陵王大喜。徐美祖奏道:“臣父死于李孝业兄弟之手,今日正好报仇,求千岁为臣作主!”庐陵王道:“任凭御弟处分。”徐美祖便令殿上设立英王徐敬业、徐敬猷、屈浮鲁灵位,将李孝业绑在灵前。徐美祖哭祭了一番,将李孝业凌迟处死,又将所擒诸将一并斩首,止放了仰必兴回去通信。
  仰必兴得了性命,飞奔长安。一日到了长安,就把九焰山人马凶恶,难以对敌,并周成、孙安、齐豹之事,及李孝业被杀情由,一一奏知武氏。
  武氏听了大怒,遂问群臣道:“朕欲扫平九焰山,杀尽叛逆,谁敢领兵前去?”武承嗣奏道:“臣儿愿往。”武氏大喜道:“王儿肯行,国家幸甚!天下兵马委卿执掌,生杀由你,封你为镇周除害天下兵马大元帅、威武南王,各镇王侯节度,任你调遣。”承嗣奏道:“臣儿此行,还要一路招贤纳士,共议破敌。”武氏允奏退朝。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七回 武承嗣巧排十阵 徐美祖料敌如神
  当下武承嗣出朝归府,即发十道文书,差官星夜往各镇,调取十路节度使,各带精兵一万,前往九焰山,听候调用。这十路人马是那十路的?
    山东济南节度使童京
    河南卫辉节度使张宏义
    陇西汉阳节度使龙在保
    河北汉上节度使马飞龙
    汝南临清节度使庞文
    太原晋阳节度使殷定文
    西夏零陵节度使段文龙
    云中雁门节度使金光灿
    京兆弘农节度使尉迟元
    中山范阳节度使赵能
  这十路节度使一见文书,即点齐人马起身。武承嗣点了十三万人马,以杨云从、吴定海为先锋,江文龙、余起蜃为左右护卫。一齐起身往九焰山来,遂路张榜招贤,按下不表。
  且说九焰山破了连环马,罗英辞别回去,一日,细作打听武氏命武承嗣为帅,召集十路诸侯,共名二十三万,来打九焰山,忙忙报上山来。庐陵王闻报,即命徐美祖整顿人马,准备交战。徐美祖将英雄花名册上一点,却是薛刚、吴奇、马赞、南建、北齐、马登、桓柏、郑宝、乌黑龙、乌黑虎、乌黑蛟、乌黑豹、乌黑彪、薛蛟 、薛葵、薛云、薛斗、周成、孙安、敬晖;又将偏将姓名一点,却是张天任、王莫仁、屈廷龙、焦红须、杨应彪、汤铁头、钱蒙、李进、郑英、庞义、董千里、卫廷龙、狄彪、濮元、马成、余光,大将偏将共有三十六员,外有纪鸾英、披霞公主女将二员。
  徐美祖点完,就令郑宝与钱蒙、庞义领兵五千,到龙川埋伏,只等中山赵能兵马到来,当如此如此。又令马登与张天任、杨应彪领兵五千,离龙川十里埋伏,如见赵能追郑宝过去,可如此如此。郑宝、马登得令,领兵而去。
  却说中山节度使赵能领一万人马,先奔九焰山来。到了龙川,忽听得炮响,赵能即纵马进前,看见郑宝,喝道:“你这反贼,如何敢阻天兵去路!”郑宝并不答话,抡斧即砍,赵能背后冲出一将,乃都统制朱标,举兵抵住。二人战不几合,郑宝诈败,赵能令三军一齐追赶。追过龙川约有二十里,忽听得后面炮响连天,早有马登埋伏人马从赵能背后杀来,郑宝听得炮响,忙领人马回身杀来,赵能前后受敌。马登把朱标一枪刺落马下,周兵大乱,各自逃散,唐兵重重围住赵能,乱箭齐发,赵能身中数箭,落荒而逃,郑宝、马登得胜回山不表。
  且说武承嗣大兵一到,闻知赵能兵败,吃了一惊,只是安尉赵能道:“胜败乃兵家之常事,不日扫平九焰山便了。”不上数天,十路诸侯俱到,又兼一路上招募了八百余人,内中有七个好汉,一个是潞州人,姓贾名超,有千斤之力,善使铁鞭;一个是苏州人,姓陆名雄,善用长枪;一个是云南人,姓戴名永昌,力敌万夫;一个是五台和尚,名叫元化,善使双棍;一个是中山铁冠道人,名叫龙虎真人,使两口宝剑,善能飞起,百步伤人;又有两个兄弟,姓糜,名大龙、大虎,二人步如飞骑,十分凶恶。当下武承嗣就与参军程实商议,在九焰山前排下一个十面埋伏阵,要捉薛刚,即令点齐名将,却是共有二十一员大将。
  武承嗣离九焰山三十里布下十阵,先命山东节度使童京,带余起蜃领兵一万,为第一阵,按乾官方位,青旗青马,青甲青袍;次命汝南节度使庞文,带贾超领兵一万,为第二阵,按坤官方位,绿旗青马,翠盖蓝缨;又命河南节度使张宏义,带杨云从领兵一万,为第三阵,按离宫方位,红旗赤马,绛甲红袍;又命陇西节度使龙在保,带陆雄领兵一万,为第四阵,按震宫方位,青旗白马,银盔红袍;又命河北节度使马飞龙,带糜大龙领兵一万,为第五阵,按卖官方位,皂旗黑马,乌甲玄衣;又命西夏节度使段文龙,同糜大虎领兵一万,为第六阵,按艮宫方位,花幡黑马,绿铠红袍;又命太原节度使殷定文,同吴定海领兵一万,为第七阵,按兑宫方位,素旗白马,银盔白甲;又命云中节度使金光灿,同江文龙领兵一万,为第八阵,按坎宫方位,黄旗盔甲,金色袍马;又命京兆节度使尉迟元,同戴永昌领兵一万,为第九阵,按太极之形,皂纛白幡,白马乌衣;又命中山节度使赵能,同僧人元化领兵一万,为第十阵,按九宫之象,总八卦之形。花旗花马,花甲花袍。武承嗣命完十将,布下十面埋伏阵、连营六十里。早有细作报上九焰山,庐陵王闻报大惊,徐美祖道:“主公勿忧,那十路节度使人心不一,只要破他一阵,其余自然瓦解。况阵连营六十里,此乃兵家大忌。待臣遣将,立破此阵,须用火攻,包管烧他片甲不留。明日先见一阵,观其动静便了。”欲知后事,再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八回 马将军赴敌阵亡 武承嗣误认替死
  却说庐陵王到了次日,同徐美祖、薛网统众放炮下山,武承嗣也领着五营四哨冲出阵来。武承嗣见庐陵王,高声喝道:“李显,你大逆不孝,谋反无情,今日天兵至此,还不就缚,尚敢抗拒圣旨么!”庐陵王骂道:“你们这些奸贼,横行无忌,不把你们碎骨分尸,何以谢天下!”言还未尽、只见薛刚一马冲出,高叫:“主公,体与这厮对口,亵了圣体!”遂举枪对武承嗣刺来,武承嗣用刀招架,二人大战起来。忽见周营内龙虎真人手使两口宝刀,冲至阵前,这边马登跃马挺枪,接住厮杀。战不三合,龙虎真人虚晃一刀,落荒而走,马登拍马追赶,看看将近,龙虎真人祭起飞刀。马登躲闪不及,被飞刀砍死马下。薛葵看见砍死马登,连忙追来,庐陵王一见,忙说道:“穷寇莫追。”分付鸣金收军。此时武承嗣敌不过薛刚。已败走回营,众将收了马登尸首,竟上九焰山。庐陵王十分伤感,追赠马登为靖南侯,设立马登神位,哭祭一番。徐美祖分付挑出免战牌,按下不表。
  且说武承嗣败回营中,龙虎真人安尉道:“大王,胜败兵家之常事,今日虽败,小道已斩他一员上将,也不算大败。待明日大王出阵,引薛刚人阵,小道伏于阵内,用飞刀砍了薛刚,其余不足虑也。武承嗣大喜。到了次日,就令五营齐出,杀上山来。看见山上高挂免战牌,分付军士百般辱骂,骂至日西,方收兵回营。
  那徐美祖在山上,一连三日,按兵不动,到第四日,暗传众将今夜三更都集大寨听点,众将得令。到了三更,众将齐集大寨,站立两旁听点。徐美祖令郑宝领兵到三关,等候炮响,出兵交战,差薛蛟 、薛葵随后接应;又令吴奇、马赞领五百兵,偷过周营,各带柴草一束,内藏硫黄焰硝火具等物,要烧透第十阵周营;又差乌黑龙、乌黑虎领五百兵,放火烧造他第八阵;又差南建、北齐领兵烧他第六阵,又差乌黑蛟、乌黑豹领兵烧他第四阵,又差周成,孙安领兵烧他第二阵;又差张天任、王莫仁、焦红须、汤铁头领兵从龙口杀出,取彼粮草马匹军器等物;又差桓柏、敬晖、乌黑彪、屈廷龙、董千里、杨应彪、余光、马成领兵往来接应;又差钱蒙、李进领兵烧第九阵,郑英、庞义领兵烧第七阵,狄彪、濮元领兵烧第五阵,薛云、薛斗领兵烧第三阵,薛刚、纪鸾英领兵烧第一阵。徐美祖分拨已定,众将俱各领令而去。
  再说承嗣连日见薛刚按兵不出,到了这日,下令准备攻城器械去攻三关,遂与龙虎真人领兵来至三关之下,命三军布起云梯,要打上关去。关上灰瓶擂木炮石纷纷打下,众将不敢扒上,武承嗣命三军百般叫骂。骂到日西,忽闻关中炮响,郑宝领兵冲出,大声骂道:“武承嗣,你这奸贼!还不速走,死在目前,你还不知么?”武承嗣并不答言,举刀便砍,郑宝把刀相迎。战有二十余合,龙虎真人见承嗣赢不了郑宝,连忙祭起飞刀来斩郑宝,那知郑宝眼尖看见,他晓得那飞刀的厉害,忙跳下马来,急急跑开。武承嗣误认郑宝中了飞刀,来割首级,低头往下一看,不料那飞刀落下,照武承嗣紫金冠劈下。郑宝在侧,暗取铜弹对龙虎真人打来,正中面颊,龙虎真人负痛逃走。关上炮响连天,薛蛟、薛葵冲出,乱杀乱砍。又见前面各营火起,各营大乱,众英雄逢人就杀,见人便砍。元化和尚、龙虎真人俱各逃走,十个节度使一见武承嗣被斩,俱无斗志,都欲要回兵,那里走得脱,俱被众英雄尽情砍杀。又一场大火,把十个营寨烧得干干净净。
  当下庐陵王坐在寨中,等候众将献功。不一时,一个个或献首级,或捉活将,或抢盔甲兵器,或夺粮草马匹,各献功劳。又报焦红须、董千里、钱蒙三将阵亡。庐陵王下令,将武承嗣等首级号令山前示众。不知后来如何,再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九回 紫刚关父子提兵 九焰山兄弟败阵
  再说长安武则天,闻报武承嗣并十个节度使俱被九焰山人杀了,武氏大怒,叹道:“可惜承嗣少年智勇,今日没于王事,朕心怎舍!”途问群臣:“谁与朕领兵剿灭九焰山?”张天右奏道:“臣保紫刚关总兵白云前去剿贼。他年纪虽老,却勇力无双,又有长子文龙,次子文虎,两个武艺固精,犹不足道,惟有第三子文豹,武艺高强,力能拔山,从来没有人与他对手。陛下若使他父子征讨,必能平复。”武氏大喜,就下旨令白云父子领本部人马进攻九焰山。
  差官赍旨来到紫刚官,军士报入,白云迎接天使入关,读了诏书,设筵款待。席散,天使回去,白云退入后堂,夫人金氏、小姐霞然接着,问道:“相公,今日为何面有忧色?”白云叹道:“夫人有所不知,当今朝中,二张用事,诸武专权,天下不安,干戈四起,今日有旨下来,命我率三子领兵征九焰山,明日就要起行。”夫人道:“既然如此,快备酒与老爷饯行。”霞然道:“爹爹,孩儿想庐陵王是太宗嫡孙,高宗长子,武后目下虽然得势,究竟是篡逆之人,不久复归唐室。依孩儿愚见,莫若假借兴兵征九焰山,暗暗领了家眷,率领人马降庐陵王为是。”白云喝道:“小小女流,晓得什么,不要胡言!“夫人道:“女儿之言,倒也有理。”白云喝道:“住口!女人家知道什么!”当下摆齐筵席,夫妻儿女团团坐下,霞然小姐起身斟一杯酒,双手来敬白云,口中才待要说话,白云知他又是那话,劈手夺过酒杯,掷于地下,气冲冲走回书房中去了。三个儿子也不敢饮,各去安息。到了次日,白云也不与夫人、小姐分别,竟把关防交于偏将马齐把守,点兵二十万,同了三个儿子,离了紫刚关,望九焰山而来,离山五里,安下营寨。
  次日,白文豹领兵抵山讨战,徐美祖差乌黑虎迎敌。乌黑虎提枪上马,领兵冲下山来。白文豹一见,喝道:“你这逆贼,快来受死!”乌黑虎大怒,举枪劈面就刺,白文豹把锤向上一迎,“当”的一声响亮,枪折两段。乌黑虎回身拍马便走,白文豹喝道:“这样无力的东西,也要做将官,饶你去罢!”乌黑虎败上山来,细告此事。乌黑龙闻言不服,提钅堂上马,冲下山来,一见白文豹,暗想:“这样小孩子,如何厉害?”遂大喝一声:“招钅党!”白文豹举锤一架,早把他的流金钅党担弯了。白文豹伸手将乌黑龙抓过马来,道:“拿你去,到污了我的手,饶你去罢!”往地下一抛。但不知乌黑龙的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回 文豹交战逢薛葵 罗英奉计救文龙
  当下乌黑龙被白文豹往地下一抛,只跌得半死,停了一会,方才醒来,遂爬起跑上山去,告知其事。薛刚闻言大怒,飞身上马,带领众将冲下山来,大声喝道:“哪里来的小孩子,怎敢在此称能!”白文豹笑道:“你们都下山来试试我的锤么?”薛刚大怒,抡枪便刺。文豹举锤相迎,一连三锤三架,震得薛刚盔斜甲散。吴奇、马赞、郑宝等齐出阵来,把文豹围住,文豹使开双锤,如风车儿一般,在内乱打,打得众将如走马灯相似。薛葵在关上望见,忙忙上马,冲出关来,杀入阵中,抡锤就打,文豹举锤相迎。二人战了五十余合,不分胜败。忽然白云领兵杀至,前来接应,文豹抛了薛葵,打马回营,薛葵也抛了文豹,回马上山,两下各各收兵。
  次日白云龙父子讨战,徐美祖下令紧守,不与交战。一连数日,按兵不动。白云在营计议如何攻得破九焰山,白文龙道:“一面攻他,自然难破,须要分兵四面攻打方可。”白云道:“此言有理。”遂聚集众将,分拨人马,令白文虎领兵五万,从东路攻打;今白文豹领兵五万,从西路攻打,自己领兵五万,从山后攻打,令白文龙领兵五万,看守大营,“倘有贼将反来攻打我营,切不可轻出与他交战,只连放百子炮为号,我们即来救应。”文龙应诺。白云与文虎、文豹分兵往九焰山攻打,怎奈山上守得坚固,如何攻得破!
  那徐美祖今郑宝、吴奇、马赞、乌黑彪、乌黑豹领兵下山,杀入周营,不可伤害白文龙,只劫了粮草上山。五人领命,下山而来。探军飞报入营,文龙想道:“今日我须拿两个强盗,也显显我的手段。”遂领兵出营。郑宝抡刀便砍,文龙摇时戟相迎。战了三合,文龙抵挡不住,回马便走,五将奋勇赶来,文龙不敢入营,落荒而走,五将冲入周营,粮草尽行劫去。文龙回营,看见粮草全无,遂放起百子炮来。白云、文虎、文豹人马尽来接应,不见贼人,只见粮草劫去,大怒喝道:“狗畜牲!我分付的话你不听。偏要出战,以致粮草尽被劫去!”喝左右绑下,重打四十。又道:“星夜往紫刚关,与我押解十万粮草来,略有差池,定然斩首!”文龙无奈,只得领一百军士,又坐不得马,伏鞍而行。不多日到了紫刚关,入府见母亲,哭告一番。霞然道:“行兵未久,失了粮草,不吉之兆。哥哥,你须见机而行。”白文龙点头称是,遂收拾十万粮草,即便起程不表。
  且说定山罗英得了徐美祖锦囊,按日拆看,不胜奇异,即令李广领兵下山,伏在松林。等了半日,看见粮草车来,李广领兵冲出,大声喝道:“快快留下粮草,放你过去!”白文龙棒疮正痛,一见便走,李广劫了粮草,回定山去了。
  文龙走了数里,见无追兵,料粮草已失,放声大哭,想道:“这番回去,决定是死,不如这里寻死罢!”便走入林中。正然上吊,忽见一行人走入林来,把文龙救下,飞马奔回。文龙问:“是何人救我?”军士道:“是燕郡王罗英。”正说间,罗英返回,文龙叩谢,罗英扶住道:“非干我事,救兄者另是一人。”文龙道:“那人是谁?”罗英就把徐美祖算定事情细说一通。文龙跌足道:“他如此相待,要我降,我便降,只是我父不肯,奈何?”罗英道:“仁兄若是肯降,军师已定下一计在此,求仁兄假写一封书,只说令尊降了九焰山,差你回去接取家眷上山,此计何如?”不知文龙如何答应,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一回 识天命诱母旧唐 见人事劝父降服
  话表文龙一听罗英之言,心中大喜道:“小将感恩不浅,回去即送家眷到山便了。”说罢,二人分手而去。罗英到九焰山奏知庐陵王,庐陵王大喜。徐美祖令众将不许下山交战,只等白文龙消息不表。
  且说白文龙在路上写一封假书,回到紫刚关,入府见了母亲、妹子,夫人问道:“我儿,你解粮草去,你父近日胜负如何?”文龙道:“母亲,爹爹当初甚是骁勇,一心要战,后来遇见了山上军师,名叫徐美祖,被他三言两语劝转了。爹爹如今已降九焰山了,特遣孩儿回来,迎接母亲、妹子,同上九焰山。有书一封,母亲请看。”夫人道:“当初起兵之时,你妹妹说了几句知己的话,他十分大怒,连我也怪起来,到今日反降了大唐,岂不是老颠倒了!”
  夫人拆书看了,说道:“事已至此,须要掩人耳目,怎样出关才好?”小姐道:“这有何难?明日母亲传集众将,假言爹爹有令,说贼人难制,特遣公子回关,调我母女赴九焰山助阵,尔等俱要小心守关,那时我们点起家将,出关而去便了。”文龙道:“此计甚妙!”次日,夫人出堂分付众将毕,退堂点齐家将,夫人、小姐、文龙一齐上马出关而去。
  夫人道:“文龙,你可先去通知你爹爹,说我们随后就到。”文龙应声飞马先去。到了半路,遇见罗英,罗英道:“将军,来了么?”文龙道:“来了,家母、舍妹已在后面来了。”罗英道:“千岁命小将在此迎接令堂,往后山上转到前殿与千岁相见。”二人等了片时,看见夫人、小姐同家将一齐到来,二人上前迎接。文龙道:“母亲,这是罗将军,他奉令前来迎接母亲。”夫人道:“有劳将军。”罗英道:“不敢。”遂一同往九焰山后来。
  不日到了山后,罗英先上山通报,徐美祖领众将下来迎接。夫人便问:“相公何在?”美祖道:“老将军与千岁在前殿议事,请夫人到前殿相见。”遂引夫人行到前殿。夫人抬头一看,只见庐陵王坐在上面,只得上前朝见。庐陵王道:“王嫂请起。”夫人道:“臣妾奉命来归,不知拙夫何在?”庐陵王道:“孤家思慕王兄。如井中望月,谁知王兄不肯。今请王嫂到此,劝劝王兄。”
  夫人闻言,大惊失色。庐陵王分付打扫宫殿,请王嫂安歇。夫人退出,来到后面,已收拾一所宫院,文龙已将妹子送入,将前事对妹子说明。夫人进内,一见文龙大怒,正要发挥,小姐忙接说道:“母亲不必发怒,虽是哥哥不是,这也是合理。庐陵王是太宗嫡派,武氏淫贱,又是篡位,理当归顺,母亲不该动怒。”夫人方才息怒不表。
  却说白云见山上几日并不交战,不知何故,一日,命次子文虎领兵讨战。徐美祖今薛葵下山,务要生擒文虎上山,薛葵奉令下山。美祖请夫人到殿,将其事告知,夫人已被小姐劝转,便道:“千岁放心,臣妾既已至此,包管他父子来降。”庐陵王大喜。不一时,薛葵将白文虎擒上山来。
  文虎一见母亲,吃一大惊,忙问:“母亲为何在此?”夫人道:“畜生!你何不思庐陵王是何人,武氏是何人,奈何听了你懵懂父亲的话,全不省悟?今日我已顺大唐,你还不降顺么!”文虎见母亲如此分付,只得投降,参见庐陵王。夫人道:“臣妾三儿即刻必来讨战,可令一位将军引他到山前,待臣妾叫他来降。”庐陵王大喜。
  不一时,果然来报白文豹前来讨战。徐美祖今薛云下山接战,许败不许胜,引至山前,待白夫人劝他来降,薛云奉命下山去了。夫人伺小姐、文龙、文虎齐到山头观望,见薛云在前,文豹在后,紧紧追到山前,夫人道:“我儿,快来见我!”
  文豹抬头看见夫人、小姐、哥哥都在山上,不觉大惊,拍马上山,叫声:“母亲,姐姐,为何在此?”夫人将前话说了一遍,道:“我儿,可跟我去朝见庐陵王。”文龙、文虎并霞然再三撺掇,文豹应允,就同去朝见庐陵王、庐陵王道:“文豹一降,朕无虑美。只是老将军尚不肯来降,如之奈何?”文豹道:“千岁放心,只消小将回营,与臣父说明,连夜来降。”庐陵王大喜。
  文豹下山回营,见了父亲,将母亲、姐姐并两个哥哥已投降在山之事说了一遍。白云听了,叹道:“罢了,罢了,真是天意。”分付兵将改了大唐旗号,起身投降。山上徐美祖同众将迎接上山,庐陵王登时召见,加封官职。白云谢恩退出,父子、夫妻一齐相会,各诉其事不表。再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二回 唐魏公命将救将 谢映登以法破法
  再说武氏闻报白云父子投降九焰山了,武氏大怒,即命殿前骁骑大将军李定领兵五万,剿灭九焰山。李定奉旨,领兵起程,在路非止一日,来到九焰山,安营下寨。
  次日,李定出营,在山下讨战。徐美祖闻知,正要遣将迎敌,忽见白文龙道:“小将愿往。”遂领兵下山迎敌。李定一见大骂:“反贼!皇上有何亏负你父子?今日本帅拿你,碎尸万段!”文龙大怒,举刀砍来,李定把枪架住。战不几合,李定回马就走,文龙纵马追赶。李定暗取一盒,揭开盒盖,只见盒内飞出六个纸人,一见了风,变成六个金刚大汉,上前来捉文龙。文龙大惊,欲待要走,被他一把拖下马来,军士上前拿住。李定口念“收”字,六个纸人依然寸余,飞入盒中,掌得胜鼓回营。
  李定回到营中,分付:“把白文龙用囚车回了,待我再拿几个贼将,一同解上长安。”当时庐陵王闻报文龙被李定用妖术拿去,不觉大惊道:“文龙被擒,如何救他回来?”徐美祖道:“李定必把办囚在营中,决不号令,慢慢救他便了。”
  次日,李定又来讨战,薛刚大怒道:“待我率子侄们下山交战,立拿此人!”遂带领薛蛟、薛葵、薛云、薛斗等冲下山来、大骂:“李定这厮,焉敢用此邪法,拿我大唐功臣!”言罢,把马一拍,来战李定。两下战了二十合,被薛刚一刀砍到顶上来,李定急忙躲闪,把盔上凤翅削去半边。李定慌忙奔走,欲放六个纸人,薛刚一想,追去必受邪法,故此不赶。收兵回山。
  李定回营,暗想:不如且把白文龙解京献功。次日,点起兵马,差副将刘义押解囚车,往长安去。行到天晚,见前面一罗汉寺,就在寺内宿歇。到了三更时分,忽听见喊杀连天,众僧大惊,扒上墙上一看,见内中两个好汉,一个有丈余高,虎头豹眼,连鬓胡须,此人是先朝手托千斤闸板雄阔海之孙,名唤雄坝;一个生得粉红脸,三绺胡须,龙眉凤眼,此人是南阳总兵伍云韶之后,名唤伍荣。二人在天雄山落草,因有香山道人唐魏公李靖算就阴阳,知白文龙有难,因此到天雄山,叫他今夜统众围寺,速救此人,作进身归唐之阶,二人尊命来围寺门,要拿解官,“火速开门,如迟就放火烧寺!”众僧喊道:“不要放火,我等就叫他出来。”忙忙报知刘义,说:“外面有响马要会老爷,如迟就要放火烧寺了!”刘义大怒,即时提刀出马,开门杀出。雄坝举起铁方槊来战刘义,未三合,早被雄坝打落下马,取了首级,杀散官兵,进寺打开囚车,救出白文龙。同到天雄山来,备酒庆贺,劝众喽罗同归唐室,放火烧了山寨,一同下山,往九焰山来,杀到周营后寨。
  李定闻知,上马出营。李定一见白文龙,心内明白,遂拍马挺枪来战,战了片时,谅不是他三人的敌手,回马就走。文龙高喊道:“不可追他,他有邪法!”雄坝不听,只是追赶,被李定放出那六个纸人,随风变成六个金刚大汉,来拿雄坝。雄坝把方槊打去,这六个大汉反把方槊夺去,雄坝慌忙就走,六个大汉大踏步起来。只见树下一个道人,手提宝剑,高叫:“雄将军,不必惊慌,贫道乃青峰山谢映登在此!”雄坝听了,便叫:“老师,方槊被他夺去了!”映登道:“不妨。”见六个大汉追赶切近,忙在袖中取出葫芦,倾出六粒红豆,就地一滚,变成了六个火球,就将六个纸人烧了。李定大怒道:“你这野道,焉敢破俺的宝贝!”把枪刺来,被谢映登用手一指,名曰定身法定住了,人马皆不能动,三将上前捉住。谢映登道:“李将军,贫道是谢映登。目今武则天气数将尽,庐陵王该兴,你速归降,日后富贵长久,不可自误。”李定听了,遂叫声:“老师,弟子愿降。”
  李定就请四人回营,分付三军改换大唐旗号,同谢映登、白文龙、雄坝、武荣到九焰山来投降。白文龙先上山细细奏知庐陵王,然后四人上山朝见。礼毕,庐陵王封李定为归顺侯,雄坝、伍荣为都总管,大排筵宴贺喜。宴毕,谢映登道:“此时用臣不着,若再有事,不呼自至。”竟留不住,回山去了。欲知如何,再看下回。

第八十三回  群臣大战破周兵 罗昌投军暗助唐
  话说武则天闻报李定降唐去了,送大怒,传旨要拿李定家小,尽行杀戮,不料李定全家逃尽,武氏愈怒,遂问:“谁与朕再兴兵剿灭反贼?”武三思奏道:“臣愿再领兵前去。”武氏准奏,命领十万人马,偏将一百二十员,副将不计其数,但愿此去成功。武三思领旨,即日点将起行。在日非止一日,来到九焰山,离山五里安下营寨。
  次日,武三思带领众将排成阵势。探马飞报上山,庐陵王闻报,对徐美祖道:“王兄有何良策,与武三思决一大战,将他斩尽杀绝?”徐美祖道:“此来兵马甚多,必须用大小众将排开兵马,与他决一大战,然后用计擒他。”遂分付众将俱各上马,三声炮响,庐陵王君臣领兵冲下山来,排开阵势。双旗展开,庐陵王立于中央;对阵大旗下,武三思立马中央。庐陵王道:“众卿谁先出马?”白文豹道:“小将愿往。”一马跑开,大叫:“周营内谁先出来受死?”
  三思大怒,命副将黄仲出马。黄仲提刀迎敌,二人战了十余回合,文豹将左手锤架开了刀,右手一锤打去,把黄仲打于马下,小军取了首级。唐阵中周成举刀出马,也往周营冲来,周营中武德仁纵马提鞭来迎。二人战有三十余合,周成拖刀就走,武德仁随后赶来,被周成回身一箭射来,正中武德仁左眼,翻身下马,军士取了首级。
  武三思见了大怒,抡刀杀来,薛刚举枪交阵。唐阵众将一齐杀出,周阵众将一齐敌住,兵对兵,将对将,一场恶战,杀得武三思与众将大败,受伤弃甲曳兵而走。唐兵追入周营,抢了盔甲枪刀,夺了粮草马匹,遂打得胜鼓回营,各各上山献功不表。
  且说武三思败走下来,忽见一队人马远远而来,乃是大将何昌奉武则天命令,特来相助,武三思大喜,合兵一处。次日,何昌领兵至山下讨战。薛剧冲下山来,两马相交,战了数合,何昌回马便走,薛刚领兵赶来。何昌回身把肩上葫芦盖揭开,口念咒语,见一道红光直冲云汉,飞出一条金鱼,在空中一滚,变成一条火龙,角中眼中爪里鳞内尽放出火来,烧得唐兵大败而走,俱往山上跑来。何昌得胜,收了火鱼回营。三思道:“孤在营前观看,将军之法,天下少有。当初何人传授此法?”何昌道:“昔日遇一道人,名曰真玄祖师,传授此法。”三思遂备酒贺功。
  且说庐陵王问徐美祖道:“此妖法火鱼,如何破之?”徐美祖道:“臣夜观天文,东方有将星照着我营,三日外必有一功臣到来,破此邪法,如今不可出战。”因此何昌每日前来讨战,所以不令将出马交战,按下不表。
  且说香山唐魏公李靖下山来至山东地方,见一位俊秀少年坐在马上,后跟着几个小使,李靖问道:“马上贵客尊姓?”那少年道:“我是越国公燕郡王曾孙罗昌,你是何人?”李靖道:“吾乃香山李靖是也。”罗昌即忙下马,口称:“仙师来此,有何贵干?”李靖道:“为周营屡用邪法,伤害唐将,没人去破他,故云游至此。”罗昌道:“家父被武后废黜身亡,我欲前去保主,未知圣意若何,所以不敢前去。”李靖道:“庐陵王现在九焰山招兵,正是用军之际,岂有他意?况公子又是他家功臣之后,正该前去建功扶主。只是周营近有何昌仗依邪法人鱼,烧败唐兵,无人破他。公子不如改名易姓,假投周营,暗助唐朝,只须早晚近着此人,暗用犬血涂抹在他法物上,此鱼即破。”罗昌应允,即拜李靖为师傅。李靖道:“前途有难,再来救你。”遂辞别回山而去。
  罗昌别了母亲,带了家将,来至周营。军士查问,罗昌道:“我是东昌府人,闻千岁招贤,特来投军。”军士报入,三思令唤进来。罗昌闻唤,走上帐来。三思问道:“你叫何名,有甚本事,来此投军?”罗昌道:“小将叫做黄明,若说本事,件件皆能。”三思大喜,遂留在帐前听用,俟得功即便封官。次日,罗昌禀道:“小将愿领兵出马。”三思许之。上马摇枪,至山前讨战。小军报上山去,说:“有一周将,生得眉清目秀,前来讨战。”
  徐美祖道:“前日说将星照着我营,定应此人身上。”就令白文虎迎敌,许败不许胜。文虎得令下山,来战罗昌,三合诈败,罗昌追赶下来,低低说道:“小将罗昌,暂投他营,得功上山便了。”文虎上山细言其事,徐美祖道:“此必是越国公罗章之子。”又令周成下山交战,不三合亦败。罗昌假意赶到山脚,方打得胜鼓回营。三思大喜,备酒贺功。
  何昌见罗昌人物出众,武艺精强,年纪又小,十分欢喜,道:“黄将军如此英雄,只是左右无一亲人,若肯依我一言,倒有两全之美。”罗昌道:“老将军有何分付,说出不妨。”何昌笑道:“某年近半百,未有子息,意欲屈将军拜我为义父,日后我把火鱼之宝传授与你,你意如何?”罗昌便道:“既然老将军不嫌愚贱,愿为义子。”就倒身下拜。自此二人早晚不离左右,罗昌暗取犬血悄地用一点抹在葫芦口上,何昌全然不知。
  一日,武三思今何昌出马,父子二人同去。何昌带了葫芦在前,罗昌在后,领兵到山下讨战。小军报上山来,庐陵王一闻何昌讨战,早有三分惧怕,徐美祖道:“不妨,今日管叫一战成功!”就令薛刚下山。薛刚一马冲下山来,并不答话,竟与何昌交战。战了三十余合,何昌回马便走,薛刚拍马追赶。何昌急把葫芦盖揭开,念动咒语,鱼在葫芦内往上一跳,沾着犬血,在内乱跳一阵死了,一声响亮,葫芦粉碎,何昌大惊失色。后面罗昌叫声:“老贼!你道我是何人,吾乃大唐越国公罗成曾孙罗昌是也,不过入你贼穴,破尔火鱼,取尔首级,你当我是何人!”
  何昌闻言大怒,举刀便砍,罗昌架开刀,照前心把枪刺来,正刺何昌于马下。薛刚上前取了首级,杀散周兵,打得胜鼓,一同上山。薛刚与罗昌上殿,罗昌朝见庐陵王,细述暗投用管破火鱼之事,庐陵王闻王大喜,即封罗昌荫袭越国公之职。不知武三思后来又作何状,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四回 月姑出阵行妖法 薛蛟交战逢野合
  当下败兵飞报入营,说罗昌改名黄明,假投我营,破了火鱼,杀了何昌,同薛刚上山去了。武三思听了,怒气塞胸。正愁营中无有能将,难以剿灭九焰山,忽见军士来报,说夫人奉旨领兵前来助阵,已到营前,三思大喜,遂迎接入营,分付备酒接风。武三思与花月姑对饮,把交战之事一一告知。饮罢,二人同入罗帷,共会旧情。
  次日,花夫人领兵至山前讨战。山上闻知,放炮下山,闪出大队人马。那花夫人一马上前道:“今日天兵到此,速速就缚,免吾动手,不然,即杀绝尔等,不留寸根!”那唐阵内乌黑龙一马冲出,大骂:“淫贱人体走,吃我一刀!”花夫人即与交战。战无三合,花月姑回马便走,乌黑龙随后赶来,被花夫人回身把口一张,喷出一口白气,乌黑龙一连几个寒噤,手脚酥麻,跌下马来,被周兵抢去绑了。周成急急出马,也救不及。花夫人复又交战,战不三合,花夫人把口一张,冲出一口白气,周成眼黑身麻,毛骨竦然,也跌下马来,被周兵捉去。乌黑豹大怒,举钅党打来,花夫人用刀敌住,战不三合,一口白气吹来,乌黑豹两足登空落马,亦被周兵捉去。李定出马,亦被捉去。薛刚大怒,正欲出马,忽见周营鸣金收兵,薛刚要杀入周营,徐美祖道:“胜败兵家常事,何必性急!且待明日,再设计破他。”薛刚恨恨而回。
  到次日徐美祖领众将下山,摆开阵势,花月姑亦领兵出来,冲杀过阵。唐阵上雄坝、伍荣一齐杀至,花月姑见雄坝铁方槊打来甚凶,连连吹出两口冷气,把雄坝、伍荣吹得昏迷不醒,被周兵捉去。郑宝急忙出马杀来,与花月姑大战十余合,郑宝正要设计拿他,不想被他一口冷气吹来,跌于马下,活捉而去。
  薛刚一见大怒,正要出马,忽见薛蛟跃马挺枪冲出阵来。花月姑一见薛蛟 生得面白唇红,眉清目秀,十分风流,不觉淫心顿起,想要引他到无人之处,漏他元阳,就对薛蛟 吹一口温和气,薛蛟 一个寒噤,着了风魔。花月姑回马落荒而走,薛蛟 随后赶来。
  看看有十余里,见一所古庙,花月姑照薛蛟面上吹一口冷气,薛蛟跌下马来。花月姑下马,把薛蛟 抱入庙内,到无人之处,代他解开衣甲,露出下身。薛蛟年纪虽小,那件东西却大,宛如铁棒槌一般粗硬。花月姑看了,欲火难禁,浑身发痒,忙忙解开自己的裙裤,露出那件宝贝来,把薛蛟 紧紧抱住,嘴对嘴,腮对腮,十分亲热,口中只叫:“我的亲亲,我的乖乖!”不断声。此时薛蛟已醒,开眼一看,见一个绝色的女子楼在怀中,一阵浑身酥麻,不觉按捺不住,那一点元阳竟直冒出,一时走尽,四肢绵软,口内吁吁,看看将死。花月姑收了元阳,立起身来,说道:“本该取你首级,我因与你情分一场,总是一死,饶你一刀罢!”遂穿了裙裤,上马而去。见了武三思,假言被他走了,三思再不想妻子被人淫去,按下不退。
  再说薛刚,见侄儿追下去,要发将去帮助,徐美祖道:“不必帮助,且回山去,料然不致有损。”众将回山不表。
  且说薛蛟 倒在地上,不能动身,停了一会,忽见一个道人走至面前,叫声:“公子,我特来救你,快快开口。”薛蛟 开口,道人取出一粒红丸,放在他口内。不—时,只听得肚中一声响,就说得话了,立起身来,便问道:“老师何名?”李靖道:“吾乃香山李靖是也。”薛蛟 道:“原来是药师老爷。”连忙跪下磕头,口称:“愿拜老师为师,救救弟子!”李靖在袖中又取出一粒金丹,付与薛蛟 道:“你明日再与他交战,引他到此,同他交情,把此金丹暗含在舌下。你看他四肢不动,口内吐出一物,其形如玉,你竟吞在肚内。他是多年狐狸精迷人精血结成的,若吃了,后来可以长生不老。切记不可伤他性命,等他回营自死,到三更时分,叫令叔点齐人马,劫他营寨,可以成功。”说罢,飘然而去。薛蛟 也就上马回山,见庐陵王把李靖之言一一奏明。
  次日下山,直到周营,指名要花夫人出战。花夫人闻知,冲到阵前,一见薛蛟 ,吃了一惊,暗想:“昨日取尽精血,今日又能至阵前,真乃天仙了。”忙笑道:“郎君,我竟看你不出,有些本事。”薛蛟微笑,即与交战。不上三合,花夫人丢个眼色,落荒而走,薛蛟 紧紧追来。到了原处,花夫人跳下马来,把马拴好,薛蛟也跳下马来,二人同进庙中,相抱亲嘴,解下小衣,云雨起来。薛蛟 暗把金丹含在口内,极力奉承,花夫人四肢不动,口中吐出一物,其白如玉,被薛蛟 一口吞入肚中。花夫人惊醒,只叫:“郎君,妾身此宝,非一日工夫,曾经过一百人,有二百年的工夫,今日被郎君吞了,妾命休矣!”薛蛟道:“本该取你首级,念你昨日不杀我之情,也饶你一刀罢!”遂上马而去。花夫人坐到日夕,方能起身,勉强上马回营。不知对武三思说出甚话,欲知端底,再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五回 三思大怒斩狐精 秦文出猎遇奇人
  当下花夫人回到营中,如同大病的模样,见了武三思道:“妾身追赶唐将,路走得多,受了风寒,身上十分不快,要去睡了。”三思闻言,就搀夫人到后帐来,命三军看守大营,自己在后营陪伴夫人,坐在灯下,观看兵书。坐了一会,鼻边只觉阵阵臭气,想道:“有什么死的牲口在此?”拿灯四下照看,并无一物,行到床前,愈觉臭气。将灯向床上一照,忽然被底下拖出一根狐狸尾来,用手去抓,又不见了。把被轻轻揭起一看,唬得魂飞魄散,原来是一个狐狸精!心中大怒,拔出宝剑,斩为两段。鲜血满床。三思想道:“当初不知,误收在房,今日还好,不然性命难保!”就在帐后叫人埋了。
  三思坐在帐中,正愁难以剿灭九焰山,忽然听得一声炮响,唐营人马杀入营来,推开鹿角,砍断栅栏,逢人就杀,遇将便砍。可怜周营这些将士,个个不曾准备,尽在梦中,一闻唐兵杀入,早已慌乱,无一个可以对敌。武三思大惊,急急逃走。薛刚挥动众将,一齐追杀,追得武三思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得领了残兵,逃回长安去了。
  唐将救了乌黑龙、乌黑豹、周成、李定、雄坝、伍荣、郑宝等人,鸣金收兵,上山见庐陵王。众将皆来献功,所得粮草、马匹、盔甲、兵器不计其数,庐陵王大喜。次日,薛刚劝庐陵王领兵杀上长安,“灭武兴唐,正在此时!”庐陵王道:“孤岂无心,且待秋高马肥来迟。”自此薛刚日日操演人马,待时而动,按下不表。
  再表一员勋爵,叫做秦文,乃是秦怀玉之孙,秦汉之子,现为金墉节度使,一日传令三军,次日黎明郊外兴围打猎,众将得令。次日五鼓,秦文带领人马,出城而来。行到龙潭岭,摆下一个围场,飞鹰驾犬,各各搜寻野兽。忽见山坡中跳出一只猛虎,张牙舞爪,十分凶恶。众军见了,一齐呐喊。秦文忙取弓搭箭,望虎射去,正中那虎胁下,遂低头而走,秦文拍马赶来。追到一条涧边,那虎踊身跳过涧去,见对岸有一群羊在草中,那羊一见猛虎,各各乱窜奔走,一羊被虎咬住。秦文见虎食羊,有一人卧在石上,恐虎去伤他,急令军士喊时,那人惊醒,跳起来,把眼揉了一揉,见虎正在吃羊,那人遂跳下石来打那虎。那虎一见人来打他,他弃了羊,对人扑来,那人一闪,虎却扑了个空。那人回身抓住虎颈,那虎因箭着伤,被那人向左胁下着实几脚,又复几拳,那虎就死了。那人正要回身,忽听山嘴上大吼一声,又是一只猛虎,向那人对面扑来。那人抖擞精神,抡拳又打,打了几拳,挽起虎尾,向石上摔将下来。对岸军士唬得呆了。
  秦文道:“此乃天生好汉!”令军士过涧唤他来,问道:“你姓甚名谁,为何在此牧羊?”那人跪下道:“小人叫赵武,金墉人氏,今年十九岁。父母双亡,无处栖身,蒙正南陈太公收留度日,代他牧羊。”秦文道:“我看你管力过人,不知晓得武艺否?”赵武道:“小人曾遇九宫山真人,传授六甲兵书,十八般武艺。”秦文大喜道:“陈太公处,我自着人去说,你今就随我到府,与你结为兄弟。”赵武叩头道:“小人愿跟随千岁。”秦文下马扶起,二人对拜了八拜,结为兄弟。秦文长赵武二岁,称为哥哥,分付军士取银五十两,送到陈太公庄上去。二人遂上马入城回府,赵武拜见夫人窦氏,就在府中住下。未知后来如何,再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六回 武全忠偶遇佳丽 夏去矜设计害人
  再说秦文有一胞妹,嫁于大名府方侍中之子方表为妻,夫妻二人十分恩爱。方侍中在日,得罪武后,被难之后,过了二载,因清明祭扫,方表与妻子同在坟上祭奠了一番,秦氏乘轿往大慈庵中玩耍,不期撞着一个贪花公子。这公子乃是武则天嫡孙,名全忠,情势横行。这日带领家奴也来大慈庵中玩耍,这方家家人阻挡不住,武全忠闯入庵中,恰好正遇秦氏在佛殿拈香,武全忠定睛一看,早已魂飞魄散。方表见武全忠跟随四五个家丁,知是显宦公子,只得催娘子上轿回去。
  武全忠忙令家人去打听是何等人家,自己回府。到晚,家人回禀道:“小人打听得那女人是已故方待中之媳,方表之妻,金墉胡国公秦文之妹,年方一十九岁,却不是好惹的。”武全忠听了这话,连日茶饭少进,恹恹成病,又不好对人讲说。贴身有一个家人,叫做胡行,见公子有病,知是为着方家女人之事,即与一个帮闲的叫做夏去矜商议。夏去矜道:“这病却是心病。自古道,心病还用心药医。怎生设计害了方表,弄他妻子到手。如今先去看看公子,再作计议。”二人进内,叫一声:“公子,贵体可轻些么?”武全忠道:“不济事了。”胡行道:“小人方才与夏大爷商议,怎生害了方表,慢慢骗他妻子。”夏去矜道:“公子,有计了!”随附武全忠耳边说:如此如此,此事必成。武全忠听了大喜,就差人暗暗去行事不提。
  且说方表一日在家闲坐,忽见门公来说:“府太爷差人要见。”方表道:“叫他进来。”门公到外边,领了一二十个青衣进来,见方表说:“太爷早间坐堂审事,有一人说要认方相公,故太爷在堂上立等相公去回话。”说罢,众人蜂聚捉方表出门去了。门公急急入内报知秦氏,秦氏大惊,即差人到府前去打听。
  当下众役将方表捉到府前,忽听得传梆坐堂,叫带出牢内犯人,又叫带进方表。这本府姓郑,名伯义,是诸武心腹人。不一时将牢犯带进跪下,伯义道:“王强,你打劫武王亲府中金珠等物,意欲投九焰山反党,内中真有方表么?”王强道:“真有方表。他是窝家,小的当初原与他交结甚密,旧岁劫了武王亲府中金珠等物,俱在方表家中。”
  方表闻言,吃了一大惊。只听堂上叫方表原差将方表推至丹墀跪下,郑伯义道:“方表,你家中窝了强盗,有何分说!”方表道:“老公祖,小人宦室名门,怎肯做那犯法之事!况小人与王强并不相识。”王强道:“方相公,你去年曾对我说,说等候九焰山徐美祖的来信,全家去投入伙。我自倒运,被捕役拿了,监在牢内一年了,如今受刑不过,只得招出你来。许多赃物在你家中,休得抵赖。”伯义大怒道:“盗情叛党,不打不招!”分付扯下去打。两边行役就把方表拖倒在地,打了四十大板,打得皮开肉破,方表连连叫屈。伯义道:“叛党罪重,分付押入牢中,待本府上本奏闻圣上,然后定夺。”衙役就把方表押送牢内。
  方家家人打听明白,忙忙回来,见了主母,把这事禀知。秦氏闻言,哭得天昏地暗。家人方彪道:“大娘,哭也无益,必须想一个计较,去救相公才好。”秦氏一面打发家人入牢安顿丈夫,一面差方龙星夜赶至金墉,报知秦文。
  看看天色将晚,忽见一个媒婆绰号花蜜蜂走来,见了秦氏,说道:“闻知相公被害,老身特来探望。”秦氏哭诉受屈事情,“如今怎生救他?”花蜜蜂道:“老身方才在武公子府中,闻他家家人来报公子说,打劫府中的强盗,太爷当堂审他,他又招出窝家来,却是方表。武公子说,方表他是老实君子,怎肯做此事,想是与王强有隙,被他所害了。依老身愚见,不如去求节度使老爷,就可救方相公了。”秦氏道:“那个节度使?”花蜜蜂道:“就是武老爷名元嗣的,他现做本处的节度使,出生入死的衙门,谁人不知!那武公子就是他的嫡亲侄子。如今娘子要救方相公,必须有人去求武公子到节度使那边说一声,就好解救了。”秦氏道:“我家无人,谁人去求武公子?”花蜜蜂道:“武公子十分爱慕方相公,说方相公无辜被害。若娘子处没人去求他,待老身前去请他来,娘子面求于他,谅无不允之理。且是武公子说曾见过娘子一面,十分仰慕,这事求他,是极妥的。”
  秦氏听得婆子说话夹七夹八,肚内留心,即问道:“那武公子在哪里见我来?”花蜜蜂笑道:“那武公子就是昔日在大慈庵会过娘子的,难道忘了不成!”秦氏闻言,心中一想,就晓得此事是武贼设计谋害,是要占我的,遂假意悦色道:“你且去,明后日来讨回复。”花蜜蜂不敢再言,恐秦氏生疑,只得辞了出来。原来这花蜜蜂是夏去矜所使,叫他到方家来探口气,希图成事。欲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七回 方彪入牢见家主 赵武大怒闹武衙
  再说夏去矜,原是他买嘱王强扳害方表,又叫全忠嘱托郑知府屈打收监,把方表诬为叛党,要害他的性命,希图谋占秦氏,所以设此毒计。
  当下秦氏分付方彪,到牢中见了相公,通知此事是武全忠设计陷害,叫相公安心在牢,只等金塔信到,便可救出。又将金银交与方彪,叫他买嘱禁卒狱官,上下使用。方彪领命来到牢中,见了禁卒姜元,将金银托他上下使用。姜元引他见了主人,备说这事是武全忠设计陷害,图占大娘,并寄信报知金墉秦爷,细细说明。方表点头会意,分付方彪回去。
  方彪遵命回家,到了门首,只见一个大汉,面分五色,武军打扮,手下有十余人,各背包袱。方彪问道:“你们在此,是做什么的?”那人道:“我们是奉金墉秦爷之命,到方府祝寿的。”方彪道:“请里面坐下。”急急进内禀知主母。秦氏即走出外厅,赵武呈上书札,秦氏拆开看了,对赵武道:“原来贤弟是哥哥结义兄弟。目今你姐夫遭了一场冤枉官司,被人陷害在狱,十分苦极。我差方龙到金睛去送信,不知到否?”赵武道:“不知方姐夫受何屈事,请道其详。”秦氏就把大慈庵遇着武全忠,被他设计买通知府,着王强扳入叛党,囚在牢内,又遭媒婆前来引诱,细细说了一遍。
  赵武听了大怒,叫声:“姐姐,你明日等那老虔婆再来,许他去见武公子,待我假作姐姐,坐了轿子到他府中,要他放了姐夫便罢,若不肯时,待我捉他到金睛去,等哥哥发落。”秦氏道:“贤弟,且忍耐些,到明日再处。”不一时酒筵齐备,赵武送上礼物,自在前厅坐下吃酒不提。
  且说花蜜蜂到了次日,来见夏去矜与武全忠,将秦氏的话说了一遍,全忠赏了他些银子,叫他来见秦氏讨回信。秦氏一见媒婆,道:“奴家只为要救丈夫性急,就是今日,奴亲身去见武公子,求他救我丈夫出狱,恩当重报。”花蜜蜂道:“娘子且等一等,老身叫抬轿子来接你,娘子只说往监中去看方相公便了。”就罢,急急走到武府,见武全忠说出来意。
  武全忠大喜,即叫家人抬轿子到方家去,只说方娘子要往监中去看方相公,速去速来。家人领命,引轿子竟到方府,歇在庭上。里面丫环出来说:“大娘分付,把轿子抬进内宅。”家人叫抬轿进内,丫环叫家人并轿夫且出去,在外厅等候,家人、轿夫领兵出外。这赵武结束停当,外罩青衣,走入轿中坐下,将轿帘紧紧遮盖停当,然后丫环出来,叫轿夫进内。抬出外厅,竟出大门,一直抬到武府内宅歇下,轿夫往外去了。
  花蜜蜂同两个妇人来到轿边,伸手揭开轿帘一看,唬得两个妇人仰面跌倒,花蜜蜂欲走不及,早被赵武抢出轿来,一把抓住,喝道:“老虔婆,武全忠在那里?快快说来,饶你狗命!”花蜜蜂见赵武犹如鬼王一般,先唬慌了,便道:“那,那,那,那腰门口站,站,站着的,不,不。不是公,公,公,公子么!”赵武闻言,赶上前去,见一个穿得十分华丽的,一把抓住道:“你好好说出来,为何抬我到此?”
  众家人一见,各执棍棒打来,赵武大喝一声,犹如雷响一般,众人大惊,不敢近前。有几个大胆的上前来打赵武,却被赵武将武全忠左手抓住衣领,右手抓住腰胯,望众人迎挡。武全忠连忙喊叫:“众人不可动手!”那些家人一窝风乱打乱叫,那里听得真,早被赵武把武全忠东撞西挡,早已呜呼哀哉死了。
  众人见公子死了,大喊一声,一齐来打。赵武在腰间取出双锤,两手抢开,乱打乱杀,打得尸横遍地,血流满庭。有几个要命的四下跑开,分头去报各衙门知道,早有几处即刻到了,先来救应,围住大门,不敢进去。
  赵武听得外面喊杀连天,索性把两扇大门上了拴,然后寻了引火之物,四下放起火来。外面节度使武元嗣亦领兵到来,看见一个大汉手执双锤从火里打出大门来,打得众人东倒西歪,如入无人之境,杀了半日,不能获住。武元嗣分付布下绊马索,扯开地网。赵武虽勇,这就叫虎落平阳被犬欺,早被众人拿住,绳穿索绑,解到节度使衙门来,一边救灭大火,计点打死军人五百有余。
  元嗣回衙坐在堂上,两边将赵武推至堂下,赵武立而不跪。武元嗣喝道:“你这厮是何处强徒,在此行凶?从直说来,免受苦楚。”赵武骂道:“我因一时不识路径,被你这狗官拿住,要杀就杀,问我怎的!”元嗣道:“这贼不打不招!”叫取夹棍夹起来。
  赵氏大怒,大吼一声,绳索俱断,走上前来,隔着案桌把元嗣一提,平空提过案桌,横在手中,众人一齐来救,此时各官俱到,止住众人,便道:“好汉,不可如此,有话好说。”赵武道:“有甚好说,要叫我放他,实是不能。话是有得说:那方表好好在家,为何嘱盗扳害收他在狱?今日你们要我放他,必须还我一个方表,我便放他。”众官道:“监中快快放出方表来!”不一时方表取来,众官问方表道:“你可认得这人么?”方表把赵武一看,回说:“小人不认得这人。”
  此时赵武与众官说话,就把武元嗣夹在胁下,大喝道:“你们既要无事,把方表放他回家,去取锤来还我。”众官听了,就分付:“快送方表回家,去取锤奉还,请好汉放手。”赵武道:“我今若放他,他必然害我,必须送我出城,万事全休。”众官道:“好汉要出那一门?”赵武道:“我要到金墉州秦爷那边去的。”众官分付让开一条路,凭赵武走。赵武一只手取了一锤,插在腰内,又取一锤,走出大门。众人要抢,又恐像武全忠的故事,恐难为武元嗣,只得引赵武出城。到了城外,赵武将元嗣向地上一丢,早跌得无气了,赵武向前走了。欲知如何,再看下回。

第八十八回 秦文势急反周朝 赵武大战殷楚鸦
  当下众人见赵武丢下元嗣,如飞去了,一齐上前来看元嗣,不想元嗣虽未至于死,已不能言语了,众官忙令他家人抬回府去,按下不表。
  且说赵武行了一日,看见前面来了一队人马,为首一人差官打扮,飞马而来。赵武一看,见是秦文,大叫:“哥哥,赵武在此!”秦文一见赵武,忙跳下马来道。“贤弟,自你出府之后,就有大名急信,故此愚兄亲身而来,与武元嗣讲话。贤弟,你从大名来,其事如何?”赵武就把昨日之事细细说了一遍,秦文道:“兄弟,你打死了武全忠,挟坏了武元嗣,妹夫虽然出狱,只怕如今又拿在狱中了。且是这事非小,二武皆系皇上之孙侄,长安一知,定然不肯与你我干休。你如此一打,其祸不小,这事却怎处?”
  赵武道:“我想郑知府既诬方姐夫为九焰山叛党,细思九焰山庐陵王实系皇唐嫡孙,哥哥何不乘此反周为唐?”秦文想道:“也罢,目今河东节度使鲁国公程明、宜春节度使鄂国公尉迟勃二处,都有文书来会不日起兵,扶助大唐。今事至此,说不得了。”遂唤家人秦顺、秦横二人,速赍兵牌赶回金墉,令弟秦方速发大兵三万,星夜前来接应,不可有误。二人得令,飞马回了。
  秦文、赵武就在林中披挂,杀进大名来。不想城中这日武元嗣死了,城中没有主帅,秦文、赵武乘势杀入城中,无人敢挡,打入府内,擒了郑伯义,又遣人去捉夏去矜、花蜜蜂。秦文据了武府大堂,收籍户口,百姓欢呼,军心田顺。秦文今扯起大唐旗号,点了兵马,与妹丈方表相见,此时夏去矜、花蜜蜂俱已捉到,方表令剥去衣服,叫军土剖腹剜心,报了大仇。
  过了数日,金墉人马到了,却是兄弟秦方同小妹秦摆花领兵来接应。秦文择日将郑知府开刀祭旗,即差官往九焰山进表,请驾中兴,命案方取剑门关,秦摆花取龙地关,赵武取玉津关,各领大兵一万,克期兴兵。
  且说赵武领兵杀至玉津关,把关守将乃成国公殷开山之后,叫做殷友。生一男一女。一男尚幼,一女一十八岁,面分五色,阔嘴金睛,力能拔山,名叫楚鸦,他要自择匹偶,必要与他一般有力,一般形状,方肯许配终身。此时殷友闻知赵武兵到关下,即时领兵杀出关来,看见赵武十分丑陋,面分五色,与女儿一般模样,暗想:“吾欲反周为唐,正合天意,此人又可与女儿作配矣。”拍马上前,便问:“来将何名?”赵武道:“咱乃金墉赵武是也。”说罢,一锤打来,殷友用枪一架,折为两段,连忙退走入关,对楚鸦道:“我儿,今来金墉虎将赵武临关,我挡他一锤,枪杆折为两段,幸走得快,险些儿没了性命。我儿出去会他,须要小心。”楚鸦听了,立刻领兵出关。
  赵武一见楚鸦,唬一大惊,暗想:“天下竟有像我一样的丑陋女子。”这边殷楚鸦见了赵武,也吃一惊,想道:“世是原有像奴家一般的容貌,但不知他本事如何?”遂问道:“来将可是赵武么?”赵武道:“然也。”二人遂各放开坐马,各舞双锤,一场大战,战了百十余合,不分胜败,天色将晚,各自收兵,楚鸦进关,对殷友道:“孩儿与赵友交锋,果是英雄,算为敌手。”殷友道:“唐家旧日臣僚,皆顺九焰山,共建中兴。我意欲反周为唐,今观赵武相貌武艺,正可与我儿匹配,也完我一件心事。但不知我儿意中若何?”楚鸦道:“反周为唐事大,孩儿姻亲事小,任凭爹爹作主。”殷友大喜,分付关上挂了免战牌,修书一封,差官星夜赶至大名,投胡国公秦爷案下,求他主婚。
  差官奉令行到大名府,投下文书。秦文拆开文书一看,上写道:
  兴唐成国公殷友致书胡国公秦麾下:切友蒙先王之恩,承祖宗之荫,锦衣世禄,每思报效,无由而入。今令义弟赵武兵至玉津关,与小女楚鸦交锋百十余合,不分胜负,实系天生一对英雄夫妻,心窃慕之。恐令义弟行军守法,不肯允诺,故书奉案下,请驾幸临,速至玉津,主婚成亲,仆即率众迎接,共建中兴之业,专此上达。
  秦文看了大喜,即日起马,竟至玉津关。
  赵武闻报,迎接入营。秦文笑道:“闻知贤弟与殷小姐交锋,未分胜负,可有之乎?”赵武道:“有之。愚弟次日正要见个高低,不想关上免战牌挂出,已经九日。”秦文道:“愚兄此来,实来贺喜。”赵武道:“喜从何来?”秦文道:“殷友归唐,贤弟之功也。目今城内殷小姐与贤弟有姻亲之喜,愚兄已经专主,议定即日就与贤弟成亲,故此亲身而来。”叫差官:“你进城去回覆主帅,说本镇已至军中,叫他速备喜筵,成其姻事。”
  差官领兵出营,叫开关进城,将秦文分付的话一一禀明。殷友大喜,令扯起大唐旗号,大开关门,迎接秦文,赵武与殷楚鸦即日成亲不提。欲知后事,请再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九回 文豹元公双对敌 薛蛟 薛斗各建功
  再说九焰山庐陵王,一连得了数报:金墉胡国公秦文夺了大名府,反周为唐,河东鲁国公程明、宜兴尉迟勃,皆起兵勤王,其余闻喜公裴行俭之后裴洪济,约齐十六公侯节度使,陆续归降,先献顺表。庐陵王大喜,下旨封徐美祖兴唐兵马都元帅、行兵调将护国军师,封薛刚为兵马大元帅,择日兴师。徐美祖聚集众将,合齐人马,屯扎在宣武城下,请庐陵王御驾亲征。
  徐美祖升帐,问:“谁敢挂先锋印?”只听得数人答应,闪出白文豹、薛蛟 、薛葵、薛斗、薛云,一齐上前。徐美祖道:“先锋印只有一颗,就再设一个副先锋,也只用二人。如今你五人齐应,却哪一个挂印呢?”白文豹道:“我年长,先锋印该我挂。”薛斗道:“胡说!做先锋那论的年长不长,昔日越王罗通,十三岁做了元帅,我今年十四,岂做不得先锋么!”薛葵道:“不要争,如今我们比一比武艺,谁胜谁就挂先锋印。”齐应声道:“有理。”徐美祖道:“不可。出兵尚未得寸土,岂可先自相吞并!我有主意,前面有五座城池,我写五个阄儿,你五人各取一个,拈着那一城,便去攻打那一城,先得者先锋印即与他挂。”五人一齐应允。徐美祖暗暗写下折好,各人自取。白文豹拈着攻打陵江关,薛蛟 拈着攻打梅州关,薛葵拈着攻打黄关,薛斗拈着攻打新州城,薛云拈着攻打当阳关。徐美祖道:“你们自己说,要多少人马?”五人齐道:“止要五百名校刀手。”徐美祖便点齐军士,各人领了五百,分头而去。
  先说白文豹,领了人马,到了陵江讨战。守将罗元公即领兵出城,大喝道:“来将何名?”白文豹道:“我乃天保大将军白文豹。”罗元公闻言大惊,想到:“吾闻白文豹十分凶狠,怎能敌他?”又不好退去,没奈何,大着胆拍马向前。白文豹迎面一锤,把罗元公即打死于马下,白文豹乘势领兵杀入城内,就下令安民,次日回宣武报功去了。
  再说薛蛟 ,领了五百校刀手,到了梅州关,抵关讨战。这关中守将何凤闻报,即时领兵出关,各通姓名,交手就战。杀了半日,不分胜败,薛蛟 心生一计,回马便走,何凤拍马追来,薛蛟 见他追近,伸手取弓搭箭,回身射去,正中何凤前心,翻身落马,军士取了首级。薛蛟飞骑进关,收了版图,出榜安民。在城担搁一日,然后起身回宣武报功去了。
  再说薛斗,领兵到了新州,守将钱贵闻报,领兵杀出城来,两边名通姓名,搭上手就战,战了八十余合,不分胜败。薛斗暗想:“何苦与他死战。战到几时!”遂把一支朝更换刀路,钱贵抵敌不住,送回马落荒而走,直奔黄关苏黑虎处去了。薛斗也不追赶,领军杀入新州,安民已毕,次日回宣武报功去了。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回 薛云用计取当阳 薛葵独踹连营将
  再说薛云领兵到了当阳关,抵门讨战。关中守将严成芳偶得目疾,闻报即挂出免战牌。薛云一见大怒,骂了一顿回营。到次日又去索战,免战牌仍挂在上,只得又回营。一连七八日,关中总不出战,薛云心中好生着急,说:“不好了!一颗先锋印白白被人抢去了!”弄得薛云有心没给,欲待扒城,城上灰瓶、石子厉害,也甚没法。
  一日,严成芳眼疾愈凶,城下攻打甚急,只得修书一封,差家丁往黄关苏黑虎处求救。家丁接书出城,不料被唐兵捉住,拿来见薛云。薛云令军士把他身上一搜,搜出一封书来。薛云拆开一看,大喜,叫左右将这人押出斩了。
  到了次日,薛去悄悄换了眼色,领了人马,从后营出来,转往当阳关而来。来至关下,高叫:“关上的军士,传禀主将,说黄关苏爷差来的护关人马到了。”关上军士闻言,忙忙报入帅府,严成芳闻报大喜,遂分付开关。军士开了关门,薛云当先抢入城中,飞马进了帅府,大叫:“严成芳,我特来助你!”严成芳不及提防,被薛云一刀砍死。出堂即出榜安民,歇了一日,起身往宣武报功去了。
  再说薛葵,领兵到了黄关,抵关索战。关中守将名叫苏黑虎,这一日正遇着新州总兵钱贵逃到,要借兵去复新州,二人正在帅府商议。忽报关外有九焰山人马抵关讨战,苏黑虎闻言大怒,即要上马迎敌,忽见钱贵道:“小弟今日初来,待小弟擒来,以为进见之功。”苏黑虎大喜。钱贵即时上马出关,一见薛葵,举刀就砍。薛葵将左手一锤拦开刀,右手一锤打在钱贵头上,连头都打不见了。败军报入帅府,苏黑虎大怒,令大小三军一齐出战。尚未出府,谁知薛葵早已杀入城内了,军士忙报进帅府,说:“不好了!薛葵杀进城来了!”苏黑虎大惊,急忙上马出府,正遇薛葵。薛葵上前,一锤打来,苏黑虎举狼牙棒一架,叫声:“呵呀!”虎口震开,双手流血,回马就走,不敢进府。只得出城逃走。
  薛葵分付军士住扎城中,自己拍马出城,如飞追来,追得苏黑虎抛盔弃甲,舍命前奔。薛葵追到一城,城中守将一闻薛葵来到,即时弃城而走;追至一关,那守将一闻薛葵之名,弃关而逃。凡是薛葵所到之处,这些将帅闻得“薛葵”二字,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脚,连连逃走,被薛葵穿关过城,并无拦阻。追至汉江苏黑虎之子苏天保接应渡过汉江,逃往长安去了。
  薛葵夺了汉江城,心中想道:“我两日一夜连得五十三处关隘城池,功劳不为小矣,不怕先锋不是我的。今且在此等候军师大兵到来,再作商议。
  却说庐陵王与薛刚见白文豹、薛云、薛蛟 、薛斗四人俱来报功,单单不见薛葵回来,十分记念。徐美祖道:“主公放心。薛葵此时必到汉江城了。”众皆不信。美祖即刻下令,以薛云为宣武留守,其余众将三军俱皆随行起兵动身。路中连得八十余报,皆报薛葵两日一夜踹破连营一十七座州城府县五十三处,已到汉江城了。庐陵王大喜道:“真真不亚于昔日赵王李元霸矣。”薛刚忙下马谢恩。
  庐陵王道:“王见谢恩怎的?”薛刚道:“主公封臣子为赵王,臣如何不谢恩!”庐陵王道:“孤说王兄之子不亚于昔日赵王李元霸,并未封他。”徐美祖道:“君无戏言,不亚于赵王,即是赵王,况今薛葵立此奇功,封之正当。”庐陵王允奏,即差人先往汉江,授薛葵为赵王,并挂先锋印。大兵行到汉江,薛葵易王服出城接驾,驾到城中驻扎一夜,次日望长安进发。
  兵马行到接天岭,见一彪人马,俱打大唐旗号,原来是鲁国公程咬金领了二子十三孙并尉迟勃一班,前来接驾。庐陵王忙下銮安慰了一番,合兵一处。兵马行近洛阳,前军报道:“洛阳守将邱齐会集军兵六十万,城外扎营,请令定夺。”徐美祖下令就此安营,启奏庐陵王道:“邱齐屯兵城外,意欲阻住秦文消息,须得一将踹营杀往大名,约他两下会兵夹攻,才好拿住邱齐矣。”正奏之时,只见薛葵奏道:“小将愿去约他。”徐美祖就令他去。
  薛葵提锤上马,竟往周营而来。周军一见,万驾齐发,薛葵抡开双锤,那些箭俱纷纷落地,叫声:“宝骑,进去罢!”那坐骑大吼一声,踹进周营,那周营中即刻成了尸山血海。那周将王守义、金守仁双马并至,与薛葵大战,薛葵提起双锤乱打,不一时把王守义、金守仁打为肉泥。遂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打得周兵人仰马翻,尸横遍地。那邱齐闻报,勃然大怒,提起狼牙铁槊,飞身上马,火速迎来,大声喝道:“来将通个名来,好待爷爷上功劳簿,不然你这小厮死也不明白。”未知薛葵如何回答,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一回 徐美祖义释好汉 武丹池顺女归唐
  当下薛葵见邱齐问他,便喝道:“逆贼,你可晓得踹破连营十七座,两日连夺城池五十三处的前部先锋赵王薛爷爷么!”邱齐冷笑道:“你却是个小孩子么!”遂举槊便打,薛葵使锤来迎。二人大战约有二十余合,薛葵想道:“我要往大名通信,为何与他死战?”遂喝道:“爷爷有事,要往大名去,我不与你战了。”把马一纵,冲出营来,飞奔大名而去。
  邱齐追赶不及,大吼一声,竟往唐营踹。军士飞报大帐,徐美祖令众将擒拿。郑宝提刀来战,被邱齐一连七八槊,郑宝招架不住,回马便走。邱齐在唐营中左冲右突,连败吴奇、马赞、南建、北齐、薛氏三雄、乌家五虎、白氏兄弟二人。适白文豹解粮方到,一见邱齐横行无敌,勃然大怒,抡起双锤,纵马杀来。邱齐挺槊使战,两匹脚力往来驰骋,四条臂膊纵横乱舞。周营大小众将前来接应,薛刚一班好汉敌住交锋,杀了多时,周兵势怯,俱退回营。邱齐望见,抛了白文豹,冲出重围便走。白文豹追赶将近,邱齐大怒,回身又与白文豹大战。战至天晚,邱齐喝道:“住着!”白文豹收住双锤,邱齐道:“你我战了一日,肚中饥了,你我回营饱餐一顿再战何如?”白文豹道:“也罢,饶你去吃饱,好做一个饱鬼。”
  二人各回营饱餐了,复上马出来,二人各举兵器,大战不休。战至五更,忽听喊声大起,火光冲天,遮天盖地的人马杀入周营,周兵大乱。当先是赵武、殷楚鸦、秦文、秦方、秦摆花,杀入周营,杀得周兵东奔西逃。邱齐大惊,撇了白文豹,回身便走。徐美祖挥动人马,两下夹攻。邱齐不敢入城,使开狼牙槊,突围而走。走不上百步,又遇着薛葵拦住厮杀。这邱齐与白文豹战了一日一夜,力已倦了,况且薛葵勇力无双。如何战得过!不上十合,早被薛葵生擒过马。
  薛刚攻破洛阳,徐美祖鸣金收兵,薛葵押过邱齐,来见徐美祖。徐美祖一见,忙起身亲解其缚,邱齐感激无地,忙跪下道:“败军之将,何劳军师如此相待!如有用某之处,虽赴汤蹈火,亦不敢辞!”徐美祖大喜道:“将军若肯共扶唐室,自有蟒袍玉带加身。如今兵贵神速,如今将军可带百余军士,如此如此,诈开牢口关,当为唐室中兴第一功。”邱齐道:“谨遵军令。”徐美祖大悦,就把捉的周兵号衣剥下来,与自己百余军穿了,打周营旗号,与邱齐领了,先奔牢口关去,后面徐美祖统领大兵,陆续而来。
  且说邱齐领兵装做大败光景,来到牢口关前,大叫:“关上军士,报你主帅,说我是洛阳守将邱齐,被陈美祖暗约大名秦文,两下夹攻,大败逃奔至此,快快开关,放我进去!”军士听了,急忙报与主将蔡璋。蔡璋上关一看,见果是邱齐,忙令开关,亲身出关迎接。不料邱齐手起一槊,打死蔡璋,即引军杀入关中。关中军士见主将被杀,个个愿降,邱齐令扯起大唐旗号。不多时,徐美祖与庐陵王众将俱到,就在关中驻扎一夜。次日徐美祖今薛云领一支人马去取潼关,其余众将俱屯牢口关,专等薛云消息。
  薛云领兵来至潼关,即抵关讨战。关中守将乃是武则天堂兄,名叫武丹池,武则天封他为秦王,镇守此关。他有一个女儿,名唤飞镜公主,年方十六岁,生得千娇百媚,勇冠三军,有二十四面宝镜,十分厉害,是他师傅元妙仙姑与他的,武后要为他择婿,他坚执不肯,必要才貌武艺与自己一样的方肯许配。这日武丹池闻报唐将抵关讨战;问谁敢去出战,有大将崔扶国道:“小将愿往。”遂提刀上马,领兵出关。二人一见,彼此问了姓名,举兵就战,薛云手起一戟,挑崔扶国下马,军士上前割了首级。
  败兵退走入关,飞报主府,武丹池大惊道:“为何杀得这般快,可知那来将叫甚名字?”军士道:“他说他是薛云。”武丹池道:“原来是薛家将,毋怪乎杀人这般省力,我想别员将官非他对手,必须女儿方可对敌。”分付速请公主出来。不时飞镜公主出堂相见,就问:“爹爹,呼儿有何分付?”武丹池道:“我儿今有唐营来了一名小将,名叫薛云,一刻之间就杀了崔扶国,十分厉害,特叫我女儿前去拿他。”公主笑道:“原来如此,待孩儿就去擒来。”说罢,披挂起来,带领五百女兵,放炮开关,冲至阵前。
  薛云看见一员女将出阵,生得形容窈窕,体态娇媚,心中十分爱慕。飞镜公主也把薛云一看,但见他生得粉面朱唇,龙眉凤目,心中想道:“人虽好,却不知他的手段如何。”便问道:“小将军可就是薛云么?”薛云道:“然也。你是何人?”公主道:“我是秦王女儿,名唤飞镜公主。你今日好好退去,免我伤你性命。”薛云大怒,举戟刺来,公主把月铲相迎。战至三十合,公主暗暗喝彩,把铲一举,架住画戟道:“住着。”薛云道:“有何话说?”公主微笑道:“没有话说,只是你若肯时,我便叫爹爹降唐。”薛云故意说:“叫我肯什么?”公主欲言又止,娇羞不语。薛云暗想道:“我想他人物也好,手段也高,若得娶他为妻,亦是一番奇遇。”便笑道:“我允你便了。只等庐陵王大兵一到,待我叔叔主张,即便成亲。”公主大喜,遂收兵入关,从头至尾,细细说与父亲知道。
  原来武丹池最爱惜此女,又惧怕此女,便答道:“儿呀,亲事我也允了,唐朝我也降了,但是庐陵王深恨的是武姓,不可不虑,倘若不容奈何?”公主道:“不妨,爹爹向来为人忠直,庐陵王必知,当日庐陵王镇守房州,各王亲俱要害他,独有爹爹保救他,他岂不知道,自然知恩报思,那有不容之理!还有一件,爹爹的王号,却犯了太宗皇帝,可把秦王印绶烧毁,削去王号,降顺唐家便了。”武丹池随即烧毁印缓,削去王号,令三军改立唐家旗号。欲知后事,再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二回 苏黑虎集众拒唐 徐美祖遣将破阵
  当下武丹池改了皇唐旗号,大开关门,迎接薛云入城,摆酒接风,差人往牢口关迎接大兵。庐陵王一到,武丹池出关迎接,俯伏于地,庐陵王亲手相扶,叫:“王兄,向受大恩,尚未报答,今又蒙来助,朕躬感激不尽。”武丹池再拜谢恩,接驾入城。次日,徐美祖今薛云与飞镜公主、薛斗与秦摆花成亲,众将来贺,共饮喜宴,按下不提。
  再说苏黑虎战败渡过汉江,逃往长安见驾,武则天念他忠勇,命他戴罪立功。一日早朝,闻报后兵渡过汉江,破了洛阳,袭了牢口关,武丹池又把潼关献了,如今唐兵已屯扎在潼关,武氏大惊,忙忙下旨,会集各路诸侯,命苏黑虎为十八路兴周灭都招讨兵马大元帅,以尚元培为兵马副元帅,白马寺主王怀义为先锋。不一日各路诸侯云集,合兵一处,共兵九十三万,苏黑虎带领众将,引了大军,一齐出长安,前来征剿。庐陵王闻报,即与徐美祖商议迎敌,徐美祖就令众将安营城外,以待对敌。及苏黑虎统兵到了,看见唐兵在城外安营,遂下令屯扎营寨。到了次日,招集众将,排下八门金锁阵,令大将崔元(日韦)把守伤门,苏天保把守生门,尚元培把守景门,女将尚姣英把守死门,王怀义把守杜门,武飞龙把守休门,裴道元把守开门,武飞虎把守惊门。八将得令,各领兵把守一门,以待冲锋打阵。其余众将,随苏黑虎镇守中营,往来接应。
  唐营徐美祖闻知周营排下此阵,即令薛葵打伤门,白文豹打生门,罗英打景门,薛蛟 打死门,秦文打杜门,薛斗打休门,薛云打开门,薛刚打惊门,其余众将,各各准备,候号炮一响,一齐杀至。众将得令,各去攻打。先说薛葵,枪开双锤,杀进伤门,竟是虎人羊群,无人敢挡。崔元(日韦)见薛葵凶恶异常,也不交锋,忙领本部人马,投降唐营去了。再说白文豹来打生门,也是双锤冲入阵中,遇着苏天保来战,被白文豹手起一锤,打死马下。这边罗英杀进景门,正遇尚元培,两人交锋约有二十余合,被罗英生擒过马,要割首级,尚元培道:“末将愿降。”罗英道:“你是何人?”尚元培道:“我乃尚司徒之后,秦湖之子,名唤尚元培,曾为潼关总兵。”罗英道:“原来是老伯父,得罪,得罪!放了一同杀散周兵。”
  再说打死门的乃是薛蛟 ,一马冲入死门,遇着女将尚姣英,薛蛟抬头一看,见他面如桃花,眉似柳叶,心中十分爱慕,尚姣英也看上了薛蛟 ,二人且不交战,只是眼角偷情。先是尚姣英问道:“来将通名。”薛蛟 道:“姐姐听了,两辽王薛仁贵是我曾祖,征西元帅薛丁山是我公公,双孝王薛刚是我叔父,我乃庐陵王驸马薛蛟 便是。姐姐,你是何人?”尚姣英道:“我乃尚司徒之后、总兵尚元培之女,名唤尚姣英。你有本事,放马过来!”
  薛蛟 闻言,把枪迎面刺来,尚姣英提起画戟相迎。二人战了五六合,尚姣英回马就走,薛蛟拍马追来。尚姣英随身有两件宝贝,一件是红白阴阳石,一件是如意钩,皆是素珠老母付与他的,当下见薛蛟 追来,他把如意钩望薛蛟 头上丢来,万道紫光罩住,通身捆住动不得。尚姣英道:“你若从我,我就与你同归大唐;你若不从,叫你碎尸万段!”薛蛟道:“姐姐叫我从什么?”尚姣英红了脸,低头说道:“要你入赘我家。”薛蛟 道:“这事甚妙,有何不从,只是要禀明叔父,奏过天子,方好与姐姐成亲。”又道:“已有了公主,怎好?”尚姣英道:“不妨,三妻四妾,自古有之,我今和你破阵归唐便了。”说完,把手一招,取回如意钩。二人同杀进阵,却遇秦文打入杜门,正遇王怀义。尚姣英取出阴阳石,照王怀义打来,把这个和尚竟打死于马下。
  当下薛斗踹入休门,正与武飞龙厮杀,忽然尚元培、白文豹、罗英、薛葵、秦文、薛蛟 、尚姣英一时俱入休门,周兵大乱,武飞龙被薛斗杀死。八将一齐杀入开门、那开门阵主裴道元看见薛云杀入阵来,正要交锋,忽见八将齐到,不敢交战,走入阵后,罗英一马赶上,活捉过马。此时薛刚已打入惊门阵内,把武飞虎刺死。忽听得号炮连响,四下众将一齐杀入阵内,如狼似虎,乱砍乱杀,杀得苏黑虎抱头鼠窜,但见九十三万人马,单单剩得苏黑虎同十余个亲随,落荒而走。
  走有五十余里,天色已是二更,看见一所大院,苏黑虎令人敲门讨饭。众人一齐打门,早惊动里面的主人。你道是谁?却是武国公马登之子马成。当初幼小马登救薛刚之时,托与程咬金抚养,后来金国公牛健偶到程咬金家,看见马成是他外孙,就领马成到他家抚养。过了几年,牛健身故,其子牛寄亦亡,有孙牛诚,因武氏篡逆,不欲出仕,守此田园。这日马成在内观看兵书,尚未睡去,忽听叩门声急,就出来开门,接了苏黑虎进来坐下。
  苏黑虎对马成道:“本帅不是别人,乃是都招讨苏黑虎也。今日与薛刚交战失利,到此一时肚饥要饭吃,你们快快备办出来。”马成应允,进内与牛诚商议。牛诚道:“目今庐陵王兵进潼关,苏黑虎违逆天命,大败到此,正该拿他。”遂唤起家众,一齐动手,把苏黑虎拿下,到了天明,将苏黑虎解进唐营,庐陵王大喜,把苏黑虎斩首号令,以儆抗军之罪,封牛诚金国公之职,马成武国公之职。此时军威大振,远近闻风来降。再看下回,便知端底。

第九十三回 骡头太子受元戎 梨山老母遗徒弟
  话说武则天闻报苏黑虎全军覆没,大惊失色,与群臣计议。张天右道:“长安兵马虽多,苦无良将,难以有济。请陛下速发诏,召天下勤王兵马,一面挂招贤榜,倘有能人揭榜,即授以大兵,还可以退薛刚人马。”则天依奏,即发诏召天下勤王之兵,一面张榜午门招贤。
  且说江南六安山铁板真人坐在洞口,忽一阵风来,铁板真人把丝瓜头一伸,绿豆眼一睁,将蒲扇手抓住尖尾一嗅,叫声:“呵呀,原来薛刚造反,已入潼关,武后挂榜招贤,我何不发骡头太子前去,使他母子相见,以拿薛刚,保周朝天下!”便起身入洞,叫:“贤徒何在?”骡头太子道:“师傅有何分付”?铁板真人道:“徒儿,你可知你的生身父母是谁?”骡头太子道:“不知也。”铁板真人道:“你母便是则天皇帝,你父便是如意君薛敖曹。十六年前,你母生了你,见你奇形怪状,将你抛入金龙池内。彼时我从云光内经过,救你上山,教养成人。目今薛刚造反,已入潼关,你母挂榜招贤,我今打发你到长安揭榜,与你母父相见。我炼有黑煞飞刀在此,付你带去,倘遇薛刚将士,胜他便罢,若不能胜,发起此刀,即能取胜,保你母扫平薛刚,重兴大周天下。你今速下山去罢。”骡头太子道:“弟子不知路径,如何到得长安?”铁板真人道:“待我传你一个土道法,来去如飞,可以立至。”遂将土遁法传他。
  骡头太子拜别师傅,驾起土遁,到了长安,果见午门挂榜,上前揭下皇榜。校尉一见大惊,喝道:“你是人是鬼,敢揭皇榜?”骡头太子道:“你们快去通报,说十六年前抛入金龙池内的骡头太子,蒙仙人救上名山,今日特来朝见母皇,以退薛刚。”校尉听了,火速入朝,将此言一一奏明。
  武后闻言,羞惭满面,心中明白,暗想:“他说被仙人救去,或有大法破得薛刚,也未可知。”下旨召入。骡头太子来至金阶,俯伏山呼朝拜。则天见他头面与骡头无二,好生难看,下旨平身,叫声:“皇儿,当日朕生下你来,因你不像人形,抛入池中,那知仙人救去,至今十六年,又得相见。但不知那仙人是谁?”骡头太子道:“是江南六安山铁板真人。因闻母皇为薛刚造反,长安将危,特授臣儿神刀九口,以拿薛刚,保母皇天下。”武后大喜,带骡头太子退朝。薛敖曹迎驾入宫,武则天就把骡头太子始末对薛敖曹说明,叫:“皇儿过来,见你父后。”骡头太子拜见父后,留宴后宫。次日,则天坐朝,封骡头太子为兵马大元帅,领兵二十万,去到霸林川剿灭薛刚,骡头太子领旨,领了兵马,出了长安,至霸林川屯扎。
  唐营探军飞报入营,说:“武氏差中宫太子为元帅,统领大兵,屯扎霸林川,请今定夺。”薛刚闻报,沉吟道:“武氏生有六子,长即吾主,次李坤,现在金陵为南唐王,第三四五俱皆早亡,第六李坎,现为东北唐王,第七当年被我踹死,今又有什么中宫太子领兵前来,这也奇了!”吴奇、马赞道:“必是武氏淫乱私生出来的杂种,咱二人前去探一阵,便知端的。”说罢,二人领兵上马,到周营讨战。骡头太子闻报,即拿铁棍大步出营。
  吴奇、马赞一见,唬了一跳,休说眼中不曾见,就是耳边也不曾闻有这样的人,分明是骡精,遂喝道:“你是人是怪?”骡头太子喝道:“大周则天皇帝是我的母帝,如意君薛敖曹是我的父后,我乃兵马大元帅骡头中宫太子是也。”吴奇、马赞哈哈大笑道:“我说是个杂种,分明是武氏与叫驴睡了,所以生出这骡头人身的怪物来。”
  骡头太子闻言大怒,抡棍打来,吴奇、马赞各举兵器相迎。战有六七合,骡头太子回身便走,吴奇、马赞随后赶来。骡头太子伸手把腰边金筒盖一揭,叫一声:“宝贝出来!”“吱吱”两声响。两口黑刀起在空中,如两条黑线一般落将下来,吴奇左肩中了一刀,马赞后背也受了一刀,大叫“呵唷”,回马便走。骡头太子回身追赶,吴奇、马赞早走入营中,骡头太子把手一招,收了神刀,仍抵营讨战。
  吴、马二人到营中下了马,不能言语,仰后便倒,人事不省。薛刚忙问从军如何,从军就把交战被伤情形说了一遍,薛刚惊讶不已。看二人伤处无血,只流黑水,皮肉皆黑,急取金枪药敷治,并不相干。军士又把骡头太子在外骂战,薛刚大怒,叫薛葵出去会战,把他捉来。薛葵得令,冲出营来,一见骡头太子,大笑道:“原来是个母马生的个小骡精。”骡头太子闻言,气得两只怪眼突出,界内如风响一般,抡起铁棍便打。薛葵把大锤打中铁棍,那骡头太子震得两臂皆麻,虎口尽裂,只见两只长耳直竖,骡口张开,足有一尺阔,叫声“呵呀”便走。薛葵拍马追来,骡头太子急把金筒盖一揭,叫声:“宝贝出来!”“吱吱”一声响,只见一口黑刀起在空中。薛葵抬头一看,见是一条黑线,笑道:“这样东西,二将也受不起,真真没用!”把锤往上一架,正中左臂,见骨方止,薛葵大叫一声,回马便走。骡头太子把手一招,收了神刀,因虎口震裂。收兵自营。
  薛葵回至军中,下马入帐,翻倒在地,人事不省,流出黑永,急得薛刚暴跳,任凭百般医治,总是不效。庐陵王也来看视、见他三人倒在地上,皆人事不省,看看将死,不觉泪下,叫声:“徐三兄,孤只道一入潼关,即便复位,不料骡头大败吾将,倘有不测,大事去矣!”徐美祖道。“主公且休着急,尝闻古圣王求祷上天,必有报应。主公何不求祷上天?”庐陵王沐浴更衣,设立香案,拜祝皇天后土,告曰:“若唐家气数已绝;即尽命于此地;若气数未终,中兴有日,上天垂念,救全三人性命,降下异人,破彼飞刀,平安无事,然后捉拿骡头,以报此仇!”拜祝一番,纳闷在营,按下不表。
  且说西南涧离岛山梨山老母忽然心血来潮,老母觉而有感,是因薛刚保庐陵王中兴,已入潼关,在霸林川被骡头困住,铁石星、太阴星、太白星中了黑煞刀,将在临危,应该天魔女下山去救,就唤樊梨花出来道:“贤徒,你知我唤你的意思么?”樊梨花道:“弟子已知我子薛刚保唐室中兴,在霸林州被骡头刀伤薛葵、吴奇、马赞。师傅唤弟子出来,无非差我下山去助我子,救此三人性命,弟子即刻就行。”老母道:“你今下山前去,母子重逢,破了骡头,上长安开了铁丘坟,当速速回山,不可贪恋红尘,更加罪逆。”
  樊梨花合掌领命,拜别老母,驾起云头,不多时来至霸林州,把云头一按,落在唐营前,叫军士去报薛刚,说一品夫人樊太君来此。军士即忙报上大帐,薛刚闻言,分付大开营门,率众出迎,一见樊大夫人,双膝跪下道:“逆子薛刚迎接母亲。”
  樊梨花见了薛刚,不觉泪下,叫声:“我儿,你起来。”薛刚起身,跟樊太君入营。薛刚率纪鸾英、披霞公主拜见了婆婆,薛蛟、薛云、薛斗拜见了祖母,尚姣英、飞镜公主、秦摆花拜见了太婆。大小众将一齐参见毕,樊太君叫薛葵、吴奇、马赞抬来,取出三粒金丹,各各分开,将半粒抹在刀伤之处,水化半粒灌入口中。只见伤口立愈,三人即刻苏醒,一齐起来,见上边坐着一个老道姑。薛葵问道:“上边坐的是谁?”薛刚道:“是你的祖母樊太夫人。”薛葵闻言,忙忙下拜,吴奇、马赞也过来叩头。薛刚分付备筵,与樊太夫人接风贺喜,因樊大夫人是吃斋,另设素席相待。其余众人,杀牛宰马,各各开怀畅饮,尽欢而散。欲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四回 樊梨花施法除怪 窦必虎率众勤王
  话说次日薛刚把骡头太子的凶恶禀知了樊梨花,樊梨花道:“不妨,有我在此,自当破他。”正言之间,军士来报骡头太子在外骂战、樊梨花闻报,上马出营。骡头太子一见,大喝道:“老婆娘,留下名来!”樊梨花道:“我乃两辽王薛丁山夫人樊梨花便是。”骡头太子那里晓得樊梨花是何等人,竟认作等闲之人,举棍打来,樊梨花抡两口宝剑敌住。战有五六合,骡头太子回身便走,樊梨花拍马追来,骡头太子把腰边金筒盖揭开,“吱吱”一声响,一口黑刀飞入半空。
  樊梨花抬头一看,笑道:“这妖物如何伤得我!”把手往上一指,其刀落地。此刀一沾了泥,就成无用之物。骡头太子大惊,拿起金筒往上一撒,八口刀尽行飞入空中,樊梨花把手往上一放,喝声:“疾!”一连几个大霹雳,把八口刀尽击落地。骡头太子大惊,把手乱招。再也不能收回,急得两只骡耳直竖,回身举棍打来。樊梨花笑道:“你的刀不能伤我,我叫你看我的刀伤你!”遂伸手向背上拔出一剑,抛入空中,骡头太子叫声:“不好!”急借土遁走了。樊梨花笑道:“今日他还未该绝命。”收回宝剑,拍马回营。
  那骡头太子逃到营中,忽见武三思奉武则天之命,领兵十万前来接应,闻九口黑刀俱被樊梨花所破,大惊失色,遂叫:“太子,这樊梨花是薛丁山之妻,能呼风唤雨,移山倒海。当年法场之上被他走脱,他今到此,非同小可,须得有大法除了此人,其余不足惧也。”骡头太子道:“我想樊梨花法术甚高,非我师傅不能破他。如今将大营交与千岁看守,待我去请我师傅来破他。”武三思允诺。
  骡头太子驾起土遁,奔到六安山,入洞拜见铁板真人,说“弟子奉命到长安,相助母皇以退薛刚,不料来了一个樊梨花,十分厉害,弟子九口黑刀尽被他所破,反拔出宝剑来杀弟子,弟子幸逃得性命。因此前来,请师傅下山去捉樊梨花。”铁板真人闻言大怒,即同骡头太子出洞,驾起遁光。来至霸林川落下。军士报人,武三思忙出营迎接入帐,礼毕坐下,大排筵席款待。
  过了一夜,次早铁板真人仗剑出营,来至唐营前,大声高叫:“樊梨花,出来会会贫道!”军士报人,樊梨花闻言,即仗剑上马,冲出营来,抬头一看,见是铁板真人,用手一指道:“你今日何苦自来讨死?只怕你多年的工夫,未免要丧于此地矣。如今听我言语,速速回避,你若不听,性命难保,海之晚矣!”
  铁板真人闻言大怒,将蒲扇手把樊梨花一指,喝声:“女婆娘,你知我的本来面目,放下了脸皮,与你拚个死活。”把剑迎面就砍,樊梨花抡双剑相迎。战了五六合,樊梨花念动捆仙咒捆住了铁板真人,那铁板真人骂声:“老婆娘,这咒如何捆得住我!”遂在地一滚,其捆自解,现出原形,一道黑光护住,伸颈开口,把那炼成的毒气吹来,樊梨花说:“不好!”双足高了踏镫,纵云起在空中,往下看时,坐马被他这口毒气一吹,化成飞灰,只存一堆马骨在地。铁板真人抬头一口气望上吹来,樊梨花纵云走了。铁板真人收了原形,又抵营讨战。
  樊梨花至营,落云下来,薛刚便问:“母亲,交战如何?”樊梨花道:“那骡头又请他师傅龟精来了,这龟精竟坏了修行之心、把毒气吹来,幸我走得快,坐马早化为飞灰。如今他必再来讨战,且挂出免战牌,待我回山去另借宝贝,方可除他。”薛刚就把免战牌挂出。铁板真人看见免战牌,回营去了。
  且说樊梨花驾云来到西南洞离岛山,落云入洞,拜见梨山老母,老母早已晓得樊梨花的来意,便说道:“你要收此龟精,须到鸾凤山借九天玄女娘娘的八卦阴阳钟,方可除了此怪。”樊梨花领命,纵云来到鸾凤山,落云下来,看见唐万仞正在洞门口,樊梨花烦他传禀,入洞拜见玄女娘娘。玄女娘娘道:“天魔女,你此来是要借我的八卦阴阳钟,去收那龟精,到长安开了铁丘坟,须速速回山修道,待你难满之日,脱了凡胎,我当送你上瑶池服侍金母。”叫女童把阴阳钟取来。不多时,女童取到,玄女道:“你将此钟带去会那龟精,可如此如此。待你到长安开了铁丘坟,即将此钟送来还我。你去罢。”樊梨花拜受宝钟,唐万仞送他出洞。
  樊梨花驾起云光,来到唐营,落云下来。薛刚一见,便问:“母亲,借了什么宝贝来?”樊梨花道:“借得九天玄女娘娘八卦阴阳钟在此。”分付收了免战牌,樊梨花上马,直抵周营索战。铁板真人闻报,仗剑出营,大叫:“老婆娘,你还不知我的厉害,今日要来送命了。”
  樊梨花大怒,抡剑便砍,铁板真人把剑相迎。战不上三四合,樊梨花又念动捆仙咒,铁板真人扑身在地一滚,现出真形,张口正要吹气,樊梨花早取出八卦阴阳钟一抛,将铁板真人罩入钟内,令军士取几担烈炭来,将钟四面架起炭,放火团团烧起。
  铁板真人在内,急急借土遁要走,那知此钟变化无穷,地土变成钢铁,再也遁不去了。速速火烧钟红,热气逼人,那龟精在内哀求道:“樊夫人,老太太,可怜我不是一日工夫修到此地位,只因一念之差,原不该来,望太夫人以慈悲为本,饶了我,我再不敢作怪了。”樊梨花只当不听见,指示军士加添炭火。到了一昼夜,把他原身炼出,到了两昼夜,已烧成焦黑,到了三昼夜,便成了灰烬。樊梨花叫军士拨开炭火,轻轻揭起,取土埋了灰烬,收了宝钟,回至营内,薛刚众将皆大喜。
  忽见军士来报,说:“平西侯窦必虎与姑太夫人统兵十万,前来相助,离营不远了。”薛刚大喜,与母亲及二妻、媳妇、众将出营迎接。窦必虎令人马扎住,与薛金莲一齐下马,众人相见,叙了寒温,就请入营。樊梨花先上前见礼,薛云夫妇亦上前拜见父母,及内侄孙、内侄孙妇各各上前拜见。未知说出何话,再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五回 反周臣洗清宫殿 中兴将赐爵分疆
  当下薛金莲与樊梨花各诉离别之情,说及当日满门被害,止不住泪下。窦必虎叫声樊夫人道:“薛刚虽然闯祸,累及一门,他兄弟四人,薛猛受害,幸有子薛蛟,薛勇被戮,幸有子薛斗,今日薛刚保庐陵王中兴,指日小主复位,开铁丘坟,迁葬报仇,甚为可喜。那四侄薛强,当年大宛国招为驸马,得公主孟九环为妻,霸占山后,屯兵虎头寨,称为武山王,生有八子二女,长子名薛琪,次子名薛琼,三子名薛瑶,四子名薛璜,五子名薛瑛,六子名薛璟,七子名薛(王喜),八子名薛魁,长女名金花,次女名银花,俱孟九环所生,个个勇猛,人人无敌,山后呼为父子十一虎。如今薛刚保庐陵王中兴,他也应该前来相助,为何却不见他到来?“樊梨花道:“少不得他们也有助唐的日子,另有一番作用。”说罢,窦必虎去朝见庐陵王,薛刚排筵与窦必虎夫妇接风。
  到了次日,薛刚请樊梨花遣将以破周兵。樊梨花令薛蛟 攻东营,薛葵攻西营,窦必虎攻北营,薛斗攻南营,纪鸾英率吴奇、马赞攻东北。披霞公主领南建、北齐攻西北,尚姣英率郑宝、孙安攻东南,薛金莲领尚云培、李广攻西南,每一路领兵一万,薛刚亦领兵一万,往来接应,樊梨花自领兵取中路,拿骡头太子,其余众将保庐陵王守营。众将得令,一齐杀奔周营而来。
  周营武三思与骡头太子闻报铁板真人已死,唐兵分八路来踹营,一时唬得魂飞魄散,忙忙传令各营众将尽力迎敌。骡头太子出帐来挡,只见唐兵四面八方踹入,一刻之间,把各营杀得纷纷大乱。樊梨花杀入中营,正遇骡头太子,两下厮杀,不上三合,樊梨花把手一指,喝声“站住!”定住了骡头太子,一剑挥为两段。此时武三思从后营急急逃走,走了数十步,忽见前面一支人马杀来,旗号上写“虎头寨武山王薛强”八个大字,当先一员小将,乃是七公子薛(王喜)杀至,武三思举刀迎敌,薛(王喜)扯起虎尾鞭,照武三思迎面打来,正中武三思左肩,翻身落马,忙跳起来,杂在乱军而逃。薛强父子如同狼虎,砍杀周兵尸如山积,降者大半。
  樊梨花鸣金收军。薛强父子夫妻会合,薛刚人马,俱各大喜,同回大营,与孟九环八子二女拜见樊太夫人,一家相逢,喜不可言。薛刚道:“四弟,当日是我造此大祸,累你逃奔外邦,幸喜得了弟妇,生下这许多贤侄,还算不幸中之大幸。如今一入长安,请庐陵王复位,开铁丘坟,一门复聚,共受皇恩,此亦家庭中之一大乐也。”薛强道:“哥哥,愚弟此来,一为父母报仇,以开铁丘坟;二为相助哥哥,以成大事,实不愿保庐陵王。待开了铁丘坟,弟即回山后矣。”薛刚惊讶道:“我与你皆唐臣子,吾弟不愿,是何意也?”薛强道:“庐陵王乃武氏亲生,薛氏一门被他害尽,怎反保其子为主?况高宗尚有正官王皇后所生太子名旦者,现在汉阳,应登大宝。哥哥既保庐陵王,弟誓不保他!迁葬父母兄嫂之后,即回山后,永不来朝,此吾志也。”樊梨花道:“二龙并出,一先一后,各保其主,亦为有理。”当时大排筵席,一门庆贺。次日,薛刚起兵杀奔长安而来不表。
  且说武三思逃回长安,入奏:“骡头太子师徒皆死于樊梨花之手,臣杂乱军中逃了性命,乞陛下速速定计,如迟,薛刚一到,性命休矣。”武则天大惊,即召张天左、张天右商议。二人道:“事急矣,长安决不能守,请陛下速奔二殿下南唐王李坤处,再图中兴。”则天允奏,忙带薛敖曹、张易之、张昌宗、武三思、张天左、张天右、许敬宗,收拾行囊,至三更悄悄从地道而出。逃往南唐去了。
  城内张柬之、袁恕己、桓彦范三人商议道。“我等五人。皆蒙狄梁公举荐,位极人臣,岂可不思图报?久欲反周为唐,未得其便。今敬晖、崔元(日韦)俱已归唐,我等若不内应,空费梁公特荐之心。”袁恕己道:“旨下要清洗宫庭,必须先杀诸奸,数武后十罪,那时大开皇城,迎庐陵王复位,其功莫大。”桓彦范道:“此论是也。待我写出武后十大罪。”遂议定写出道:
    实系才人,蛊惑祸帝,罪一也;
    恃宠肆阴。谋杀王后,罪二也;
    灭嫡害子,天性何有,罪三也;
    毁弃先王七代宗庙,罪四也;
    女主专权,自立为帝,罪五也
    杀戮大臣,贬窜侯伯,罪六也
    诛灭宗室,立侄为嗣,罪七也。
    亲近小人,废绝君子,罪人也;
    贪淫极乐,无法无天,罪九也;
    奸僧术士,出入禁庭,罪十也。
  写毕,将“武后十大罪”粘于朝上,百官看了,个个拍掌称快,齐说:“目下诏媚臣日夜在宫商议。有值殿使温奇,心怀忠义,可与共谋内宫之事。”张束之连夜召温奇议事,四人议定,约明早行事,一面修下表章,送出城去,一面暗发号令,点齐人马。到了次日五鼓之时,张束之、袁恕己、桓彦范、温奇领兵杀入宫中,不见武后、诸佞臣,考问内侍,禀称:“昨夜三更,武后与武三思等从地道中逃奔南唐去了。”温奇差兵追拿不及,只拿各佞臣家眷,下了天牢。长安城改换皇唐旗号,候庐陵王驾到,即便出迎。
  再说薛刚统领大军,飞奔长安而来,忽探军来报,说武后。与诸佞臣逃往南唐去了,长安城上已立大唐旗号,薛刚一闻武氏走了,急得三神暴跳,七窍生烟。众将道:“双孝王,且到长安保小主复位,开了铁丘坟,然后兵下南唐,不怕他走上天去!”薛刚道:“有理。”兵马行到长安,张柬之等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拜于道左。庐陵王大喜,连叫:“老功勋,请起。”薛刚将人马屯扎皇城外。
  庐陵王进了皇城,入居偏殿,众文武都待罪午门,庐陵王概不究问。移武氏七庙,建立皇唐祖庙,择吉日祭告天地祖宗社稷山川,复即皇帝位,是为中宗,复国号曰唐。群臣山呼朝贺毕,立妃韦氏为皇后,敕封徐美祖为英武王,兼太尉平章军国事;加封双孝王薛刚为天保大将军,兼中书令、征南大元帅,即命开铁丘坟,祭扫之后,即下南唐拿诸佞臣;敕封程咬金为仁寿逍遥君,加称鲁王,履剑上殿,入朝不拜,出朝不辞;封秦文为济南王,罗英为燕郡王,尉迟勃为定阳王,张柬之为濮阳王,袁恕己为南阳王,崔元(日韦)为博阳王,敬晖为平阳王,桓彦范为东阳王,武丹池为武宁王,白云为湘阳王,薛葵为东宫驸马、无敌赵王,薛蛟 为西宫驸马、博浪王,窦必虎为平西王,薛斗为定国公,薛云为镇国公,罗昌为越国公,秦方为宁国公,周成为顺国公,李定为安国公,殷友为昌国公,邱齐为成国公,桓柏为淮国公,牛诚为金国公,马成为武国公,郑宝为保国公,白文龙为郑国公,白文虎为梁国公,白文豹为齐国公,程铁牛为武城公,程统为新宁公,程敬思为三十六路都总管,温奇为安远侯,南建、北齐、吴奇、马赞、乌黑龙、乌黑虎、乌黑豹、乌黑彪、乌黑蛟,皆为中兴侯,赵武;李广、伍荣、雄坝、孙安,皆为兴唐大将军,樊梨花为正宵圣母天娥至妙夫人。其余已亡有功诸臣并死难诸臣,及阵亡公卿将士,俱备褒封赐谥,子孙袭职,虽在襁褓,亦得荣封。只有薛强不受诰敕。大赦天下,免一年赋税。将各佞臣家口,着薛刚尽行斩绝。众臣受封,皆叩头谢恩。未知后来如何,再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六回 双孝王大开铁坟 樊梨花回山修道
  当下中宗封毕诸臣,就择本月十二日开铁丘坟,用礼迁葬,追谥两辽王为哀三,薛猛为忠诚王,薛勇为孝诚王。薛刚谢恩出朝,在铁丘坟上搭起天棚,预备金银柜具。到了十二日,薛家男女俱披麻带孝,程咬金同众官员俱来。等到巳牌时候,中宗御驾亲来上祭,薛氏男女俯伏谢恩。中宗下旨开铁丘坟,众人役掘开了三皮生铁、三皮石板,看见下边一片白骨,无分贵贱。薛刚流泪道:“尽是白骨,叫我那里去认我父兄的骨骸?”樊梨花道:“且把骨殖搬起,再作计议。”众人役将骨殖一堆一堆搬上穴来,搬至中间,众人役齐道:“有八个僵尸在此。”遂将八个僵尸抬上穴来。众人一看,衣服虽然成灰,面色如生,却是薛丁山、高琼英、高兰英、程金定及薛猛夫妻、薛勇夫妻共八个。樊梨花抱住薛丁山尸首,大声痛哭,薛刚、薛强以头撞地悲哭,薛氏男女老幼一齐大哭,一片哭泣之声,震闻数里,中宗龙目也纷纷落泪。当时以王礼收殓八人尸首,其余白骨俱入骨匣。中宗又亲自奠了三杯御酒,然后众公卿大小官员祭奠。
  程咬金也上祭奠酒,叫一声:“樊太夫人,老拙想起来,为人在世,真真如一场春梦。想我少年之时,在山东班鸠镇卖私盐,打死了盐捕,问成大辟,囚于狱中。适隋炀帝杀父即位,大赦天下,得放出狱,卖柴过活,因闹酒店遇牛俊达,结交起手,在长叶岭劫皇杠后,在贾柳店共结兄弟,四人为生死之交。黄土岗再劫皇杠,被杨林拿回天牢,幸单二哥仗义疏财,聚众劫狱出牢,大反山东,小孤山聚义,兴师取金堤,据瓦岗,探地穴,称为混世魔王,为首搅乱隋朝天下。让位李密,取五关,打八门阵,会天下反王征战宇文化及,挂一十八邦都元帅印,三声叫开天长关,直抵江都。李密败亡,归保吾主大宗皇帝,东荡西除,南征北战,于千刀万刃之中,矢石交攻之际,匹马纵横,如入无人之境,扫除一十八邦反王,战服六十四路烟尘,开皇明万里江山。跨海平辽,征东征西,看了千千万万怪事奇人。就是双孝王元夜造下大逆,一门被戮,埋此铁丘坟内,老拙只道今生不能见开此铁丘坟,那知小主今日重兴天下,开了铁丘坟,又见这薛氏许多子孙。想起来,老拙活了一百二十八岁,真如做了一百二十八岁的春梦!”说罢,哈哈大笑,不觉倒于椅上,端然而逝。
  众人一见,齐上前叫道:“老千岁保重。”中宗也叫:“老元勋苏醒!”由你叫时,再叫也叫不醒。程铁牛、程万牛等兄弟九人并十三孙,环绕鲁王放声大哭。樊梨花道:“程氏子孙,不必如此悲伤,鲁王千岁福寿双全,子孙满堂,又无疾病,一笑而亡,自古及今,谁人能以及他!此乃喜丧,何须悲哭?”中宗道:“樊太夫人说得不差。”遂下旨以天子之礼减一等收殓鲁王。中宗起驾回宫。程铁牛就于铁丘坟左边停了鲁王之柩,右边停了薛门各位之柩,挂孝开丧,百官皆来上吊。过了三七二十一日,程铁牛扶柩回山东济南府班鸠镇,择地安葬不提。
  再说薛刚,择日将父亲并各庶母及二兄夫妇的棺柩,抬到太白山,卜穴安葬毕。到了次日,樊梨花见事功已成,也要回西南洞离岛山去,薛刚扯住衣服,哭拜于地,再三苦留,不肯放去。樊梨花道:“今事功俱完,当急急回山,你不必苦留,后会自有日期。”薛刚见留不住,没奈何,设斋饯别起行。众人俱要运送,樊梨花道:“不必远送。”即驾起云光,先到鸾凤山送还九天玄女的八卦阴阳钟,然后驾云回西南涧离岛山矣。
  再说薛强,见樊太夫人去了,也就告辞,要回山后去,窦必虎也相辞耍回去,薛刚俱留不住,只得备酒饯行。到了次日禾明,薛刚合家人等齐送窦必虎、薛强等出城。各人分别,窦必虎夫妇领兵回锁阳城去,薛强夫妇同八子二女领兵回山后去,薛刚众人回府。不知后来如何,请再看下回。

第九十七回 下南唐诸奸受缚 上长安武后还宫
  再说武后同武三思人等从地道逃出长安,星夜奔往南唐。不一日到了南唐,南唐王率众出城迎接。母子一见,大哭一场,武后即把庐陵王来迫情由诉了一遍,南唐王安慰一番,就请武后人等入城居住不题。
  再表薛刚,一日入朝奏道:“臣前蒙恩旨,开坟之后,即下甫唐讨这报仇,乞陛下准臣兴师,兵下南唐,以报臣一家三百八十余口之冤。”中宗道:“据卿所奏,朕无不依。但武三思乃朕母族,若要杀他,天下之人皆以朕失亲之义。今命卿兴师前去,可赦三思一人。朕再命一员官赍诏先往,晓谕南唐王,南唐王见诏,谅必拱手听命,捆缚诸奸献出,是朕恩威并用,而彼自然心服也。”薛刚领旨,谢恩退出。中宗即命徐美祖赍诏先往。次日,薛刚点齐家将并部下军马,即向南唐进发。
  却说南唐王一日早朝,忽见门官来报皇帝诏书到,南唐下即令排香案,出大门外跪下接诏。徐美祖将诏书开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不才,安居大位,虽为天运不绝唐柞,实乃群臣恢复之功。今念母后前日所为,皆由权奸蛊惑,致失天下臣民指望。但母子生情,难以究问,今特遣国师前来,请母后还朝。武三思系朕母族,姑念至亲,准其改过,偕同母后来归。其余奸心,绑付国师带来,进朝拟罪。特此谕知,毋违朕意。
  诏书读毕,南唐王叩首谢恩,起来收了诏书,然后与徐美祖见礼,设宴款待。就唤内嫔请武后与武三思更服还朝,将张天左、张天右、薛敖曹、许敬宗、张易之、张昌宗等俱捆入囚车,交与徐美祖。随令部下军士护送起程,南唐王亲送出城到十里外,拜辞武后,又与徐美祖辞别。
  徐美祖领了人等向长安而来。到了次日,忽见一队人马簇拥而来,原来是薛刚领兵来下南唐,要拿一班奸党。薛刚一见徐美祖,就跳下马来,徐美祖看见薛刚,亦跳下马,二人行礼。徐美祖说出情由,就引薛刚来见武后。武后不胜惭愧。薛刚向前作揖,称一声“千岁”,武后强应一个“免”字。薛刚见他面有愧色,再不答话,回头一看囚车内囚着张天左一班奸犯,一时愤起,拔刀就要砍杀,徐美祖忙止住道:“此系御犯,不可动手,须解到圣上面前定罪方妥。”薛刚方才住手,遂同徐美祖班师而行。
  不一日已到长安,中宗率文武官员出城迎接。母子相见,悲喜交集,武后亦自悔从前不是。中宗请武后并三思入城进宫,即令军士将囚车一班奸犯,交与薛刚处决。薛刚闻旨,奏道:“臣焉敢妄决,请陛下旨意。”中宗道:“此乃卿家仇人,毋得再启,任卿处决便了。”薛刚谢恩,退出来。未知如何处决,再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八回 武三思复弄权柄 双孝王出居外藩
  当下薛刚出朝,将张天左、张天右、许敬宗、薛敖曹、张易之、张昌宗一班奸犯,令押至先人坟前,开了囚车,从新捆缚,喝其跪下,点起香烛,叫薛蛟 、薛葵、薛云、薛斗取出利刀,先将六人心肝挖出,后把六人首级砍断,将心肝首级排在坟前,薛刚跪下,哭祭一番。复令军士将六人身尸万刀砍碎,不准收埋,丢在坟外,任鸟兽所食,以儆后来奸党。薛刚随即进朝复命不题。
  再说武三思,自与武后入宫后,常与韦后眉来眼去,二人遂私通起来。情如胶漆,十分恩爱。一日,三思在韦后宫中,忽遇着中宗,中宗道:“汝来何事?”三思跪下奏道:“臣蒙陛下不杀之恩,但臣在宫中,国事不闻,无由以报陛下。臣想欲与群臣并列朝班,分理国政,庶几得效犬马之劳,以报不杀之恩,故特来见驾奏闻。”中宗道:“卿既有心代朕分劳,仍居丞相之职,并立朝班可也。”三思谢恩退出。次早,仍着旧日冠带,立在殿座边,候驾登殿。众臣进朝。一见武三思如此形状,尽皆不解,又见武三思势位炎炎,亦不敢多言,朝罢各各退去不表。
  却说武三思再居相位之后,凡遇中宗不在宫中之时,即来与韦后欢饮戏谑,言来语去,已知韦后残忍淫乱不减武后,并欲效武后勾当,遂与武三思共谋其事。武三思道:“今请功臣在朝,又且皆掌兵权,所谋之事,如何有济!娘娘当早奏陛下,说众功臣劳苦已久,今已平安,则当分疆,令守一邑,以享升平,使他得以优游安佚,不可仍付兵权以劳其身,陛下当以恩报恩,方不失厚待功臣之意。功臣一去,然后娘娘得行其志。”韦后闻言大喜道:“此谋甚善,我当言之。”是夜,中宗适来与韦后共寝,交欢事毕,韦后遂以三思之言长篇大章说了一遍。中宗想了一想,即应道:“果是良佐之后,朕明早出朝,即当分发,以安功臣之身。”次日早朝,中宗升殿,群臣朝贺毕,中宗即宣薛府功臣及当日随驾复唐功臣上前,谕道:“朕因卿恢复之力,得登大位,每思及诸卿劳苦,心甚不安。今天下既定,不令卿等安享升平,是朕之过也。朕今封卿等出镇外藩,各食一邑,使无军务以劳其身,任卿安享富贵,以乐天年。”众功臣不知何故,无言对答,只是叩头谢恩。中宗随令学士草诏,颁发功臣出镇。众功臣各分有土地,忙忙收拾行李,率领家口而去。
  那武三思见众功臣个个都去了,遂又横行无忌,革逐君子,进用小人,乃以宗楚客、宗晋卿、纪处讷、甘元东为羽翼,又以周刊用、冉祖雍、李俊、宋之逊、姚绍之为耳目,各加官爵,付以重任。其所革逐者,或诬以大故,或只为臣恶,任意贬黜杀戮,不可胜述。当时若功臣中之正人君子者,如敬晖、桓彦范、张柬之、袁恕己、崔元(日韦),俱诬以毁谤韦后秽行,暗令人榜于天津桥,使中宗大怒,逐五人于边地化外,武三思又暗遣人于边地杀之。自此三思与韦后势倾人主,秽乱宫闱,致四海怨望,万民嗟叹,百官不敢言其过,人主有旦夕之祸。毕竟后来如何,且听下回解说。

第九十九回 山后薛强遇旧友 汉阳李旦暗兴师
  话说先朝有一个功臣、姓李名靖,号药师,晚年学道,云游四方。一日,屈指一算,说道:“今皇上气数将终,另有一个新君即位,该是薛强夫妻子女十二人辅佐,吾当往山后去指点他。”遂驾云来至山后,把云头一按,落在演武场前。时薛强正在演武场中教子演习武艺,李靖上前一揖道:“驸马别来无恙?”薛强一看,见是李靖,忙下堂还礼道:“前蒙老师指点之恩,尚未报答,未知老师今日要往何处去?”李靖道:“我今日特来指点汝,但此处非说话之所,须到尊府,方可告明。”薛强即引李靖同到帅府,重新施礼,薛强又唤出八子二女,亦上前施礼。礼毕坐下,薛强问道:“老师此来,有何教训?”李靖道:“方今大唐皇帝八月中秋有杀身之祸,大位该是高宗正宫王娘娘所生太子名旦的,如今住在汉阳。汝当去辅佐他,方能重整李氏江山,复兴皇唐社稷。”薛强道:“气数如此,愚徒即日兴师前去。”李靖道:“奚用干戈取胜!依我愚见,汝今八子俱皆英勇,二女又精韬略,况又有九环公主之才,如此威风,何战不克!但此事当用暗奇之法方妙。如今可率公主并八男二女,军士不用太多,只用五百,暗过雁门关,悄悄到汉阳告知李旦。分付李旦发兵之时,亦只好用五百兵,合一千军,分作一百队,一队只许一将统领,皆要扮作商贾模样,或先或后,接迹而进。到长安时,只好五十队进城,伏在皇宫左右。俟中秋半夜之时,宫内喧嚷喊杀起来,即时放起号炮,会集军士,一齐杀入宫中,锁拿奸人。余五十队分作四门,缉获叛党,自然成功。汝当毋忽吾言,吾要去也。”遂起身告别。薛强再三留之不住,无奈送出府门。只见一道紫云,李靖跳在云中,作别而去。
  薛强即时进入府中,把李靖之言一一对九环公主说了一遍。孟九环道:“李老师,仙人也,往往有先见之明,不可不从。”明早,薛强同九环公主一齐到大宛国,将情由奏知国王,国王准奏。薛强遂同九环公主,领八子二女,点起五百军,陆续起程,暗渡雁门关而进。
  再说李旦,自与武后讲和之后,虽偏安汉阳,每每以江山为念,终日训练兵将,积聚粮草,以待天时。一日升殿,与徐孝德共议军事,徐孝德道:“臣昨夜观天象,帝星不明,后来不久必有大患。主公一星明曜,天下不久必属主公。又兼列宿拱向主公~星,将来必有勇将来助主公。”正说话之间,忽见黄门官来报,说:“山后虎头寨武山王薛强合家来投,现在午门外候旨。”唐王令宣进来。
  黄门官传出旨意,薛强遂同九环公主、八子二女相率上殿,行了君臣之礼。唐王离座道:“王兄,今日到寒国,有何话说?”薛强道:“臣因前朝李靖识破天运,下界指点愚臣,臣故合家来助主公,共兴大唐江山。”遂将李靖教用暗奇之法细细说了一遍,旁边徐孝德道:“真神人妙法,主公不可不依。”李旦大喜,大排筵席,款待薛强父子,令后宫胡后亦排筵款待孟九环母女。
  到了次日,乃是八月初一日,李旦挑选五百名壮军,令李贵、袁成守城,自同徐孝德、马周众将人等,偕薛强夫妇八子二女共一千军,皆打扮作商人模样,分作一百队,陆续向长安而来,按下不表。
  且说梨山老母在离岛山,屈指一算,知中宗气数已终,该薛强辅佐李旦即位,其中奸党未必能尽获,又该薛刚在长安城外缉获,方无漏网。但薛刚乃是凡胎,安能先知其事,必须天魔女下山去指点他,方能有济。遂唤樊梨花出来,问道:“汝知大唐天子之事乎?”樊梨花道:“弟子已知当今皇上气数已尽,应该薛强辅佐李旦即位,但虑薛刚未知共成其事耳。”老母道:“然也。你今当下山去,指点薛刚成事,待事成之日,速速回山,不可留恋红尘,以加罪过。”樊梨花道:“弟子晓得。”遂驾起云头,来到会稽,在薛刚门首落下。
  一此时薛刚已削其兵权,安顿在会稽,门庭寥落,只有一个老家人看守大门,忽见樊太君来到,忙入内报知。薛刚即忙出来,迎接樊太君到后堂,就唤妻子与子侄并媳妇出来拜见。合家参拜毕,樊梨花道:“我儿,我算皇上气数,该有杀身之祸,例该你弟薛强辅佐李旦为君。你当领十个家丁,悄悄到长安城外,共执奸党,帮助成功。当速速前去,不可迟缓,吾当指引你成事。”薛刚领命,即时领了家丁,扮作卖药算命模样,同樊梨花向长安而来。到八月十五日,离长安城只有十里,樊梨花分付驻扎等候。不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回 冤仇报新君御极 功名就薛氏团圆
  再说李旦同薛强并将士人等,分作一百队,行到八月十五日,已到长安,各队将士陆续进城,四处埋伏停当,准备夜间号炮一响,即出行事。
  那武三思这日,弑君之法既已妥当,走入宫来,适遇中宗在御苑游玩未回,遂悄悄告韦后道:“今夜行弑之事可保无虞,吾已决矣。”韦后忙问如何行弑,三思道:“今夜宿卫将士,皆吾心腹,无敢违逆,吾已安排妥当。况今夕又是中秋佳节、正好与陛下畅饮赏月,俟陛下微醉,暗将药酒毒死。只说是醉后中风而崩,众臣自然无话。明早便可登帝位,得行所欲了。纵有不测,现有宿卫将士御止,不足畏也。”韦后道:“此谋甚善,当速行之。”
  又至日暮,中宗回宫,韦后奏道:“今夕是中秋佳节,当与陛下登楼玩月消遣。”中宗道:“正合朕意。”遂唤嫔妃宫娥及武三思随驾上青云楼,果见月色无尘,明月皎洁,遂排宴楼上饮酒作乐。饮至半夜,中宗微醉,三思暗将毒药放在酒内,进上劝饮。中宗吃了一杯,不多时,帝容大变,跳起身来,大叫一声,就呜呼哀哉了。嫔妃宫娥见帝驾崩,不觉大惊,喧哗起来。
  平时太子重俊知武三思有不良之意,是夜闻父王与三思楼上饮酒,心甚不安,暗点数百御林军,在楼前楼后听其动静。忽闻得楼上喧哗,又见天星落下如雨,知是有变,遂喝军士杀入。谁知三思亦暗伏军士在楼下,忽见太子杀入,两军交战起来,喊声大震。外面李旦、薛强等闻得宫中喊声震地,遂放起号炮,四面伏兵俱到午门,一并杀入。
  武三思一闻外面杀入,大惊失色,要从御苑后门逃出,手执宝剑,才欲下楼,适太子上楼,方到楼门,不提防三思出来,竟被三思一剑砍死,忙忙跳出御苑后门逃走。走到城门,天色微明,城门已开,只见军士相争拿人,三思杂在军中,亦大呼拿人,暗暗逃出南门。走了十里,竟被樊梨花、薛刚一行拿住,解进城来。城内薛强、马周众将人等,杀入午门,逢人便拿。时武后年七十余岁,睡觉起来,忽听的呐喊之声动地震天,吃了一惊,不觉跌倒,竟呜呼哀哉。韦后正欲脱逃,忽被薛强拿住。不多时天明日出,军马稍定,各拿奸人献功,李旦逐一查问,不见了一个武三思,心甚不快。忽见南门走进一人,乃是薛刚,手拿一个奸犯,竟是武三思,李旦亦不暇细问,就令众将万刃砍碎其身,只要留一个首级,悬在午门外,以儆奸党。
  徐孝德同众将皆请唐王早即大位,以安人心,李旦再三谦逊,众将固请,然后登金銮殿即皇帝位,是为睿宗。受群臣山呼朝贺毕,令御林军将韦后绑到法场,万碎其尸,又将武则天尸首扛出斩首,以报母亲王娘娘之仇。韦、武两家,不论老幼,尽行剿灭,凡为武三思羽翼者,亦皆枭首,其余百官,一概不问,各居原职。追赠王后为皇太后,立胡后为正宫皇后,申妃为偏宫贵妃,立子隆基为皇太子,封徐孝德为太尉、护国军师,兼武宁王,封薛强为上将军,兼中书令、定唐王,封马周为大元帅、汉阳王,加封双孝王薛刚太保,兼中书令,封王饮、曹彪、殷国泰、贾清、柳德、李奇皆为兴国公,薛琪、薛琼、薛瑶、薛璜、薛瑛、薛璟、薛(王喜)、薛魁、张籍、常建、高郢、马畅皆为中兴侯,袁成、李贵皆为中兴伯,李湘君为镇国夫人,孟九环为奉国夫人,薛金花、薛银花为中兴贤女。大赦天下,免一年赋税。凡前日阵亡功臣及前日被杀功臣,俱备加封赐溢,子孙袭职,及前朝所贬功臣,及削去兵权在家闲住功臣,俱备还原职,入京调用。群臣受封,皆叩头谢恩。睿宗就令以王礼收殓中宗,着礼部择日安葬。
  朝罢,群臣退出。薛刚、薛强及九环公主并八子二女,皆回至薛府,参拜樊太夫人。参毕,樊梨花起身要回山去,薛刚再三苦留,樊梨花道:“我灾难将满,岂可又恋红尘,更加罪过!今日此来,是要再扶薛氏立功,使薛氏一门团圆。今已功成愿遂,我复何求,当速去修道,汝不必留我也。”遂驾云而去。再过几日,薛刚子侄及家眷俱到,大家相见行礼毕,薛刚、薛强就令大排筵席,一家欢喜畅饮。又杀牛宰马,犒赏随征军士,文武百官皆来庆贺,足足闹了一月,方才安静。正是骨肉团圆,一门欢喜,富贵之盛,言语难尽。有诗为证,诗曰:
    大闹花灯不可当,全家遭累奔他乡。
    多少忠臣怀国恨,请人义士为君亡。
    房州保驾扶王室,灭韦除奸姓氏香。
    仇报可雪先人恨,复整山河兴李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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