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万事到秋来，都摇落。轻吟这句，不觉痴笑，原来，竟有此妙句。既可萧索，也可沉静，只看吟者心绪，或是季节的情殇，或是岁月的积淀。
平心而论，我不喜萧索，无边的落寞，会是锥心的虚空，生命，也就了无生趣。一旦被寂寥击中，便若罂粟之魅，魂兮无归流离失所。
他们说，人到中年万事休。尽管，我也告诫自己，我说：此生若浮尘，万事皆摇落。我却还不能静心、静气，多数时候，我觉得有个浮躁的“我”，在吞噬另一个淡泊的“我”。这让我惶恐，坐立不安，也魂不守舍。
我喜欢看冲动的风，在莽原撒野奔跑，为爱暴戾癫狂。树叶儿欢跃着，做了新嫁娘，将身子投入风里，演绎成另类的炽热。
人生的痴狂，我统统都已忘却，又或许，我并没燃烧过。许多的恣意，来不及开始，便灭失无痕。我的软肋，在于我太在乎，在乎到不堪重负。删繁就简，余下的，才不会疲累。只这繁杂、琐碎的清除，也波及了热血和激情。触摸旧时光，不经意间，我也怅然若失。
这个飘雨的午后，捧着一杯清茶，我情绪明显低落。茶叶躺在杯底，平静而祥和，茶水呢，清冽、淡雅、醇香，使人觉出现世的安稳。雾气升起，眼眸温热。如茶的人生，才是成熟的吧？从容，本是处世之道，更是养心之道，我却驾驭不了。难道，我终究是耐不住寂寞的吗？
有段时间，试图沉淀，改签名为：神马都是浮云。原是警醒自己，活在当下，珍惜所有，不可奢望，不可贪恋。然而，一位哥哥却说：看到神马，想到浮云，看到浮云，再想到渐行渐远。这解说，教我惶恐，虽非本意，到底不能再留。不久之后，灵光乍现，再改签名为：若能抵达……。
于我而言，想抵达哪里呢？却又似乎茫远。
我总是随意，也太过任性，并时常情绪化。诚如我不爱酒，遇对了知己，也图个酣畅酩酊。我不喜飙车，行驰于寥廓之地，也纵情风驰电掣。生活的智者，或能戛然而止？不低落，也不亢奋。只这境界，凡俗如我，又怎能抵达？
看到一个女子的心声。她说：我一直以来觉得年轻的女孩子拥有女人一生当中最美的年华，她们这个时候不显摆还等什么时候显摆呢？你以为我现在不想显摆吗？那是因为我没有资本了。心，忽而就疼痛了。不仅仅是为她的哀怨，更是为了她社会角色的迷障。所谓的没有资本，于素来爱美的女人而言，要承认这残酷的结论，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一个思维跳跃的灵动女子，探索她感兴趣的未知领域，那份兴味盎然，那般坦荡、率真的好奇宝宝德行，教人略略皱眉却也不免莞尔，殊不知她还藏着如许重的心事。事实上，任何阶段的抵达，都会有显摆资本：年轻的青春、容貌，中年的娴静、温婉，年老的厚重、淡定。她还需要成长，如同，我也需要成长。我甚至想，她所遗憾的，难道没留下年轻的写真？而我所遗憾的，连我也懵懂，或是一路走来的波澜不惊？
先生笑话我，说身在福中不知福，但，他却又纵容着我的天马行空，说是活得纯粹不让人费猜。大多时候，我便撇下他满世界去晃荡，直晃得他心烦意乱唤归为止。他会问：你这么心野，到底在追寻什么？
追寻什么呢，难道是人在旅途的流浪感？认真去想，似乎也不确切，只不想在俗世多呆罢。我的旅行理念是：走更远更远的路，看更多更多的景，认识更少更少的人。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还真是比很多姐妹都幸运，当她们蓬头垢面挣扎于家务琐事时，我却因了先生的宠溺自由放飞着心情。
尽管性情使然，但，我很明白，我也该约束自己。奔跑太快的列车，容易脱轨；刹不住脚的列车，会冲出站台。我所要的，是一次次驶出，再一次次归航，并非迷失方向的远行。
先生总说：不急、不急，你会安心的。说这话时，他是自我调整，更是对我的安抚。有那么一天，我老了，或许就宁静了？诚如先生所期盼的那样。无所谓忧闷，也无所谓得失；无所谓激越，也无所谓过往。苏轼说，此心安处是吾乡，须臾间，就定格成心情。而这些感受，只需要光阴来累积——或许我此刻的浮躁，便来源于我有挥霍的资本——那是大把大把的时间？
等我感觉到老了的时节，依旧是临窗而坐，依旧是捧杯清茶，在袅袅茶香和氤氲热气里，再轻吟这句“万事到秋来，都摇落”，该是何等轻盈并恬淡的质感？！
大蓉儿 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