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爸爸，下辈子我给你当父亲
女儿为我新买了一张碟，其中一首歌叫《父亲》。在周末回家的路上，突然听得我泪流满面，为了避免失控，我把车靠边停下，忍不住嚎啕大哭…… 作为儿女双全的男人，我自己也做了二十多年的父亲。父爱如山，可是，比之于母爱所能得到的回报与赞美，父亲似乎永远是一个默默无闻的配角。当年，那个无比伟岸高大的父亲，在孩子们的眼中是完美的和万能的。可是，如今的父亲风烛残年，羸弱不堪，甚至还有可能老年痴呆，当我们关注母亲，讴歌母爱的时候，拿什么来回报从来不会为自己提出任何要求的父亲呢？ 我上大学的时候，每个月的生活费也就是二三十元，这个标准在同龄人当中已经是相当优越。有一次，母亲意外地给我汇了六十元，在信中告诉我，说父亲一个月前在外地出差，没带够钱，好像只有一百多，出门前约定，领了工资后母亲多汇一点到我这里，等父亲返程来看我的时候，我便分一半给他。我那年已经大三，交际应酬逐渐增多，花销也日渐膨胀。还没有等我父亲返回省城，六十元钱已经所剩无几。父亲来看我的时候，我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该怎样面对。 父亲在省城呆了一天，走的时候，说是要给我改善生活，领我去下馆子。当时，我口袋里剩下的钱，估计连买单都不够。然而，父亲好像看出我的窘境，也好像压根就忘记了和母亲之前的约定，始终没提钱的事。 父亲没有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就走了。更让我惊讶的是，那天在馆子里买完单，父亲居然还剩了几十元钱。他只留下必要的路费，其余的全部都留给我。当父亲把这些钱硬塞给我的时候，我心里始终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仅仅一百多元钱，出差在外一个多月，除了往返车票、住宿和吃饭，怎么还能省下几十元！ 后来我才知道，父亲在出差期间，正好赶上所下榻的那个宾馆接待了一个会议，会议的团餐每顿都是大鱼大肉，满满的一桌根本就吃不完，有的菜几乎就没有动过筷子。宾馆的同志说只要父亲不嫌弃，尽可享用，父亲因此也就不再客气。省下来的钱，基本上也就是出差期间的伙食费。 作为一个毕业于五十年代初期的大学生，父亲其实是很要面子的。在那个年代，打包都可能招来耻笑。我难以想象自认为还算很有身份的父亲，出门在外为了给家里节省点费用，竟然顿顿吃别人的剩菜剩饭！ 现实是残酷的，当儿子的总有一天会明白其实父亲并不是那么伟岸和高大，也绝非完美和万能。为了子女和家庭，父亲不得不忍受各种各样的打击、排挤、冷漠与倾轧，不得不在某些时候选择卑微接受屈辱甚至放弃尊严。即便在家人面前，父亲也常常以自己的厚重和宽容坦然承受来自妻子儿女的各种非议和责难。如果说母爱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那么如山的父爱固然深沉，却注定了要经常面对暴风骤雨的洗礼和挑战。 父亲老了，老得连行动都很困难，却依然如故地从来不向儿女提任何要求。望着父亲佝偻而倔强的背影，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父亲。他曾经是儿子心中的太阳，他也曾经是儿子年少轻狂时的敌人和对手，甚至，他还可能是孩子们成长过程中的暴君。 那天，在珠三角105国道边的一片树荫下，我的泪水如恣肆的汪洋潸然不止，一遍又一遍饱蘸深情的旋律让我感到无比的悲恸和怆然，然而，我总觉得心有不甘，意犹未尽…… “这辈子做你的儿女我没有做够，央求你呀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 这歌声让我突然顿悟，感到震惊和悲凉。如果这个苦难的老人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岂不意味着再品尝一遍艰辛，再承受一世的重负？人生没有来世，如果真有来世的话，我真想对我的父亲说：爸爸，下辈子当我的儿子吧，我给你来当父亲！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