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斯科郊外的新圣女公墓,心灵被深深震撼了……
直到这时,直到走进这座著名的墓园,我才真正走进俄罗斯,找到我心中一直在寻觅的那种感觉,那份震撼! 果戈理、契诃夫、马雅可夫斯基、肖斯塔科维奇、奥斯特洛夫斯基、卓娅和舒拉、乌兰诺娃、赫鲁晓夫、米高扬…… 诗人、作家、音乐家、舞蹈家、革命者和政治家,他们都在这儿,无论生前曾经何等辉煌,何等重要,何等痛苦,何等高贵,此刻,全都安静地长眠于此。这座始建于16世纪的新圣女公墓是欧洲三大著名的公墓之一,位于莫斯科城的西南部,总面积7.5公顷,安葬着2.6万多个俄罗斯各个历史时期名人的尸骨。没走进来之前,以为不过是一处墓地,走进来之后立刻受到强烈震撼,与其说是公墓,不如说是一座精湛恢弘的雕塑博物馆,一座没有屋顶的艺术宫殿! 每一位艺术家的墓碑都独树一帜,或抽象或具象,人物雕塑得栩栩如生。瞧,这一位目光凝重,那一位双唇微启。看,这是舞蹈女神乌兰诺娃,雪白的身影犹如美丽的白天鹅,正为我们翩翩起舞……来此之前我还和朋友们在莫斯科市中心的红场游荡,在克里姆林宫内徘徊,在圣瓦西里大教堂前拍照,感受的全是繁华与喧闹,是一个外国游人最肤浅的走马观花。只有在这里,在这些虽未曾谋面、却早已从文学、影视和音乐中无比熟悉和亲近的人物的墓园里,才能感受到一种心灵的悸动,才能深入到俄罗斯民族厚重的历史文化当中。 放轻脚步,闭上眼睛,用心灵默默感受。整座墓园也是一座巨大的植物园,参天茂盛的树木与任意生长的花草为长眠于此的人们带来春夏秋冬的变换。秋天的墓园,树叶由绿渐黄,层层尽染,有的已染成一树火红。幽静的林间小路,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泼洒下来,道道金线,映在一座座雕塑身上,偶尔一阵秋风吹拂,便有纷纷落叶飘然而下。我看到在许多墓碑前都放着鲜花花束或花篮。 我们熟知的小英雄卓娅和弟弟舒拉的墓碑相对而立,还有他们的母亲,和在二战中牺牲的元帅将军们一起都安葬在这里。令人撕心裂肺的是卓娅的塑像,表情和姿势就是以她17岁被德军绞死后的真实情景为原型的。牺牲前她受尽了酷刑与侮辱,被强暴甚至被割乳…… 作家果戈理也在这里,虽然他的人生只有43个年头,但他是俄国十九世纪最著名的小说家和戏剧家,他写了《死魂灵》,写了《钦差大臣》《外套》等,他把“小人物”的悲惨命运揭示得入木三分。虽然他生前专门写下遗嘱不让人们为他立任何墓碑,但后人还是隆重安葬了他,并给他修建了墓碑。没想到,一个崇拜他到疯狂的著名戏剧家巴赫鲁申说服了看守墓地的修士,将他的头骨挖了出来,藏在家中视为珍宝。当人们知道事实真相后,巴赫鲁申不得不将头骨交了出来,但果戈理的家人托人将头骨运到果戈理生前最喜欢的意大利时,委托人却在途中神秘失踪。如今,埋在这里的语言大师依旧没有属于自己的头颅…… 或许能让果戈理稍感安慰的是,另一位大作家契诃夫死后成了他的邻居。契诃夫只比果戈理多活了一年,他的《变色龙》《套中人》两部作品,是俄国文学史上精湛而完美的艺术珍品。幽默的契诃夫劝那些对生活感到绝望的人说:“生活是极不愉快的玩笑,不过要使它美好却也不难……为了不断地感到幸福,那就需要(一)善于满足现状;(二)很高兴地感到:事情原本可能更糟呢……要是火柴在你的衣袋里燃起来了,那你应当高兴,而且感谢上苍,多亏你的衣袋不是火药库。要是你的手指头扎了一根刺,那你应当高兴地说,挺好,多亏这根刺儿没扎在眼睛里……” 面对着这些熟悉的艺术家之墓,少年时代读过的作品开始在脑海里“活”了起来。就在这时,一位新去世的什么人物正在离契诃夫墓地不远处举行安葬仪式,围成一圈的送别队伍没有人哭泣,甚至没有声音,脸上却写满了悲痛,他们默默地、一个挨一个地俯下身去亲吻逝者的面颊,隔着树林和人群,我们看不到逝者的面容,只看到一位青年手捧的玫瑰格外红艳…… 好静啊!只有树,只有风,只有秋叶在吟唱。这么多伟大天才的灵魂聚集在一处,使死亡变得不再那么恐怖。灵魂不死,艺术永恒。他们留下的伟大作品、情操与精神,比他们的生命更久远!站在这样的地方,让我们的心灵得到一次净化,真想再多呆一会儿,再多一会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