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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未都:从草根到收藏大家

 香雨花云2019 2012-10-03

马未都:从草根到收藏大家

 


 

文/张涛  图/CNS

 

藏品是时光的结晶,向我们显露历史的明暗、和煦与萧瑟、惊涛骇浪和潺潺细流。它是信使,勾连着古今,带我们领略先人的朴质淡雅。它的寥寥余温,足已慰籍无根的心,帮你寻到归家的路。马未都,他的生命里,有藏品的温润,有历史的弥坚。

 

马未都:

1955年生于北京,祖籍山东。当过工人、作家、编辑、收藏家、文物鉴定家……现在的身份是新中国第一家私人博物馆——观复古典艺术博物馆创办人及现任馆长。

 

这年头,文化人走红,总免不了这几样:新书大卖,粉丝如云,媒体宠儿,嘉宴上宾。一般,到了这个地步的“腕儿”都会收起自得,摆出谦退冲淡的样儿。马未都却不来这套,他坦言喜欢和大家讨论交流,喜欢奔走忙碌,口吻平和淡然。

马未都擅长讲课,镜头前娓娓道来,访谈中怡然自得,妙趣频出。待人接物,圆融无碍,难怪他说“我是社会里的一条鱼”。可是,再滑的鱼,也有喝不惯的水。马未都不乐意拍照,尤其讨厌记者要他笑。因此,杂志封面上的他不是焉焉的,就是有点赌气,总是笑得不大自在。对此,他用那地道的北京腔评论说:“我想笑才笑,装笑,那多傻啊。”

面对不同的仰慕者,马未都总能以他那“大将之风”的口吻不厌其烦地重复他的经历,他的乐趣,他的理想……“马扎”们仰之弥高,钻之弥坚,可又有多少人懂他呢?你甚至也会怀疑,马未都,他也有孤寂感么?

很多人认为,54岁的马未都,经《百家讲坛》一跃龙门,大器晚成。其实,早在知天命之前,他已名声在外。

 

初涉收藏

 

1981年,《中国青年报》整版发表了马未都的小说《今夜月儿圆》。其文诗情纵横,描景色摹心绪,斑斓又细腻,他在历史文学方面的意趣与禀赋,可见一斑。在那个文学无比神圣的年代里,马未都早早地出了名。其时26岁的他,同时还是个车间工人,每天8小时的活儿,他1小时就搞定了,常溜进单位图书馆,肆意饱读。1982年,他调入《青年文学》做编辑,一半精力继续经营着文学理想,另一半精力,被他逐渐转移到购买“老物件”上。

马未都打小就对这些有着历史印迹的老物件充满浓厚的兴趣。他回忆起童年参观博物馆的经历:“我的印象就是老师说,‘快跟上快跟上’,永远说这种话,就是一个跟一个,但我就永远落在最后,就要看,而且想要看明白。”

上世纪80年代初,北京有一个专门的国营文物收购点,每天早晨门没开,就有许多农民推着自行车,车把上挂着老瓷器在那等着,排队的人足有一里路长。一只康雍乾三代的官窑碗才10块钱。马未都每天上班前总要先去那儿转转,见着什么喜爱的,就省包烟钱买下来,久而久之,淘点老东西也成了一种习惯。

马未都从地摊上买过几块钱的瓷器,那时也不管真假,第一概念就是好看不好看,凭直觉玩味、摩挲。开窍是两三年后的事了。一天,一个文物局老头神神秘秘地拿个青花罐给他,说只要认真看,就能看出年代来。他买了个,回家搁床上,床头有盏百瓦台灯,天天抱着看,一趴好几个钟头,翻来覆去看,直到睡着了。睡到半夜突然就惊醒了,醍醐灌顶一般,原来这东西真有规律的。他算是开悟了。

初涉收藏,老马也上过不少当。一次,他从一个农民手里买下一件瓷器后,见那人一副落魄样,就邀他回家共同吃饭。那人吃饱后特别激动说:“您对我太好了,这是我离家后吃过的最好的一顿饭,酒有点喝多了,实在不好意思再骗您,刚才卖给您的瓷器是假的。”说完撒腿就跑了。

 

知音难觅

 

让马未都苦恼的不是东西看走了眼,而是找不到知音。在那个“破四旧”风气犹在、文革阴霾未尽的时期,这些不难解释。马未都四处收藏古董的时候,周围人都没兴致,大家都觉得这是遗老遗少才干的事。“买完东西不给别人看不过瘾,必须给别人看”马未都心里很痒痒。

有一天,他抱着一个新买的大罐子去找一个朋友。到了他家,明明听见里面有人声,但敲门门不开。过了一会儿,门总算开了,一进门便发现屋子里四五人神色慌张,他也不管那一套,把大青花罐子拿出来,往电视上一搁,这时才发现电视机是热的,再看那几人慌张的神色,恍然大悟:原来他们锁在屋子里看“录像”呢。我说:“录像什么时候都能看,你看我这个吧,特棒。我就发现每个人都特别茫然,他们都觉得我特扫他们的兴”。“当时我拿着瓷器找谁谁都不理我,说我是傻帽儿。现在全国各地每天都有人拿着瓷器找我鉴定。这社会,变化也太大了”。更有一回,他进村“收货”,被诬成投机倒把,给吊树上,整两天,后来王朔拿了2000块钱才救了下来。

马未都成为收藏家,托了时代的福:在他开始收藏的时候,文物都便宜,一个碗3块钱,他写一篇小说能挣好几十块钱,够买好多碗了;搁在现在,就是写一本书也未必能买回一只碗。“我的年龄段卡得可丁可卯,我21岁‘文革’结束,1980年我25岁,25岁到35岁是我狂收暴敛的10年。这10年古董价格长时间是谷底,没有什么起伏,持续的时间特别长。比我大的人,‘文革’前章乃器这些藏家,让人整死一半,比我小10岁的人等他们有能力的时候,这些东西都贵了。”可以这么说,马未都80%的藏品,都是在那个时代“捡漏”得来的。

 

“激情”岁月

 

很多人都不清楚马未都哪来那么多钱买古董,其实马未都在出版社做编辑的时候就开始做药材生意,卖中药材是个暴利行业,一个月能挣几万块。有知情人说,他是靠卖药挣来的钱玩古董,但因为当时在出版社,不敢跟人讲自己做买卖,所以给人的印象就是马未都有钱,就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第一次让马未都感受到古董很值钱还是在1988年,当时一个台湾人来北京,看到他有只碗,问能不能卖给他。这只当时花200块钱买的碗,台湾人开价1万美元,这件事让马未都有了“价值观”,但马未都没有卖。“跟我一起玩古董的老一代人多数都被历史淘汰了,北京一个没剩,全国也是,不是玩的过了头,就是赔的倾家荡产……没有像我这样的。我没卖,卖的人不赚钱,赚也是赚一阵子。”问起他当时为什么不卖,他得意地说“我不卖不是因为我不喜欢钱,是我的文人情结在作祟,我觉得卖文物是一种奇耻大辱,我的‘不卖’把我彻底救了。”

马未都很怀念上世纪80年代四处买古董的岁月,比如去河北、山西一带,有人带路,到处都是宝贝,哈腰就能拣到。现在没有了,到处都是雷。“等于你去的时候是个处女地,森林里都是大蘑菇,随便采,现在都是毒蘑菇。”

80年代末,看多了文学的猫腻和式微,他辞职与王朔、刘震云等人组建了“海马影视创作室”,创作了电视剧《编辑部的故事》,很是火了一把。

至90年代,他的收藏已具规模,陶瓷、明清家具、玉器文玩等藏品逾千件。马未都的眼光开始跳出文物本身,透过文物研究历史,研究文化。

 

遭遇《百家讲坛》

 

2008年初,马未都开始在《百家讲坛》讲收藏。在此之前,他早已是古玩收藏圈里的大佬。他有文学功夫,又有理论实践,讲学深入浅出,深受观众喜爱。他不仅讲述历史渊源,还传授欣赏次第,理论逻辑严丝密缝,简直可以成为收藏教科书,例如讲到罐子:第一,先判断是否属青花;第二,哪个朝代的;第三,青花如何产生的;第四,各朝代青花,各有特色,缘由在哪里……他讲解李白诗“床前明月光”,认为诗里的“床”不是今天睡觉的床,而是“马扎”,而马扎又是由“胡床”演变而来,这一颇具“独创性”的说法不仅惹来了各路专家们的质疑,还为他带来了一大批“马扎”粉丝。

节目播出一集火一集。马未都立即从一个小圈子里的名人,成为了“大众偶像”。凡是和收藏有关的节目,争着想要邀请马未都前来“坐阵”。鉴宝、出书、“十大财富人物”、“精英人物评选”各种名目的颁奖典礼纷至沓来,老马一身中山装,花白头发,还是那张贼贼的脸儿,一上台来就抖文化段子……

他想要的名,是名副其实,渴望的利,是利在千秋。不可谓不贪心者,真贪心者。因此,他指出周杰伦《青花瓷》小错处,说当下城市没文化,不会令人费解;圈内人相轻,学术界批驳,这些也是自然的。出了名,马未都又回到了鱼的状态,甚至泥鳅,他说:“我比任何人都难攻击,这从客观的角度讲,第一本人就是一个草根,不算一个学者,我不是北大教授,你攻击我没有用。另外我所讲述的东西,你站在史学观看我的时候,我是一个收藏的乐趣;你站在收藏角度看我的时候,我又是结合一些历史背景。”

 

观复馆里叹往复

 

1997年,马未都成立了观复古典艺术博物馆,这是中国第一家私人博物馆。“观复”两字取自《道德经》:“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其义有二:一,万物滋生,我看着你们轮回。二,一遍又一遍地看。

观复博物馆的组建,大约有两个缘起。马未都33岁时,与收藏大家王世襄成了忘年交,常常一聊就到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细细吮吸王先生书中的精髓,“可以说,我后来走上收藏的道路,无不受到王世襄的影响”。王世襄对他最大的影响,应该是对生活的态度——他是旧社会贵族,后来没落受打击,一直坚持一口气直到功成名就,这一点让马未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个真正的收藏家,对待文物的看法都是聚散有时了的,王世襄最终选择了“散尽”。2003年,他将大部分藏品通过嘉德拍卖了出去。“他最终选择了‘散’,这是他的豁达,这些宝贝也有了更多前世今生。”组建观复博物馆,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散尽”。

1992年初,马未都办了个私人的展览,有人过来跟他聊收藏,他有种知识炫耀的满足感。老年人跟他聊收藏,不奇怪,特别的是,一帮小年青也有兴趣,问这问那的,当时他心里就高兴,做博物馆的念头悄悄有了。

观复博物馆举办了多次大型展览,接待了数万参观者。看着这人来人往,对马未都来说,人间至乐,无过于此。从偏安一隅、玩味摩挲,到开馆纳客、熙熙攘攘,他算是越玩越大了。10多年间,博物馆也是几番浮沉,曾一度闭馆,他也会在冷落时怀念起早年“激情”藏宝的情境:月上柳梢,喧哗褪尽,青灯暖茶,书香绕梁。

做个潇洒的自了汉,那也是很惬意的呀。若他就此退避,回到自娱自乐的快乐乡,那他就不是马未都了。他仿佛知道这是他的天命,仍然“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不改其乐”。后来形势好转,他又引进了董事会制,实行品牌推广……观复博物馆在马未都的坚持下,再度焕发了光彩,接待起八方游客,承担起古今文化延续的重任。

“人活一世,不留下点印迹岂不可惜?我以为自己一生最大的成功,就是这座博物馆在离开我后能够很好的运转,长久带给人无数乐趣享受。到那时,我会自己在门口买一张门票,安安静静走进去,还像以前那样,一个人对着这些宝贝笑,对着这些宝贝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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