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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物只应天堂有

 苏迷 2012-10-15

丹桂飘香,金风送爽,苏州人的舌尖上又多了不少时令滋味:鸡豆米的软糯,水红菱的鲜嫩,桂花糯米糖藕的可口……

千百年来,自然馈赠于姑苏的“水八仙”:莼菜、茭白、莲藕、菱角、芡实、水芹、荸荠、慈姑,是苏州人舌尖上根深蒂固的家乡味道,在岁月的回忆里,历久弥香,余味无穷。

“水八仙”中我最喜欢吃芡实(鸡豆米)。记得儿时,最有名的芡实产于苏州葑门外南塘,有“南塘鸡豆大塘藕”之美誉。那时的南塘鸡头米就比较贵,父亲每年都要买几次让我们尝鲜。那一颗颗犹如珍珠的鸡豆米,那香甜糯软的味道,在我童年的舌尖上烙下了美好的印记。

宋朝诗人姜特立有诗:“芡实遍芳塘,明珠截香囊。风流熏麝气,包裹借荷香。”。旧时,鸡豆米是富贵人家的食品,如今,它已进入了寻常百姓人家。特别是这些年,人们不但吃新鲜鸡豆米,还把它速冻在冰箱里,一直可以吃到过年。每年秋季,吃时令的鸡豆米也成了我的爱好和享受。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黄天塘逐渐被围垦,到了九十年代中期,群力村结束了种植水生作物的传统。正宗的南塘鸡豆米也随之消失。之后,有些群力村的农民去别处包田继续种芡实,沉沦为“流浪芡农”。尽管正宗的南塘鸡豆米已无处寻觅,尽管一斤鸡头米的价格已从几元涨到今年90元,鸡豆米还是受到苏州人的热捧。

记忆中的菱角有不少品种:沙角菱、和尚菱、老乌菱、馄饨菱等,我独爱吃水红菱。

近日,古市巷菜场里,有一个车坊农民的鱼摊上,一只长浴盆里天天养着一盆水红菱。我每天在他的盆里撈起一只只红菱,淡粉红的身体,肚皮上还连着嫩绿的脐带,就像在河里采下来的红菱一般,水灵新鲜。五元钱一斤的红菱,洗干净,装一盆,看着漂亮,吃着壳薄肉嫩,味道鲜美。这些天我几乎天天吃红菱,偶尔也会忆起一些与红菱相关的往事。

上世纪六十年代,景德路老宅里的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邻居大玲,她能歌善舞参加了厂里的宣传队。她在演出时结识了一位葑门乡下的农民歌手金凤。金凤常来我们老宅玩,我们都喜欢听她唱民歌。

那年秋天,金凤邀请老宅里的年轻人去乡下做客。大玲带领大家前往葑门乡下,永杰、我妹和我都去了。还记得在金凤家吃的中饭,灶头上大镬子里的饭菜特别香。还记得下午金凤带我们到菱塘里采红菱。我第一次坐在菱塘里的木盆中,木盆一晃动,我就有点紧张。永杰就坐在我身边,他的眼神告诉我:别怕,我是游泳高手。我定下心来,跟着大伙儿一起采红菱,剥红菱,吃红菱,开心得忘乎所以。菱塘里飘起了金凤的歌声“桃花红来杨柳青,清水塘里栽红菱,姐栽红菱郎栽藕,红菱牵制藕丝根”,那个秋日的午后,我们都陶醉在菱塘里了。

“水八仙”中,如果说芡实最珍贵,那么红菱最俏丽。芡实滴粒滚圆,红菱棱角分明。诗人陆游在品味芡实与红菱之后写出了富有人生哲理的诗句“平生忧患苦萦缠,菱刺磨成芡实圆。”。

莼菜之美,水中第一。无论是叶圣陶先生赞莼菜“在故乡的春天,几乎天天吃莼菜。莼菜本身没有味道,味道全在于好的汤。但这样嫩绿的颜色和丰富的诗意,无味之味,真足令人心醉。”,还是“莼鲈之思”这个无人不晓得典故,都足以表明古往今来,人们对莼菜之爱。

秋日,苏州的莲藕上市。买回一枝长藕,取最嫩的一段切片生吃可作水果,稍嫩的一段切丝炒糖醋藕丝或做藕圆,留下老藕洗净,一头切开,把糯米塞进藕孔,把开口封好,用文火焐,白藕会变成赤豆红,撒上绵白糖、桂花。生藕片我喜欢,糯米糖藕我更加喜欢。

荸荠也是水中一宝。苏州人烧年夜饭喜欢埋些荸荠在白米饭里,意为藏元宝。我们小时候盛年夜饭总是满怀期待地挖元宝。荸荠生吃,味道很美,我还喜欢把洗干净的荸荠放在透风处吹干,“风干荸荠”特别嫩甜。

水芹、慈姑、茭白常出现在苏州人的家常菜里。“茭白炒虾”则是一道传唱于姑苏童谣里的菜肴。“康铃康铃马来哉,隔壁大姐转来哉。啥个小菜?茭白炒虾,田鸡踏杀老鸦……” 

近日,我看到《姑苏晚报》上的一篇文章《拯救水八仙,此曲只应姑苏有》。标题上“拯救”两字触目惊心,文章里写到:苏州本地茭白芳踪难觅;东山太湖最后的半亩野生莼菜在90年代早已消失了;苏州本地荸荠已成绝响;群力村的村民成了“流浪芡农”……

这些年来,随着苏州城市的飞速发展,“水八仙”正在步步退却,年年萎缩。城市化已将“水八仙”逼至生存的底线。在“水八仙”生存危机之时,“拯救”两字,绝非危言耸听。

“水八仙”是水天堂里的精灵。它不仅是自然馈赠于苏州人的美好食材,而且包含着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它在苏州人的舌尖上是水乡的味道,时光的味道,祖母的味道,人情的味道,幸福的家的味道……能不“保护”,不“拯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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