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河 BY 慶余生
下午 07:02 2012/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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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河。
有多少人渡得過?
第 一 章
東城那間舊屋鬧鬼了。現下,這個小鄉鎮人人都知道有這麼一回事。搞得是人心惶惶,沒人敢在夜裡
接近這間舊屋。雖然也不曾聽見有誰被這鬼物害了,但人們心裡還是怕。誰知道哪一天會死了人,出了事
。
夜半,總能聽到一陣陣哀怨的琴聲從舊屋的閣樓裡傳出裡。可是舊屋裡只住了五個人,一個僕人,一
個丫鬟,一個做飯的老媽子,一個管家和這屋子的主人。主人家名叫趙亦,約莫二十歲出頭,是個男子,
抱病在身。又有誰有這閒情在半夜撫琴?
原本這舊屋並沒有傳言有鬼怪,只是一間長久不住人的屋子罷了。只是自從趙亦回來養病,才在這裡
落戶了一個多月,這鬼,也鬧了一個多月。也請過道士做法,可是這琴聲還是每夜依舊。
據住在裡面的丫鬟說,一天夜裡起身,剛巧經過閣樓。就看見無人住的閣樓裡泛著暗黃的光,人影晃
動,琴聲幽幽。分明就是鬼魅。嚇得丫鬟立刻白了臉,跌跌撞撞地回了屋,至此每到夜裡便早早的睡下,
也不敢再路過那間閣樓。
舊屋前面不遠的地方是一個渡口,白天商船來來往往,好不熱鬧。但一到夜晚,就是一副悲涼的景色
。月光如鉛洗般,陳鋪在這恆久肆流的河水上,以一種不可能挽回的姿態湮沒了歷史的塵埃。四處無人,
一望無際的幽暗。那河水,也是一望無際的深黑。冷風徐吹,配著那舊屋傳來的哀怨琴聲,誰還敢在這裡
逗留?
住在附近的人都知道趙亦白日裡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站在河邊,看著擺渡的老人家把人從這邊,渡到另
一邊。就這麼一直看著,偶爾會喃上這麼一句——彼岸花,開彼岸。葉生無花,花開無葉,相念相惜卻不
得相見。
雖然不知道他嘴裡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但看他瘦弱的病樣,怕是被那鬼魅吸了陽氣,才會如此。真怕
風一大就把他吹倒了。誰勸他進屋歇息,他都是微微一笑,說:「沒事。」然後繼續看著。直到夕陽已落
,擺渡的老人也回了家,他才慢慢地回了自己那間舊屋。
這個趙亦,真是個奇怪的人。
第 二 章
夜風徐徐,吹低了那河邊的野草。月光鋪灑在渾濁的河面上,像碎銀一般。李愈伯看著眼前的深不可
測的河水,完全沒有了方向。頓時慌了。是無人擺渡嗎?
從這小鄉鎮一路過來並沒有看見客棧。除了前面不遠處的一戶人家門前掌著燈籠外,其他的人家油燈
早就熄滅。看不到一點光亮。
冷風流雲,月影婆娑。夜風吹得屋簷上的紅燈籠一晃一晃的,感覺就像要被拽下來一般。顯得有絲詭
異。
李愈伯有絲奇怪,難道除了這間屋子,其他人家都習慣那麼早就歇息的嗎?雖然奇怪,但還是敲響這
屋子的門,不然今晚真要露宿街頭了。想到這渡口邊上的冷風,李愈伯不由打了一個冷顫。
鐵環在木門上敲出沉甸甸的聲音。等了好些時候,木門才緩緩地開了一些縫隙,一個老人家探出了頭
。滿頭的銀發,皺紋爬滿了他的臉,像是腐了的木頭上的深紋。他看著眼前這個陌生人,面無表情地問道
:「公子找誰?」
李愈伯雖然有絲懼怕眼前這個老人,但還是向他拜了一拜,恭敬地說道:「老人家,我本是上京趕考
的秀才,路上有些事耽擱了。這麼晚了,又無人擺渡。這下,已經無處可去,想來借宿一晚。可好?」
老人一雙眼睛把李愈伯上下瞧了個遍,說:「一看也知道是外地來的。你還是尋別處去吧。別在這逗
留了。」
「老人家,這是為什麼?」
「這屋子傳言鬧鬼,就算讓你住,怕你也不敢。」
李愈伯笑了笑,「老人家,您都敢住這,為什麼我就不敢?老人家不也平安無事嗎?」
老人想了想說:「我只是這屋子的管家,這事我做不了主。你暫時在門外等著。我去問問我家主人的
意思。」
「那有勞老人家了。」
木門再一次關了上,但這一次很快就打開了。
「我家主人有請。」
一路穿過庭院,樹影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老人讓李愈伯在大廳稍等一下。等了一會,卻看見一個
少年出來。少年一襲白衣,頭發只是用發帶簡單地束了起來。面容清秀,卻很是瘦弱的模樣。走起路來有
點輕浮,而且一路輕咳著。顯然是帶病在身。
李愈伯原本以為這主人家是個上了年紀的老者,想不到卻是個少年郎。
李愈伯向少年鞠了一躬,說道:「夜裡無舟可渡,叨擾了。」
趙亦苦笑了一下,「又何止你一人無舟可渡?」不知道這句話是對李愈伯說的,還是對自己說的。坐
下後,便讓丫鬟看茶,對李愈伯問道:「公子尊姓大名?」
「鄙人姓李,名愈伯。主人家怎麼稱呼?」
「趙,單名一個亦字。李兄也是要去趕考的秀才?」
「是,莫非主人家也是?」
趙亦扯了一下嘴角,似乎回想到從前,眼神有些飄渺,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過了有些時候,趙亦
才回過神來,說:「曾經是而已,現在已經是惡疾纏身,哪還想什麼功名?這不,回了家鄉,在這祖屋裡
養病。能過一年是一年。」
李愈伯剛想說些什麼,丫鬟便上了茶,神色有些不自然。趙亦看出了丫鬟的心思,說道:「去休息吧
,這裡不需要你了。」丫鬟福了福身,便匆忙下去了。
趙亦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轉頭對李愈伯說道:「李公子想在寒舍借宿,我們十分樂意。只是外面
的人都說我這屋子鬧鬼,半夜閣樓裡總有琴聲。雖然我一直沒聽見,也沒看見。不過剛剛那丫鬟卻是看過
的。」笑了一下,「李公子還願意住下嗎?」
「這鬼魅可曾害過人?」李愈伯問。
「那倒不曾。」
「既然無害,我還怕它做什麼?」
「那好,管家,送這位公子去西面的客房。」
第 三 章
夜裡,西面的客房點著油燈。冷風一陣,吹得這油燈一陣恍惚,若隱若現。李愈伯側耳聆聽,想聽聽
是否半夜真有琴聲。不一會兒,果然有一陣陣模糊的琴聲傳來。像那渡口邊上的河水一般悠遠。
李愈伯想不到真有這鬼魅。心裡一陣寒涼。伴著琴聲,匆匆地爬上床,入了睡。
直到深夜的時候,突然感覺到有誰坐在他旁邊,摸著他的臉。那雙手,像冰一般涼。李愈伯忽地睜開
了眼,推開身邊的人,呵斥道:「哪來的鬼魅?」就著昏暗的光線,看清了眼前的人。這張臉不就是那個
少年嗎?只是將頭發放下了,換上了一襲淡青的水袖,眼角也抹了上淡淡的胭脂。儼然是一個嫵媚妖嬈的
男子,只是病容依舊。
他靜靜地看著李愈伯,突然落下了淚,「公子,你回來了?可知道,華朝等得你好苦?」說著,往李
愈伯的懷裡靠去。
李愈伯連忙推開了他,「趙公子,你這是做什麼!」
那男子停了動作,看著李愈伯,「公子,你為何要說這話?我是華朝啊,你不認得我了嗎?」說著,
要去抓李愈伯的手,不過被他躲了去。
「趙公子,請自重,鄙人沒有斷袖之癖。」
「公子,你為何要說這般狠心的話?你忘了華朝了嗎?」
這下,李愈伯的怒氣也上來了,呵斥道:「趙公子,請不要開這種惡劣的玩笑。你既同意我住下,我
很感激。可現下又穿得如此,說這些話,攪得我不得安寧。究竟有何居心?」
男子的眼淚不斷掉下,「公子,你真的忘了我嗎?你不是說過,這生絕不辜負我嗎?我們不是說好,
生,要在一起,死也要化作彼岸花生生世世相守嗎?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渡河走的嗎?」說到這,男子停
了下來,喃喃道:「為什麼你卻先我一步離去?你為什麼能如此狠心,留我一人?」說完,便哭著沖出了
房間。不見蹤影。只留下油燈獨自晃悠著。
這夜,燭火長伴,李愈伯睡得並不安寧。
翌日清晨。
李愈伯起了個大早,坐在大廳裡,等到主人家的到來。他已經換上了白衣,又是一書生模樣,依舊是
昨日的病容。笑著對李愈伯說道:「李公子,昨夜睡得可好?」
「主人家如此待客,睡得當然好。」
趙亦聽得李愈伯口氣不善,愣了一下,隨即問道:「昨夜是發生了什麼事嗎?李公子為何如此氣憤?
」
「發生了什麼事,趙公子不是最該清楚的嗎?」
趙亦無奈得說道:「李公子不說明,我確實不知。」
李愈伯見趙亦確實一臉疑惑,便把昨夜的事原原本本說了個清楚。只見趙亦的臉越來越慘白,不見一
絲血色。像失了神一般,喃喃道:「是他回來了。真的回來了……華朝,你既然回來了,為何不出來見我
……為何?」
「誰?誰回來了?」
「華朝,他回來了。」
「昨夜那男子確實喚自己華朝。他是什麼人?」
趙亦慢慢地回過了神,透過窗戶,看著屋外那條流不盡的河,還有河上擺渡的老人。慢慢地說道:「
有一個書生,他愛上了一個青樓裡的小倌,瞞著他爹,拿了家裡一大筆錢,為這小倌贖了身。最後還是被
他爹知道了,將書生關了起來,說要找人打死那小倌。書生逃了出來,沒辦法,他們只能選擇私奔。說好
生,要在一起,死,要化作彼岸花,生生世世相守在黃泉路。說好等到子時,一起渡船走的……可是……
」說到這趙亦卻停了下來,因為他已經哭了出來,淚流滿面。
「你就是那書生嗎?」
趙亦慘淡地一笑,「對,我就是那書生。」
「那後來呢?你沒去嗎?還是那華朝沒去?還是他……死了?」
趙亦不再說下去,站起了身,恍惚地回了自己的房。邊流著淚,邊喃著……死了,只留下一人受罪…
…彼岸花,開彼岸。葉生無花,花開無葉,相念相惜卻不得相見。
李愈伯看著趙亦遠去的背影,突然覺得這人真可憐,但心中也是一片迷茫。那小倌死了麼?
李愈伯突然不想走了,他想把事情的原委弄清楚。昨夜的男子究竟的誰?會是那個喚作華朝的小倌嗎
?他是人,還是鬼魅?
第 四 章
或許是上天也想讓李愈伯知道真相。原本晴朗無雲的天際突然烏雲密布。天,一下子黑了不少。那原
本無波無瀾的河面也開始翻起了浪,雖然不大,但船是過不了河的了。
擺渡的老人立刻把船駛到邊上,邊栓緊繩索,邊嘆一口氣說:「又要變天咯。這雨,不知道又要下到
什麼時候,可千萬別把莊稼淹了。」剛說完這句話,天際一個響雷,「轟」的一聲,大雨也隨之瓢潑而下
。老人戴上蓑衣斗笠,急忙走了。
李愈伯又在這住了一天,原本想向趙亦問清楚的。但直到夜色已經黑了,也沒看見趙亦的蹤影。飯菜
,也是丫鬟送到屋子裡去的。
吃完晚飯後,雨突然停了。夜色難道的清明,如渙洗過般。連氣味都夾雜著些微香。
李愈伯趁著無人,便走到了那閣樓下,看了那黑漆漆的閣樓一眼。除了漆黑,也沒見有什麼人,更不
見有琴聲。見四處無人,便推開閣樓的門。門沒上鎖,很快就被推開了。點上油燈,昏暗的光鋪了一室,
卻沒有李愈伯想要找的人。摸了一下桌椅,灰塵不多,不像長期沒人住的樣子。剛轉過身。便被身後的人
嚇了一跳。
李愈伯撫著胸口,平息未定,對著不知道何時就站在自己身後的管家問道:「老人家,你站在我身後
做什麼?」
「公子又站在這做什麼?」
「我想找閣樓裡的那個人。」
「本是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老人家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前幾天有個和尚在這借宿,我施舍了些干糧給他。他臨走的時候指著那閣樓這麼說的。」
「那他還有說什麼嗎?」
「沒了。公子,夜了回去歇息吧。或許不用你去找,有些人自然會去找你。」
李愈伯低頭想了想,昨夜那男子有來,那麼今晚或許還會過來。剛抬起頭,管家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已
經走了。留下一室晃動不安的光。
回到屋裡,李愈伯沒有躺到床上歇息,而是坐到窗邊,等著芊芊。從窗口望去,正好可以看見那條肆
流不息的河。岸堤上栓著擺渡的小舟,在河上來回晃著,孤零零的樣子。
李愈伯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了過去。只是突然頸間一陣寒涼,渾身一個激靈,這才醒了過來。
抬頭間,便看見昨夜那男子站在自己身邊,一雙手停在半空。見李愈伯醒來,轉身便跑。
李愈伯急忙拉住他的手,只覺得頓時冰涼刺骨。試探著問道:「華朝?你是華朝嗎?」
那男子轉過頭來,雙眼沒消半會便滿是淚水,「公子,你認得我了嗎?你真的認得我了?」
李愈伯只是能點點頭,「認得,你是華朝,我是趙亦。」
這下,男子哭得更是厲害了,往李愈伯的懷裡躺去,「公子對華朝有情有意,可華朝卻害得公子與令
尊大人反目,我們該如何才好?」男子看著李愈伯,可又不像在看著他。像是透過李愈伯看著另一個人。
或許,他看的是趙亦。
李愈伯不自在地避開他的懷抱,說:「我們私奔可好?」
「私奔……好,我們私奔,渡河,今夜子時就走,好嗎?」
「好。那就今夜子時。」
「我們生,要在一起,死,要化作彼岸花,生生世世相守在黃泉路。對麼?」
李愈伯只能附和著點點頭。
男子離開了李愈伯的身子。走到窗邊站著,看著那連綿不斷的河流,掉了淚,「公子,你還記得那夜
的月亮麼?就像今天這麼圓。子時了,是時候走了。」
他轉過頭看著李愈伯,突然像失了神一樣搖著頭,「不對,你不是趙亦。公子他,他……」話沒說完
,又像想到什麼一樣,突然抱著頭尖叫了起來,哭喊著:「大人,您別打了,要打就打我吧……華朝賤命
一條,死有余辜……」
「華朝,發生什麼事了?」李愈伯抓住男子的肩膀,急忙問道。
可是男子卻突然推開了李愈伯,叫道:「你不是,你不是趙亦。公子……你回來,別丟下我一人……
」說著,便發了瘋一般跑了出去。
李愈伯想去追,卻已經不見他的蹤影了。
遠處河水肆流不斷。
翌日,天空難得的晴朗,是擺渡的好天氣。李愈伯已經沒有理由留在這了。上了船,站在搖擺不定的
船上,看著那鬧鬼的舊屋,嘆了一口氣。趙亦一直在屋內,沒有出現。李愈伯最後還是不知道故事的結局
。
究竟他夜裡看見的是人還是鬼?究竟那夜的子時,是趙亦沒去?還是華朝沒去?華朝是死了,還是怎
麼了?他想,他這一生都不可能再有機會知道了。
完 結
趙亦透過窗戶,看著擺渡的老人把李愈伯從渡口的這邊,渡到另一邊。苦笑了一下,眼淚又不住地掉
了下來,「走了,又有一個走了。為什麼別人走得了,就我們走不了呢。」
其實,李愈伯全猜錯了。那夜子時,趙亦有到渡口,華朝也有到渡口。只是渡口無船,又怎麼能渡河
?
還記得那夜的月兒特別亮,像十五的月亮一般,月光灑在熒熒的河面上,透著一種絕望的深不可測。
書生的爹很快帶著人追來了。在書生的面前就要把那小倌亂棍打死。書生撲到華朝的身下,替他挨上
了棍。
書生的頭頂,立刻有鮮血流下,可是依然半點不低頭,倔強地看著他眼前的人,「爹,華朝已經贖了
身,不再是任人糟蹋的人了,你若打死了他,官府不會放過你的。如果您真的要我們死一個,您就打死我
吧!」
書生的爹氣極,「你這畜生!你什麼人不愛,你愛一個下賤的兔爺!好,好,今天我就打死你,就當
沒生過你這畜生!省得我無顏面去見趙家的列祖列宗!」拿著棍棒就往書生身上招呼去,毫不留情。
華朝早嚇得跪在趙老爺腳邊,哆嗦著直磕頭,「大人,您別打了,要打就打我吧……華朝賤命一條,
死有余辜……求您別再打了,再打公子就要死了……」那頭一下一下撞在地面的聲音,甚至比他的哭喊聲
還要大,鮮血和著眼淚流了滿面。
那趙老爺只是一腳將那小倌踢開,棍棒依然對著書生。
書生猛地吐了一口鮮血,艱難地爬到華朝身邊,將他抱在自己懷裡,看著自己的爹,眼中有些愧疚,
「爹,您打死我吧。打死我了,您也安心了。孩兒不孝,下輩子,再還爹的養育之恩。」
那趙老爺聽到書生說這些話,棍子也下不來了,狠狠地丟到一邊,「畜生!從今時今日起,你不再是
我們趙家的子孫!」說完,就帶著一群家眷走了。
書生對著趙老爺的背影叩了幾個響頭,然後就倒了下去,血直直地流到了河水裡,混成一片,看不清
了。
華朝艱難地拖著書生的身子,找了間破茅屋住下。書生從此一病不起了,請了無數大夫,都是搖著頭
吩咐華朝把書生的後事辦了。
華朝不信,依然每天給書生請大夫,煎藥,喂他喝下。這書生一口氣也提了一個多月。
那日,窗外風景很好,風柔柔的。書生輕輕地對華朝說:「我會化作彼岸花,在黃泉路旁等著你。」
華朝搖著頭說:「公子不要說傻話,我給你端藥去。」
等華朝端藥回來,那書生已經斷了氣。華朝手上的藥碗也直直地摔到了地上,碎了一地。
書生死了。華朝也瘋了。
從頭到尾,閣樓都沒鬧過鬼。因為有天夜裡,管家分明看見了他家主人換了淡綠的衣裳,掌著燈,抱
著琴,在閣樓裡撫琴。到黎明時分才換回了白衣。
或許,趙亦已經成了黃泉路旁的彼岸花,在那裡等著他的華朝。可是,華朝不也一樣嗎?
白天,他是趙亦,夜裡,他是華朝。
白天,他在渡口看著擺渡的老人將往來的人從岸的這邊渡到另一邊。夜裡,他在閣樓裡掌著燈,撫著
琴,等著趙亦。
彼岸花,開彼岸。葉生無花,花開無葉,相念相惜卻不得相見。
白天的趙亦和夜裡的華朝,永遠都不可能再相見。
渡河?有多少人渡得過?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