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之堂师徒夜话
任之堂主人余浩老师的一个学生在福建行医，打电话问老师怎么治疗强直性脊柱炎。巧的是我最近采访民间中医，也正求他整理一下治疗强直性脊柱炎的思路。
余老师就说了，既然都提到了，我们今晚就接招吧！
于是众学生团团围住老师，一边配药一边听老师讲解。以下就是师徒夜话的记录。
强直性脊柱炎是西医的病名，这个病在中医属于痹证范畴。既然属于痹证，我们就应该按中医的分析来搞。但这种痹证不是普通的痹证，WJ你来说一下，黄帝内经上提到的痹证有哪几种？
WJ略一思索，回答说，有痛痹、行痹、热痹、着痹。
老师又问，它们都是什么邪气引起的？
WJ答，痛痹是寒邪引起的，得热轻遇寒重。行痹是风邪引起的，风者善行数变，痛处飘忽不定。热痹是热邪引起的，得热重，遇寒轻。着痹我忘了。
老师又指另一学生：XH你接着说！
XH答：着痹是湿邪引起的，湿邪引起的病，有五大特点叫重、闷、呆、粘、濡。重是沉重，闷是烦闷，呆是纳呆，粘是粘腻，舌苔粘滞，濡是湿病特有的脉象。
老师说：没错！治疗这个病，跟中医治疗风湿有相通的道理，所以你们不能被西医的病名框住。ZL，你去拿两张照片来。
ZL是任之堂的“摄影师”，她问老师，要什么照片？
老师说：一张是在沙漠中干枯死掉的树，一张是在寒冬冰雪里被冻死的树。
学生们心中都起了个大问号，老师要这两张照片做什么呢？
《周易系辞》曰：“法象莫大于天地，变通莫大于四时。”
余老师治百病都用道家升降的思路，天升地降，升降的目的，是达到四时寒热温凉相互对流，达到平和。果然，老师接着说，你们学中医首先要懂得取象，这个象取得好，有助于领悟医道，你们看强直性脊椎炎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关节僵硬，脊柱屈伸不利，到最后整条脊柱都干瘪无肉，皮骨连成一块，精血枯竭，就像干枯的树枝一样。我们要治疗这个病，就可以取这个枯木的象。那么你们想一想，树木什么时候会枯死？
学生有些回答说，冬天会被冻死，也有些回答说，夏天没浇水会被晒干死掉。
老师点头说，这就对了！强直性脊椎炎的病人后期共同都会走向干枯，夏天沙漠中的树木被暴晒缺水会枯死掉，冬天北方冰雪里的树有很多也会被冻死干枯。所以治疗强直性脊柱炎，从热毒角度来论治只是一种治法，还有另外一种就是寒中三阴，寒入督脉。以前我治疗几例属于寒湿的，效果还可以。但后来碰到不是单纯的寒湿，效果就没那么好了。所以用补肾壮骨法也对部分病人有效，用清热解毒法也对部分病人有效。如果想用一种方法通治这种病，也是部分有效，部分无效。治疗起来还得看这个病感邪程度，以及病人正气多少。
XH问，强直性脊椎炎这种病有没有专病专药呢？
老师说：专病专药还没发现，但不同病证用不同的特效药却是有的。比如，前期受寒的，这些寒邪进入督脉、膀胱经，会闭阻不通，郁在那里就会发热。对付这些热毒，要用宣透之法，方药可选用清骨散加减。从我的经验来看，要加入一味药扣子七，扣子七完全可以担当重任。上次跟毛老师上太白山采药时，毛老师的著作《秦岭七药》里面提到扣子七功效最奇，善能祛风镇惊，去骨中伏火。解暑养阴，祛邪养正。故能专治骨蒸干血劳及顽孽病，不管是哪种骨节病变，只要骨节中有虚火、郁热，降不下透不出，这扣子七一味药，既能穿透通达，又能凉血降热，正合病机。做汤剂，或研粉冲服，都有效果。用它来治头痛，立竿见影，还有小儿顽固性食积，它都是专方专药，比较有效果的。只是这味药实在是太稀少了，不容易买到，虽然我们备了一点货，也是一直省着用。
老师接着往下说：谈完热的要用清热透热法治，我们来看第二种纯寒的，得热痛解。上次药房也有这样的病人，用艾条一烤，就不痛了，舒服了。因此对纯寒的人，我们可以选用乌头汤加减，可以选用川乌、草乌，来化寒冰，破冰湿，一般用去寒湿的附子还管不住，那必须找附子的祖宗川草乌。
老师又问到：这药引子很重要，强直性脊椎炎，脊柱僵硬病变在背部膀胱经跟督脉上，你们说一下有哪些药，可以引入督背膀胱经的？
WJ答：有金毛狗脊，葛根，穿山甲。
老师说，金毛狗脊入的是督脉，葛根入的是膀胱经，穿山甲所有经脉都走，不独走任督。你们想想，像这种病久病入络，深伏到筋骨里面，必须要动用到一些动物药、虫类药。
XH若有所悟：鹿茸或鹿角片。
老师问：为何？
XH答：鹿角是至阳之物，一般动物药比植物药更有阳气，陆地的比水里的更有阳气，陆地上高山的比平原的更有阳气。这鹿奔跑于高山上，它又是高山上动物中最有灵性的一种，古代的道家民俗壁画中，常把鹿作为仙家坐骑。而这鹿角又长在鹿的巅顶上，与鹿的膀胱经督脉相通，堪称为阳中之至阳，诸阳之会。
老师表示赞同。他接着问：大家还有想法吗？
又有学生说：蜈蚣吧？老师治疗三种病都会用到蜈蚣，一种是不孕不育，一种是最顽固的头痛，还有一种就是严重的腰背骨节病变。当然还有在顽固的妇科病阴道洗液里面，老师也会用到蜈蚣。
老师点头称是：这蜈蚣在我们老家非常多，我从小就经常抓，你只要以扑上去抓它不到，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可见这蜈蚣非常善于逐走，在人身体有郁滞不通的毒邪、瘀血都可以借助蜈蚣通行走窜之力，把它消散化开。张锡纯称蜈蚣“内而脏腑，外而经络，凡气血凝聚之处皆能开之”。你们再看那蜈蚣，干品不就像一条脊柱吗？蜈蚣又叫百节虫，每个节间都像脊柱一样。中医取这个象，可以入背脊骨。
还有两味药，是一位草医郎中传给我的。就是土元跟乌梢蛇。这两味药对于脊背的瘀血风毒都有消散作用。
老师接着说：三大病理产物有瘀血、痰浊、食积，谈完瘀血用土元、乌梢蛇，我们再来看病人久病有顽痰，该用什么药？这种顽痰随气升降，可以堵在身体任何一个地方，停在腰背上，腰背剧痛就会加重，所以不能见痛止痛，要化顽痰，怪病多痰，恶病多痰，我们进来也见过很多重病，到中晚期病人痰浊都很重，不单局限于强直性脊椎炎。所以化痰之法在疾病中期，必须列入考虑。你们说说看，哪味药最擅长化附着在筋骨上的顽痰？
WJ说，白芥子化皮里膜外之痰。
老师说：应该用天南星！化痰加止痛效果都非常好。像这类病人除了痰阻外还有剧痛，用天南星时要大剂量，40到50克，小剂量的效果不明显。如果腰部间有瘀血跟痰浊粘连在一起的，有一味药最好，但必须重用，那就是白术。白术能利腰脊之死血，《医学实在易》曰：“凡腰痛诸药乏效者，用白术两许，少佐它药，一服如神。”
用药的时候，要保持周身上下大小经络有畅通感，这样正气药力则能进，邪浊病气则能出。我们发现凡是升降阻滞出问题的，都会出现经络不通的症状，所以可加入宣风通气的威灵仙，还有透骨节寒热的透骨草。用它们来达到张仲景《金匮要略》上说的“五脏元真通畅，人即安和”的效果。
有一些病人到后来腰都弯不下，绷得紧紧的，那就不是一般经络的问题，大的骨节都僵化了。我们就会用到钟乳石利百节，还有猪下巴骨，又叫猪活骨。为何会用到这味药？这猪下巴骨是猪周身上下关节活动得最灵敏最频繁的地方，一般外行人只看到猪善于吃东西，但我们学医的内行人要看出门道来。猪从落地那一刻起，那嘴巴就没怎么停过。中医取这个象，就是要把病人的骨节活动起来。
你们还要记得一味药叫穿山龙，它有类激素作用，非常好，平和而有效，一般用100多克都可以。
最后再说一味药：马钱子。马钱子是治疗痹痛最厉害的一味药，是治疗任何风湿痹痛、骨节痹证的王牌药啊！入散剂，马钱子每日的剂量不要超过1克！入汤剂用量可大一点！但服用时间不要过常，太长过后，会有积累中毒的效应。这味药的最佳疗效跟轻度中毒量非常接近。我们上次治疗一位老阿婆，她的大腿控制不住会抖，抖时服用白糖水能缓解，抖完后经络就疏通舒服多了。所以《医学衷中参西录》上，张锡纯称马钱子开通经络，透达关节之力远胜于它药。这味药在重症肌无力、脊髓病、中风后遗症里面都能起到不可忽视的作用。
关于后续的饮食禁忌，练功保健，老师说道：艾医生都谈得很详细了，师父的八部金刚也很好。上次有强直性脊椎炎的病人，原来是弯腰舒展很痛的，后来送给他老道长的八部金刚光碟，叫他照着练习，后来居然可以做到凤凰三点头这系列动作。老师让他在药房当着一大群病人练，其他病人看了都很长信心，纷纷向索要八部金刚光碟，甚至还有善心的病人，去印了一大箱光碟放在任之堂大药房，供其他有需要的病人学习。
老师又叮嘱大家，那些剧烈运动大出汗的，都不是运动的最佳状态。要达到《黄帝内经》微动四肢，温衣的效果，身体出于温养状态，才是最好的效果，只要能做到这个效果，不需要练什么特别的功法，就是你做体操散步也有用，但贵在坚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