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1云台二十八将之四耿弇

5. 1云台二十八将之四耿弇

多代为将，以功名自终；六名兄弟，皆入朝为官。何人能使耿氏家族如此热火熏天、青史留名？他，就是左扶风茂陵人、建威大将军耿弇。

耿弇（公元3—58年），两汉之际人，字伯昭。其先祖系二千石高官，被汉武帝从河北钜鹿迁徙到扶风茂陵，故为茂陵（今陕西西安）人。其父耿况，字侠游，饱学儒道经典，先在朝中为郎，后在王莽年间担任上谷郡的太守。耿弇自幼好学，习读《诗经》、《礼记》，从中汲取如何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道理和方法。由于经常看到郡中岁末举行的骑士们讲武勒兵的尉试活动，对如何建旗擂鼓、骑马射箭等军事知识掌握不少，“由是好将帅之事。”可见，他是一个知文懂武的两用人才。

王莽失败、更始政权初立时，更使帝刘玄治国无方，经常不断地先后派出谒者、使者、将领，巡视、接受各地，史称“侚”。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是，好事能否做好，却要打个问号。由于更始政权腐化的速度太快，直接影响和污染了“侚”这件事，从而带来不少问题。比如，对地盘，则你争我夺；对王莽时代的原郡守、县令如何处理，也没有一个统一的政策和口径，大多是大搞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随意撤换和任命。耿况正是这样一个王莽时代的旧太守，现在究竟何去何从，实在成了一件“怀不自安”、令人头疼的事情。二十一岁的耿弇，暂时告别父亲耿况，拿着写成的报告，带者礼品，决意直接去长安找更始帝刘玄，希望能够让父亲继续留任。

更始 元年（公元23年）的十一、二月，邯郸卜者王郎自称是汉成帝的儿子刘子舆，被赵王刘林等人立为“天子”，都邯郸，并派遣将帅进军幽、冀州各郡，并发文到全国各州郡。“一时赵国以北、辽东以西，皆望风响应”。消息传来，正走在途中的耿弇和随同的上谷郡的两个小吏发生了争论。两个小吏认为，刘子舆就是汉成帝 的正统继承人。舍弃他、不归顺他，还要远去，能安心吗？耿弇按剑回答：“子舆弊贼，卒为降虏耳”，我要到长安去，与更始帝刘玄陈说一下渔阳、上谷两郡兵马的情况，建议他们从太原、代郡出兵。用不了数十天，归发突骑，对付这些乌合之众，如摧枯折腐。你等“不识去就，族灭不远”了。两个小吏不听，溜走投奔王郎。

其实，耿弇也没有能去长安。因为，他打听到，大司马刘秀于更始二年（公元24年）正月，为躲避王郎的锋芒，开始向北州的蓟（今北京）地活动，目前已经到了中山国的卢奴（今河北定县）（《后汉书。光武帝纪》），于是便立即骑马北驰卢奴，去拜谒、投奔刘秀。刘秀立即留他为长史。耿弇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为了能为刘秀攻打邯郸出力，他通过护军朱祐向刘秀表示：自己愿意返回上谷发兵攻打邯郸。对他这种积极主动的态度，刘秀十分欣赏，笑着赞夸到：“小儿曹，乃有大意哉！”并且因此数次召见他、鼓励他（《后汉书。耿弇传》）。

随后，耿弇随从刘秀北上来到蓟城。不久，王郎追兵也快赶到蓟城了。刘秀知道自己的力量太小，就打算赶快离开蓟城，南下而返，不与王郎军队正面交手。于是，他便召集属员随从商量计议此事。耿弇则滔滔不绝地议论起来：“今兵从南来，不可南行。渔阳太守彭宠，公（刘秀）之邑人（同乡），上谷太守，即（耿）弇父也。发此两郡控弦万骑，邯郸不足虑也”（《后汉书。耿弇传》）。这个意见还是很有远见的，后来的情况也证明了这一点。可是其他的官属就不同意，一起嚷嚷：就是死也要头朝南，岂能北行进入囊中，成为他人的囊中之物？刘秀手指着耿弇说，他就是北道的主人呵！争论还没有结果，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原来这时原西汉广阳王刘嘉的儿子刘接在蓟城已经起兵响应了王郎，城中一片混乱。有消息说，邯郸王郎的使者已经到了，让二千石以下的各级官员出门迎接。刘秀等人一看大事不好，三十六计，走为上，立即赶快驾车从南门向南逃走。

南下的一路上，刘秀率领一干人马，忍饥挨饿，餐风露宿，斗粥、麦饭聊以充饥，跋涉滹沱河的冰块寒水，只能以火烤衣。一番辛劳后，总算是回到了钜鹿。途中，当时刘秀的不少官属早已奔散，各自逃命，就连耿弇也不知逃往何处。其实，他跑回上谷了，见到父亲耿况，就劝说耿况赶快派寇恂东去渔阳，找太守彭宠约定，各发突骑二千匹，步兵千人南下，投靠和支持刘秀吧！。彭宠这一边的安乐令吴汉、护军盖延、狐奴令王梁也正在作彭宠的工作。当寇恂来到渔阳后，彭宠立即如约，发兵三千，以吴汉为长史，与盖延、王梁南攻蓟城，杀王郎大将赵闳。寇恂返回上谷与上谷长史景丹及耿弇，率军南下与吴汉军队会师。 于是一支由上谷、渔阳两郡军队组成、由吴汉、寇恂、耿弇、景丹、盖延、王梁指挥的大军，浩浩荡荡挥师南下，全力帮助刘秀。一路上，捷报频传：所过击斩王郎大将、九卿、校尉及以下三万多人；先后攻占涿郡、中山、钜鹿、清河、河间等二十二县。

他们当来到广阿时，被传言是邯郸王郎大军。正在此城坚守的刘秀亲自登上西城楼探听虚实，发现是耿弇等人，十分高兴。看来，耿弇这小儿说话还真算数，言而有信，说到做到，没放空炮，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年轻人，于是与耿弇、景丹等人开起了玩笑：“邯郸（王朗）将帅数言我发渔阳、上谷兵，吾聊以应言‘我亦发之’”，看！真是发来了！“何意二郡良为吾来？”刘秀对对方的行动表示赞赏，并表态：“当与渔阳、上谷士大夫共此大功。”刘秀立即任命景丹、寇恂、耿弇、盖延、吴汉、王梁皆为偏将军，仍领其兵；加任耿况、彭宠大将军；封耿况、彭宠、景丹、盖延为列侯。二郡兵来，大大地加速了王郎的灭亡。更始二年（公元24年）四月，刘秀进围邯郸，连战破之。五月攻拔其城，斩王郎。诛灭王郎，是刘秀在河北的第一次重大胜利，极大地提高了刘秀的声望和地位。渔阳、上谷两郡的太守和吴汉、寇恂等将领功不可没；耿弇崭露头角，施展才干，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确是后生可畏！（《资治通鉴。卷三十九。汉纪三十一》）

刘秀势力的壮大、威望的提高，引起了更始政权的疑忌。昏庸的刘玄决意明升刘秀为萧王，暗夺其手中的河北大权。邯郸大捷后，他派侍御史黄党持节到邯郸立刘秀为萧王，令其罢兵，即停止军事活动，与立有战功的诸位将领一起返回长安；同时，又任命苗曾为幽州牧，韦顺、蔡充各任上谷、渔阳的太守。又是调虎离山，又是釜底抽薪，就是要瓦解刘秀在河北的势力。这一手令刘秀左右为难。大白天的，刘秀却卧在邯郸宫的温明殿中，正在考虑应该拿出什么对策。耿弇立即闯宫入殿，跪在床下向刘秀进言。

首先，他从三方面分析更始政权的执政状况：第一点，中央。“今更始失政，君臣淫乱，首先，他从三方面分析更始政权的执政状况：第一点，中央。“今更始失政，君臣淫乱，诸将擅命于畿内，贵戚纵横于都内”，中央整个一个窝里斗，造成了“天子之命，不出城门”的局面；第二点，地方。则是“所在牧守，辄自迁易，百姓不知所从，士人莫敢自安。虏掠财物、劫掠妇女，怀金玉者，至不生归。元元叩心，更思莽朝”，社会动乱，人人自危，整个一个今不如昔；第三点，外患。则是“铜马、赤眉之属数十辈（家），辈数十万，圣公（刘玄）不能办。”这三条，归结起来，一句话，更始政权“其败不久”。

接着，他又分析刘秀方面的情况：“公首事南阳，破百万之军；今定河北，据天府之地。以义征伐，发号响应，天下可传檄而定。”

随后，他表态：“天下（政权）至重，不可令它姓得之。闻使者从西方来，欲罢兵，不可从也。”

最后他又提出了一条建议：鉴于“今吏士死亡者多，（耿）弇愿归幽州，益发精兵，以集大计”（《后汉书。耿弇传》）。

耿弇到底是读过书的，面对问题既有分析，又有结论；既有态度，又有建议。刘秀十分欣赏，“大悦”。刘秀一方面，“乃拜（耿）弇为大将军，与吴汉北发幽州十郡兵”；另一方面，刘秀以河北未平、马上要同铜马义军决战为由，只要萧王号，却拒不罢兵，这标志着刘秀与更始政权的公开决裂，由此开始了；与铜马、青犊等十余支义军、百万大军的决战，也由此开始了。刘秀在河北的发展进入了新阶段。

吴汉和耿弇不负众望，马到成功。吴汉在右北平的无终（今天津蓟县）的路边对搞两面派的幽州牧苗曾斩立决，耿弇到上谷，对上谷、渔阳两郡太守也不客气，“收韦顺、蔡充斩”，“北州震骇，十郡悉发其兵”。吴汉、耿弇南下后，在清阳与刘秀会师。经过馆陶、蒲阳、射犬、潞东、平谷诸战役，刘秀战败铜马、高湖、重连、青犊、大彤、五幡等义军，基本控制了河北。从而，为刘秀即将分兵邓禹入关西，自己称帝登基、奠定了基础。这当中，耿弇经常随从刘秀作战，率精骑为军锋，常常走散。可又不停地及时赶回来护卫刘秀，以取得连战破之的胜利。

建武元年（公元25年）六月，刘秀称帝。七月，邓禹、王梁、吴汉分别任大司徒、大司空、大司马；景丹为骠骑大将军、耿弇为建威大将军、盖延为虎牙大将军、朱祐任建义大将军、杜茂为大将军。看，这时刘秀最重要的八个核心将领，从上谷、渔阳两地出来的就占了五个。接下来，刘秀派出骠骑大将军景丹、建威大将军耿弇、强弩将军陈俊，进攻占据在荥阳、密县的刘茂。刘密本是刘氏宗室，天下大乱时，自称厌新将军，曾攻占颍川、汝南，拥众十余万，对即将定都洛阳的刘秀来说，是东部的一个威胁，必须拔除。敖仓一战，大获胜利，刘茂投降，被封中山王。这时，刘秀从河北来到河内郡，开始部署夺取洛阳的洛阳之役。他双管齐下：一方面派遣耿弇、陈俊驻扎在巩县北部的五社津黄河渡口，防备荥阳以东；另一方面派吴汉率朱祐、岑彭、贾复、坚镡等十一位将军围朱鲔于洛阳。九月，朱鲔投降，耿弇被任平狄将军、封扶沟侯。十月，“刘秀车驾入洛阳，幸南宫，遂定都焉。”建武二年（公元26年）正月，刘秀“悉封诸功臣为列侯”，耿弇为好峙侯，食好峙、美阳两县。

建武三年（公元27年）正月，经过反复较量，从长安东退的赤眉军在宜阳向刘秀投诚。趁赤眉出走、关中空虚之机，有十余支的割据势力冒出，各称将军，拥兵多者万余人、少者数千人，转相攻击，十分混乱。其中。在汉中割据的延岑来到蓝田，欲椐关中。三月，他竟不自量力地向屯军在上林苑的冯异发动进攻。冯异大举反攻，延岑遂自武关（今陕西商南）退走南阳，到了南阳，延岑竟然又攻下数城，就连穰人（今河南邓州）杜弘也率起兵响应。刘秀一面下诏调南阳赵匡为右扶风牧守，将兵、粮送到关中，帮助冯异。结果，冯异“兵谷渐丰，威行关中”，除了三支割据势力跑到蜀中公孙述外，“其余悉平。”另一面，调耿弇与延岑等在穰城决战。六月，耿弇以斩首三千、活捉五千、得印绶三百的战绩，赢得了胜利，杜弘投降，延岑仅带数人退走涅阳（今河南南阳邓州北）东阳聚，与秦丰合流。至于最后延岑如何被消灭，那是后话。

当年的十月，刘秀回舂陵（今湖北枣阳），祭拜先祖，耿弇跟从。耿弇借机就当年三月份涿郡太守张丰勾结大将军彭宠反叛一事，提出平叛建议。

提起彭宠的反叛，话就长了。更始政权初立时，派谒者韩鸿持节徇（、占领视察、巡查）幽、并州，有承制得专拜二千石的权力。因为彭宠、吴汉都是南阳老乡所以就拜彭宠为偏将军、渔阳太守，吴汉为安乐令。当后来刘秀镇慰河北，来到蓟城时，彭宠也是热情招待。王郎诈立天子时，在吴汉、耿况、寇恂的帮助下，彭宠派发突骑奔赴广阿以助刘秀，刘秀承制封其为建忠侯，赐号大将军。在围攻歼灭王郎的邯郸战役中，彭宠转运粮食，前后不绝，也是有功劳的。但是，当刘秀后来北击铜马，有一次来到蓟城时，彭宠自恃其功，“意望甚高”，对刘秀的接待有上下尊卑之意，表示不满，“以此怀不平”。刘秀有所觉察，但不明就里，于是就讯问幽州牧、大将军朱浮，朱浮答到：“前吴汉北发兵时，大王（萧王）遗宠以所服剑，又倚以为北道主人。（这一次）宠谓至（应）当迎阖握手，交欢并坐。今既不然，所以失望。”朱浮为了证明这一点，还举了一个例子：“王莽为宰衡时，甄丰旦夕入谋议，时人语曰：‘夜半客，甄长伯。’及莽篡位后，丰意不平，卒以诛死。”刘秀听罢付之一笑，以为彭宠不至于此，顶多是个小心眼，就没往有野心那儿考虑。

当刘秀在河北当上了皇帝，彭宠当年手下的吴汉、王梁成了大司马、大司空，位居三公，而自己独无所加，心理更加不平衡，愈怏怏不得志，经常感叹到：“我功当王，但尔者，陛下忘我邪？”从此，消极怠工，积极谋私：侵吞盐铁税，作粮食生意，“积珍宝，益富强”。弄得朱浮看不下去，只好偷偷地向上打小报告。早在建武二年（公元26年）春，刘秀下诏调彭宠到洛阳。彭宠却认为是朱浮从中捣鬼，出卖自己，于是不仅给刘秀上书，而且还给吴汉、盖延书信，要求与朱浮同调洛阳。彭宠目无组织、目无领导的无理要求，自然被刘秀拒绝，彭宠更加多疑。刘秀为了避免事态的恶化，于是派出彭宠的本家兄弟子后兰卿去劝说。没想到，他竟然扣留子后兰卿，“遂发兵反，拜署将帅”，自将二万余人攻打朱浮于蓟城，又分兵去占领广阳、上谷、右北平三郡，还企图拉拢耿况入伙。当年的秋天，刘秀派出游击将军邓隆前来救蓟，由朱浮配合，结果用兵不当，失败了。建武三年（公元27年）春，彭宠攻克右北平、上谷数县。他还以美女、丝绸拉拢匈奴，要结和亲，争取兵力支持；同时，又南结齐地割据者张步及富平、获索诸豪杰，形成一个反东汉王朝的北方同盟。

当张丰和彭宠联合反叛时，刘秀曾经接到蓟城太守朱浮的求救书，本来就应当立即出兵平叛。但是刘秀却 犯了 经验主义的错误：“往年赤眉跋扈长安，吾策其无谷必东；果来归附。今度此反虏，势无久全，其中，必有内相斩者。今军资未充，故须后麦耳！”，来了一个冷处理：等待对方内讧发生、等待麦收之后再议。结果事态却日益恶化：蓟城城中粮尽，人相食，除了朱浮被耿况所救脱身走掉外，其他都投降彭宠。彭宠得意忘形，自称燕王，攻拔右北平、上谷；贿赂匈奴，借兵为助；南结张步及富平、获索。

彭宠走到这一步，教训很深。 第一，要正确地对待功劳。彭宠功劳固然不小，但不能居功自傲。现在傲功，傲到最后，必然自灭。第二，要及时发现问题，及时解决问题，不要等到问题成山时再解决。刘秀就是这样：大度固然不错，但是既不能人为地大事化小，也不能问题久拖不决。那样的话，就是掩盖矛盾。

现在，耿弇认为，北上用兵的时机到了，不能再耽误了，于是及时地向刘秀建议，“自请北收上谷兵未发者”：第一，定彭宠于渔阳。第二，取张丰于涿郡。第三，还收富平、获索。第四，东攻张步，以平齐地。“帝壮其意，许之。”这就是著名的“南阳献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