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任是陌路也关情 一个地方，无论风景多么优美，建设多么先进，若是人情不友善，一切都会失去光彩。在美国，报章杂志、广播电视上，天天都在报导暴力和邪恶。因从未亲身经历，很少影响我的生活和情绪。亲友同事间的帮助和关心，出自情份，既非前所未见，也就不十分使人动心。倒是目睹素昧平生的人们之间自然流露的关爱和同好，感受其所造成的祥和气氛，使我惊叹。在异国他乡有了困难，还能遇到“洋雷锋”，直接分享美国的人情美。 住在波士顿时，一日上街，看到几十个人正在围观什么，我心里一动：“却原来，洋人也爱看热闹。”上前一看，是一起车祸。被撞的车子扭曲变形，驾车人卡在里面动弹不得。几名消防队员正在设法救他出来。显然已经工作一会了，进展不大。人们静静地看着，没有人出谋划策，更没有人讲风凉话。我这才知道，他们在关心车里的伤员，不是看热闹。又经过一番努力，车门拆掉了，座椅卸下来了。伤员被轻轻地挪了出来，抬向等在一旁的救护车。这时，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片掌声。消防队员挥手致意，人们随即散去。 美国人有这样的习惯，进了你的办公室，一定会说：“你布置的真好。”看到你的居处，说：“我喜欢这个地方。”而且。他们真能说得出好在哪里，和喜欢的理由。初次见面，男人之间谈工作，知道了对方的职业，他们会讲：“不错，这是个好差事。”甚至举例说明。女人们则喜欢互相称赞对方年轻漂亮和服装款式。若是谈到生意、未来的计划，他们绝不互相挑剔，更不会兜头泼去一盆冷水。而是表示相信对方是这方面的专家、清楚自己要做的是什么。出去办交涉，在某件事上，一方有特殊要求，或者商定了的事情，一方改变了主意，极少有人会盘问“为什么？”通常会尽他们的可能，满足对方的要求。他们这么做，并不一定有求于谁，或是别有所图，曲意奉承。所以，说话做事显得自然、诚恳，不令人肉麻或难堪。无论如何，美国人捧场、不扫人兴的习惯，确实对人是一种鼓励。有助于人与人之间生而不疏，和睦相处。 在这里，花钱能买到几乎一切服务和享乐，其便捷、丰富的程度，远胜于拼关系，走后门。却也难免碰上措手不及，求助无门的时候。单是开车出门一项，就有多少道路和机械障碍，意外发生在钱所不及的地方，这时候，路人伸出的援手最可珍贵。一次，我看到一辆停在街边雪地里的车，轮子打滑开不起来。一个过路人见状，二话不说就到车子后面去推。那车子向前开动了，推车人走进前面自己的车里打着了火要走。从后视镜看到刚才那辆车，只挪了一下，又陷进雪里了。于是，他熄灭了发动机，从车里出来又去推，直到把那辆车送上了路。还有一次，一辆车坏在十字路口，一名警察试图把它推到路边去。但是路面不平，他一个人推不动。正巧三位排成一队，跑步锻炼身体的人从那儿经过，他们像有备而来似的，径直跑到警察旁边，分开左右，一起把车推到安全地带。然后，脚步不停地列队而去。 旧汽车，水箱是一个薄弱环节，散热系统一出毛病，发动机过热，车就不能开了。我的车两次在街上发生这个麻烦：头一回是在波士顿，那是雪后的一个大冷天，车子在人地生疏的郊区抛锚了。我出来找人帮助，见到一位正在买报纸的白人青年，就过去问他哪里有修车行？他说附近只有一家汽车零件商店，又问我发生了什么情况。然后，就让我上了他的车，先带我去商店买了零件，又去他家拿了一大箱工具，再开去我停车的地方。不顾天寒地冻，脱下羽绒服，只穿一件衬衫，就在雪地里帮我修起车来。因为缺少工具，一时修不好。在我的一再劝阻下，他才罢手。看看时已过午，我要请他吃饭，他说不必。还开车把我送到地铁站，告诉我回家的换车路线，才握手而别。 另一次，车坏在檀香山，这回帮我的是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妇人，她主动过来了解了我的困境之后，不由分说，领着我去问附近修车行的电话号码。又打电话请修车技工到现场来修理。谈话中我才知道，半年前，她做了乳腺癌手术，那天是她第一次外出散步。我谢她，她却说：“我应该感谢你，是上帝让你给了我一次帮助别人的机会。” 这类事情遇多了，就知道“世情薄，人情恶”之说，不能一概而论。在人际关系轻薄的社会环境中，还会出现陌路同乐的事。来美国不久，一天晚上，我收工回家，在地铁站等车。一位高大英俊的白人吉他歌手，在站台上唱起一支曲调优雅活泼的老歌。等车的人都为他鼓掌，也有人扔钱给他。晚间，车次间隔时间长，吉他手就邀请等车的人同他一起唱。那显然是一首家喻户晓的民歌，十几位来自四面八方的乘客都会唱。于是，他们合唱了两遍。第一遍，吉他手领唱；第二遍，他弹琴伴奏，乘客们唱。车来了，载走了“合唱队”。不一会儿，又聚起了八、九位乘客。这次，吉他手提议分男女声两部，人们欣然同意。在吉他声中，来了个二重唱。他们意犹未尽，在吉他手的指挥下，对面两边的站台的乘客，又分成两部，把那支歌再唱了一遍。 后来的人也自动加入。此情此景，令我流连忘返。后来我想，大概是因为美国社会相对来讲，生活比较容易，制度比较稳定。人与人之间没有必要时时提防、猜疑与忌恨。陌生人之间也能好感多于隔阂，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消磨等车的时间、享受生活吧？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