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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峒一战改变洪秀全

 aylyq1g 2012-11-04
金田起义时的洪秀全并没有“身在小山沟,心系全世界”,而是抱着浓厚的广东情结,把自己的奋斗目标牢牢圈定在两广范围内,即混得好囊括两广,割据称雄;混不好则放弃广西,全军东下广东,再作打算。
  太平天国起于广西,但洪秀全本人却是广东花县人,太平天国真正的开创者冯云山则是他的同乡。如果说,广西人是太平军中的老资格,那么广东人便是老资格中的老资格了。


  中国人的乡土观念素来浓厚,而岭南又是乡情最盛的地区之一,洪秀全虽然总把自己神圣的“上帝血统”挂在嘴边,但他终究还是个肉体凡胎,是从广东那片土地、从“嘉应州洪氏”这个早已在当地开枝散叶的客家家族中走出的,他的“广东情结”是免不了的。


  早在金田起义初期,连同男女老弱也只有万把人或几万人的太平军在清军重重围困下走投无路,只能在广西桂平、贵县、象州等地的狭窄山区来回打转。当时嘀咕“黄旗到底打得多久”的“革命干部战士”怕不在少数,而洪秀全安慰他们的办法之一就是“给出路”。


  这出路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实在不行时从当时的大本营武宣东乡翻山,取双髻山、黄坡两界头夺取船只,沿江“一路抢掠到广东花县去安身”。按照东乡时期被俘太平军李进富的供词,洪秀全的口径是“如果兴旺”,则定广东为东京,广西为西京,“大家享福”,否则便全军东下进广东,“万一打败也好投英吉利国”。


  李进富仅是普通会众,连洪秀全是天王也不知道(他以为“大头子”是冯云山),却也知道花县这个“战略目标”,和广东这个“大头子”心目中的圣地,可见“东西京”之说在当时的太平军中已是广泛宣传的基本战略。


  按照这个口径,金田起义时的洪秀全并没有“身在小山沟,心系全世界”,而是抱着浓厚的广东情结,把自己的奋斗目标牢牢圈定在两广范围内,即混得好囊括两广,割据称雄,混不好则放弃广西,全军东下广东,再作打算。


  初起时的太平军势力单薄,别说和清廷争雄,即便和广西境内诸多大股会党,如此前的李沅发、陈士贵股相比,也未必有什么优势。曾靠拢过上帝会的会党武装张钊、田芳等部,就曾因发现上帝会众“不甚强壮”而接受官府招安。洪秀全再深居简出,脱离大众,对自己的这点家底也多少有些认识,嘴上或许可以吹吹牛,实际目标却必须订得现实些,将一统两广定为乐观目标、退往广东定为保守目标,是符合其实力和身份的想法。


  毕竟,作为读了半辈子书的落第书生、乡塾先生,洪秀全去过并熟悉的也只有两广,且“得势则入桂、失利则还粤”,也是当时遍布两广、被称为“广马”的广东会党习惯性发展轨迹。前面提到过的张钊、田芳,以及会党宿将、后来成为太平军中骁将的罗大纲,先为两广天地会大头目、后来受招安成为清军绿营悍将的张家祥(张国梁),都一次、甚至多次走过这条路。


  洪秀全的这个广东情结在很长一段时间固结不散:1851年9月17日,太平军迫于清军压力,从紫荆山区突围向东,25日攻克广西永安州(今蒙山县),这是太平天国占领的第一座城市,也是其由弱转强的转折点。


  但在这短短八天里,洪秀全所在的主力却一直徘徊在大同江蒙江汇流的三江口、太平圩等地。当时清方分析,其意图是沿浔江东下,取道梧州。进入广东境内,夺取永安州的仅为萧朝贵、韦昌辉、石达开率领的一支偏师,且因为先锋罗大纲一年前曾偷袭并夺取过永安,熟门熟路又有向导和内应,带有一定“即兴发挥”的意味。永安州被小部队意外夺取,通往广东的大路却因意图被清方识破而“此路不通”,洪秀全广东情结再重,此时也只能将就将就,凑合把永安州解读为“小天堂”了。


  在永安期间,太平天国开科取士,封王建制,奠定了立国根基,大有在此建都立业的架势。


  1852年4月,资源消耗殆尽的太平军从永安突围,围攻桂林城前后达三十二天之久。在此期间,洪秀全的广东情结似乎变得很淡,取而代之的战略,似乎是在广西安家。


  永安州时代不必多说,桂林之战前期,清军因在大峒遭遇重挫,两主将之一的向荣损失四员总兵,另一主将乌兰泰则在进援桂林时战死,太平军处于活动自由的外线状态,若意不在桂林,则大可以对这座难啃的坚城浅尝辄止,扬长而去。不顾伤亡执意攻城,直到头破血流才无奈退走,似乎表明此时太平军中意的新“小天堂”,正是桂林这座当时的广西省城。


  然而即便此时,也不能说洪秀全彻底抛弃了“广东情结”:在永安突围时被清军俘获的“洪大全”(湖南天地会招军堂首领焦亮)是熟悉洪秀全等人的。照他的描述,突围时,洪秀全的计划是“由古束去昭平、梧州,逃上广东”;12年后,在南京城外被俘的李秀成回忆这段历史时,说原计划的行军路线是昭平-平乐,转向东北,即进军湖南的路线。


  李秀成在太平军占领永安前夕才入伍,永安突围时应仅是个最基层的将士,对突围战略的了解,恐怕不会比“男将女将尽持刀”的那份洪秀全“永安突围诏”所交代得更多,昭平-平乐路线既可能是他自己根据后来实际行军路线所作的推测,也可能是时过境迁,太平军官方对过去战史的盖棺定论,其原始性、可靠性,恐不如突围后就写出供词的洪大全叙述。


  太平军离开永安州是1852年4月5日,洪大全被俘是7日。此时,太平军的突围目的地仍然是广东,而4月16日,桂林攻城战就打响,太平军在处于“想走就走,想攻就攻”的主动地位情况下,执着地围攻桂林一个多月,表明“广东情结”已被搁置,取而代之的是夺取省城,立国广西。


  那么,洪秀全何以在短短9天里抛弃萦绕多年的“广东情结”?


  从前面的叙述可以得知,洪秀全的广东情结,真正目标并非夺取整个广东省,而仅仅是回到熟悉的家乡。在当地站稳脚跟,形势有利便四处发展,否则就倚仗交通之便、香港之近,和官府捉迷藏。


  广州城水陆形胜,设防兼顾,又有战船、洋炮守护,太平军当时并无攻取的实力,这一点,居住地离广州不远、曾因考试等事项频繁出入省城的洪秀全,自然一清二楚。永安州虽是个偏僻小城,却终究是一座州城,太平军在广东未必就能夺取这样规模的一座城建立“小天堂”,如果“小天堂”不是永安这样的州城,而是桂林这样的省城,那自然更有吸引力了——如果能在外乡住上别墅,大多数人未必会继续眷恋故乡的小草屋。


  突围前后,太平军粮弹消耗殆尽,兵力也比清军相差甚多,清方向荣、乌兰泰两部兵精粮足,装备优越,步步紧逼。形势对太平军不利,洪秀全思想再奔放,也不敢于此时此刻惦记桂林,或其他什么广西的大城市,轻车熟路地想起广东老家,为自己找一条熟极而流的退路,便再自然不过。


  1852年4月8日,也就是洪大全被俘的第二天,太平军败中求胜,在大峒设伏聚歼向荣、乌兰泰两部主力,令清军元气大伤,几乎丧失追击势头和再战勇气。尤其是一战杀死清军四名总兵、一名参将,是太平军起兵以来从未有过的空前大捷。


  这一仗不仅令太平军士气大振,显然也让洪秀全信心倍增,觉得拿下桂林省城、在广西立国大有希望。去广东老家打游击,甚至跑到香港做寓公的可耻念头,自然要悄悄藏起,甚至讳莫如深,唯恐部下和晚辈们日后谈及,会腹诽他这个神通广大、血统高贵无比的“太平天王大道君王全”,居然曾是个如此没出息的、鼠目寸光的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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