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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志成 一 三十年前，我到黑龙江某地出差。几日后的一天，我要乘市郊的短途火车到几站路之外的某处办事，于是便在一个十分小的车站等车。这是一个早晨，又值严冬。站台上的雪化了之后早已结成了冰，像个溜冰场。 突然，两个赤条小儿（六七岁，可能是孪生）从职工住宅的小屋子里冲了出来，两人一丝不挂地边笑、边闹、边摔跤。我和三五个等车人见了之后无不惊愕。那时的气温，至少在零度以下。两个小儿却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很开心。他们的父母出来提水、撮煤，见了之后也只是淡淡地嗔骂了一句：“吃饱了撑的，滚回去！”继而又回屋干些生火烧饭之类的事，不理会两小儿的裸斗之事。 我暗想，这才是真正的小男子汉，具有十足的雄性原态。 二 俗语说“家花不如野花香”，如果此语只是用之于花，那是千真万确的。 几十年前，某次我到庐山脚下陶渊明的故乡走了一遍。见山坡上、田埂上、村前村外遍地都是野菊。那样的菊品种多，花冠小，颜色各异。单看某一株，确实平凡得很。如果那样的菊漫山遍野，就会成为花的海洋。那种香气，无论是近嗅还是远嗅，都能感受到一种特殊的药香，沁人心脾。我怀疑陶氏诗中“采菊东篱下”写的菊，指的就是那样的野菊。若干年后我又到该处观赏人工营造的“菊苑”“菊圃”，花虽艳，但那种香气已经很淡很淡了，近于嗅不到。 三 大约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我是十七八岁的学生。美国的黑人歌手罗伯逊到天桥剧场搞个人演唱会，我见到的一幕是：台上将麦克风送到他身边，他却将麦克风移到远处，示意将其拿走。他唱的歌是十足的原声，照样声震会场。 其实，最初的中国戏剧是没有任何音响设备的，完全靠演员本人的音高、音量、音色，真正的原声态！ 四 大约三十年前，也许更早些时候，随着改革之风的拂动，“选美”（主要是选美女）的活动一度盛行。这样的事，竟然成为某小乡镇由行政领导授意的公务活动，意在表现思想解放。自己报名或被推荐的女青年很不少，接着还要进行几日的“技巧培训”。好像一笑、一动、一回头、一转身都是有讲究的，不可随意。我有幸被请去当评委，自然要耐着性子装一回“专家”。女青年确实思想解放了，都很敢演。只有一个被强行推荐来的女青年（豆腐专业户）虽然长得最美，但在接受培训时总也笑不好，总是满脸通红，羞怯不堪。负责培训的人先是诱导、示范，后来简直发了火，最后下命令：“你当着我的面单独练五遍！”这女青年越发满脸通红，最后双手捂着脸跑掉了。 我认为她是真正的美女。因为她脸上的红晕是从心中涌动出来的，很本真。 五 真正的原生态不仅是一种简单、一种朴素，有时也是一种深奥、一种莫测。 初生婴儿的啼哭貌似简单，但谁能彻底解透他全部的呼唤之意？无论多么高深的学者也未必真能解透。年高有德的老学者，也可以返回原生态，这就是他面对世上的万物、万事、万理，敢于发自内心地说：“除了我的专业之外，好多的东西我都不懂。” 世界上的复制品太多了，越来越多，有时甚至包括母腹中刚刚蠕动的胎儿。 拯救原生态！尊重原生态！保护原生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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